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冬歌|——原创

        六出飘霙，银装素裹，室外绒雪染色，回风飘摇。此地很久不曾下过雪了，往年多半阴雨潮湿的，即使冷，也瞧不上书中所写的景致。
        此刻房里炉火正暖，雅儿小口喝着红糖姜茶，红彤彤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弧度，盯着于她案前绷子，那是一副几尽完成的岁寒三友图，尚差一朵荷色花瓣。
        雅儿算着日子，离如冰的生辰还有几天，将它秀完后再拿去装裱时间上还是绰绰有余的，便放下茶盅下了软榻，捡了件绯色云纹斗篷披上，拿了把红伞，问了小童如冰去向便去寻她。
         秀鞋踩在厚积的雪层上发出清脆沙响，越是行走越是空旷无垠，雅儿倒不会觉得怪异，只是突然心下不安起来，于是不由的撑着伞加快脚步起来。
       直至眼中倒影两条熟悉身影之时，她看着从银白的刃芒上流淌鲜红，在低落雪地间刹那凝结血珠，不可置信的松下手下梅花，碾作尘土。
          如冰，浮梦，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
           不愿承认，不愿相信，明明是亲密无间的人，此刻一手执剑，一人断魂，两处相隔。
        雅儿只觉身上颤抖无比，冻的她满心寒冷仍奢求一丝春暖。
          “为什么。”
         

    雅儿
     仍有奢望，愿心中人一句苦衷，虽不解心胸恸然，也好令自己能有借慰，哪怕欺骗自己也好。
          抱歉么，是多任性的词，自你口中道来，到底是说的谁听？难道以往她们三人的情
意，不过一场虚话么？那自己曾付出的到底算什么。如冰，浮梦。。。。
         悲极，痛极，雅儿看着她衣裙浸染的血色，仿佛不是从前月如冰，那个笑着，温柔对她的人，踏着一声比一声更沉重的步伐，行越近，心越远。
       可她到底不是完全的闺阁女子，她等着她靠近，望着如冰别过去的面容和她怀中的浮梦，眼里的酸涩刹那夺眶而
出，无声泪流。
       “你只有这两个字么？缘由是何。”

  雅儿
      轻言几字，无原无由，你就这样打算避而不答么？雅儿噙着泪水仰头迎向漫天飞雪，如絮轻盈飘落在她睫毛间混着，覆盖她来时的脚印。
     回去的路，她已经不记得了吧。
      最后，似下了很大决心般闭上眼睑，生生咽下喉间的铁锈味，在身影交错的瞬间，拉住人衣袖。
        转至她前，从她怀中抱过浮梦的身体，紧紧的拢在怀里，但在雪地中她的尸身凉的更快些，于是她将整个能碰触的地方禁锢双臂之间。
       ‘吾来吧’
      浮梦，该回家了。
     但是 家。。。再也没有你了笑了。
     ‘三天，吾给你最后的机会’
      

   雅儿
     沉沉言尽，目光暗淡，雅儿看着顺流在自己手臂掌中的暗红，灼伤着她每一寸肌肤。她学习武艺，可并没有行走江湖过，不是她不想，而且她不愿。江湖中人情恩怨与仇恨她听过练习师父说过很多，她并不想成为其他人口中行侠仗义，舍己为民的正道，也不想变成万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因为她始终不明白那句:杀人与自保很难区分这句话。所以她成了一名平凡的绣娘，秀着那片最美的风景，守着她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呢？她手中已经染满鲜血了啊。即使洗干净，仍磨灭不去烙印灵魂间的恨。
         恨着她不愿恨的人。
         如冰，这样就够了。
         无动于衷，似当身后的人不存在，留下无法回头的脚印。
        
        

