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桃妆|——原创 [打印本页]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5-27 19:08
标题: |桃妆|——原创
剧目名称: 桃妆
参与人员:郭含贞  郭必筠
剧中角色:阿瑛    阿瑾
剧目类型:(原创/经典再现/活动)原创
剧情简介:


前言

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桃树。前面一千二百株,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得道。中间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齐天大圣当年大闹蟠桃园之日,恰是那中间第一千二百花株开出的第一茬桃花将是得果。此树居中位末序,然顶万年里从不肯动容开花。守园仙娥可是呵护得紧,请得值日星君每日用日轮多眷顾半时辰,又在云山辟出通渠使其根脉可汲天河水,才稀现六千年间的一双花,枝上分明生着两朵紧挨在一起的桃花,奇就奇在最终只结出来一果。佛陀赴瑶池仙会时曾观之一笑,曰缘字妙不可言。六千年份的仙桃大抵都已成熟,唯是那一果生得倔强生涩,却被大圣随手那么一弃,直直坠落云端不知去向。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大约百年的光景。清泉明月相照的灵秀福地,春时碧风通透竹林的深外,一瘦株桃花静静孤生夜色中。点点水声石上淌,地脉向无尽之无尽,有亘古于世的梵音相传,究竟几物懂,几物又蒙开化。枝上花盏纷向枝头点压,一瓣一瓣花衣月下剥落得剔透,风来摩挲,花语低窣,似少女浅浅吟笑声。更深,朦胧是夜,桃树原地无踪,水雾成白处,又见足圆踝正戏水,待踏地印出一串湿痕,犹泼墨纸上之玄妙。粉衫灵动,足腕所系的银铃儿催得声清脆,脚步及近再及远,那花只在人间芳菲时。


这岁曾有位青衣客悬于桃枝上一串铃,诉的是人间情深不寿。花树懂也不懂,姻缘可赐否,然姻缘可以花为鉴,不可向花求,花似感应,惑以元神,不知短短百年修为已化人形,土地公追溯其根源,若在天上,修得千年便是仙籍,落在地下,化生灵物只是妖孽。


万万千千人,拂面相擦肩,经过一人,无甚缘故就能为他驻足,他还是个少年郎,名叫卓逸扬。繁华锦绣城间,脚步变慢,一路随行,少女扁嘴一笑,却看着字画上的那树桃花,念出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花开嫣然,便道自己名唤灼华。


前尘结定并不一定,月老的红线只为人来牵,妖孽幻化哪里就能作人。少年当真听信老道士的话,仅仅一张灵符就显了灼华的原形,定是那花树迷惑人,岂是人在迷惑妖。爱无常,恨别离,可你曾是爱过,还是你害怕爱?


迷津渡的船上坐了位粉衣少女,几天来回摆渡从不下船,也不知要行向何方还是要留在原地。纠缠在心中的一团烦恼始终不休,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缘字,到底是谁说的缘。


月黑风高的晚上,用明镜照过自己的脸,灼华,灼华,世间再没有了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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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5-27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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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迷津渡的河水极深极冷,凡世结生的怨念全数集在此,久而不散,幻出河水汤汤,怨可湮灭爱恨。浩瀚暗色正汹涌,示意时刻皆无常,渡船几将泊向凡间的“今生岸”,再度接引自愿避开人间的妖孽们。俨然六道中没有一道容得下妖孽,有心者便去那迷津渡的虚空修炼千年万年,待命中注定的机缘到来,便有机会入六道轮回,能做人时,即可修仙]

[在此间来回渡在船上的光景,月成雪色,泛泛光晕一圈圈笼罩在头顶上,只觉冷冷在周身蔓延,阴风卷起河水湿了半幅裙色,足尖轻轻压在船舷上,平袖空挽逆风向,仰颈使身顺风朝后退却,脚踝上系着的铃随着一足揭裙踢起作响。飞向身前的碎片被力道掀离,再提身而起时,目光与一片翻转的破镜错过,抿唇了然,只看镜面接连映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容。她是她,我是我,我们都不是灼华]

[灼华乃灵谷百年成精的桃妖,记忆里有土地公说她来历不凡,不过,不管来自哪里,最终还是一介妖物,怀有真心,抵不过人间偏见。暗夜那柄明镜折射出灼华的心,妖心执意成两端,而迷津本是无端,故而镜面破碎后,灼华的心便碎裂,元神瞬间被剖开成两半。一半生作阿瑾,一半生作阿瑛,我们双生一体,随着灼华的心意分崩离析,有爱,也有不爱]

[我的脸还是灼华本初的模样,灼华希望卓逸扬回来寻她时,能够一眼认出她,认出她的心意。而灼华额心生出的印伽却落在了阿瑛的额心上,那红色似焰如荼,祝融神赐予人间火焰使得人以它取暖,但是火亦会将所有燃至灰飞烟灭]

[缘,是灼华心里最后的困顿,但落进我心里,所有都清明见底。我相信卓逸扬,我信他曾经一眼而来的善意。世人都是惧怕异类,只要他明白我并没有伤害的意思,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我再不要在迷津渡虚度时光,我要回去找到他,跟他讲清楚一切,他怎会信一个道士也不信我,心意坚定时回过眸,虚空的长风缠绕着发丝,遮挡住从来不变的眉眼,眼里望尽归去人间的前岸]

阿瑛,我要回去了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5-28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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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自河中平平滑过,船过时不留痕迹,一只脚浸下去,冰凉的水没过足腕,轻轻撩起,卷起一片小小的涟漪,月光自头顶冷冷地漏下来,晕开阴沉如墨的夜空,碎金似的糅杂在河面上,转瞬间便浮沉而去。迷津渡里没有白日,被黑夜遮盖着,接引避至此地修炼的精怪,永无休止。]

[以前还是桃树的时候,曾聆听过一点佛法。世间本无双全之事,一条路延伸出去,或向东或向西,如何走总要做出抉择,内外煎熬后便会懂得取舍。或许妖真就是低人一等,迷惘纠结时只会针锋相对,永远学不会顿悟那一套,将自己逼至绝路,便只剩下悍然分体这一个结果。]

[灼华因情所伤,躲在这迷津渡反复思量,似明晓却仍是迷惑,内心里挣扎不休,镜子里晃过一张桃花面,半空中飘来低声絮语,一个说着卓逸扬的真心,一个讲着人妖殊途,两道声音愈来愈响,在脑中轰然炸开,镜子裂成两面,明暗的光影在眼前闪现。眨眼之间,心跳声由一化二,破碎的镜中映出两个人,同样的妆容,同样的面貌,一阵风绕过,一张脸却已变了样,徒留眉间印伽一如既往。]

[这便是我,是阿瑛,再不是灼华。]

[我成了半妖之后,再没有那千百年的寿命,容颜亦会渐渐老朽,像是一种极难治愈的顽疾,唯一的药方便是重新合体,然而覆水难收的道理谁都懂,向前走时没有回头的路,魂魄里再不想掺进旁的人。杂念消散,往日情爱尽转空,所思所想皆是苦心修行。]

[爱与不爱,所差不过一个字而已,起初执笔勾不出,如今凭空也能写成,再容易不过了。]

[眼望住茫茫河水,身后似有响动,并未转身去看,探手舀起一捧水,高高往半空一抛,水滴折在碎镜上显出夺目的光彩,手臂舒展,指尖生出一抹桃红,倒映在缓缓而落的河水中,翻覆间有漫漫的桃花开在深重的天色下,仿若春色回转。仰头看向飘飘洒洒的落红,凝神时闻听阿瑾之语,心神一松,漫天桃花化回水滴,纷纷浇在自己身上]

回去作甚么?

[妖讲究的是以力制衡,弱肉强食是再普遍不过的道理,与昔日相比,半妖之体的妖力大幅锐减,若不小心便会被诛杀,骨血中生出小心谨慎,着实不该在此时多生事端。转身看她,神色明暗不定,心中怀疑,直觉她又要旧事重提。]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5-29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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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卓逸扬请来老道人,可真是崂山的得道高人。灼华拥抱卓逸扬时,被那道符正贴中胸口,立刻现出花树的原身。道人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快速从隐蔽处杀出,对于妖来说,这剑分明比削铁如泥的宝剑还要厉害。卓逸扬一双黑眸透露出不定的恐惧,袖子里掉出一支精致的簪,埋了半面进泥土,他飞步奔离,头也不回。少年郎,少年郎,你会爱一树繁花否?]

