时谦 发表于 2016-5-1 08:40:06

驼峰岭


胡夭儿 发表于 2016-5-3 10:01:45

————承平二年。夏————

【休养数月才缓过劲来,这数月间也没有闲着,一方面让素娘从他日常饮食中下手,将毕生所学的毒药学识都用上,另一方面打听他身边的亲友信息,从中选定了他一位旧友,暗中观察那位旧友的行动说话,在有了十足把握之后才易容到镖局,以他旧友的身份向他托镖,这位旧友每年都会去他镖局托镖,所托物件、身边的随从都没有问题,只除了我这个“掌柜”,故而倒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找了种种借口,让他从幽州取道,再与秀太赶在他前面先到驼峰岭,布下埋伏】

一会儿那些杂鱼就交给你了

【锅巴让素娘带去了隐蔽的所在,自己与秀太才能放手一搏】

来了

【不远处已经出现镖队的身影,屏气凝神,等他们自己踏进陷阱,顷刻间毒雾扬起,十有八九都中了毒,倒地不起】

就是现在

【自己与秀太已经事先服了解药,只见秀太一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境,便安下心来,直接寻找目标】

二叔,侄女这毒雾的滋味如何?

【扬眉笑问,仿佛与他闲话家常】

夜凰 发表于 2016-5-3 10:46:36

客串   胡不途


【那日归家,着实是折腾了整整的一个月才算是彻底的将毒性压了下去,每每想起,总是会恨得牙痒痒,更是要骂上半天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大哥,若不是他,也不会有了这个臭丫头。】

【若是下次再见,定是不会轻易饶了她,不过想来自己那一掌,也是够她喝一壶的了。】

【戒备几月,她都未曾再来。渐渐的也就放下了心中戒备,前些日子镖局来了趟大活,且雇主指明了道路,无奈也只得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途径狮驼岭,蓦然烟雾四起,虽摒了呼吸,却也在骤不及防之下吸入了少许,耳边一声询问,待看清了眼前人影不由大怒,破口骂道】

好你个臭丫头,感情是在这儿等着老夫呢?

胡夭儿 发表于 2016-5-3 11:29:23

【如今他对着自己,已全然没了初见面时道貌岸然的模样】

杀父弑母之仇,怎可不报

【他内力深厚,故而小心提防着】

(若不是事先给他下了毒,这一照面,我怕是只有逃跑的份了)

侄女策划了数月,便是为了给二叔这个惊喜,二叔可还喜欢?

【秀太下手极快,那些随从已倒得所剩无几,想着他应是按捺不住了,一甩银龙鞭便是直取他罩门】

(毒已入骨,为今便是要让他催动内力,使毒性走遍其周身,到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夜凰 发表于 2016-5-3 13:35:13

客串胡不途


杀父弑母之仇,怎可不报

【闻言嗤笑一声,不屑的睨她一眼开口道】

说的好,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呢。

侄女用心准备,老夫自是欢喜,只是这手段却是不怎么样,若是让你那死鬼老爹知道了,只怕是要死不瞑目了呢,毕竟他伪君子可是正直得很呢。

【口中说着,翩然躲开迎头落下的长鞭,本欲直接伸手夺下,可动手的瞬间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鹰眸中寒光尽显。】

好啊,看来老夫当真是小瞧了你。

胡夭儿 发表于 2016-5-3 13:41:42

【这几个月里,从素娘口中听到许多爹娘的旧事,确实如他所说,自己的爹娘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平日里自己也是嗤之以鼻的,可如今从他口中听到,却是百般刺耳】

你没有资格评论他们

【语气渐沉,鞭子如同银蛇乱舞,飞舞间呼啸有风,另一手也不停歇,手中暗器片刻不停】

手段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又是一个翻腕,逼他退后三尺】

重要的是,我要你的命

夜凰 发表于 2016-5-3 17:21:50

客串胡不途


你没有资格评论他们

【哼,果然就是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说两句就冒火,当真是沉不住气啊。】

【只是自己的身子却是不能再拖了,举手投足间皆是用足了内劲,既然如今无法拖延时间解毒,那便干脆将她毙于掌下在慢慢解毒吧。】

【闻言不屑,身子不退反进,掌上劲风凌厉,足见乃是动了杀心。】

现在说这话似乎还嫌早了些,谁要谁的命还说不定呢。

胡夭儿 发表于 2016-5-3 18:38:04

【他掌风凌厉,显然是动了杀心,唇角一扬】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杀我吗?

