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旦活动】《宝喆》——伊藤秀太&苏珏

剧目名称：宝喆
参与人员：伊藤秀太   苏珏
剧中角色：邵允   多尔
剧目类型：活动
剧情简介：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假正经，渣渣贱贱更美丽，草草绿绿更健康。

关键词：秦岭 自残 童话 忘年恋

多尔

位于嘉兴南湖区的林家别墅。
草坪上觥筹交错，音响里正播放小提琴曲《卡农》，高亢处声细如发，低回处弓弦怯怯，如情人吐息。
镂雕成科林斯罗马柱的铁门以百合花装饰，头发花白的林敖偕头披白纱的林家千金——他的宝贝女儿林蓉，踩过适脚的驼绒地毯，款款走入。
我目光巡视场中，用对讲机吩咐换班保镖：
“林家要求尽量低调，你们把其他入口都看好了，一个记者都不能放进来。尽量别起肢体冲突，硬来的直接连人带设备扣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林敖将年轻貌美的金枝玉叶嫁给一个戏子，在沪上地产圈已经传为一则笑谈。然而，只有我和他知道，对于接盘他女儿肚子里这块多出来的肉，邵允已经是一个最上得场面、也最易向股东解释的选择。白富美和娱乐圈的小男友玩儿出火，喜结孽缘，算不得什么新鲜新闻。总比——把我和他，我和他女儿纠缠不清的这盘烂账捅出来，要好得太多。
而邵允要转战大陆，人脉、曝光度、热钱注资一样都不能落下，林蓉是我为他打的第一张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张牌。

准新郎一身挺括西装，尽显小生迷人风采，在地毯尽头微笑注视。若这场婚礼能上星直播，相信他的女粉丝们都要为这一刻而心碎神伤吧？
婚礼前，我们仅仅短暂相处了十分钟。我在镜前替他整理着装，摸了半天，被他半瓶水精准砸头。我拧开瓶盖喝一口，装模作样看了看牌子：
“你我的怡宝，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我们在化妆室的落地窗前接吻，阳光洒进来，一地放肆疯狂的灿烂。

下意识舔舔嘴唇，我松开领带，把尚余小半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多尔

邵允出道得早，六年前我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他，他还是个少年。那时他参加翡翠台举办的无线新人选拔大赛，一张秀美无害的脸夹杂在成堆明朗爽利的面孔中，谈不上有多高的辨识度。我拿着林敖给的三百万港币，在汇丰银行开立公司账户，第一批想签的艺人里，也并未包括他。
我们正式认识，是一年以后，林蓉的19岁生日。她抵港购物，顺便在洲际酒店的米其林餐厅定了位子。
天公不作美，自傍晚就下起瓢泼大雨，苏力士巴利道上一片雾雨蒙蒙。出租车的广播沙沙作响，男歌手的声音仿若远在云端：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司机瞄一眼前方无数尾灯，再觑向后视镜中我与天色一般阴沉的脸，动动嘴皮，欲言又止。
在饭局上露了个脸，林蓉的那群狐朋狗友实在让人兴味索然，我看看窗外，估摸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直接在酒店开了客房休息。刚按开电梯，角落里站着的人扬头，我们视线相交。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认出了这张谈不上辨识度的脸。
成人童话，始于色相，大多也终于色相。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邵允鱼肚般白皙的锁骨，以及挑逗性的动作，忍住拉开裤链干翻他的冲动，慢慢走过去，把手中的文件夹丢到床上。
“洞房花烛夜就免了，张导有个电影，爱情贺岁片，我和他打了招呼，你明天去试戏。”

张导也是港人出身，作品等身，质量慢说，却是妥妥的小成本高收益，在业内的引资实力不亚于许多噱头十足的所谓大片。他以往专拍喜剧，这部爱情片是他跨类型创作的首次尝试，又将排期放在贺岁档，可见他本人及出品投资方的一致重视。大陆鲜肉如云，邵允初来乍到，一只脚还在无线外围的浑水里，按理说是插不进队的，好在张导看过资料片后，对他的外形与表演方式非常满意，听说他国语也不错，便拍板定下了电影的男二号。
这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更兼性格复杂，经历多变，邵允能否把握和表达，是个不小的挑战。然这个电影与角色成功与否，于他，是必须的圈内资本积累；于我，是下一局赌注能否开局的关键。
我们都不能输。