[道人不过是个凡人,与妖斗起道行,几着落败。灼华根本无心伤他,他却要灼华明白这段感情不堪一击。灼华伤情,喝过人间酒,喝进二口吐一口,根本不好喝,人间不像从前那样,处处都是好。任起性将拇指与无名指相搭,聚起念力,以印伽盖印额心当中,欲是要封印住心中七情六欲,只是最终舍不得,放下手,成就这印伽的七成,还有三成余下来]

[实际,我与阿瑛在灼华的念力里早是存在,彼此牵绊相互依存在一体。我是灼华的不舍,我是她心里的放不下,甚至如今我与阿瑛分了开,我已然将灼华对卓逸扬的感情视成是自己的。虽然灼华已经不在,许来,我是"过去的灼华",我才不要现在干扰美好的过去,卓逸扬说过喜欢我,说了,就是永远]

[抽神动手拨开遮在眼前青丝,稳稳踏住几滴将坠落于地的水滴,鞋面也接住随后坠落的几滴水,水成珠在鞋面成那圆润晶莹,再将它们向月轮抛去,飞星映月终会沉落。裙带扶风自在翩跹,就像心里对过往情爱的向往。双手轻轻搭向阿瑾的肩前,眉目相对犹还在灼华的意念里时,却近,抱住她的时候感到无比温暖,柔声诉着情之所牵,对她的确是故意的挑衅]

我去找卓逸扬,如今我们容颜会像凡人一样衰老,我可以陪他白头偕老。

你知道,我一直担忧他老去的时候,我还是一位少女。

[法力弱下不少,感到迷津渡的风好凉,身体打着颤,双袖抱住阿瑛更紧了些,犹如心里的紧张,明明知道挑衅她的结果不好,还是故意想伤害她一下。身后的迷津渡起场大雾,波光粼粼的水面将是静止在雾障之底,船已是靠岸,攥起她的手来,另手附上她侧脸,抚去轻浅的水痕,睫合时勾着唇灿烂一笑]

他说会娶我的,你是拦不住我的,我回去,是要嫁给他

[待说完这些才睁开眸,佯是镇定的望着她,娇憨之气随后在面上表露,记起当初卓逸扬信誓旦旦的说着人间的情话,将灼华惊得不知所措。是呐,他既然说过,就一定会做到,他为何不对别的女子这么说,偏偏就是我呢,这些,阿瑛还不明白]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5-30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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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一场酣畅淋漓的雨自天而降,噼噼啪啪落在头顶肩头,将发丝都打湿了,水珠落回原处,唯一滴被自己接过捧在掌心中,凝固成圆圆一滚珠,被月华映得镀了层亮,一眼望过去,好像看见了一段莹然生光的岁月,一段毫无瑕疵、没有伤痛的美好记忆。]

[那是在灼华最初精变的时候,化形成一个妙龄少女,心性却有些像没长大的小孩子,一点小事就能令自个儿快活起来,看见街边卖的糖葫芦会觉得新奇,看见自己的模样也觉得新奇,原本细细一棵树,竟会变得有手有脚,手脚分五指,能分开能闭合,一张口就能用动听的声音说话,变得和人一模一样。]

[只可惜,桃花妖看过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却也不懂得世情风俗,不懂得处事之理,不懂得...究竟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人。]

[被阿瑾揽住肩,双手一颤,那颗水凝的珠子自缝隙里跌下,掉在船板上,转瞬就碎裂不见,连个响儿也没听到。愣了一瞬,闭目不再看,伸手轻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挑眉笑起来。]

[原本以为,你会明白我,我会懂得你。如今看来,还是不行。]

阿瑾,你疯了?

[这世上对灼华最有耐心的一个人,就是卓逸扬。我记得他教会灼华写她的名字,用简单的话与她讲明白许多道理,从不笑话她各种稀奇古怪的疑问...可会记得这些,自然也忘不掉那张贴在胸口的现形符,那时候似乎也不恨他,总觉得他是被什么人给蒙骗了,化回树枝的手伸出去想去牵他,却被他惊恐的拂开,一柄除魔剑携风而至,狠狠地刺将过来。]

[再后来,一切终在混乱中结束,赢是赢了,可惜得胜亦无欢喜之情,心里填满的都是老道士那句斩钉截铁的话]

“你记得,妖就是妖,披了再好看的人皮,也做不成人。”

[那么,既然无论如何都做不得人,便本本分分当个妖吧。我这样想,阿瑾却总与我唱反调,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我们分体的原因或许本就如此,可又总会觉得不甘心。我不是灼华,灼华却是我的过去,情空了,记忆却延续下来,她与灼华长了同一张脸,又说着这样的话,好比是我为妖旅程上一个巨大的污点,怎么想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被现形符贴过也治不了你的痴心病,是么?

[推开她,却没推太远,两张脸离得近,能够看清她面庞上显露的每一点表情。握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眼神有点冷,笑意仍没什么变化,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眉心处空落落的位置。]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5-31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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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本就是枝条作躯幻化人形,指端触上阿瑛的身,就感觉到与生俱来被吸引的亲密,就像从前在灵谷柔绵的月色下,纤枝相互缠缠多是繁绕不离不分,叶抵着花盏,花蕊依叶身,同根同脉在一方土上开枝散叶,极其,极其想念,眼里起了雾一样释不开解不去的惆怅,我们的心已经分至不可触及彼此的距离,心在此刻,有虚]

我...

我决心去找他,你和我的法力相当,就算想拦,也是拦不住我的

[惆怅还没蔓延至心底的时候,就被阿瑛推了开,生生分开也是痛苦,速速遮掩复杂不明的表情,故想执起剑拔弩张的态度,最终对她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不改的稚气朝她撅住双唇,眼风里含着自以为是的幸福,回转过的脸庞挂着笑容,目光灼灼的慢慢熨贴她的眼底]

我们变成人,不就是为了有一颗心,像人一样的活着,能爱,就不要恨

[不觉得卓逸扬说的誓言是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阿瑛一屑不顾的这段感情,对我来说全是弥足珍贵的点滴,是我活下去快乐下去的唯一理由,又何必因为那道符,那件事,就把全部忘得烟消云散,我放不下的,我就是不肯放]

[桃花芳色流转在明眸,含情之后心动随时,花靥上抹开春风般明媚无限,灵活翻腕回扣她的手,就是不想被她将手甩开来,熟悉她就像在握住自己的手,额心被那细腻玉指冰凉一个点戳,被戳中短处般,她是想提醒我并不是灼华。体内轻暖的春风被抽离得无踪,眼里甚觉她的笑是恶意的嘲笑,委屈在心中一凛,心就被什么掐紧,敛着目里却不容自己多想,负气大声喊,万物如是不动]

要是我真的被那臭道士用桃木剑化成飞灰,也是不要你管!

[孩子气的样子定直了双目,两个眼珠差些就因为用力扯紧在一处,忽然五指收力从她的手上滑开来,收起袖,若人间闺秀般端庄了起来,移动脚步朝雾水外迈出,头也不回的向岸上走,裙带在逆风中朝她的方向柔展。本就放不下她一人在迷津渡,岸前留步终于转身,朝她伸出手,睫拢不住视线所牵,压低声似想讲和,脸上真的别扭,抿紧唇,声出如羽毛拂地再飘起]

阿瑛,到岸了,走吧,我饿了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6-1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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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和阿瑾总是说不通。在她看来,做百年的桃花妖,远没有与爱人厮守一世来得快活,整日里总吵着要回凡世里去,只要略微阻上一阻便对我宣扬她的幸福与欣悦,好似我从没做过灼华,只有她才是正牌货,只有她才能体会灼华的一腔深情]

你想做人...可你真的就明白人心是怎样的么?

[手被她紧紧缠住,甩脱不开,持稳端然不动,身子却陡然转了个向,脸自她面前撇开,两人隔开了段距离,微转了头看过去,一张脸上写的都是横眉冷目。人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灼华不懂,我不懂,谁又能真正懂得?恨里未必没有爱,爱里未必没有惧,一颗心就是一碗酒,是纯的能将人醉倒,还是兑水兑到没滋味,只有亲自喝上一口才知晓。]

[从未想过要和她打上一架,我们的关系比姐妹还亲密上几分,实在不该生此争端,更遑论实力相当,打不出结果,却还要浪费妖力,不明智。耐下性子欲再劝,却被她一句话给噎回去,心头怒意顿生,“嚯”得一下倏然起身,手上力度十分大,险些将仍坐着的阿瑾给带起来,小船顺着起伏摇晃数下,身子立得稳,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里透出一点倨傲,活像受了天大的侮辱]

谁给你说这个了!那臭道士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他能伤得了你我?

[如若说阿瑾是灼华对于人世间那点眷恋的化身,我便是她身上妖性的放大。成了半妖之后,冷静谨慎是本能,高傲跋扈便是本性,心中的道理永远是直白粗暴的。耐性不太多,看一眼阿瑾,心里头便堆积起十二分的烦躁。]

[她怎么就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呢?]

我是说那个姓卓的,倘若他见了你又吓跑了,或是又骗你,你待如何?

[以前听过一个词叫做“人之常情”,我自然也明白,卓逸扬当时那种反应,便应了“人之常情”,然而灼华对他,心和情皆是真,那她所收回的,便也该是一番不掺杂质的真情,类似于风调雨顺时,桃树长势便好,承风霜雨露,吸日月精华,其实是一种对等的关系。而卓逸扬不回报等同的感情,便是不合乎道理,我不恨他,却也不再信任他。]

[手上一空,阿瑾已走到前头去,小船飘飘荡荡往岸边滑,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滑过去,一直不离不分,确实不舍得她一人去往凡世。但见她一脸别扭的神情,也是不愿露个笑,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绷紧了一张脸,点过头,不慌不忙下了船]

也好,就与你一同去,免得你吃亏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6-1 21:31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6-2 09: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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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捻裙带,几圈绕指端揉来搓去,丢开折痕满布的裙带,接着又攥起裙一角,轻轻提在手中。待偏过头时将下巴压得低,悄把眸递过朝她的方向不自然的看着,不喜她总板着张面孔,笑起来也那般的正儿八经的。努住唇,心里倒有个吊桶七上八下。虚睇她跟过来的脚步,马上笑逐颜开,不忌对着她一张冷脸,心情连带声音都是抹了蜜糖般甜甜]

你刚才是不是说臭道士也伤不了你我,我就知道你不会要我一个人离开的

[妖心揣着无度的稚意,抓住一个点就可以放肆幻想至永远。世间情伤是无药可医,正因为灼华医不得情伤,故而才有了分体这办法,现在也算是情伤大愈。我满心满愿向往作个凡人女子,要是能为卓逸扬洗衣煮饭缝衣生子,可真死而无憾,只是庆幸刚刚没将这些话讲出口...阿瑛,她听不得的,我也不想与她继续争吵,不说,不可说]

