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如故|——经典再现

剧目名称：风霜如故 参与人员：九音、沈峤、李青风 剧中角色：晓星尘、宋岚、薛洋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第一回：白雪观被屠、晓星尘换眼、义城组集合（板凳-38）


第二回：义城正篇（38-60）


第三回：欢喜HE大结局（61-71）

宋岚

变故发生在那一刻。
凶尸入观，屠戮师门，来者必是心怀恶意。他是谁？能操控凶尸者除了夷陵老祖，还能有谁？
大火之中，见了那人身影。蔑笑作矫饰，一眼望去，真是令人……作呕。
是薛洋，那个仗势欺人之徒。
初会时便觉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却不想敛芳尊出面保下。公审之后，他却逃了出来。非是愚辈，自能察觉其中的不对。
玄衣仗剑以对，亦是同时，只觉得双目有温热缓缓流下。剑难握紧，亦难支撑。内伤发作，猛地吐出血。
他离去时，说了一个名字。
晓星尘。
只是一瞬，便想清其中关窍。星尘拿他，他却前来屠观？
星尘……星尘……你是高风亮节，却累我师门无辜。成你之名，便要负我一切吗？！
星尘……晓、星、尘！
知晓不该怪他，可走尸入观，屠我满门，一切起因竟是因他？
意识时醒时沉，拂雪染尘，又何来往昔的傲雪凌霜？
直至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咳了两声，又有淤血吐了出来。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静默片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来？”
声近呕哑，也是最后的冷静。止不住的怨恨化作一个个呐喊声:时至今日，你又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

宋岚


下雨了。

先前被毒所灼伤的双眼此刻仍只见黑暗，但也许是失去了目力的缘故，才能听清大雨中他哽咽的声音。

忽然就不怨了。

与他结交时便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谦谦君子温良如玉，难得的是还愿为正义挺身而出。如此俊杰，与他结交本就是幸事。

可现在，良久的沉默只换来了不断冲上喉头的血腥。听得他声音在这风雨中，更显寂寥。

星尘，我怨你也叹你。赖上薛洋这等无赖，你当如何？师门被灭，我又无力复仇，救命，又有什么用？

“你走吧……”

几时挤出的这三个字也不知，如心死一般，说出下言。

“此后，你我永不相见。”

宋岚

他还在那。

可我不知道我能撑持多久，无论是毒还是伤，这具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往日的洁癖在瓢泼大雨中荡然无存。

何苦作此情态。

大抵是心痛至麻木了，也无与他多纠缠的心思。话出了口，清风明月也好，傲雪凌霜也罢，陌路之后，也给彼此个痛快。

手肘撑地摇摇晃晃的起了身，猛地一口血色咳了出来。止不住的眩晕冲刷的心神，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只觉得耳侧嘈杂的很。一声又一声的猛咳，似乎要将全身的血都咳出来。

因此，几时没了知觉也不知晓。

宋岚

再醒来时，我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这双被毒灼伤的眼睛，又能见到光明。而四周的环境也不再是大雨中的白雪观，远山如黛，青翠欲滴。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我没有。

手抚上眼睛时，这种莫名的感觉告诉我一切不是这么简单。就在这个时候，我见到了此地的主人，她自称抱山散人。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星尘……星尘竟将自己的眼睛给了我？！

拂雪依旧在身侧，擦的干干净净，见不到半点污脏。能触碰拂雪的人，除了自己也只有星尘一人。

毒已解，光明已复。再听到师门后事已被星尘了理时，我未有半分怀疑。

——他便是这样的人啊，哪怕恶言相对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误。而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永不相见。

所以醒来后便没见他的身影，他向来都很好，哪怕是这一句恶言，也记在心中。然后照顾着自己的心情，做下决定。

“我……当去寻他。”

默然半响，终还是开口道

“纵有霜华，但……”

但什么？但他失明，我总得顾着他些？这话我当怎么说出口？这是照顾，还是怜悯？还是……止不住的后悔。

“我去寻他，其他事便拜托前辈了。”