他枕着我的胸膛看剧本，我们手臂交缠，我听他毫不假饰地对我抱怨，呼出的热气粘在脸上，有点痒。我长时间看着他的脸，看床单反射的暖色灯光映在他脸颊上，仿佛另个世界的生机勃勃，真是美丽惑人的人间烟火。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永远这样沉溺下去。

试镜地点在北京。第二天，我和两个助理送邵允到高铁站，目送他们上车以后，我回返完成林敖托付的任务——帮他的宝贝女儿邵太太搬家。林敖已事先在首都朝阳区为女儿和女婿新购置了婚房，离经纪公司不过十分钟车程。
好不容易将林蓉的试衣间城堡清空交给物流公司，已是第二天中午，此期间接到香港房东电话一次，林蓉电话数次，两名广告商的电话一次。这两名广告商，一名是与邵允有过合作，洽谈续约；一名是个新品牌，产品刚刚投放大陆市场。抵达上海虹桥机场时，我正阅读邵允那条浮夸的微博动态，第三个电话进来了，是助理小赵。

“多总……邵哥昨晚回来好像就一直心情不好，刚刚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脾气，还不让我们联系你，我这是偷偷躲在洗手间给你打的……”
我：
“怎么回事？”
小赵：
“我，我也不知道，总之多总你快回来吧……”

一下飞机，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丰联大厦。途中，我正欲去电张导问问试戏情况，张导却先一步来电了。
“小尔呀，不是老张唔俾面你，里新人我没法调教，做戏先做人，他一来，先把我剧组一半人得罪了，包括制片人带过来的陈琛，你说这个戏我还怎么拍？既然受不了气，可以带资进组么，看小尔你面子，男二还是他的。”
我放低姿态了解完事情经过，末了十分客气地说，错在我，我没有和邵允说明张导的工作习惯，下次请张导吃饭赔不是。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两个助理一边喝奶茶一边小声聊天，旁边的垃圾篓里堆了些被撕破的杂志和碎玻璃片。她俩扭头看到我，如蒙大赦，请示完毕，顷刻消失。办公室内，邵允窝在沙发上，想是发作得累了，听到我开门进来，只是懒懒看我一眼，回头继续保持姿势侧躺。
我不是没预料过把邵允签到我这里，他会受委屈。在这之前，他虽不出名，但微博粉丝量级不低，在推特上也有个小型的所谓全球后援会，本人过得单纯明白，自由自在。如今来了大陆，卯足劲要往上走，还要挺胸抬头清清白白地往上走，自然被人迎面一脚踩得不留情面。我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想和他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说我太心急，没多顾及他的意愿，就把他推上这条看似赌小得大却猫腻糊墙的捷径；还是让他收一收脾气，韬光养晦，少年老成，早点学会人戏不分地捧臭脚？

可我当初看中的，不就是他那份横冲直撞的率真么。

我正在犹疑，邵允突然翻坐起身，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走。我伸臂挡住他去路，拽起他手腕，强硬地把他拉到近前，低声说：
“算了，爱情贺岁片没什么含金量，又不抬身价，也不送片评奖，不拍就不拍了。你既然发了动态，我来准备接下来重头的通稿宣传，顺便给你谈谈广告合约。你休息一阵，哄好了你的邵太太，我让林董出资，我们自己找编剧，找导演，嗯……”我轻轻拍拍他的脸，“找适合你戏路的，别浪费你这受气媳妇的小模样。”