[实话从心而论,我感受到情与爱的快乐都是灼华意念里留给我的,可是自我存在的开始都是与阿瑛在一起,吵几场小架来来去去,竟觉得活着不是孤孤单单,回头总有人相依相携,她是我,我是她,我牢牢的记得在心]

[算起来,我应该是阿瑛的姐姐,因为灼华先爱上卓逸扬,之后那个误会造就了伤害,阿瑛和我才会在灼华的意识里渐渐化出本形。在我心里面,阿瑛很是坚强,与我在灼华执念的两端相生相望,我么,就是一心向爱,誓不罢休]

[揽过她的臂,脸自然又斜靠上她肩,扭着身走几步不规不矩,本来树木就该风姿婆娑生出婀娜无边,活泼个性怎可能恒久拿捏住端庄,抹开唇角爽快的笑着,望着这青天白日的人间,天真烂漫]

哎呀,憋死我了,迷津渡整天就只有一轮月亮,咯,现在天上可是有太阳的

[阴阳调和乃人间道,日月同辉才有繁星无边,所以天地造男女也是这个规则,既然我化生成女妖,那么也算是个女人,思来思去都会思到卓逸扬,发个呆轻笑出声来。刚刚只是想安抚阿瑛,很是机灵的揶揄别话,没有去回答阿瑛的话,我也不知,逸扬见我会逃么...,会,还是不会,没有答案]

[和风摆开岸边柳,柳絮似雪纷纷扬扬,转眼进了这座熟悉的城,各种新鲜事物过眼再真实不过,无烦恼的去触摸那泥塑偶人的脸,它们表情好傻,可也能配成双,很想买牛郎和织女那对,结果被一个孩子抢了先,失了会神,也便作罢。待走进一家胭脂水粉铺,找到盒香粉端捧在手,阿瑛跟过来时,调皮的朝她吹了去,眸盈盈满是笑]

香雾配美人

[玩得不亦乐乎,暗叹人间如此的好,好到我已忘记灼华曾伤情喝酒那段,一定不会再回到山里做树妖,门都没有]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6-2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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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渡与尘世隔着一条无形的边界,肉眼看不到,但一踏过便知是另一方天地,烈日明晃晃的悬在头顶,一抬头便迎上熔金般的日色,果真人间气象。身旁的阿瑾没骨头一般靠上来,不像普通女子,倒像根缠在自己身上的树藤,深吸一口气,手抚向她腰眼处,只一下便把她按直了。漫不经心地收回手,眨一下眼]

要做人便认真点

[我明白阿瑾,她想有人喜欢她,有人疼爱她,她向往凡俗里的平淡生活,短暂却活色生香。但不知她又是否明白,妖是肆意无度的,人却要遵循法度准则,想作凡人女子,便要先把自己拘在框里,套上人的衣服,学人做事说话,半步雷池也越不得。]

[多么累啊,不像妖,只要人惧怕便可以,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简单极了。]

[一路慢慢地走,对街旁那些小摊贩再没了兴趣,阿瑾倒是很稀罕,看一看还自己发起傻呆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一翻,不去理会她,转身进了家成衣铺。先看过一尺布,两根细长手指拨弄两下]

不好

[又扯下一尺,边摇头边道"颜色不正",就这么来来回回选了十几匹,才挑中一匹面料极精的,留了尺寸,唇角牵笑,眼眸深处泛着别样的光亮,袅袅娜娜迈出门去。灼华不曾有这种挑剔的习惯,我想我俩本就该是不一样的,阿瑛是阿瑛,任谁也毁不去,抹不掉。]

[阿瑾已跑到别处玩了,慢悠悠绕出去,寻着气息一找便准。甫一进胭脂铺,就被她吹了一脸的香粉,扬袖一拂,又将这粉尘推回去,睨笑过]

胡闹个什么?

[说她一句,心情却极好,语气半点不见严厉,眉梢上似乎都写满了春风得意,抬头理过鬓发,眼波忽然定在一处,转瞬又笑开了。]

[门外处,一名蓝衫男子匆匆走过,身负长剑,气宇轩昂,正是...卓逸扬。]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6-4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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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图谁人来指点,迷津一渡莫求人,江波浩瀚总不休,雾霭沉沉朝暮去,此去一别,再入世,灼华早已经不在,恰似一根红线裁出了两道人生,只怕太执念,两端皆不通窍]

[落身在人世间,日冠成金,城中河道亦是流金浮光,白石桥凉风洞洞,伸出袖,扑着柳树的白絮,笑声银铃般随处随起。擦肩而过的人呐,挑眉观青年容貌俊朗不凡,乌发高束玄衣洒脱,薄唇配那桃花目,目光脉脉看的是阿瑛,只闻那人待从唤声公子,此人深望一眼阿瑛,便向人群中去]

[不知道为何,虽觉他穿着极像一块身姿修长的何首乌,可容貌如此要人眼前一亮,欣赏之下,噗哧笑起很是从心。忽得灵光乍现,若他能娶了阿瑛,我再嫁给逸扬,在这大千凡世里活着,人生百年还长,好姻缘就那一段。只是妖修成人千年万年,当下既爱便敢爱]

[顽性大起兴致勃勃的穿行不歇,和阿瑛在街景里各处一处时似无相干,冥冥中是有默契将分开的步再走在一起。撅唇呼吹香粉,如流沙过眼,羽睫半眯,笑意扑朔成蝶翼,香雾顷刻弥开如梦似幻,均匀铺开在她白皙花颜上,琼霜玉枝平添几分娇色,展颜迎她春风面]

倾国倾城

[双手顽皮欲要与阿瑛玩起推挪定术,神色一僵,捧稳的粉盒自手中跌落,描画喜鹊登枝的漆面倒扣于地,盒中香粉一股脑撒尽尘埃低处。眼中笑意转瞬不见,本攥住阿瑛袖口的手松开,忽噙满泪,唇角苦楚朝下撇去,不听店铺伙计的责问,一把一把推开遮挡在前的人,目光皆是痴心痴念,不顾一切朝门前男子奔身而去]

逸扬

[十里街景,人来人往的尘世,我活着只要一个他,熟悉的背影近在咫尺,爱的人,不要再放开手]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6-21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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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自敞开的门外穿射进来,仿佛给薄薄的香粉镀了一层金,登时就变得耀目起来,含笑想去拉她的手,臂抬至半途,却与她相错,只留下堆了一地的粉尘和一只孤零零的盒子,喜鹊登枝的寓意再是祥瑞,也摆脱不掉被人随手丢弃的最终命运。我的视线落在地面上,脚往前迈,鞋底碾过香粉,仿佛想将它压的更碎一些,眉眼凝固上冷意,望回街巷时却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甫一回凡尘便遇上了,该说是缘分深厚么?可也想知晓,月下老人牵扯的红线,究竟绑住的是灼华,还是阿瑾。]

[不理会店铺伙计的话,三两步就跟出门去,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二人的身后。我想自己是无法说服阿瑾的,她的眼已看不清真心与假意,所以我要亲自去替她看,去瞧一瞧这姓卓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让两个妖都对着他,念念不忘。]

=====第一场 结======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6-22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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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夜幕,降,黄昏约,风与月并存,流水,波光,浮灯,人影,破不得这水雾,是以是男女情]

[兰指圈绕肩头垂留青丝,曲肘横来指缝里抽开寸柔,在臂一缕抹绣轻绡撩拨抿动的双唇,流转的瞳波如勾如丝,软软依缠住对岸挺拔柳下的男儿,指尖轻轻朝前似要勾住,翻了个袖一指推送在下,女子心意,化莲灯翩跹摇摆河波面,指尖聚出一滴水珠莹润,点揉上扬的眉尾,化笑]

[妖态极尽妍致,爱念痴念贪念]

[石桥洞开,半圈在实,半圆在虚,水上水面,凑成天上月,今夜度的一点都不假,别逸扬三步退后,素手牵动他的袖,阔袖里寻握五指,交扣,唇撇笑,靥绯色,足铃叮吟,清灵音脆,衣料窸窣,鸳鸯意浓,只在这月三十,逸扬说要娶我,何管那是阴年阴月阴日...,小别,长相厮守]

“灼华,我会给你幸福,答应我,嫁了我”

[我哪是灼华,他抱住的是我,心里的人,现在是谁?]

