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灵山

沧州恐归乡，一别音容十二年，近乡情怯。试炼阁一事始终如梗在喉，咽之不得，弃之不能。云师姐处别后，更是心如蒙灰般黯淡。告假师门，归乡探亲。
故土运河趸船，往来盈利。夹层灵山，别具焦土，是山峰奇俊，青峰大辉，峻岭周环。隆冬凛冽逼灵山，气势磅礴，郁郁林峰。灵气充沛，草木濯煜，习性使然，径直入山杏奈。
登阶前处有女子持书低首，见她孑然一身。又是故乡旧地。本着热心出声：“姑娘。”

寥寥数语皆防备。云隐磋峨卵瑛珍石，拂日弄风月，罗裙罩衫鼓鼓囊囊，实不雅观。颈白生嫩，秀娥欣长，珠钗头凤，俨然大家闺秀装扮。泠泠笑意隐唇边：“姑娘莫怕。我也是这沧州城的姑娘。”
“常言道逢林莫入，逢山莫进。夹层灵山虽是宝地，却也惊险。”梅弄影红靴踩上石阶进前，眼中盈盈晶亮，如一瞬星霜换，仿佛桃花应景灯前事。
“我去灵山采药取材，姑娘不若同我一起。当地人总是熟络些。”十年沧海桑田换，那得熟络，芊芊不过谦词。

观图见金明君，亦名杜生草，腐肌妍，渔娘泪，药白草。其根状茎斜生，有棱及沟，疏生粗叶。冠盖如伞果，长为紫红色。秋冬季生于深山腐叶群。常伴土银蛇，红芯毒汁。
不免讶然，拎不清。见她朴素无奇，却眉眼秀丽难当，本心叹一声美人作罢。画卷不非凡品，不知卷名也知珍贵，与其格格不入。又念及她此前谨慎防备，心下了然几分。想其必有难言之隐，看破不说破。
心中有明镜，何劳一齿宽。“小妹姓宋，双字陵萝。家中幼女，惯以小妹自称。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冒昧一句，是金明君姐姐自用，还是冒险采药换银两财物？如是后者，小妹恳劝姐姐还是莫去了。若是前者，小妹便陪姐姐孤身求险一回。”
掌拳相抵做一礼，江湖遍地。“在下师出昆嵛派紫云峰，乃名门正宗。姑娘大可安心。小妹定不会对姑娘旁物做任何觊觎。”

“何有劳烦之说。”莲足一跨，即入深山，双手尽数拆了头钗累赘，手帕一裹塞进怀里。护暖斗篷折起放进草笼，内里灰蓝直踞，束腰妙曼，简单利落。
山间逢林，万物含灵。带头行路，“此草唤名金明君，我知道它在哪。这个季节正是它茂盛的时候，危险到不大。只是它常和土银蛇相伴入药中和毒性。”
步履轻盈无汗，明媚笑颜回头，促狭道:“就是它太胆小，听见脚步声过闻见人的气息就会跑，常常是采了金明君让人无法用药，或者金明君成了毒草，狡猾的很。故而我才有那么一劝。”
“对了，薛姑娘是伤在哪里？我帮你看看可好。”

观其手腕后，单手冰凉冒昧挑开襟口细看，皮肉翻裂结疤，粉紫暗红睇紧不一。俨然刀剑旧伤，心中嘀咕，薛晴乡下姑娘装扮，身怀刀剑暗伤，又藏药卷珍品。种种古怪，让人看不清透。转念释然，人尽有难言之隐，何必欲求因果，忘八端君子之仪。
眉眼明媚，笑容更添娇嗔傲然:“金明君单个自是治不了的。配了其他药方，便是宫廷祛疤良药——雪肌痕。宫中隐晦事素来多，偏方也多。”
“你我有缘，我就送佛送到西。倘若今日顺利找到金明君。我帮你配药可好？”

“陵萝笨拙，潜学医药十二年，一无所成。紫云峰的师父都是顶顶好的，只是陵萝不才，令师门蒙羞。薛姑娘切莫取笑我了。”左手搭眉瞭望，不忘答她，“我没去过京畿，师兄姐妹见多识广，平素商讨医药时略有耳闻罢了。”簌林风猿，渐沉天色山间更冷，指腹划过冰冷叶露。
蓦地驻足，周围灌木矮从高低不一，冬山横翠枝干粗壮，落地腐叶上摇曳纤细赢弱紫色花果，低声嘱咐她：“你站在这勿动，莫惊扰了土银蛇。”
俯身摸起两块石子，飞足轻点高耸枝干，石子掷空碰撞，赫赫破空，精湛流云般顺畅无阻。寻痕踩迹连连两步。动作轻微不扰风云，腐叶间红金黑三色细蛇藏匿期间，伪装严密，肉眼难见。
土银蛇嗅觉敏锐，缩身要逃。眸中瞳孔紧缩，眼疾手快风雷如电掐上七寸，单手折花取蛇。反其不意，红金蛇躯扭挣不断，一口咬上左腕。
蹙眉掰开蛇口，走到薛晴处翻找草笼塞进去。同花一起递予她：“喏，看来今天运气是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