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文兴街（学校后街）

假装是个游乐场

这是我在游乐场工作的第三天。
手里最后一个气球送出去之后我脱掉熊头喘口气，后背已经有些黏答答了即使现在天气不算热。
不远处刚收到气球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红色的小皮鞋哒哒哒，一双马尾摇的快要飞起来，我猜她快乐的也要飞起来了。

会注意到男人是因为小女孩的一声:爸爸。男人比起孩子要失色很多，黑框眼镜格子衫牛仔裤，大多数男人的标配着装，但是能认真陪伴孩子成长的爸爸，才是好爸爸。
而老白和盛女士的许诺在年复一年中变成一根不起眼又时不时让人坐立难安的刺。

我冷漠的把熊头套了回去！

午饭是乐园提供的简餐和可乐，米饭太硬青菜太咸肉在我扒拉了三边之后看见了一块肉渣。虽然很饿但这也太挑战味蕾了，随便扒了两口就放在一旁，专心的叼着习惯嘬可乐。

唐秉是转悠到眼前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想走也来不及了而且身上还穿着熊装也跑步快，关键是我实在不想再牺牲有限的午休时间跟他斗智斗勇。

吸完最后一口可乐整理好空瓶和剩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带好熊头淡定的从他身边走过的顺手递了一个气球给他：
“玩儿的愉快！”

我以为唐秉终于开始识趣了，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三四个小朋友围着我转来转去讨要气球，我就故意逗他们玩儿，其中一个扑过来抱着我的熊腿奶声奶气的说:哥哥，气球！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弯下腰递了一个气球给他。他笑着跑走了，其余的有样学样，也都扑上来抱大腿。
我突然觉得这工作有点意思。

“我们有规定不能像客人索要礼物！”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便转身去“接待”又一位前来的“小客人”。

【注意力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唐秉带走。原来是来约会的，看见女孩子出现的时候我恍然大悟。因为停下了脚步有一个小朋友直接扑倒在我的腿上，我赶紧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捞住：】

怕不怕！

【或许真的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他不但不怕还咯咯笑个没完，放下的时候直接抱住我的大腿。怎么都喜欢抱大腿，被我拖着走就这么开心？】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闭园了，脱下熊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一抬眼发现唐秉还没走：】

还不走，要闭园了

唐秉还是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好，早晨的时候还下一场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天空还阴着以至于10点过了游乐场里的人还寥寥无几。本来还想着这样的天气他总不会还出现吧？！
显然我失算了，他坐在长椅上很是显眼。因为没什么的游客我不需要“搔首弄姿”，但也没什么心思搭理唐秉。我就纳闷了，漠视彼此就那么难以做到吗？

因为不想跟唐秉挤在一处，我拎着午餐袋子往里走。今天的午饭是汉堡可乐，开心！挑了一处相对荒凉的位置，身后是光秃秃的土包搭建着框架显然是还在开发中的地方

面包干鸡肉硬可乐仿佛也是国产的，免费的午餐就是这么操蛋，就一路找过来的唐秉一样。
丫是狗吗？走哪都躲不开。

我起身夹起熊头就走。我实在想求求他放过我吧，阳关道我已经不奢望了，起码留个独木桥给我吧！
越走越偏僻，脚下的路也开始泥泞碎石遍布。走的急了脚底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站定看去不远处有一只红色的小皮鞋。
我有些疑惑捏着鞋带拎起来用手比了比，大约20几公分的样子。这么小的鞋子怎么会落在这儿？

他是傻的吗？问这种问题。我没好气的撇下“没工夫”仨字。
鞋底沾了一层泥，应该就是附近土丘上的。最近雨水很密集，经常半夜就下起了雨，伴随太阳的是潮湿的地面。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发现人影，便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点疑惑和忐忑——这边还在修建游客几乎不到这边，就怕有小孩跑过来遇到危险没有及时发觉。
不过还是要跟游乐园的管理人员说一下。

“别往里走了，危险！”
我转身往回走顺便拉住唐秉的胳膊。关注游客的人身安全是身为工作人员的职责。
嗯！就是这样！！

报什么警？不是这小子读书读傻了？一只鞋子报什么警：
“跟园区工作人员说一声就好了，报什么警？警察了来了你说什么：‘警察叔叔，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只鞋，把他交到你的手里边’？”
“行了，不许反驳我说了算……”

我这边话都没说完，人孩子可好直接打了110报警，还说的有鼻子有眼。
我一脸一言难尽，心里有种“又要倒霉”的预感！
操！


——结束——

这让我说什么？我把发现小皮鞋的过程说了一下，警察大概是觉得太简单了，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我搜肠刮肚之后表示真没有了。
我就说一只鞋子能代表个P，现在可好了在警察局蹲了俩小时做笔录。园区工作人员眼刀子一下接一下的，我估计我这工作又要保不住了。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
唐秉未满十八岁，警察通知监护人也就是老白同志来警局领人。

大爷的！唐秉你这个扫把星！！！

老白来的很快，先是对唐秉嘘寒问暖，转而看见我下意识就动手。我没躲任由他一巴掌抽在脸上，没等他第二巴掌落下来一旁的警察就拦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教育他：孩子要靠教育不要靠打骂。我插着兜看天，末了又来了一句：我们做家长还是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警察叔叔，我可以走了吗？”
我打断他们的话，我和老白既然演不来“父慈子孝”的戏码，就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我同学来接我了。”