宋岚

虽言下山寻找星尘，但人海茫茫，他若刻意藏匿行踪怕也困难。可心思一定，此去必要将他找到，因而也不怕艰难险阻，便下山开始寻找。

深山老林，集市小巷。靠着记忆中他之习惯来寻找，总是一无所获。在失败的结果前，也不沮丧，反而更加坚定要找到他的。风霜雪雨加身，目之所及不曾相见，好在拂雪尚在，一路夜猎而来，也博得几分侠名，可听闻时愈发觉得凄苦。

当年与星辰夜猎，才得傲雪凌霜之称。可如今以他之眼观四海八方时，那份后悔愈发浓重。

星尘……性子使然，也不叫旁人见情绪半分。只待夜猎一毕，便赶往下一个地点。

当入城时，便察觉这四周的阴气浓重。却不想有人居住，打量四周环境，神情渐趋凝重。听闻这城四周村落有村落被灭，莫不是有妖鬼出世？

思量时清脆的竹竿声入了耳，一眼望去，见到个小姑娘似是盲眼，全靠竹竿撑持。心头莫名一动，见她似是要撞上一旁的摊贩，忽地出声

“小姑娘，若是眼睛看不见，便不要走这么快。”

总还是需要撑持的人，也许不止这小姑娘，还有星尘。行了几步，助她去一旁路上，这才道

“路旁人少。”

见她无事，这才转了身欲离。霜华可感灵气，此地阴气浓重，说不定他也来过。

却不想听了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星尘，她竟知晓星尘在此？！

随她一路前往，将至义庄时，又停了下来。默然半响，竟不知是否该见。

星尘……我……

这双本属于他的眼睛，此刻在自己的眼眶中隐隐胀痛。是喜是悲，也无从分辨。我当如何，甩下一句永不相见，如今又出现在他面前。累他失了眼，还要让他见到这样的自己么？

星尘……我当如何，才能让你放下心事？

抬了眼，犹豫也只是一瞬，心念把定，正欲进入义庄内时。有道身影抢先一步，在看清那是谁后，脸色一瞬变得铁青。

怎会是他？！

宋岚

在看清那人是薛洋后，压抑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拂雪几乎要出时，还是耐着性子等他离开，便随后跟上。

他去的应是集市，但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到了河畔时，冷冷唤人。

"薛洋。”

转身一刻，便见他欢喜神情瞬间一变，好似如梦初醒般。神情愈冷，白雪观被屠时历历在目，他如今又在星尘身边，想做什么？！

怒极恨极，拂雪瞬出。狂怒之下剑招招招都是压迫临头，恨不得他性命，却又必须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因此声音越发压制不住的怒火，喝道：

“你到底又想搞什么诡计？！跟在晓星尘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宋岚

随着他一句句说出，脸色愈发惨白。而持剑的手也颤抖的愈发厉害，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居然让星尘残害无辜！

霜华染血，可观星尘对他全无欺骗，他竟利用星尘的信任让他做下这种事。怒不可遏，竟想到自初见时便不该留他性命，不然白雪观……甚至是星尘，又怎会如此？！

恨至极致，再出剑时又狠又快。拂雪穿肩，眼中尽是怒意。

“你欺他眼盲，骗他好苦！”

宋岚

他忽然提起此事，身体一僵。

眼睛……星尘……

这双眼睛，本是属于他的。可归根结底，却是被我所害。

极怒的情绪骤然化为愕然，心神慌乱下，原本极凶极狠的剑招也乱起来。是追凶，还是凶手本是自己？

星尘……我……

“我当时……”

还能辩解吗，似乎什么都辩解不了。这样的我，怎能奢求他的原谅？！

宋岚

心神慌乱，原本取命之剑也乱起来。在他言语攻击中，竟渐渐趋了下风。哪怕所学比他精妙，一时半会也只能防身而不能反击。脑海中所想，心中所思，全是这几年来忧虑烦闷。

累他挖眼，累他伤神。如今来寻人，是悲悯还是后悔。归根结底，也就是一个想要补偿。

有那么一瞬，竟想着薛洋所言也无差错。可下一刻又是压不住的狂思，世界仿佛喧闹起来，每一个人都重复着薛洋的话语。

是我累他，是我……累他。

骤然一句“晓星尘道长”，下意识一愣，还未看清四周环境便见粉末洒落。猝不及防吸了几口，只觉得如那夜剧毒一般，灼烧着嗓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下打乱了步伐，猛地剑光迎面，剧痛贯脑。近欲呕血时，断舌之痛已让身形踉跄。口中溢血，掌心皆血，就连玄袍之上亦带着血迹。