雅儿
   雪止风不停，萦绕孤山哀乐依稀，游荡幽深，挽送故人。
    直至夜静方歇，香烛半尽，唯有墓前两旁引路灯，长存不灭，待人而归。雅儿跪靠在墓碑上，长长的斗篷盖着新土，撕曳着纸钱投入铜盆焚燃。光光忽明忽暗映着她双眸红肿，早已流干的泪痕挂满憔悴的脸庞，无声无语。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她欲起口时却如鲠在喉，她知晓，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就算训斥她也好，浮梦，你能回来么？
        雅儿抬头看了漫天星辰，至三日前大雪后便是一片晴朗，否则抬棺人亦不敢在今日就将棺材抬上这能看见她与如冰约定所在。
         指腹划过石碑下凹痕，定定停留在云浮梦三字，那里还很干净，但过了明日，这里一切都会结束。
        不知不觉天将又白，才晴了几天的太阳被浓厚的雪云覆盖，待她僵硬的回到千灯桥时，熟悉的琴音错落又是多么讽刺。
          月如冰，此刻的你，竟有兴弹曲么。
          “你的答案”
      
         
         
        
     

  雅儿
    弦上真心？你若有真心，为何不辩！任由我满心痛苦化成恨火！燃尽自己对你举剑！古风雅音？若真是雅音，为何弦弦曲尽，抽剑逼杀？如冰啊。。。吾曲雅儿于你的情意，当真不值一提么！那就为浮梦偿命来吧。
         睁眼看着灵映横出刺来，直到逼命一刻，跪靠多时的身子险险斜侧避开退开距离，随即真元提运抬手弹指剑身，借由劲道回震她虎口。
          但她并不认为灵映会脱掌而出，所以她快速从怀中取出几根针线，于指间纤动，鼓丝蓄劲，急射向她四肢缠绕，瞬变牵丝傀儡，在控非杀。
      

雅儿
     弦丝绷直，附绕人四肢，于指间操控，力道三分，本意擒拿。但看她催动灵映剑回旋，意割断丝弦，自己却比她快了一步手头松懈，未有回收之意，反而就在冷气蔽人之时，倾身凑前，硬生生的挨了这半道索命之剑。
         她不知道为何如冰为何要偏锋，也不愿多想她这样做的目的，她唯一知道的是，这剑里的阴狠与杀意不会有假。
         不觉疼痛的笑着，仿佛她已经得到最后的胜利。一手摁住灵映抵在自己肩甲上，一手纤指灵动，飞快活络不曾离开如冰身上针线。
          绣娘最出色的是什么？自然是她沉溺在针头穿梭在锦布勾勒出最完美的作品，于人皮身上，雅儿只觉得，那副岁寒三友，她已经完成了！
          穿过衣服刺入皮下的感触，从她左臂间缝合在腹间皮下固定，针出再进，如衣锁边密集，每一次翻腾出的丝线隐约可见针头带出的肉沫。痛而不致命。
         
      

雅儿
        眼看着灵映抽出，夹带寒刃冰霜痛楚的手掌抹过一丝血花溅射脸上，利落坚决的就像她毫不犹豫撕毁花样时干脆。
        雅儿抬手不甚在意的将一手的丝线分成两股，两手操持针式游走如冰四肢百骸。但随之脸招攻势越急，针芒如流星闪过，往来数回合渐渐意觉她剑锋虽凶悍，却有杂乱无章之态，更有孤注一掷之心。
         冽风回旋，呼呼做响，飞花絮羽，激荡两人身侧，交织在一起情与恨，争锋相对，忽而迷眼，似听到一声原谅，真切缥缈，雅儿心中一颤，顿住身形瞬间剑停三分而下支撑着她的主人。
        雅儿怔怔看着不知何时心血直流的如冰，低哑的笑的如鬼哭一般。怎会？她要杀的针，不该会是如此啊！
         不可置信的否认着心底一闪而过的答案，面无表情冷眸中倒映着倒下的人影，直到灵映黯然无光流敞的哀鸣。雅儿这才慢慢的挪过去，指尖探过鼻息似最后确认什么。
          又是这样的冰冷。
          “这样，又算什么呢？”
      嘴角酸涩牵动一抹自嘲却被脑中浮现的画面害怕着紧握拳头，想要击在如冰背部瞬间却是将人翻过拥入怀中。
        温热的泪水凝结在眼眶泛着，嘤嘤呜咽吞下腹中嘶哑楠楠。
       “可恶，你以为这样，吾就不恨你么？吾恨你啊！你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一个又一个，让我在余身中品尝想象里孤寂躺在泥土中，随着时间慢慢腐烂，灰化，不复面目活在我的世界！吾恨你啊。。。。。。如冰”
        宣泄般的倾泻自己的恐惧，手中的身躯仿佛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根浮木，紧紧抓住。
        许久，许久，久到天已放晴，星河浪漫，雅儿看见如冰，浮梦一人抱琴，一人提盒，对她道。
         “傻雅儿，你抱着这木头做啥，快来吃糕点呀”