老白和唐秉出来的是我跟陈笛还在路边等车，空出租车过去好几辆愣是没一辆停的，也不知道是觉得晦气还是怕挨罚，我估计两者都有。
我嘴里叼着烟盘算是不是再往前挪挪，或者干脆直接搭公交算了。

陈笛看见他们出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回头瞥了一眼冷漠的挪开视线，假装彼此是陌生人。
“我们去对面搭公车。”
我拎着陈笛的衣领往前走，那不是我爹那是唐秉的爹。

陈笛抢先答应下来，在一旁挤眉弄眼大概是不想我跟老白闹得太僵，可他不知道这已经是个死局了——之少我这样认为。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挣开陈笛大步向前。
警局两个小时当中的压迫感畏惧感不仅让我从骨子里生排解出疲惫感，还加上十足的委屈感。
如今做这种姿态给谁看？

“搭公交也挺好的，省事！”
陈笛撂下一句追上我，小声嘀咕：
“你就倔吧，跟你爹低个头能死啊！”
“滚蛋！”


——结束——

我今天是来办离职的，果然如我所料游乐场还是把我炒了。
办手续的是个40多岁的大姐姓张嘴碎的厉害，一见面就说个不停——
“多大点的事，至于报警吗嘛！”
“警察这个礼拜跑了三趟，整的真跟我们杀了人似的！”
“你看看你们办这事！要不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得了，我们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这是你这个月工资拿好了！”

薄薄的几张红票子塞过来，我数了下只有5张：
“张姐，数不对当时说好的一天200，这差了300呢！”
张姐一听两条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扣了！你惹了这么大麻烦给你500都多！”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地讲理，我把钱往兜里一塞，出门前给她撂下句话：
“张姐，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要倒霉！”

隔着门也挡不住张姐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哼笑了一声快步离开。

虽然周末在游乐园兼职但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逛过，趁着下午的时光便想着在游乐园走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报警的影响，即使今天天气不错游乐场里人流也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中学生结伴前来，并没有多少家长带着孩子前来的。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与小红皮鞋有关的线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定是被唐秉那扫把星传染了……咦，怎么又走到这了？”
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案发地，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我朝着叫声处跑了过去，那里是离游乐园北门很近的一条巷子。一个大婶背着身正在那里骂人，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发现她骂的人是唐秉：
“你在这儿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大婶看见我指着坐在地上的唐秉就问我认不认识，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这是我“弟弟”，说完还不忘用眼剜他一眼。大婶一听就开始叨叨什么：小孩子不学好在这里吓唬她之类的。我只好忙不迭的给她道歉，好话说尽终于是把人给哄走了。

“景儿好看吗？还不起来？”

“喂……你怎么样？”
他这站了一半眼瞧着又摔了回去，我一把抓住他胳膊，转脸瞧见他一手的血。
不止手上，后脖颈子上也全是。我这时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你这是让谁敲闷棍了？”
我倒是没往别处想，只当他遇上打劫的了。

“我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心里急得冒火也嘴里也没耽误嫌弃，截了辆出租车一个劲儿的催司机快点，生怕他就这么完球

我一看缴费的单子上写着的脑震荡留院观察，头都大了。先不说医药，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不跟家里打招呼吧，他是脑震荡我觉得我这就要脑溢血。
操！扫把星！！

我在接通老白电话的一刻立刻报出医院的地址，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挂断电话，然后任电话铃嗡个不停，打死也不接。

“你消停会吧！”
都包成木乃伊了怎么还这么精力旺盛的？
“医生说了：脑震荡留院观察！你……我……老白和你妈一会就到。”

“我们报警处理，专业的事情我们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难缠？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还这么“大无畏”的？我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了——真是读书读傻了！

我苦口婆心他无理取闹这副场景落在老白眼里大概又被他脑补成——大灰狼欺负小白兔的戏码。
一声“白梵”真是一层楼都颤三颤，我就在原地等着他的巴掌落下来。老白的手举过头顶好半天都没落下来，随后被赶来的唐秉他妈拦了下来。
老白顺势放下了手，在我看来简直是西洋景。面对老白的逼问：
“别问我，你自己说！”
我后一句话是对着唐秉说的。

在老白和他妈的一再要求下到底还是报警处理了，毕竟“一只鞋”和“故意伤人”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回警察走的一脸凝重，也算是有了重大突破。

唐秉没什么大碍，观察了一晚上就出院了，我以为这就应该没我什么事了，然而——
“这关我什么事啊！他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了自己……”
老白以唐秉需要人照顾而他和他夫人还有工作为由把我拎回了家。
我嚎的房顶都快揭了，指着唐秉……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老白是对的，他那么大个人确实照顾不好自己：
“我还要打工，没时间！”
我垂死挣扎，老白反手就扔了个钱包过来我下意识接住，很好是我当初扔他脸上那个。
于是我被迫成为唐秉的保镖、保姆、保育员！

“你说他到底是为的什么？”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警局通知唐秉去认人，说是找到了打上他的凶手。单向玻璃后面坐着个憔悴的男人。
“我们……可以看下尸体吗？”

停尸间占据了地下一层，并没有电视剧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十分明亮。墙壁三面镶嵌了柜体，乍一看有点像档案柜的样子。
这里温度有些低，可能与巨大而空旷的空间有关。警察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恐惧也许来自对生命的敬畏。

法医拉开其中一个停尸格，小女孩的身体在尸袋里只露出一张脸。青白、浮肿……
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捂住嘴发出干呕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看一眼尸体，总觉得这很重要

“她父母……没来认尸吗？”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尸格就在我的视线中缓缓被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