却还是勉力拔起拂雪，这一痛，倒是让神思清明几分。但薛洋之毒，已无法缓解，倒不如再拼上一把。

脑海中杂乱无比，却始终坚定着必杀薛洋。却不想——

这贯胸之剑，剑纹当真熟悉。这么想着时，缓抬了眼，映入眼中的面容不同过往，已用白绸覆眼，可霜华仍在，他亦仍在。

我本想救你脱离苦海，但这一刻，我不能让你知道苦海难渡。

霜华缓出时，膝盖一软跪在面前。紧握掌中拂雪，怒极恨极，却不及徘徊不去的深沉悲哀。

我……不能让你知道。

我不能……让你知道……

意识渐趋朦胧时，似乎有一双手拂过面颊，但拂雪剑格依旧紧握不放。

不能让你知道。

宋岚

我，是谁？

只听行动的凶尸脑海中第一次浮现这个问题，随之而来的泠泠琴音带来了绵延不断的记忆。

我是谁？

有人在问我是谁，困死在尸体上的魂魄一点点挣扎，记忆越深，挣扎越凶猛。而那琴音好似相助又好似催促，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时，忽然，口中有液体涌出。在一瞬间，我想起了所有。

我是谁？

我是……

我……

我是谁，我是……宋岚。


所有的记忆重归脑海，终究是想起了一切。傲雪凌霜，那是世人所赠雅号。而如今，魂魄困于尸身上的宋岚竟无法挣脱束缚。他曾记得风霜傲雪，也记得清风明月。但是……

但是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终究是因为杀戮渐渐迷失了本性。

默默地观察着四周，问灵唯有姑苏蓝氏可惜，这头戴抹额的少年，想必便是蓝氏中人。但他身侧的那名青年，其形其貌，还有对凶尸之熟悉……

他不可能是薛洋，但薛洋一定在这里。念及这个名字时，那钉死在脑中的钉子竟有莫名的排斥。险些震得方复的神识散掉，良久后，才回他一句

“宋岚。”

宋岚

如去尘埃，心神渐复。因而也能自由回答对方之言，魂灵之力，也是当初薛洋无法扼制的力量。而这一刻，环视四周，目光终是一定。

霜华……？

恰逢此时，琴音又来，化作一个最沉痛的提问。

为谁所杀？

不甘阖目，脑海中却不断回忆着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中执念，道定了不能言说的苦楚。

让他所知，他当如何？可世事更迭，晓星尘白衣染血，如今的宋岚又怎么能称傲雪凌霜？

但这里手持霜华者，必不是他。那还有谁，答案显然可见。

默然半响，应他一声。

“晓星尘。”

宋岚

答案说出时，心中负累不轻反而越发重了。

薛洋此刻不动，究竟是在等待什么？而此人……方才见他言行，及操控凶尸手法。若不是这世上又出了一个薛洋，那便是……

沉默凝视着他们，魂魄无法主动与他们交谈，但问灵继续，便能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果不其然，这一句为谁操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等身后之人！”

宋岚

刺颅钉在薛洋死的时候，便失去了效果。对我来说，这又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的魂魄正在与身体慢慢契合，先前的记忆与后来的眼中所见交融在一起，化作了潮水冲刷着脑海。

我摸了摸自己额头，确定身体已能自主控制后，又摸了摸心跳。

——那里，有一道贯穿伤，没有想象中的心跳。

也许现在的我，并不能称作人了。我这么想着时，又看向一旁的温宁，这个名字，也让我知道了那个青年的身份。若是多年以前，也许会疑惑魏无羡世家公子为何落得如此地步。而现在，我想做的并不是这些。

温宁想来是察觉到我的恢复，也不阻拦了。我抬起眼看向义庄的方向，所有的记忆恢复了，霜华也该回到它的主人身边，而我……

我也该去见见他了。

真正见到他时，那始终在心头盘旋的悲伤终于压制不住喷涌出来。可凶尸还能有眼泪么？我并不知道，那一剑刺来，他也还了自己一剑。生生死死，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得这种模样。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看过去，魏无羡与蓝忘机已过来了。我想我也打不了招呼，因为舌头不存在了。