【秀太从身后闪出,挡住其拳脚,秀太的武功本就高过自己许多,对上已中了毒的他,显然游刃有余】

你错就错在太轻敌了

【银鞭护身,如今自己要做的是保护自己周全,以及防止那些已经倒地不起的喽啰偷袭,虽然自己很清楚,秀太不会留下活口】

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告诉我,你将我爹娘的尸骨埋在了何处

【之所以没让秀太一击击杀,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自己本是无所谓的,但是素娘苦苦哀求自己,一定要让她的老爷夫人入土为安,而自己的性命又是她救回来的,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夜凰 发表于 2016-5-3 20:27:41

客串胡不途


【本是志在必得,却不想那毛头小子却窜了出来将她挡在了身后,一掌落空,自己亦是再难支撑。】

【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今天只怕是真的栽了,若是全盛时期,对上他们两个自是无所畏惧,可如今身中剧毒,一切就得另当别论了。】

埋?

【闻言好笑的抬眸看她,怎么?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好的人吗?】

我若是说扔了喂狗呢?

你可信?

胡夭儿 发表于 2016-5-3 21:35:51

【信,自己当然信,本就没抱多少希望,扬唇笑得妩媚】

即是如此,那便不用留你了

【向秀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结果他了】

(让素娘立个衣冠冢好了)

【到头来自己还是个孤儿,不免有些唏嘘,不过好在再没事悬在心头,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夜凰 发表于 2016-5-3 22:03:57

客串胡不途


【锋利的长剑穿胸而过,所有的神情都在这一刻定格,沧桑的鹰眸中满是空寂,争名夺利一场空,自己这一辈子,究竟又得到了什么呢?】

【身子无力的倒在血泊之中,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两个小娃手里。】


……结……

曲秋水 发表于 2016-12-13 09:20:11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6-12-21 09:44 编辑

承平五年·冬

[初雪降临的第一个黄昏,我将簪在鬓边的那朵白绢花取下。]

[天地清寂,旷野呼吸绵长,雪沫纷纷扬扬自天际落,泼洒在地,枯乱的衰草和碎石砾不久即被严严覆住,蓬松的积雪堆砌在路上,雪泥与湿土混杂,益发滑泞难行。四周连绵的山体被风雪连番冲刷,表面覆盖的苍苔泥垢剥落,裸露出嶙峋的石壁,粗糙坚硬,在逐渐拢合的日影下泛起拙黯的光,秃石荒山莽撞逼仄到眼前,屏障一般围合,隐隐透出压迫感,吐息趋于艰深,执着剑鞘的手蜷握攥紧,撑肘用剑柄拨拉开路边旁伸的尖锐枝桠,白绢柔滑的质地虚虚触到另一手掌心,有风灌来,穿过手掌间空洞的缝隙,险些将花拂落,不禁将手掌愈加拢紧,又分外小心地拿捏着力度,不想折损扭曲它分毫。]

[驼峰岭山脉之巅,飞雪席卷着朔风,毫无章法从四面撕刮而来,一棵苍松横斜在晦暝幽昧的暮色里,翠深的繁枝蓬勃舒展,不屈不挠指向天际,好像要一直延伸到霭霭铅云尽处。数九隆冬里依旧叶青枝茂,足以称上人间奇色,但更重要的,是它所指迎的方向。]

[——永州。]

[几步走到树底,广袖飘举如云,擦过雪土内深埋的幢幢金属,恍惚有铮鸣声划破寒风,翛然响彻在四野。古树虬结的枝干上凝结了一层薄薄霜雪,僵冷在这个冬日里,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蹲下身子,将绢花放在怀中,开始用手慢慢地掘一个小坑,霰雪珠子硌到肉,刺骨凉意透过指尖,往四肢百骸里肆意游窜,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直到终于掘出满意的深度,从衣襟里掏出一枚洁白的丝囊,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素绢花放进,小心翼翼地系好束口的丝绦,小心翼翼地将整个丝囊放进地下,最终小心翼翼地,用层土将它掩埋。北风撩起耳后散乱的青丝,空气里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味道。]