[夜三更,披衣行至竹林深,碧风徒生清凉意,不出数月,体内妖气显得浓,面上多出妖媚态度,特别是与卓逸扬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无法把握分寸,好似无法控制,蛊惑出与本体不符的情思。踩过弯弯折开的卵石甬道,风声溪声通透的地方,立身竹溪畔,一尾红色的锦鲤翘首出水,这灵物修炼还需年数]

[ 我在等阿瑛,她约我来此,有惶恐,非是只一丝不安,是日日在心,整张脸变得些许局促,蹲膝在水畔,红鲤浮游曳尾如红巾,不断的捧凉水盖上面,无端要想清洗凡尘留下的痕,拧眉看水滴错落的溪,回想刚才在城畔幽会的场景,心中魔障时起时落时作祟,错然一念激开,目光数障织织不休]

[静谧里,晚林翠碧簌簌,一叶落肩,挽袖摁压胸口]

[念力将缚起发髻的银发针纷纷震开,一枚一枚银亮自乌发松却,落地有声,浓密发丝铺散身后,眼里清溪明月更出一影]

阿瑛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6-25 17:21
本帖最后由 郭含贞 于 2016-6-25 21:2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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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落了雨,细小如银针,密密地编织一挂帘幕,飘摇着垂落到地面,泛起淡薄水雾,将远处景致遮在后头,辨别不清。我在院子里闲坐,周身像有屏障,雨滴掉在头顶三寸处便化成水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我在凡世的栖身之地,阿瑾并不与我一起。自前些日子在街上偶遇卓逸扬以来,我二人已很少碰面,各自繁忙,她忙着与情郎卿卿我我,我忙着抓负心汉的把柄。日子再难熬不过,掩去半妖身份,扮成寻常女子“锦云”与他相识,做个红颜知己套出话来,姓卓的一只脚已踏入道门,在他面前便不敢太过大意,更何况口蜜腹剑、心上插刀这种事的确是干不下去,多想一根树藤探出来,绞去他半条小命。]

[智取有什么意思呢,以力相迫才最是过瘾。]

[今日与阿瑾有约,三更时分出了门,临走时自架子上抓了把鱼食放进锦袋里。雨歇风停,一轮皓月高高悬在天际,林中溪水宛如玉带,在月色下闪现亮眼的光辉。我沿着溪流缓缓往上游去,身影清晰倒映在水中,偏过头看了一眼,心念有所动,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又自动穿插编挽,像是木枝有了生命,灵巧地梳成不同发式。]

[垂眸盯住倒影良久,抬手按住鬓角,蓦地勾出个冷笑来。在这世上,人分三六九等,妖怪也分,不知是谁定下来的狗屁规矩,化形之后,越像人的天赋便越高,有的妖精变后非男非女,便要低下一头。也许人当真是万物之灵长,连梳个头发都要费这么多的心思,也难怪阿瑾卯足了劲儿往上靠。]

[可惜呀,事情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想要心想事成,也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这个脸。]

有要紧的事找你

[到了约定地点,先撒下一把鱼食到溪水中,锦鲤跃水而出,起伏着咬下食物,又摆摆尾沉下去。沉默着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向她,神情严肃,丁点笑意也无]

我那日听见卓逸扬与人说话,是有关...你的事

[“灼华”二字本已到嘴边,又含糊着咽回去,生怕阿瑾不听便要走。也不觉自己是在骗她,话是“锦云”套的,她是人,我是阿瑛,桃花妖。]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6-26 16:03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6-26 18: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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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年整月,夜多少是要溪流能够映月,去去凡世流水命宿,言之注定,粼粼光缔下凡音动波,那是天地广距里灵犀微乎,探指一往而深,即便神仙也触不到的,可说有,可说无,是情,是命]

[遥天今风残夜雾重,有过密娆细雨来袭,无心抵御,雨附于发丝,如细蛇缠绕纷吐出冷信,湿润蔓蔓透浸妖躯。再到月撕开云衣洞出幽幽竹隙,更深早漏进漆漆眸间,提臂袖至颌下,定目缓蘸面上水迹,袖沿攒过双指忽揪握手心,另袖当怀鼓风迎阿瑛,乌丝散落从容凌乱,轻声不屑]

你又何必要去做,何必要去在意,我从未要你这样去听,去探

[未持过的凉声撒在唇,足轻轻踏过缚发的银针,教它陷进积地竹叶里,新旧摞叠过去岁今日,哪里分辨它们的来处,沙沙声从这端走出去两步,闻不见灼华二字却如倒刺在身,更添心中卑和微,眼中波心涡旋]

[掠袖摆开面前依风一裁如刀碧绿,它逆风落进不止水流里,已飞身,足划开一尺银波,驱散觅食锦鲤,红巾自足底躲去,浮身渡至她前,带起水滴在实,在虚未曾着地,衣袖乌发拂躯朝后,目光如注,妖冶相冲,倾吐带艳非娇俏,音尾抖仄]

就不怕我会恨你?

[眼中的忍耐,她没有到来前,演成极致,道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灼华成就了阿瑛与我,如今心魔与妖念混沌相抗,我非我,瑾字难盖我之身。天地六道无妖道,妖心易被教唆易受动摇,故而需千年万年修炼才能定心在六道内真正往生,否则贱若草木无感无知终自绝在冥冥中]

[俗尘气已成注定瑕疵,曝露在阿瑛面前,脖颈上的那枚玉石有诡诈,然而逸扬将其作为媒聘,就算改我纯初无染的心窍,只想等到一袭嫁衣成卓门妇,当知端倪,悲戚写目,梦魅不愿被毁,且露笑,忆起数月前单纯无暇,刻意尽是努力,似祈求,隐隐的哀]

你为什么不同我讲讲,你近来可好,我想听关于你的事

[正对那冷笑过又复以严肃的面容,熟悉的凝视,双手沾上她的袖衣,裙袂平落,躁动暂安,期她说些寻常的话,安抚我心中激出的异样,异样摁耐如小刃一点点钻心,只要与逸扬相干的字句,随时都能打破好不容易的风平浪静]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7-4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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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月色笼罩下来,暗色里透出明珠一般的光泽,融在水雾里,仿如一方小桃源。一眼看那被驱锦鲤,一眼盯她妖娆姿态,没将她的话放于心上,自顾自摇摇头,目光奇怪]

我是在帮你啊

[通身的妖气遮都遮不住,还说什么嫁人,骗过自己也瞒不住明眼人。既为妖,潜心修炼才是本分,路有歧途,难免一时拐到弯上去,我念在往日妖心同体的份上,费心思将其引回正路,佛祖见了也得赞一声吧。恨我?讲什么笑话呢。]

[来时倒也有过准备,想她大抵是不爱听,只我已说过是要紧之事,说不得便与她自身性命息息相关,竟还跟我推搪回避,真是有头无脑,叛逆到根儿上了。当下耐性尽失,眉头拧起,摆了摆手,语气重落几分]

我有什么可讲的,要讲的是你的事

[我与阿瑾,本该是比姐妹更亲密的存在,这一路相阻,也不过是怀着一腔担忧之情,然而尘世纷扰堆叠而来,心志难复起初之纯粹。坚固心腔里似裂开一条缝隙,有意气与自得丝丝缕缕渗出,化作绳索将我魂魄缠紧,既怒于她的固执,偏要反着来,又难免感到一点得意,那一线真相便如战利品,是对她一意孤行的最好惩戒]

这玉石是个什么东西?可别跟我说你不知晓

[眯眼看向她颈间玉坠,碧绿玉身里绕起赤红丝线,不去靠近,反攀上她牵袖双手,重重一握,下一刻便振开来去,退后三步,厉目一扫,终是将想讲的话尽数说了]

卓逸扬入了道门,身负劫数,你就是他的劫。这里头有多少真心,自个儿掂量掂量

[这一路奔去,本以为是一世良人终可托,谁知痴情郎变负心汉,兜头一张大网罩来,当真是作茧自缚。]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7-6 02:41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7-6 03:0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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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忌讳自己非灼华,惧怕被逸扬发现破绽会弃我虚伪。惴惴不安熬到浓情蜜意,真愈真,假便愈假。我竭命数想以真去将他的假意化解,长长短短情愫缠绕不清,终种下心魔。待他以良玉许我一生,佩玉所带来锥心刺痛,教我尝遍日夜。妖气无法克制,如毒噬髓变我本性,而爱慕心不曾悔]

[瑾,瑾为璧之无暇,瑛,瑛为璧之琼华,瑾瑛寓意完璧。离初朝太久,凡世比迷津渡更茫然,溪流水声蕴着我再听不懂的节律,尝记从前地脉最尽处的梵音,玲珑心窍亦可通闻,眉心蹙结了小痕]

自来时,你还未唤过我一声阿瑾,你可能够唤我一回?

[她在白月笼罩里,面容不甚明慧,额心谛得从前,一色嫣红夺月华,周身萦生不灭的澄净,证她负的执念濯清不妖。我记起正遗忘的光景,那是曾偎她身侧,嫌人世不随性,性情灵动可爱,就若缚足腕上的铃,凡世一缕轻风,便可轻易催我笑意吟吟]

[可我已习惯在片刻的末端造个不痛苦的梦,大抵这些月,无形间,甘心情愿的剪掉张扬的枝干,万般消磨下去,只为最后得偿心愿。半世也好,一个年份也好,求到他真心,便肯毁灭殆尽。天上恒月卧云,更夜降风,地下竹叶声苍苍,风月无声无形,追溯起,目色模糊]

我什么都知道

[视线紊乱的在夜深水浅处游离,恍然溪风里偏首,向她的半颊难添笑意。双手如铸为她牵袖所托,尚能聚起一丝清波在多是恐慌的眼中。还未能够攥上她手,指端沉下为空荡的袖风盖却]

[听取她言,尤像沸水浇过冰层,冻结的真相消融得太快时,真的恨她]

为何想阻挠我,为何要在我眼前,为何不放过我和逸扬

[她目光的厉色要我的声凉彻,颈上碧色在肌肤前熨帖偏激之心。为何,为何,为何,问她的话犹如自问的那千万遍,逸扬同门的道人曾相劝,说得是放下和放过。而人不知,妖生来无一物,未曾得到,便无从可放,哪管是缘还是劫]

[我已将忘记,我从来就有阿瑛]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13 12:17
本帖最后由 郭含贞 于 2016-8-13 12: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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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竹傲雪凌霜,斑驳的痕印在茎上,宛如泪滴,叶片随风晃动,像是手指在轻轻画画,又像被二人间这诡异的气氛所惊,透出些草木的慌张。月光倾泻在我俩身上,剔透又冷漠,它十天一变,不知还记不记得往昔的事,不知能不能认出对着它说话的世间生灵]

阿瑾...