他也没有开口，沉默许久后只是递了我两只锁灵囊，说里面是星尘与阿菁。

星尘、阿菁。

两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就蜷缩在锁灵囊里，也许碰撞一下，魂魄都保不住了。所以接过时，动作也不由小心的些。

魏无羡问我星尘的尸体该怎么办时，我也不曾犹疑。魂魄能拾回，却不代表尸体能撑持到那个时候，倒不如……给他个清净吧。

可我该怎么办？

魏无羡有凶尸温宁，而“我”是什么？“我”是薛洋制造出来的凶尸，还是宋岚？指间的温暖让我回过神，垂了眼，学道修行，去伪存真，方得真我。

我仍是我，他既不在，此路当由我行。

“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义城的路并不长，却因为薛洋的缘故才使妖雾四起。如今浓雾渐去，展现在面前的是新的道路。
也是宋子琛将行之路。

拂雪霜华，不会再成杀人器。那一句对不起，是我未能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这一次，我当还他一声抱歉。

此去山高水远，与身后众人当是有缘再见了。





————————————  第二章  结  ————————————————

宋岚

离义城之事已过去将近百载，光阴逝去，容颜却因禁锢的死魂无法挣脱而从未改变，连根白发也未见得，这般怪异的模样，不是修行至深，便只有——怪物了。

一百年的时间，让我很清晰的认识到这样的不死不生也许只能用怪物来形容。却不曾因此丧志，霜华剑冷，拂雪随出，仗剑天涯之余也小心翼翼看护着渐渐强大的魂魄，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下去多久，但不见他二人转世，总是还是放不下心。

若非机缘巧合，也不会在第八十个年头时见得功成。两点荧光在指掌间漂浮，凝视着他们时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欲出口，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失声这么久，早已习惯不说话了。

也无什么好说的，此番去后，无论是晓星尘还是阿菁当是再世为人。前尘纠葛，又何必打扰身后之人。只是流萤消散时，心中还是默默道了句对不起。

事毕，霜华拂雪仍在手中。留在此世的人，好似就我一个人了。但见了个问心无愧的结果，也没什么遗憾的。

此番行路二十年，剑指所指，妖魔皆散。再访高寺隐观，属于凶尸的戾气也去了八九。只是总有个把修行人拎着剑要追来，也只能闪开。

此世独我，我当赎罪。

长风浩荡，夜色森寒。步出林间，望远处山峦起伏，而下方有城郭隐现。只是……低了头，下方有灵力波动，风中也隐约带着邪物怒吼之声。

是……邪物。

成为了凶尸的好处，或许便是对这种“同类”特别敏感。闭着眼感应着那股力量的存在，随后拂雪瞬出，剑化凌厉霜风，随人影直扑而下！

宋岚


甫落地，便察觉此邪物比之先前夜猎所见厉害许多，再闻惨烈嚎叫已明此兽当是墓穴中的噬魂兽。想来是因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陵墓常年不被人扰，才因风水变化壮大了妖孽，至如今横空出世。

拂雪霜华同在，然每每夜猎却不动霜华只出拂雪。不仅是因拂雪本就为我所有，运使时更加习惯，更因为霜华……

霜华的主人，本就非我。能将霜华用至极致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剑出如影，加之真元流转。引得噬魂兽转移目标，狰狞面容夹杂嘶吼，那是它所吞噬的无辜亡灵。腥臭的气息几乎扑面，眸冷神静，没有人能比一个本身就是异类的人更清楚如何斩杀邪物。

但这个人……闪避间总见不得他真容，可运使的剑招与身形，竟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多年以前，也曾在这般的月色下夜猎。那时意气凌霄不知愁，甚至尚无拂雪，也不乐意得人之助，一人一剑，独行天涯。

这种异样的感觉直至噬魂兽化作灵光散去，终得了解答。

那双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笑意浅浅眼如灿星。掌中拂雪在闻得晓星尘三字时将握难握，只觉千斤重。不稳的心绪化作千言万语，却在将出口时消失了。

——我已说不出话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时，所有的情绪渐渐化作一滩死水。我曾道此世唯我我当赎罪，哪怕星尘转世也与此世的宋岚无关。晓星尘非是清风明月，宋岚又何来的傲雪凌霜。