[一年之期,从洛书山庄灭门至今,整整一年。我服丧期限终满,尚有许多未完之事,亟待一一勾销。]

[初雪降临的第二个黄昏,鸿雁捎来来自西夏的书信。]

[拆信的时候,木屋中央吊悬着的黄铜炉里,一瓯沸汤正好烧开,雪白的乳花翻簇起尺许,玉液珠胶,雪腴霜腻,香气煨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阁楼过道外,悬在两檐的羊角风灯在大雪中摇晃,咚咚砸着窗扇,团绒蜷窝在脚边打盹,不为屋外杂响打扰,正睡得人事不知。将信纸缓缓展开,眸波逡巡过行间,同以往的许多次一样,修眉立刻拧出淡淡的一道,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来信人那醉醺醺歪七扭八的字迹——因为早便见怪不怪,而是在那鬼画符一般的回复右边,清清楚楚映着的,分明是自己的字迹。]

[“剑已埋好,人还未到。”“快了快了快了,爱徒莫急,为师已十万里加急告知了你师兄,且再耐心等他几日,或者几月,哦,绝不超过半年。另:爱徒的字迹真是愈发精进了呀,为师着实深感宽慰,深感欣慰,深感快慰。想你的、文采斐然的师父。”]

[指尖在半空中僵了半晌,哭笑不得将信纸叠好,先不说这一贯涎皮赖脸的做派,怪老头如今究竟穷成了什么样,才会连张干净的新纸都买不起。]

[放下信走到窗边,屋檐下凝固的冰棱已逾丈许,以致窗扇难以完全开启,几大滩雪水积潦在二层的木制隔板上,风雪茫茫中,这座木楼透出的昏黄微光是天地间唯二的色彩,另一抹,即是不远处正对的那棵黄松。虽则着意选了这处绝佳瞭望点驻守,然此刻朔风漫卷,飞雪联翩,柳绵团絮一般泼空密密蔽日,那棵黄松因此也被遮得时隐时现,线条扑朔于风雪外,加之天际余晖将褪,一道浑浊的白色光带横亘在古树后,隐约显现出天河模糊轮廓,看这番光景,想来今日又该无人赴约。]

路不通 发表于 2016-12-13 15:27:43

【“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那封信啰啰嗦嗦找了大半篇幅的借口,而剑由谁人带来,带至何处却只字不提,只在信的背面留下这么两句故弄玄虚的话,话旁边附着一幅反复涂改的小图,横过来竖过去地看了又看,他才依稀猜出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冬至这日,大雪封山,远处天地融为银白一色,欲盲人眼,若不是那两点缓缓靠近的人影,很难分辨地平线在哪个位置。男子着黑裘,男孩着红裘,两人均头戴银狐皮帽,为燕山府典型的猎户装束,只不过这个时节早已经无物可猎,出门注定是一无所获的。】

【一红一黑身披落白,行于连绵雪山之间隐约难现,岩送一步一跳,回望拖得长远的脚印,发出一声雀跃的惊叫。未及完全出口,男子一把将惊叫捂进男孩嗓间,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他们如石雕一般静止良久,见四周并无其他响动,他方稍稍安心,冲男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种地方一旦引发雪崩,他们将避无可避。】

【冬至,兵冢,书信背面的全部讯息不过这四个字,他们辗转上了驼峰岭,之前遥遥望见的苍松此刻正顶天立地,高耸跟前,树冠下无数道辉芒似自雪中窜出,狭长如水地流动着,那是刀剑身上的反光。刀魄剑魂入骨,竟连雨雪也未能锈蚀纤毫。】

【此冢不知何人所立, 大师父曾向他提过几次,言语间有几不可察的欣赏,如今将剑埋在这里不为销去它一生风云纵横,却是为了等另一人来取,要是那剑冢主人得知,心底不知该做如何想了。】

【他屈膝俯身,并指推开一层积雪,再推开一层落叶,底下露出熟悉的剑鞘。这柄剑从前属于一个狂宕的人,拥有一个嚣张的名字,十岁时它来到他身边,从此出生入死剑不离身,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分开。】

【他松松握住剑柄,手腕微转。剑鞘倒飞插入积雪,光滑如镜的剑刃倒映出一双深潭般的眼睛,他伸手抚过剑身,动作沉静而亲切,似乎与他面对面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曲秋水 发表于 2016-12-13 21:14:10