[动唇,唤过她一回,尾音飘荡,颤颤隐没在捉不到的风波里。眼瞳里刻上迷茫的眷顾,忽就生出十二分的孤寂,我是真的不懂,和一个凡人心心相印,真就有那么圆满么?不能在日光下尽情地生长,不能想开花就开花,守住繁多的规矩,为一句承诺等了又等,盼未必盼来,爱未必爱到,究竟是为哪般?]

[更何况,阿瑾与卓逸扬的心隔着距离,大片的空隙,填也填不平。]

我们从最初就在一块儿,如今,你是要抛下我?

[微云浮浮飞向月亮,半遮半掩盖住大半的光,黑发映出森森的色,脚下的影也旁观这对峙。两道影,泾渭分明,话语比寒天里的冰雪更要冷彻,我撇过头,退一步转到溪边,捅破这一层粉饰太平的纸,竟得来她一番质问,心灰又心软,终于也学会了自我欺瞒,只当她受刺激过了头,本是无意]

算了,不逼你,留你自己想明白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14 17:00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15 10: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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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白如白霜,光练洄游湍湍水端,且淌银波七行八纵,也聚也散,眨眼间看尽浮光跃影。凡世但一瞬间变,万事但一念间起。她那声唤分明教目里曜色光转,流华镀在横波间,真的一腔乐意想应她句阿瑛,想重归旧好。姐妹再不分离好么,不,既然分开,我就只想同逸扬在一起]

[贪念催醒颈上凉玉,凉薄中祭出淡色青光,潺潺如流,渗过肌肤,一匝匝缠绕在自制力薄弱的心窍上,捆缚牵绊再一痕痕深陷入内。妖心本只那么一丁点地方,分明满载与逸扬的山盟海誓,不想被阿瑛频频恶意打扰,不要再度为失去逸扬而撕心裂肺。她有她的路,偏偏来挡我的路,她不该嫉妒]

[天风止,云不动,广绫身后飒然翻动,煞气起得妖异的罡风。远处擢擢苇花荡内,素白蒲花自夜底环风抱起琼姿,大朵大朵的从枝干剥离。裙袂边缘随步翛然旋动,抬臂,臂袖阔开绕她面庞,眼波纵联,捞过轻盈便回握。摘下的是她发上的蒲花,亲睇她眉心,眼尾扬得嫣然百媚,昂颈以指端挑她颚近]

是,我们分明就离不开彼此的,阿瑛,你看,你不就在我的身边

[指尖缓缓滑过她清冷玉颊,顺而一道除却她发上簪,要她乌发一样瀑开。背向身后的袖里,五指握得极其凶狠,方撷下的花穗在指上被指甲揉得残败不堪。周遭起得这风根本不是风,二人发丝作缠在一起,滟色宕徊在璀光无边的眸心,拓开在唇角的笑,好柔软的温调]

你是不是想同我回灵谷,每逢春的时候,开那一树繁花

[我啊,好想和你分不开,有了你在体内,我才会是真正的灼华,可是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我细细的看过你的脸,把我没有的那些,都记得牢固。起码我还可以在逸扬面前伪装下去,而你,也不必在这个世上存在了。阿瑛,我知道你活得不快乐,那么,就要我送你一程]

[悲悯望彼此,诱哄她此刻的脆弱,我们是同根同生,脉络相系,枝联着枝,叶对着叶。日日夜夜,过了千年,水波在脚下颤动起来,闭上眸,把阿瑛,我的妹妹,抱进怀中。身上淡色的青光覆上她身,怀抱温柔的包容,而抱住她的手猛地用劲,直是将她摁向水底。清楚的看着她脸浸在水里,感受得到她的痛苦,心口疼痛,还是含着泪将力道狠决的贯下去,水上阴风四起,漩涡大作,冷声在水间]

你确然该留下我才是

我嫁定卓逸扬,阻我者死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15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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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蒲花大片大片地盖下来,遮住晃动的视线,心比絮乱,任她冰冷的手在脸上滑过,乌发披散,摇晃的影子显得怪异又诡谲。我侧头,攥住那只手,妖媚横生的面孔撞进眼中,未见欣喜。阿瑾不像平常的她,这一刻,她比自己更像妖。]

[发丝交缠,她舒展手臂,将二人紧紧搂缠在一块儿,力度大地快要喘不过来气,我没躲,反施与同样地回报,谁知是爱还是恨。天性不肯妥协,方才退一步已是极限,彷徨迷惘网罗在旁人看不见的心底,心软过又平复,口中吐出不变的话]

随你想去哪里,总之不许再痴迷人间情恋

[阿瑾为卓逸扬孤注一掷,满脑子想的都是一生一世,我坚持妖道正统,一心一意拽她回来修炼,固执地不肯向对方低头,其实根本是一条走不通路的死巷,我始终不明白,到如今才后悔。事情发生在极短的一个瞬间,快如电光火石,脚下泛起波澜,双肩被狠狠按住,势不可挡]

阿瑾....阿瑾!

[怒气难遏,齿缝里迸出话来。清楚这一记她拼尽全部,无情的暴力令我丝毫没有准备,万万想不到她竟痛下杀手。身体仰倒,水波像漩涡吸取妖力,脖颈上青筋毕露,“嘭”地一声,双臂已变回树藤,张牙舞爪地挥动。我想起了灼华,想起当初贴在她胸口那道要命的符咒,还有她含泪的苦苦哀求,求也没用,卓逸扬不会可怜她,臭道士不会饶过她,而阿瑾,必定也不会放过我!]

[容颜枯槁,七窍逼出浓重的鲜血,一圈一圈缠在密集分岔的树枝上,心是冷的,血是沸的,织成一张巨网,兜住我仅余的气力,一根附着血的枝杈破水而出,猛地抽在阿瑾的身上,细枝在她身上绕过半圈,像道光钻入她体内,剩下半截完成使命,孤零零断在岸边,洒下一地的血泊。]

[眼前都变作紫红,疼痛是一件衣衫,从半空撒下来,死死裹在我身上,令神经都麻木。沉沉坠入水底,未成形的黑暗覆下来,淹住闭不上的眼,万念俱灰里,做什么都是无能为力。忽然明白阿瑾的自欺欺人,因为她不甘心,不甘痴心错付,不甘两头皆空,而我,生死之间,胸腔里翻搅的皆是这股情绪,三心二意不修炼的半吊子,是凭什么来杀的我?不过是仗着我一番信任与关切,不能甘心。]

[但我就要死了。]

[阴阳边缘,残存的五感听见水波荡漾,一尾锦鲤游过来,在我周身转一个圆,圆里画出结界,隔开不断渗入体内的水流。变化休止,半人半树的停在原处,妖力以极缓慢的速度回复了一点,漆黑的水底看不见光,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我眨下眼,在陷入休眠前癫狂大笑,腔调低哑,一字一句,迫出切齿地痛恨与怨毒]

我、会、回、来、的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15 15:34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15 21:0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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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永恒,抓紧手中拥有的,便是永恒]

[迷恋人间情爱,偏是为此造化而生,若非先有卓逸扬,我生又有何用...你且知道,当心里时刻惦记着那人,就算他远在天涯海角,即使是他怀抱里藏的是别人,抑或他根本字句都是在骗你,只要你还敢爱着他,那么心永远都是活着的,不论哀伤或喜乐,他在心尖上,让你生有所为]

[修炼成仙,故而心如止水般潇洒,我不意欲断念,九霄云天,谁爱那绵长岁月便去爱。我求的情爱咫尺在距,唾手可得,最不能承受的是变数。除掉阿瑛,这从始便是道逆数,她注定要阻扰我。冷目寡淡骨血情谊,一心制她于死地,平静溪上掀开滔天的波屏,隔离周天星月与夜]

[血水将素白的裙染成淡粉,抿薄唇浅尝颊上滚落的热流,顶上暴漏水滴滂沱盖面,多是冲淡含在嘴角的咸涩。深红水波强掩在水中垂死挣扎的她,心如刀绞时分亦感受到刺激快觉。只莹白颈项受下吃痛一击,溅出的血珠浇灌肩袖上的曼殊沙华,艳色融血惊心夺魄,即是掣目偏向,鄙看岸上那截不成气候的短枝,瞳表迅势蔓开血般赤色,玲珑柔面现出诡谲之戾,怒将绞杀尽兴至解脱]

[待翻卷的水恒流,所有都平息,怜这世间也是匆匆,仿佛阿瑛从来没有生也没有死,眉眼淡漠的立在岸边。胸口的玉石仿已安眠,心智不在受它侵扰,很是清醒,刚刚是我动手杀死了阿瑛。这不过就是我万念中的一念,早也想过,她若不在,该多好。她是不是很失望,不过,她已经死了]

[拾起地上一枚沾血迹的发针,翘指用半透的指甲拭下残迹,提袖,殷红的曼殊沙华在袖口款款如风,绾起身前半幅青丝来,眉山稳作一笔勾勒,无甚清晰的淡。绰绰翠竹风曳曳,妖气萦绕着碧绿,冷决的背影消失在亮烈的月下]

[许你爱一个人太深,逐渐就变成了他,爱人曾经伤害了你,可你最后伤害的人,却是最容易被你伤害的人]

