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

元年春


云踏峰峦，斩尽春波。
九华山涧峡谷深沟，穷目一揽尚未足兴，眉前周旋有横翠，身后绝尘意味深。


清宁境，纯阳界，数步行山道，风坠鬓，云羁身，又得好景佳时共与，妙哉二字不能尽绘。
眼光落处，亭角尖尖落云台，绵缈山河继承彩，不知可有青牛帐里降老君。


分绿屏，身入境，阶前含露碧绿凝，亭至足前云更漫。
忽得有影静当亭，翩跹身姿入画景，人常道九华山内有仙人，此情此景，莫不是误入了仙人所？


心内虽有雀跃，仍怕唐突了仙人修行，故而遥遥驻足只观不前。

四目接，眉睫触，相顾一时无言。
远山凝日照，数点光辉落人肩，两鬓相垂，形影相济间，玉面更添他色，及此不由感慨好一副清俊相貌。


山水花亭，美人多韵，便成多情世间春宵帐里。
再观他之身侧有行云，案上得氤氲，体裁月隐，露敛气魄，便说是天下一等人物又何曾为过。


结交之心既定，衔笑意一抹，温若春水三月，颔首以礼：“兄台，叨扰了。”

长风且起，隔岸越山，惹了他之袖摆，散了吾处尘念。


“山水无主，来此地者皆为主，长空无迹，雁过留声皆随迹。”笑意愈深，灵台愈明，“得兄台一句彻了语，不知能胜几多圣贤书。”


此言警心，于他口中道出，更觉其飒然品性，恰如光风霁月。


于上乘处交上乘士，世间欢喜之事大抵如此：“在下江行川，尚不知兄台名讳？”

纵是山景引人，久站之下也觉足乏神疲。
既得佳友相邀入亭，又有清风好来伴，佳茗掌中波，何能推辞。


便也颔首笑对：“叶兄相邀，江某岂有拒绝之理。”
语罢拂袖入山亭，施然落座，落目案上那壶清茶，不由揶揄道：“叶兄的这壶茶，江某可是中意许久了。”

双手接了茶盏，未饮先得香扑鼻，顿觉清风丛生。
执茶盖去了浮沫，残醺供得半醉，呷上一口，喜色更上眉。


“若此为粗茶，只怕这世间难得佳品。”
茶汤入喉，润了心脾，更多几味幽思，垂目恰扫了案上之书。

黄庭？
“存思炼静，叶兄亦是同道中人？”

抿唇一笑，掌中瓷盏白洁，如玉温润，此处万千光景不拘，却为日照所敛独聚于碧波半盏，实乃上清之福。


盏中光华相会，直破昏蒙之数，天地言和适境安心，佳友笑展眉，同道亦相逢，静处片刻便得永年。


搁盏与他道：“看来今日遇上叶兄，亦是冥冥中亦有定数。”

他仰头一饮，豪气毕露，更显几分江湖人之洒脱。
“叶兄既已饮罢，江某自当奉陪。”语毕便也执茶一盅，仰首饮下。
搁盏之息，闻他之轻叹，似有惆怅百转相隐，故而笑道：“现如今？叶兄之今夕昨兮倒是让江某有些无所适从了。”

远山蒙笼云霞，草木又沾水涯，凝神听他所言，似能见君往日风采，何等卓越，掌中茶汤作琼浆，可感酒气拂然。
惩恶扬善，仗剑天下，如此气度倒是与他相称，若能如他一般陶情杯酒醉千古，此生倒也不负。


未漏看他之黯然神色，提壶替人斟茶一杯解攒眉，复笑道：“焚香煮茶，舞剑横笛，叶兄可担得一句文武双全。"
遥望眼,空翠几重落,目宽天地长,只手摩挲杯壁低声道:"伤情总归有痊愈之时,叶兄无需太忧心。”

“哈，叶兄过谦了。若得一隅偏安，伴那野鹤闲云，每日取诗卷阅丹书，品茶观花，何乐不为。”
听他提及辩经论道，不由垂眸轻笑：“说来惭愧，自入道门以来，家师便予了四字无形无状，每每持了道笈梵书，便觉要入周公之府。真言虽妙，到底不如一盏闲茶半卷梦。”
言罢，抿唇晃了手中杯盏，复又道：“叫叶兄笑话了。”

闻言故作正色道：“这见解，实在是周公授我良多。”
一语说罢，便也崩了正经神色，笑的愈发狡黠：“生之道路之遥，书海茫茫哪里比得上凉境有闲情。”
捧盏饮了茶汤，只觉身心俱宁，万念俱息：“一口涤烦子，更胜一部清静经。有心何处不可得到，何必拘泥那些个词言谨句。”
搁盏点目与人对望：“再者书中岂能行到绝尘会佳友。”

应声举了茶盏，欣然回一敬：“得友如叶兄，实乃乃江某之幸。”


盏中茶汤去半，忽得天光乍破，赤霞笼山，眺目望，赤色忠直隐逸林，兴起草木沉沦，只觉精神万古累世如新，浣尽面上三尺尘。


漾了薄笑三分，温声和道：“嗯，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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