这次小插曲过后，邵允在大陆的工作渐渐进入正轨。相比从前，他有了些变化，虽则说不上脱胎换骨，但也一一体现在日常生活细节中，至少在这以后，小赵和小周再也没找我告过状，反倒暗搓搓注册了好几个微博小号，整天在邵允的动态下刷鲜花尖叫，刷到嗨时还不忘截图给我，俨然已是邵允的半个迷妹。
新广告商第一支样片的拍摄现场就在北京，按理我该到场，然而正在这个节骨眼，香港公司有女演员捏着公司高层性侵女艺人大料，声势浩荡闹起了解约。这位小姐嫩模出身，公司当初的培养计划，是以上台资时装戏客串混观众眼缘为大前阵，不想她自有主意，搭上了有黑色背景的三俗片导演，妄想一脱成名，最后所托非人、鸡飞蛋打，估摸也受人唆使，撕破脸皮使出撒泼大法，计算着这官司无论输赢，她都不至于吃亏。我与其他合伙人一致意见，觉得这种事情，黑吃黑就好，所谓“公司高层”，一个都不需要出面，但鉴于最近香港审计局对股权变更频繁的大陆子公司盯得很紧，我还是不得不亲自赴港对此事做个交代。
尽管抽不开身，我还是给对方负责人打了几次电话，确认邵允拍摄一切顺利，才算放心。
一直到资金到账，邵允的男主戏份拍完，林蓉都没再有什么大动静，猜测她是想斩断前尘，专心做她的邵太太了。

刚结束手边杂事，林敖的秘书联系了我。电话里短短数语，让我在人来人往的酒店旋转门前突然停步。
“警察刚刚在秦岭鳌太线发现了尸体，经他俱乐部的经理指认，确认是多建国。多先生，林董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喂，多先生，你还在听吗……喂？”
最初几秒的空气凝滞感消失以后，我闭了闭眼睛，莫名觉得如释重负。走出酒店大门，我对电话另一头道：“不了，请你转告林董，从他把我自秦岭下那个小城镇带出来起，我和姓多的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夜幕低垂，飞机抵达国际机场。我打开公寓大门，黑暗中有人凑过来，我刚要动手，脊背蹭到开关，灯亮了，是邵允。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吻他，片刻后别开脸，问：“你怎么在这，林蓉人呢？”

多尔

被扫地出门？
我在脑中过滤一遍林蓉看似甜美柔弱的形象，再翻一翻林大小姐把人扫地出门的历史记录，看来她已完全代入新身份，全不和邵允见外了，这是件好事。
邵允锲而不舍地挂住我的脖子，我只好半揽半抱，带着这个人型吊坠移动到楼上书房，打开电脑，调出公司文案部发来的邮件：
“你和林蓉的‘世纪婚礼’通稿早就写好了，总计27个版本，主题相同，篇幅与角度不一样，等到你第一部电影上映，我会发给各大媒体。在镜头前面，你需要保持痴情专一的奶爸形象，这个是你的专业，不需要我教你吧？”

我检视完所有通稿的标题及大纲，侧头看去，邵允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睛里两簇火焰幽幽跳动。
我这才后知后觉，隔着一层衬衫揽住的腰，热度有点不正常。我合上电脑，不着痕迹凑近他的脸，近到能闻到他鼻息里极为微弱的奶油和莳萝香料味儿。我蹭了蹭他的鼻子，看着他的唇，嗓音低哑，轻声呢喃：
“晚上吃的法国菜？”

话音将落未落之际，两人遵从有史以来情动而发的默契，我将他的衬衫下摆自休闲裤里扯出来，手探入他的皮带下方，在他的那话儿上方游弋；他也探出手，粗鲁地拽开我的领带，急火火地解我的衬衫扣子。
我抽出抱住他肩膀的另一只手，捏了把他挺翘的屁股：
“两天没洗澡了，你也不挑食，走，去浴室，洗干净了再干你。”

多尔

浴室的玻璃门被氤氲水汽遮盖，花洒中细密的水流砸在瓷砖上，声响单调而整齐，浴缸里的泡沫漫出至地板，却无人理会。
镜中清晰倒影出两具赤倮交叠的躯体，两条舌头来回吮吸探寻，津液濡润出的不止是彼此腔壁的形状，更是同享雄性激素的个体对野蛮碰撞的极致渴望。
平常的邵允甫一看没什么特别，一旦褪尽衣物，那便是罗丹笔下收放自如的单线素描，可称造物杰作。他饮食习惯不算健康，健身并不频繁，但胜在年轻，上天赏饭吃。他的腰身与我见过所有男人的腰身都不一样，自肋骨下收，从大腿外扩，线条流畅，优美无匹，我最爱把他压在墙面自后进入，此时只要伸指卡按他脊骨与腰线相交的凹陷处，他就会喘不上气般连连求饶，屡试不爽。
那晚的香港雨声淅沥，整个房间都是雨与香江水道融溶交合的靡靡之音。音响里反复播放着《我的太阳》，多明戈质感分明的嗓音一遍又一遍低回盘旋，深浅不一，却丝丝入扣。