[在驼峰岭上客居数日,期间或有猎户村夫上山捕猎,或有堪舆旅人来此赏景测绘,也遇见过几个流窜的宵小盗匪,流里流气不怀好意,皆被手里一柄长剑收拾的服服帖帖,最终骂骂咧咧,灰头丧脸地走了,尔后初雪之日渐近,眼见大雪即将封山,人迹便明显的萧疏起来,团绒平时最喜欢人气,为此着实郁郁不展了好一会,才拢着炉火昏沉沉睡去。]

[此时的雪已不如日间那样紧密,但到底迁绵了大半日,厚重的积雪铺天席地,将山间万物都点作冰里乾坤,万籁声嚣尽数淹没在无垠雪场下,莽苍蔽野,人迹罕至,也因此,那在雪地里缓慢挪动的一黑一红,分外醒目。]

[缄然回身,取过床褥上的大麾披上身,顺便翘起足尖一点,往在毡毯上昏睡得正酣的团绒胳肢窝里蹭,一下两下,蹭的它一身柔软皮肉微微抖颤。团绒是只奶里奶气的小狐狸,睡不饱和被吵醒时脾气尤其恶劣,当下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便拧着一个小脑袋,张开嘴伸出利齿要咬人,闪身灵巧一躲,气定神闲地将大麾领口的结绦系好,再转过身,叉腰笑眯眯对它道]

今冬我正好缺一条狐毛围脖,我看你这条大尾巴油光水滑——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赤色大麾飘摇在旷野的瀌瀌风雪中,身后亦远亦近蹭着一只小火狐,走慢了便顿足不动,走快了又屁颠屁颠跑将上来,一人一狐,仿若两团烈烈的火,从栖身的木楼一直燃卷到对面山顶。怪老头的书信里从未提过关于取剑人的只字片语,只语焉不详点了句师兄,倒也很符合他故弄玄虚的个性,按眼前情形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来的不算迟,地方也没寻错,直奔剑冢所在,只是人,却多了一个。]

[虽然跟着怪老头习剑时没少被他打,也发过狠誓等学成了一定要打回去把他打残,可他所托付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出半点纰漏。临近凌绝之巅,朔风开始一阵紧似一阵,从遮发的帽檐灌顶而下,欺骨透寒,双目乍然被一道洞射的凛冽雪光所耀,下意识微微闭了闭才睁开,那在树下抚剑的身影寂灭在苍茫风雪中,枯禅一般,身后雪地里绵延的足印深浅不一,却是悄然,顿止在了此地此刻。]

[团绒从身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好奇打量着对面一高一矮两个人形。雪屑变密,鹅毛一般簌簌飘散在空中,与天地浑然缀连成一幕,让人辨不清面前闪烁不定的究竟是碎琼雪片,还是剑林反射出的莹光,半张素面被大麾缘沿洁白的绒毛遮隐,仅露出了一对清澈眉目,稍一偏掠,便正正对上那双鹰皋般锐利的眼睛。]

这是你的剑?

路不通 发表于 2016-12-14 16:41:21

本帖最后由 路不通 于 2016-12-14 16:43 编辑

【剑身靠近底部曾有一处缺口,直刺时无法造成这样的破坏,却像是以挥刀的方式垂直斩下,与什么兵器相撞而磕伤的。指尖徘徊于原本有缺口的位置,而今已完好如新,他自小便右手更善攻,左手更善防,可因为这缺口的缘故他不再右手持剑,当下亦是左手握着剑柄,虚虚挽了个剑花,送剑归鞘。】

【“叮”的一声,入鞘后整柄剑向地里沉了几分,岩送颠颠地跑过去想将它拔出来,然而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只好改去拔别的剑。】

[西夏语]这些东西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怎么我都拔不动

[西夏语]剑也认主人,要让它们听话,得有让它们听话的本事

【在场由两人变为三人,话不知应的是谁的问题。他经过时轻轻一提,剑落入手中。】

【左脸的伤痕由于天气严寒褪去了一丝血色,反倒没平时那么突兀, 虽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的女子,但显然大师父托剑的无疑就是她了,非亲非故,着人在野兽也懒得出没的山巅上好等,道一句谢总是理所应当。他抱拳,行的是江湖礼数。】