可对着青年含笑的目光，拒绝还是做不出。只取了拂雪以剑尖在沙土上一笔一划写下两字，便收起拂雪对其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应去见抱山散人一趟，交出霜华。

宋岚

这一世终究只我一人，我不该眷恋前尘不舍。霜华交予了抱山散人，此后我与晓星尘之间最后一点干系也该断了。当初终是我舍不得放下，所以才将霜华留在身侧，至于抱山散人因何又将星尘收入门下，甚至于阿菁与星尘也成了兄妹，也与此刻的我无关了。

拂雪剑仍在身侧，再无霜华相伴。而百年前所道‘负霜华，行世路’也尽我能耐行之八九，剩余一二，当在此残生中弥补罪愆。

可偶尔独行时，我还是会想：我还能撑多久？

这具身体终究只是尸体，魂魄强行束缚也有时日。我能撑过第一个一百年，却不见得能撑过下一个百年。人生天地，本就忽如远客前来。强留许久，也许罪罚将更重。

我还能撑下去么？

可纵有疑问，我依旧在这个世间行走着，偶尔躲避一两个看出我身上问题的人。与星尘的转世见面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回到了一个对于宋岚来说格外熟悉的地方。

——白雪观。

或者说，是曾经有过白雪观的山头。

我不知道师父他们葬在哪，只是凭着凶尸对于阴气的感应本能漫无目的走着。找得到，找不到，谁又知道。

当年薛洋戮我满门，是星尘收敛了尸体。随后他为我换眼，我伤愈后又寻他而去，再遇薛洋、阿菁，至死也不曾回来过这里。如今风流云转，白雪仍是染尘，不复当年。

蓦地停下，不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地方。而是……眉峰微攒，像是慌不择路一般转身逃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会在这？

宋岚

我在逃避吗？也许是的，我害怕见到星尘，他会令我想起生前死后所有的风波，也会让我想起与他初识时的潇洒快意仗剑天涯。他或还是那个清风明月，但我早非当年的傲雪凌霜。

我不愿再将风波染至他身，此一世有我前往那个尽头便足够了。因此我转了身，还未行几步，蓦地那一声熟悉的称呼入了耳中，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能动弹。

他……方才唤我什么？

颈部缓慢转动，视线一寸寸转，复又看向身后的白衣道者。他眸光清亮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就这么望着我，他在说什么？似乎是对不起。

这一声把我扯回了多年以前的那个雨夜，我双目失明却听见雨声中有他的颤音，在告诉着我他心中的歉意。可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着的？我似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永不相见。

那应是一切的起因，却是我这一生不得偿的遗憾。哪怕他为薛洋所摆布失手杀我亦是如此，他当是个高洁的人，既在当初认为他不能受薛洋所制，如今宋岚已为凶尸，又怎能再与他为伍。

可我那缕应该是早已死去的不甘心此刻又如星火燎原弥漫开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一切，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便转了道，缓步来到他的面前，一抬手取出拂雪在地上落下一行字。我写的极慢，偶有的颤抖也是我不曾掩饰的复杂。

“你都知道了？”

宋岚

我不知是怎样的因缘巧合让他忆起前世，只是见他站在我面前时只能默然无语，只是在让他握住手腕时也不再选择逃避，而是静静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份让我熟悉的感觉，告诉我他真正是星尘。非是此世的晓星尘，而是多年以前的清风明月。素来高洁的雅士亦有柔软心肠，他当是清风当是晓月，也是因此才容易被他人利用。

我无权代替那些枉死的人原谅星尘，但当他提及我自己时，我终于有了动作：我抬起眼，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人，轻轻摇摇头。

——非是不原谅，而是因为这句话不该由他来说。

拂雪又动，在沙土间一点点写下自己的心情。这些话不曾有机会对他说出，所以在他死后也不选择说出，也许有朝一日等到我也解脱时，就让它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倒也是好事。

“失明之痛，当比切肤。你我二人同尝此痛，早无欠或不欠。倒是我，要为我曾经的失口抱歉。”

剑尖至此，手腕稍有停顿。复又抬首，看他一眼。才闻继续滑动的声音：“对不起，错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