曲雅儿
      滚水覆粉，信手拈揉，与案上早已备好的馅料，忙碌准备着。今儿个十五元宵佳节，一早上接了龙灯便让放了几个小丫头的回去，自己则在厨房包着元宵。
         调了自己与那几位独爱的口味，也多做了些其他的，大家也好热闹热闹。正想着眉眼弯成新月，麻利的将包好的汤圆下水煮了，又包了几个稍大的滚了油，炸成金黄色，配了解腻的清茶一同放进食盒，净了手，撑了伞就去了儒门。
        笑意浅浅的将汤圆分至那些少年人，寻了问话如冰在何处，直直过来，便听了她那小弟子嚷嚷着，不由掩面扑哧信步过去道。
          “你徒儿要吃的是你做的汤圆，拉我过去做甚？”
          直直越过如冰，却将食盒放在她手中，伸手将她那徒儿抱起来，埋头蹭了蹭。
       “我也想吃你师父做的汤圆呢，咱们一同问，可好。”
        

曲雅儿
         抱着小音儿亲昵蹭了蹭额头，一同瞧了如冰一脸无可奈何，自己是带了她最爱口味的枣泥陷汤圆，也想着她会试试其他口味的，所以自己也带了几种陷的，如冰糖芝麻等。
         不过，如冰亲煮的样子，道真是可爱了呢。念着平日里，她不是弹琴就是练剑或亦是谈论诗词歌赋等，好不逍遥惬意。但看现在这副和面揉团的模样，真是难得的珍图，不若记下，回头画出来，裁了线秀出来吧。
        心里想着，眼里透着银光，点点滴滴如蜜，对她那点小动作放在心里，只管逗着音儿。
       待汤圆煮好，出锅舀出端放在院中凉亭，便将人放置再石凳上，一手迫不及待的尝试一下。
       “呼，好烫。。。”
        

曲雅儿
      到底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呼着气看着才碰唇舌的汤圆，因还未咬透，白白的皮面上只有浅浅的牙印，听了如冰的话，抬头看了一抹幽怨话在心底。
        还不是厨房重地，你鲜少踏足，想第一时间尝尝嘛！
          正想着，便听到音儿的直呼烫后还是将那汤圆含在口中，连端着瓷碗俯身细细看了，未有大碍便由着去，却未想如冰这番动作。
          眉眼低低看了汤勺中糯白，一口咬紧尽，清香馥郁的陷料流淌舌床随牙齿翻动吞下后定定看着人。
         “甜了”
       随后伸手按在她左胸上。
       “这里”

         

曲雅儿

       双眼无辜被刮了鼻尖，缩回贼手，看着如冰羞涩脸红的样子娇笑的吐了吐了舌头，仿佛登徒浪子那般想着。
       唔，刚才的触感真好。。。。不亏儒门出美人呢。
         有一勺没一勺舀着汤圆，尽数吃了，搁了碗收拾下顺手又给三人倒了清茶，捡着盒中的糕点摆上，一同谈天说地不知时辰，待漫天灯火耀空，宛如白昼映在眼帘，眸如星光璀璨，内心感叹。
         世人祈愿，是望天成之，无忧无虑也好，平安喜乐也好，总是紧着心尖里的人。可她心虽不大，一个天灯怎够呢？
      点头应了如冰之话，提笔若思，终是写下“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羽松坚毅，其富华香，如兰玉芝，经风霜不调，她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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