劳姑娘久候。只是这剑并非名剑,若一直无人来取,你岂不是要为它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剑是他的,也不是他的;剑是名剑,却已改头换面。一面之交,真真假假只作客套,大师父其人虽然不按常理出牌,可不该说的事,即便酩酊大醉他也不会吐露半点。】

曲秋水 发表于 2016-12-14 20:30:04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6-12-20 06:38 编辑

没办法,师命难违。

[话说的很动听,俨然一个唯师父马首是瞻的乖巧徒弟,然而事实上,若是再等上三日依然扑空,自己是决计不会再在这荒山野岭里耗费时间的,还要给怪老头寄一封语言铿锵,文风辛辣的长信,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地修理他一顿,同时也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文采斐然。]

[反正他不可能知耻而后勇地赶来这里,而我,也未必能活着回去。]

[最后一丝余晖隐匿在涌动的云翳之后,月亮模模糊糊探出半个脑袋,荒山上的月,荒山上的雪,要用银碗来盛,曾经有个人的眼睛比它们都要干净,有时也像秋天的朱砂梅,露珠温烧。没人知道我其实早就习惯了等待,甚至一度仰赖它喘息,漫长的等待里,许多庞杂的东西得以被静静梳理,许多计划从仇恨的沃土里破土而出,只是有时看着被拉长的日影也会走神,想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许久未听过的西夏语在此时得以重温,竟有如乡音一般亲切,抬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男子确是这把剑的主人无疑,他握剑时,人与剑相并散发的那股浑凝气场,错不了。]

[至于他身边多出的那个红衣小男孩,或许是从西夏带出的随从,或许是中途收下的徒弟,眼下都无关紧要了,团绒在旁边扯着大麾的下摆,不住地抖动,脸上表情已经由好奇变成了视死如归,转头看了看这两人头上戴着的狐皮帽,了然轻笑喟逸出齿间,弯身把雪地里的团绒抱起来,用手轻轻安抚它炸起的红毛,一边朝着那小男孩露出一点笑,说的,也是西夏语。]

[西夏语]都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不信你埋一把,明年开春就能长出另一把了。

路不通 发表于 2016-12-15 16:41:56

【师命难违?他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眉间微皱,除了那个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对吃挑剔得让人叹为观止的轩辕十四,自己何时又多了个师妹,他怎么没听说。】

【转念一想,上一次与大师父见面已是两年前的事,那时他带走了他的剑,说很快就送回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料到他口中的快,竟一拖足足有两年之久。这期间发生的一些事令他分身乏术,无法找寻,原以为大师父也许是喝高了出了什么岔子,不想还有闲心跑去收徒弟。】

你认谁当师父不好,认一个醉生梦死的人当师父。他使唤你跑腿的?

【他说得略显无奈,那嗜酒如命的家伙剑术了得,同时也是坑徒弟的一把好手,他好几次几乎认定这剑大约回不来了,以致方才重见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他教你时,身边可还带着一个少年

【大师父不靠谱的事迹长篇累牍,受累最深的莫过于这位师弟,轩辕十四与其说被当成徒弟带大,不如说是活生生地被他逼成了管家,管他吃,管他穿,更有甚者,有段时间他走到哪喝到哪,朝轩辕十四大袖一挥,言道若喝死了你就地埋我便好。于是人们常常看见一个酒鬼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一个小孩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背缚一把铁铲,满脸委屈。】

曲秋水 发表于 2016-12-21 13:01:12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6-12-21 13:57 编辑

[说起和那位便宜师父的结缘,饶是自幼长于兵营,对各种程度的不修边幅都见怪不怪了,那年在街上偶遇到那老酒鬼时,还是不免被他那副石破天惊的潦倒样惊了一惊,只觉得在眼前仿佛阴魂般晃里晃荡的,就是一个会飞的穷。]

[但他醉归醉,竟然三言两语点出我剑招中的破绽,“过分拘泥于招式规范,反而束手束脚。况且你一个女娃娃,想把剑使得跟五大三粗的爷们儿一样刚猛,可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么”——两句点拨犹如凛冬的雪水,兜头激淋直下,且他说至激昂处,还带着唾沫星子,亲力亲为地演试了一番,招招炫目,彼时涉世尚浅,酒鬼见过许多,这般诲人不倦好为人师的酒鬼却从没遇过几个,一来二去,渐渐的也就默认了这桩强买强卖的师徒关系,但有疑问总去找他解惑,这一问,便是堪堪两载光阴。]

你认谁当师父不好,认一个醉生梦死的人当师父。他使唤你跑腿的?

