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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

“宣靖王进殿”

“儿臣叩见父皇”

“景琰，你这满面尘灰的模样，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父皇命我回京后即刻面圣，景琰不敢耽搁。”

“唉，景琰，这场战役你与长林军劳苦功高，可想要什么赏赐啊？”

“为国效力乃儿臣之职，无需赏赐。”

“哦？那你先回府歇着吧。这一程赶路也累了。”

“喏。儿臣告退。”

十二年了，梅岭之役已过去十二年。如今忆起，宛若昨日。昔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兄弟，转眼间尸骨不全；那在军营里插科打诨的小不点，死在敌军的枪戟之下；还有那威风凛凛立过无数战功的将军，身上满是密箭，再无生还之机。兄长之殁，好友之死，仍是剜心刻骨般疼痛。

这京城，除了母妃，也并无甚挂念。

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

又与我何干？

大寒，漫天飞雪如飘絮，护国公府雪庐之中，三人围坐对饮，难得肃静。一人满面须髯，乃武夫之相。一人鹤氅裹身，削瘦却精神奕奕。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桌上的茶尽了，火炉又添了新炭。棱角分明的脸却无半些表情，凛眉凝视那斜倚凭几之人，着实叫人看不通透。常年提剑的手满是厚茧，握紧茶杯饮了凉茶，启唇缓言。

“太子乃父皇钦定之选，誉王乃七珠亲王。都说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那么先生是想选太子，还是誉王呢？”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论文治武功，比之殿下，太子与誉王皆相去甚远，这大好的河山，靖王就当真不想囊括掌中么？”

“我欲得之，只怕太子与誉王不肯罢休。”

“麒麟择主怎能盲目，你若满意，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如何？”

“希望先生如你所说。”

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我既已参与夺嫡，便要赢得这至尊之位，为了所有人。

“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些事，先生对我已足够了解。

卫峥，先生不救，我救。

这皇位，我萧景琰不要也罢。”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前之人愈发叫人看不透了。明明为自己夺嫡一事耗尽心血置自己身体于不顾，却命人拦下戚猛不救母妃。如今却连卫峥也不肯救。我要这谋士有何用。

冰冷的密道一如冰冷的心，气氛凝结。五指紧握剑柄，钢铁摩擦之声凌厉滑过耳底。剑眉一拢，少了几分敬重，多了不屑。

“我与先生，一如此铃。”

没有丝毫犹豫，挥刃断铃丝。

“殿下，苏先生…”

“战英，苏哲与本王再无关系。”

京城的太阳被阴云覆盖，暗潮涌动。明知此去必是圈套，我也不得不跳。赤焰后人，今日不救，日后黄泉相见，我该如何面对林殊。

“王爷，苏先生到了。”

战英的禀报有些迟疑，握惯了剑的手却在这一本《翔地记》上久久不肯放下。

从最初的怀疑到信任，他梅长苏为了夺嫡一事殚精竭虑，却没有求任何回报。

他为我救下庭生，当作是见面礼。

但他步步为营，霓凰之事，私炮房一事，真的是我想太多，还是他梅长苏老谋深算。

这《翔地记》上的字，分明是小殊…

不，不可能。

门外的雪愈加肆虐了，他这样的身子如何使得。合书搁置桌案，掸去氅上炭火携战英至门前。

“靖王？”

“请回吧。我萧景琰今后何去何从，就不劳梅宗主费心了。”

“你为了一个卫峥，放弃布局了这么久的皇位，值得吗？”

“等我死后，见到赤羽营的主将林殊，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的副将，难道我能回答他说不值得吗？”

大雪纷飞，掩盖了来者的踪迹，也消弭了去者的印痕。这一句道出，对面无语。眉上的雪愈发凌厉，眼里的坚毅也愈加稳重。

如果你是小殊，你不会不明白我。

那，你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