[阿瑛,我嫁给了逸扬,如愿以偿的踏进了人间,与他生儿育女和乐一世。眼前的景象确然是没错的,但这些都是假的。崂山的捕妖塔专是收那妖气浓烈的妖,在塔里为妖织上一个梦,要妖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再过上七七四十九日,妖便会被这妖塔废黜道行化归原形,我的原形可能只是半朵桃花]

[夜色不深,我立在卓府庭院里,怀抱襁褓,面迎清凉夏风,合欢花开出最后一茬,花盏跌落裙上第一百八十六朵,紫色垫地也薄有一方寸,这刻我猜相公应该回来了。果然,夫妻灵犀,我打开门,他就在门外面。清朗的轮廓,修长的影,只神情教我陌生一怔。待他一把将我从门内拽出,缠绕我的魅魇化作解数道白光倏得离身,我乍然清醒过来,只现实太辛酸,我宁肯死也不想醒]

[卓逸扬入道门,师从了那老道,始用勾玉诱我妖气,致我情迷意乱不能招架,本就有的恶念造下杀害阿瑛的罪孽。婚嫁当日,老道施法术以捕妖塔将我收服。虽三界人妖殊途,终逸扬真心爱过灼华,不忍见我化成原形,是故违逆师道,趁夜将我从妖塔里释放,他告诉我 ]

“阿瑾,我知你非灼华,你当要知道何为拿起,何为放下。我爱你,爱你应如爱苍生,今生劫数在此作结,如今我愿亲手放你,也是放下你,只望你学会放下,那时候,你便会找到真正的自己”

[一场不能生死的挈阔,说爱过,可爱究竟为何只是放下。天涯海角我无处可去,最后回到了灵谷。虽我是妖,可命里气数早竭尽,乌发里藏了雪丝,面容也渐渐老去,这个春时,桃花开遍了灵谷,我在等放下的那天,但再也想不起永恒二字]


=====第二幕  结=====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16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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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十二月十五,月圆夜。]

[月光在寂寂竹林中孤零零地照射,附在地上如霜雪一般颜色,溪面上冻了一层冰,下头是安静流淌的清澈流水。一团浮云在月前飘过,天地暗了又亮,夜鸟扑腾乱飞,水中暗流迭起,像海浪奔腾翻滚,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气流,隐秘而磅礴地向上涌去,冰面轰然崩裂,千百块碎冰在乱流中四散而飞。]

[枯槁的手搭在岸上,紧攥住草皮,五指用力,我从水底钻出,乌发似海藻缠成蓬乱的一团,下半身是树,枝节横生的拖拽在后头,通身皆沾染着水淋淋的光色。趴伏在地上,两只手臂撑住身体,一阵风卷过,水渍风干,坐起来回身去看,恢复平静的水面上映出我的影,肌肤是干枯的树皮,单薄的骨架根根带血,被破烂的衣衫挂住,双眼变成深陷的黑洞,浑然一张可怖的面孔。头微动,并不气馁,反倒咧开嘴,看不出神情的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

[有感到妖力尽数回归,甚至比以往更加充盈。闭目,枝桠抽回,为人的四肢舒展开来,断裂的骨头重新接合,枯皱的皮肤丰沛而娇嫩,长发如绸缎垂在腰侧,唯有当时强硬迫出的鲜血去不掉痕迹,它们化作繁复而诡秘的暗红色纹络,从心脏开始攀爬,沿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延展到身上每一寸。舌在小臂上舔过,尖齿刺破肌肤,亲口尝到自己的血,抿过唇,暗纹被一点点堆砌至眼角,与眉心桃花印盘绕出同样妖异的色彩,熠熠生辉。]

[裁春来到我身边,她是救我的那条锦鲤,上次见仍是一尾游荡于水中的鱼,今日已能化形成十岁大小的女童,可见有多少岁月流逝在沉睡之时。她的音色活泼而清透,将冗长的人世变迁也带出几分快活的意味,笑意攀上我的唇,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真挚地谢过。]

[几番话后,林里又变作空明幽静,赤足独坐在水边一块大石上,望住冷漠的月,神情平和清淡,一双眸子却透出深厚的凶戾与杀机。]

[白衣苍狗,沧海桑田。五十年后,我死而复生。]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18 21:52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18 22: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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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深更,执盏白绢制的灯笼,行在桃树林间。灵谷泥土将湿未湿的样子,踩踏在上面行走,湿滑的路,让这身躯遭不住。足至膝上都僵冷,还是一步步缓缓的前行。手心为灯笼里火烤着,袖口上昔日的曼殊沙华未褪过色,那嫣红的颜色透过一丝一线都是阿瑛的命,全是债,泪,凉透在眼角处]

[北风狂躁的卷袭山间水涧,漫天陡然就降起鹅毛大雪,片片冰清雪片拂我面,雪色迷蒙了苍颜。人间不过这数十载,春夏秋冬,寒天暑天,我只敢夜色里出行,到这桃林深处,为阿瑛点起一盏灯,想呐,她若还存在天地间,就若我点的这盏灯,这样,我心里会好受很多]

[迷津渡的往事历历心中,我也没有后悔一意孤行去凡间,我的心里爱过一个凡人,他说他原本就知道我是谁,爱我,就是因为我是我。崂山离灵谷太远,我曾悄悄的向世外打听过,崂山现任的掌门人姓卓。他放下我,得道而活,我在岁月里老去,比一般凡人老得还要快。情爱,我没放下,但我知道偏执下去没有结果,失望令我心比容颜凋零更向死处去,大抵石烂海枯,活,只是为赎罪]

[骤雪不停,很快,地上累起薄薄的雪,错错落落的桃枝桠在雪风里摆动,哪一棵树才会是当年的我们。凉风里麻木的落下泪,沾湿覆首的白头巾,风撩起头巾一角露出了鬓发,华发满布。阿瑛呐,你说,我熬到死去的那天,是否就可以与你相见。只怕,到时地狱大门关的太快太严实,见不到了]

[垂首对着灯笼里跳动的火焰,眼眸包含的泪水流至枯涸,我只是想她了而已,如若时光倒流回去,扪心自问,我还是会动手将她杀死,诚然无法回避这事实。人老了,不代表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现下凄凉,活不如一个凡人,死连鬼都做不得,业海太深,头也不抬的沉沦下去]

[煎熬里还是留着贪念,蓦得风向改变,将一串铃吹得叮当作响,那是从前系在脚腕上的铃,一声一声还似少女时候那吟吟笑声,迷蒙的目色迟然的回望。那后面,是无尽的黑,阴风夹带着雪将灯火扑灭,憔悴的面容里带起几分表情,由视线那处定格,不知是哀还是释。枯瘦如枝的手附向胸口的位置,疼痛愈厉,眉眼却愈平静]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19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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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并非完全的无知无觉。会做梦,梦境怪诞,糅杂了真与假,经历与臆想奇妙地融合,有时是美梦,我回到灵谷,做一棵单纯的树,开花结果,无忧无虑。更多时候是噩梦,阿瑾将我杀死,口鼻都浸到水里,徒劳地伸手去抓,拽下半截柔软衣袖,无意义的尖叫诅咒中,她的脸始终模模糊糊,扭曲变形,看不清,依稀觉得和我好像。]

[仿佛沉坠在无间地狱里,我以为这梦永无休止。]

[宁愿这幻觉永远是悲惨,也不要美妙与折磨相互交织成更为深重的绝望,日夜在苦痛中煎熬,每时每刻都盼望清醒。以血为咒,刻画禁忌,那段打进阿瑾体内的枯枝,原本是以为自己必死之际的最后一搏。心想事成又怎样?她活一日,枯枝就在她身体里绞动一日,钻心剜骨的痛,也该让她尝尝。孰料濒死时竟得裁春搭救,性命留一线,断枝反倒化作力量媒介,贪婪地汲取养分,我强盛,她衰弱,此消彼长。可惜万事皆有代价,禁咒携来脾性的暴戾,与死前锥心之苦一齐化身为魔,深深扎在心底,重返人世,困惑比往昔更多,我想我要去见阿瑾,杀了她,与她合体,就能明白。]

[薄雾将身影融作飘渺的一团,衣裙褴褛,行走时露出白皙的小腿,在月色下莹然生光。掐诀施了个障眼法,隐去身形走入凡尘之中,一寸一寸,亲自看够人间变化。生前皆是繁华梦,一觉醒来,却已是烽烟弥漫,山河破碎,人的脸上印满了朝不保夕的惶恐与麻木,妖魔频出,比盛世里多上几倍,横死者化为怨灵,鬼蝶在眼前飞过,掠过枯萎成片的花,自由地收采煞气。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一点一点膨胀,我怔忪地走,盛世乱世,始终格格不入。]

[唯有灵谷,依旧如记忆里的模样。鹅毛大雪无穷无尽地下,铺天盖地,落眼处仅剩一色,我听见铃音,踏着风雪寻去,在黑暗里看见她,鬓边银丝,眼角爬满纹路,心中既痛快又痛惜。红唇抿过,露一个撕裂般的笑]

瞧瞧这是谁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20 22:54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20 23: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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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四时里的冬风,刮起来整年积淀的寒凉,人间于我已是透骨压心的冷。灵谷除了风声和黑暗,周遭鸦雀无音,只我独自在活,可是又好似有什么钻心的感触,正从无明的一端急急追赶而来,嗓间涩然作痛,嗽不出声来,聚攒起的腥甜味尤浓]

[厚重铅云奔滚天际,随那森森的寒风压迫,头顶颤颤作动的桃枝发出簌簌的碎裂声。丛枝间覆着的薄冰带着积雪纷纷全抖落在身,冷觉和痛意轻易就能倾轧我本剧痛的身。睫眸艰涩迎着扑面的雪粒奋力张开,她的影像,犹如利刃剖开长夜的冰绡,五十年来,头一回清晰的来到眸心中,皲破的唇嗫嚅出心底每日默念的名]

阿瑛...

