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墓

徐莺莺

他们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我是个望门寡，那姓张的病秧子死在礼成的前一天，没由头烙上个克夫的名声，外头的人尽管嚼舌头，我只当听不见。再二年，年迈的公婆也去了，空荡荡的宅子便只剩下一个人，我遣了阖府的仆婢，只留了两个知冷知热的丫头伺候，数了数家里头的余银，倒够我过上一辈子。

是日携了祭品往虞姬墓去，往那衣衫褴褛的男子身旁一站——

嚯，倒是个俊的。

“怎的就要哭上了。”

徐莺莺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且说那虞姬形貌昳丽、知书达理，女子生而孱弱，饶是当了回名留青史的痴情烈女，唱上一出霸王别姬的挽歌。

“你恐不是在咒我死呢。”

嗔声携了笑，那俩丫头伶俐，会意福了福身告离，打外边儿守着去了。

“只是……”言辞稍顿，旋身背倚虞姬像前的供台，摘了颗葡萄喂到人嘴边儿，“哥儿想当那霸王吗？”

徐莺莺

脸长得好看，无奈是憨了些，没甚么情趣。

徐风拂掠，别一缕鬓边碎发，耳后痒酥酥挠人心肝。我身量不及人高，仰颌睇了满目春情，指尖儿顺着他嘴角往下，抚了襟口的补丁，顺势也瞧到那腰间陈旧的香囊。

“想当便当，世间已然诸多苦楚，只活着，谁还不是个英雄了？”

又问。

“我弔我那早死的窝囊郎君，哥儿又是在弔谁？”

徐莺莺

“瞧这话说的，我要你几个破钱作甚。”

这些年守着空门儿兀自浪荡，恰也因我与那死鬼郎君素未谋面便阴阳两隔，少女怀春时的缱绻柔情一应埋了黄泉做骨，做不来他这般痴情态，多情无情，冷暖自知。

腰上荷包的带一松，就这他那脏兮兮的钱袋子塞了进去。

“嗐，你已是个霸王，我也成不了虞姬。”

“喏，那便当个济慈女菩萨罢。”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