[听罢此话,默默朝他露出了一个“你不也是”的表情,尔后压下眼里三分笑意,道]

是,我离开西夏时他将此剑托付与我,而且特意嘱咐,必须将它亲手送到你手上,这趟“镖”才算成。

至于你说的少年...不曾见过。

[日昳后光线逐渐黯淡,残阳由茶碗缩成咸蛋黄大小,溶进绵延山岭的背脊后,怒风夹杂着愈下愈大的雪片,从山石枯枝的缝隙中呼啸而来,天色凄迷的仿佛一把浸泡出铁锈的阔刀。转首回顾了一眼来路,先前踩出的窄径已经被新雪覆盖,腐叶残枝凋敝,飞鸿爪泥不现,从足下到山脚,尽数铺陈开一片茫茫雪白,隐约透着股荒芜死气。眉心簌簌一动,回身抖了抖衣上沾濡的雪沫,向他们二人说道]

天色渐晚,你们二位若要赶着下山,最好别耽误工夫。

路不通 发表于 2016-12-21 15:30:04

是,我离开西夏时他将此剑托付与我,而且特意嘱咐,必须将它亲手送到你手上,这趟“镖”才算成。

【他点了点头,不再接话。托剑是大师父干得出来的事,特意嘱咐却未必,此地乃兵器坟冢,刀剑无数不乏神铁,就算有人动了歪念头,就算他们偷得走,也绝对盯不上他的剑。况且埋剑之意,即是为了各行方便,她大可以埋下剑直接甩手走人,守在这不知是在等他,还是等什么别的人。】

【无论如何,好在剑已完璧归赵,他直觉这半路冒出的“师妹”应当确确实实只是大师父一时懒病发作的结果,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将师兄妹的关系点破,以他眼下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稀奇了,他竟然一个人在瞎跑

【听闻轩辕十四没跟着大师父,他大感意外,不由随口道】

莫不是他穷得发光,这才收了你帮忙结酒帐

【岩送杵在一旁欲言又止,因为中原话尚还说不顺畅,手比划半天也啊不出一个字来,有些丧气。他看了岩送一眼,突然想到自己入中原以来刻意放缓步伐,其实只是在等这一天,等着大师父来信,等着这剑回到他身边,然后仗剑恩仇,轻衣怒马,前路能走过去也好,需杀过去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

【是时候将岩送交给能照顾他的人了。】

确实该走了,姑娘留步罢。

【他言简意赅地话别,抬眼观察雪势。正值薄暮时分,加上云层过厚,故而天色较平时暗下几成,他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赶路,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劝女子留步,则是让她不要跟着冒险。这种时候,山顶反而比较安全。】

曲秋水 发表于 2016-12-22 08:18:38

莫不是他穷得发光,这才收了你帮忙结酒帐

[一句话惹得琅琅轻笑,唇口呼出的一团白气氤氲成雾,映的一双眸子分外晶亮,笑的时候想起那老头每次来都装的不大满的酒袋,搓着手支吾时缩成绿豆大小的眼睛,和他脸上挂着的那副分外和蔼的假笑,心里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可不就是麽

[师兄妹的这层关系,他不点破,我便也没有提,默契地选择心照不宣。下山和回木屋的路是两条,一条向左,一条直通,送他们往下走了几步,到了岔口即顿了足,沉默地伫立在飞雪中,目送他二人离开。江湖儿女,大可比作这荒冬里的飞蓬野草,在偌大的武林中餐风露宿,为跻一席之地,脑袋和性命都拴在裤腰带上,萍水相逢,潦草作别,山高水长里也许也就只有这匆匆一面,过了今日,谁也料不到自己会客死在哪处异乡,埋进哪座孤坟里头,想到这,竟不由地朝那两团背影“嗳”了一声,等他们回过头,仍是孑然站在原地,只是嘴里轻声说了一句]

路上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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