[为她点的灯灭了,她却活着回来了]

[黯淡至绝的白绢灯,自手中坠地,灯身陷进雪中一寸,在足前的空白里碾压出浅痕。愣是一怔跌进回忆,心意也就如雪那么丁点薄,千年的情谊在我这里本是那般凉薄。覆发的头巾倏忽被风掀走,才仓惶的起了知觉,佝偻着背,两眼茫茫的朝风间摸索,最后只得任由这一头将要白尽的长发曝在阿瑛面前,而我竟忘记,我的面容也已苍老似残夕。手在身前顿了顿,寻摸到膝裙处,紧紧的揪作一团,薄躯慢慢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以为你死了...咳咳...没想到....

[喘得欲急话便淹没在沉重的气息里,没想到的是,我还能再见阿瑛一面。树间坠落冰棱恰有一小块滚落在指端,冻僵的五指为之轻轻拢过,它便滑进掌心当中。手握住那棱棱正正的冰,它竟一点也没融化的意思,就如从来在心里搁浅的念头:回到过去,我还是会对她做同样的事]

[不远处便是灼华化生的溪涧,溪流声和竹林的水流声如出一辙,只是到严冬时候水流便就消停,不再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我将阿瑛一人孤孤单单的扼杀在水底。现在,她带着戾气回到我身边,我整个人已虚弱到连悲切也显不出的地步。她容貌依是少女时候模样,似从前一样冷冷的看着我,眉心那点印伽如焰不改,可我已经这么老了]

[她恨浓郁,我应得的报应已到,孱弱的身靠向身后的树,干哑的嗓子吁声朝她一笑]

我没后悔杀你,阿瑛,你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24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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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声似夜行的妖魔,能将人类一颗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胆吓到破裂,但这里只有两只妖,一个衰衰老矣,命至终路,一个心如冷铁,行至迷途。一手捏住飘来的头巾,白色的纱与大雪同色,尾端不住地在风里翻飞,挣扎也挣不脱,她弯曲的背像随时会折断的树枝,叶片都落光,几近全白的发散下来,是无法回头的岁月,真也不必回头。]

[她终于又叫我阿瑛,可惜我再也不会唤她阿瑾。]

也是多亏有你

[款款走几步,踩碎那一盏白绢灯,深陷一层,牢牢碾死在雪地里,漠然地看她四处去寻,东西就握在手里,不会递出去,说出的话一样平淡,是没有情绪的空洞,伤口已流不出血,挤一点,脓水一样干涸]

当年你志得意满,应是没注意我打入你身体里的那截枯枝。咱们同根同源,自然是此起彼落

[冰晶坠在二人之间,仿佛看见自其中折射出的万千世界,俱是我与她的往昔时光。曾退让过,等待过,但没等来两心同归,也没等来幡然醒悟,一双手沉重地压在肩上,一潭水毫不留情地抽去生命,我等来的只有黑暗与绝望。不错,她失去了长久的寿命,败落了瑰丽的容貌,老天给的报应么?谁又稀罕!要报仇,我会自己来]

是么,可我很后悔

[血液在肌肤后叫嚣沸腾,胸口的血肉似被翻搅撕扯,眸里生出一线难见的红,手在虚空一扯,单手扼住她纤细的脖颈,提起拽到身前,眉间眼底如深潭,浮浮的光飘过,沉也沉不进]

我后悔没早杀了你,妖界的败类,只会给我们丢脸,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

[抬起一只空余的手,细长的指在她脸上描摹,擦过每一缕皱纹,抹过每一点风霜,睁大了眼找寻她以前的模样。可惜怎么也找不见呀,早就该知,两棵分开的树,就算贴的再近,也各有各的生长轨迹,她不是我,我不是她,谁的心,都无法被对方掌握]

你的卓逸扬呢?不是要与他同生共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这样见不得光的躲在灵谷里又算什么

[当真宁愿她幸福美满,夫妻恩爱。若她过的好,起码证明自己错,那么纵是恨她绝情,也不算冤,更不会令一场手足相残的杀戮变作荒谬的笑话。]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28 21:39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29 09: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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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音色挑着冷峭刺入雪风,汲数年前淹没在水底的怨狠,岁月漫长要每个不同的字调缓转累叠,它们犀利带刃的剜过我心肠。悲,冷,痛,哀,寂,所有感觉在沧桑里杂糅,化成风追进记忆的枯井,只时光将那里凿磨得曲折艰深,寂灭成齑尘的往初从底处唤起,时已不知演到哪般。聚也不能聚,散也不能散,多少残缺不全的美好,纷纷涌涌的聚拢再剥落,似一花浮云里短暂开谢至末]

[听说过人世的哀凉全都付诸于冬,譬如那句俗言‘恶语伤人六月寒’,一句话,一念间,便能教人心如六月沐雪。我对阿瑛做的事岂止如此简单,我不想让她活着妨碍我,就要她命。她宿了五十载的寒,今要将债讨还。灯,即是等,等她即是我命,灯骨在她脚步间分崩离析,破裂犹若我命般脆弱。笑还封在唇侧褶皱里,敛眸知觉她言中意,眼底波澜不起,双唇微微的颤磨,却是苍声缓慢复她言]

你我原是此起彼落

[初朝颜若花容,垂暮哀毁骨立,阿瑛在初朝重生,我在垂暮将寂。覆冰之睫沉甸的挣开此生的厚重,她轻裳薄绽正为风吹得赫然狰狞,颈被冰凉一把扼住,哀没吞进瞳里黑如黑,暗将万物本色埋,眼前飘过流影白如白,片片雪光似刀裁身,接近那刻,死死的盯着她眼中的一线红,双目不肯移挪半分,记得当年亲手断她命,瞳亦显露赤色,那一线里分明是嗜血杀意,是真心的想要我命]

[她说起后悔,我想起我们每次争执的模样,只需末尾我讨个乖巧,说个贴心的话,她便心肠软着允我一再要求。带温的指尖化开我面上的冰霜,那触觉在干皱的肌肤上游移,细腻清晰的描绘我脸上每一道皱纹的丑陋。卑弱模样就此被一览无余,她心高气傲一如既往,见不得落魄,犹如昨日。目波若非枯竭那便是清平,即使闻听卓逸扬三字,也当动不动,压抑紧窒的气息里哑声至淡]

我和卓逸扬,你何必要听,何必要问,难道忘了,我为何要取你的命

[只这一句足表,唇闭合将一口叹息咽回。满腹思绪停在她所言的此起彼落,若我死绝,她亦可得生,而且生得会更好。阿瑾这两个字早在我贪念成为灼华的时候就渐渐失去踪影,当年请求阿瑛再唤我一声阿瑾的那刻,我就已经丧失了自己。眼下我笃定起要做的事,从心从愿便就是做自己...,眉峰柔和的放开凝她一眼,停不得,便紧紧皱拢一起快速沉落,续将言语尽]

五十年,灯也点了五十年,你说我是躲,还是在等

[旋即光景,抽出破败躯体中最后的气力,臂袖挽起旧年那幅曼殊沙华,盛在素色里的彼岸花依然如斯无情,眼前现出那冰清年轻的脸颊。如柴瘦骨探袖而出,穿过絮絮白雪,手心中藏着的冰晶有预谋的滑进指间,双指并齐用力攫住冰的锋烈,朝准她黛眉当中的印伽,毫不留情的刺过去]

[可是她当不知,那冰在要接近肌肤的时分就会融成水滴。就在刚才,她用指尖触过我脸,我倏得领悟,我们之间相近还存温热,便就这般顺理成章的利用始存如今的温情,逼她以防御之心、恨毒我之心,将我彻底的杀死。这样,这样,我就赌定她往后一定能好好的活,不要再想起我的活下去]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29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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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她颓败下去,由一朵怒放的桃花凋败成枯萎,又被风雨打碎,花瓣四散而落,冰霜融化成水滴,将额角碎发黏成一缕一缕细丝,如她的心一般纠结难解。捻起这一条发,在指尖绕几个圈,嘴角一点刁诡的笑]

我怎么就不能问?别忘了,我也曾经是灼华呀

[知晓她最听不得这个,往日里避着躲着,如今却偏要说个明白。不错,背叛最是痛心,但黑暗角落里滋生的心魔却不为它,为的是那一点因由。什么是爱?什么是情?男女之爱是否便胜过姐妹之情?阿瑾与阿瑛是否就比不过一个灼华?寂寂清辉远去了,我在生与死的焦灼里翻覆地想,来回地念,宁静安然的心撕扯开了,碎片绕成铺天盖地的网,由执念与惶惑作绳,牢牢将自己缠住。]

[再不是一心只有修炼的桃花妖,这一条荆棘坎坷的路上,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手抚在小臂上,这里原有交错纵横的伤痕,阿瑾的妖力汇过来,便覆一层新鲜的皮,不药而愈,但心上的伤却迟迟无法休止,那一线裂口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撕扯也不愈合。怎么办好?想来只有一味药。]

[阿瑾的命。]

是躲是等,都无所谓了

[尖锐的冰锥刺过来,我闭上眼,手中法决一瞬间变化,碎玉似的光凝成薄薄的盾,相撞之下迸散成无数的细小的冰凌与光点。一把箍住她的手腕,削瘦的骨硌在掌心里,不觉便更用力,紧攥住往怀里带去,另只手臂舒展着将她环抱]

何必还要动手?你怎么做都是一样

[手臂收紧,牢牢将她扣住,强烈的情绪在心中翻卷,痛苦、怨恨、怀疑、憎恶、期盼、喜悦,伴死而生的种种困惑填满心神,即使有动摇,在这一刻已是微不足道,睁开眼看见一片漆黑,红色的眼瞳在夜色里闪耀不定,渺茫的虚无里,一根树藤狰狞地探出,自阿瑾背后狠狠刺入她心房。我感到血液的奔涌流动,一命双生,终要在这一日结束]

我不明白,始终都不明白。不过我想到办法了…把你的命给我,我们合二为一,我就一定会懂
作者: 郭必筠    时间: 2016-8-30 21:05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6-8-30 22: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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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无穷界错格相衔,褊狭境地尚容一粒尘沙,试问世间何处不可逢生,唯独心不可活者,生处绝地。往日踏出妖塔,既得人心忏悔,领不下他诚意,悟得的却是离开。万水千山,一意无所寄,决向绝处,分刻孔隙都不留于自己躲藏。往后苦海有涯不归,狠将命在煎熬里从生灭尽,一往而深向无底,谁怜这等咎由自取,不好死,不好活]

[明知她在我脸上找寻过的,那是我再不能拥有的容颜。曾经花靥还驻,枝前怒放堪折,一脉灵动,饱满含情,那花只求人间一世,做那普通妇人相夫教子。往事只因她追问,我不答,她当明白,今我为苍老摧残,徒留枯木空枝,想这般苍苍,人间还有谁肯惜我爱我。所想所念碾痕入命轮,圈漪不改,深刻浮生种种,独是阿瑛刻满我的日夜。直面杀意之后的五十载,灯谎作寄托,等阿瑛,等阿瑛,原本是我自欺欺人的等死去那日]

[倘当年灼华为情迷惑,致我与阿瑛各携执念,对立两端的念相生矛盾,终究注定要分道扬镳。然而生死的岔路口,她死我生,尔今依然残存无果,那么,我这一念的存在便是错,她理应好好的活下去。思及此,漫天雪光在眼底埋得更深,余下的只有悲]

[到底,阿瑛在我身上施下彼相为生的咒,冥冥断开死生的卷轴重新续联。灵谷艰生,那块诱我妖力的碧青佩玉还在,那是对阿瑛造下的孽数,也是我曾经的情劫。现在余念奢求成真,她之复仇,我之救赎。预要重演当年杀她一幕,不问她愿还是不愿,强行要把断线的命运交还她手]

[是时候,我要放过自己了,行将拂逝的命,湮灭时,但求再无往生]

[无华双眸盲视风间雪影,枯指佯装绝狠得力,探触受阻时,手中骨节几尽折断那刻,才尽显不堪一击的脆弱。指间冰晶迸溅无数明亮的微细,渗过指端了无踪影,待手腕被她紧紧扣住,指尖血腥满溢,惨白掌心滑出蜿蜒一线,狰狰血红倒回袖,与背心汩汩急涌的血流汇合]

[她像从前那样亲近的抱住了我,只为我命将由她来收,背后的藤脉有力的绞入血肉,强势朝我心深深扎进。可怖血色漫过肩袖上为白发遮盖的曼殊沙华,浸湿温热的素裳欲滴冶红,唇因痛含抿熟悉的两字,轻声轻气吐露在她纤颈一侧] 阿...瑛...[那白皙肌肤下透露着淡青色的血脉,内里正流注过我的血气,我的命。眸光黯黯抬起,静凝她侧颜片刻,在她视而不见的角度,我甘心情愿的笑了]

[血花一朵接着一朵有声的绽开在没温度的雪地上,与她相隔的万时千日穿破当年月下竹溪的岸,沿着坎坷的命路百转千回渌洄而至,雪气扬起一场白茫茫的风景,大风逆冲这林间长影,所有汹汹簇拥,都在这一夜,这一场雪里结束。枯望过的岁岁朝朝,皆将一并涩空,还不舍的弥留]

没有后悔杀你,却最后悔自己活着,若我死,你便就能好好的活,是不是,阿瑛

[棘刺清楚在心中迭出,心底拭不净的埃被血洗去,胸口位置终是一空,襟内碧玉带着红绳一起跌进雪里。人世的冬若是如灵谷寒凉,猜不到相隔的人间是否安好,躺在雪里的碧玉被血色衬得通透,玉身发出淡色青光已是祥和无戾,虽当年是崂山道士拿它蛊惑于我,我再因此催生恶念对阿瑛动杀心。它随我在灵谷,物随心转成就如今宁和。人间物还于人间,我再无牵挂,目光散进白雪里都是空]

阿瑛,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把那玉佩还给卓逸扬

他说我放下的时候,就能找回自己,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世上有你,我才能找到自己,阿瑛。血沫濡唇,仓促嗽出,一时不能强语。乌云缝里的雪亮含轻,凝华盈盈密密筛落,洒盐般刮过睫端不胜模糊。裙下的身躯已成真正的枯木,望不清楚阿瑛的脸,听不见她的声,唇还在游丝的气息里张合,泪水终从眼目的枯涸里涌现]

没有阿瑾了,阿瑛要好好的活

[一声落定泪绝,终未讲出别的话语,目已成木,愿望万般往事凋零枯萎随我逝去,那残存的命力本剖自一体,所归处便全部去了阿瑛的心里]
作者: 郭含贞    时间: 2016-8-31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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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向下,握住她枯瘦的掌,隔着干瘪的肌肤,能够勾勒出嶙峋白骨的条条痕迹,我触到温热的血液,成小注顺着手臂落向地面,风雪一盖,又是茫茫一片白,有一束水沿着下颌滑下,一滴一滴渗入衣衫,寒冰似的贴在胸前,咸涩从舌尖蔓延向深处,将这麻木震碎开。生平第一次尝到泪水的味道,竟不敢抬手去拭,若触到,便是承认心伤,坚硬盔甲遮挡下的柔软之地,再也没有勇气掀露]

当然,我会好好的活

[清楚地感到一瞬的焦灼,又被自我欺瞒地死死按压,佯作轻快地讲一句话,既告知她也说服自己。长风汹涌地卷来,搅乱枯枝残叶,阿瑾的身躯化作无温无热的草木,在气旋中剧烈地震颤,“咔啦”的脆音连续迸起,下一刻便碎成微小的齑粉,连衣衫也渺无踪影。]

[徒劳地伸手去抓,只捞住一捧白色沙粒,不知是雪还是她,举起贴在脸侧,任凭粗糙的粉尘摩擦过。漆黑的视野里乍然透出一线光,闪耀的刺眼,两耳嗡嗡,周身仿佛竖起一道无形屏障,阻隔掉外界一切声响,不可抑制的疼痛乍然间刺入心房,如同用一柄剑在糜烂的血肉里翻搅牵扯,不得不闷哼着弯下腰,大力压住心房,可阿瑾的血并无数的纷繁情感仍是汇聚进来,在我急促的喘息中迅捷冲入脑海,我感受到她的记忆。]

[明与暗交织而成的河流自头顶淹过,我在其中经受窒息般的折磨。通身的血已沸腾,与爱恨一齐煎成一碗药,沾唇是那样苦,求不得的煎熬吞下肚里,咬起过药的蜜饯,又是那样甜,往昔的安乐与温柔融成糖在口中化开,苦与甜,冷与热,扭成一根颤抖的绳,缚上我的魂魄。]

[戾气在这往复回忆的摧残里逐渐溃散,眼角魔纹消褪不见,一如我所想,如今当真是通透的明白。睁开眼,灼亮的光彩已渐渐淡去,人卧伏在雪地里,不知躺了多久。我拂落裙上堆积的冰霜,手擦地滑过,触及一块温暖的玉,端在掌心来回的看,指尖顺着碧色纹缕一点点顺过,画出的皆是祥和正气。]

[又一次回到人间,很奇怪的,再不是无动于衷。城中疫病盛了,四处皆是苦楚人脸,痛苦呻吟,我扮作游医去助人,一路走,一路医,终于找到卓逸扬,他正忙着斩妖除魔,道门法术振荡开浩然正气,令我难以靠近。但真也不想见他,将灵玉向那魔物击过去,灵力震碎煞气,在一片惨嚎中飞速的逃离,其实看的分明,他的眼里从容清淡,前尘旧事,尽已了却,玉佩还回去,从此两不相欠。]

[不知方向,走着走着竟也走回灵谷。我找到最后见到阿瑾的地方,静静坐下,空茫的望向远方,似乎想起许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起,掌心平展,一朵桃花渐次绽放,又枯萎成泥,生生死死,循环往复。一口气吹飞,含起一点悲哀的浅笑]

这是什么?宿命么?

[时机总是不对。如若我早些懂得阿瑾的心,便不会拼成两败俱伤的境地,如若我永远看不见七情六欲,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只肆意妄为的妖,可惜从灼华迷惑分体时,就已然种下了因。因果早注定,宿命开的一场玩笑,结局难以控制。]

[到如今,我成不了人,也再无法做妖。]

[四肢化为枝干,深深扎根于土壤,妖力骤然扩散开,开满一树桃花,风吹来,携花瓣向四处飞去,漫过干枯枝桠,这一年冬时,灵谷盛放起万树繁花,林叶沙沙晃动,仿若春季里明媚的五月。]

[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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