我一边顶弄他，一边在他耳边慢吞吞地问：
“你和林蓉……做过吗？”

多尔

这种时候，他如果答“是”或“不是”，已经足够自证清白，但他选择了反问我。
那就是做过了。
我翻转他的身体，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水雾中，他的眼里仍有火焰，却不如先前光亮了。没来由的，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抚开他湿漉漉的额发，如他所求，抬起他的腿，抽出凶器，一送到底，伸手钳住他的下巴，注视他脸上不知是痛还是快乐的表情，用力舔咬几下他鲜艳欲滴的唇珠，在他唇齿间道：
“尝过你的味道，女人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床褥凌乱，身无片缕，空气里有股混合了沐浴露味道的腥膻。我搂着邵允，脑子里想的却是林敖那张被岁月侵蚀得沟壑横生的脸。
林敖这“上海传奇”的半生，有三分之二的笔墨，都源于林夫人。
多年前，林董事长还是位少年瘪三，在供销社后院偷偷养猪，在大队桑田混种生姜，被举报后连夜跨几十里山路躲到县城，幸遇命中贵人——林夫人，长他三岁的农学院长千金。林夫人慧眼识珠，义无反顾帮这个不甘庸碌的男人落户，调职，资助他做项目，替他递标、挡酒、打人命官司，公司入轨后，亲自赴开曼群岛筹备上市。可惜她生年有限，一去未归，猝死在异国他乡的谈判桌上。
一无所有时，被铿锵玫瑰爱；万贯缠身时，有红粉佳人疼。眼看林敖即将活成男人的终极梦想，变数——他烂泥扶不上墙的宝贝女儿林蓉——姗姗来迟。
铿锵玫瑰林夫人会爱上林敖，我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在安康市那个阴暗潮湿的筒子楼过道里，刚过而立之年的林敖西装革履，笑着对我伸出手的时候；他用饱满嘹亮的声音，看着我，唱“我的太阳，那就是你”的时候；我在英国的学校酗酒斗殴，休学回国，他力排众议砸钱让我成立经纪公司的时候……我想，所谓忘年恋也不过如此。
然而我的“太阳”，不是林敖，不是林蓉，也不是邵允。

我亲吻邵允柔软的头发，“明天早上有个通告，我替你推了？”

——第二幕•始——

多尔

第二天清晨，邵允没有叫醒我，静悄悄走了。拍摄完成后，导演告诉我，他来的时候连助理都没有带，穿得十分单薄，面色不佳，但精神不错，拍摄过程中还和女演员及导演频繁交流，提出了很多让人耳目一新的意见。
MV后期剪辑完成后，导演给我寄送了样片，当天便在流媒体渠道及移动播放应用上架。各大终端的后台数据陆续送达，篇幅仅占据MV四一的邵允热度触底反弹，后来居上，超过女主角以后，还在以千分级日基数稳定攀升。我独自在放映室将MV反复看了一下午，这种刷脸的口水碟，词曲唱没什么特色，好在视觉顾问没白请，风格清秀、节奏明快，镜头前的邵允一改他浮夸外放的表演方式，自创了一些以往没有的小细节，显得生动而温情。浪子收心做暖男，是经典的转型传统，也很贴合已经在假脸脑白流水线上感到审美疲劳的大陆观众的口味，很好，他悟到，也做到了。
次日，为响应张导剧组的宣传，我拣了几篇预热通稿发出，循例投放娱乐版及热搜，这些通稿里未提及林蓉，只捎带了电影花絮及投资人背景，不到两个小时，林蓉的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
“邵允今天问我孩子的名字起了没有，还在易贝买了一堆母婴用品，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这是真要做居家好男人了吗？”
我打开上证指数大盘，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曲线，随口回答：“不是很好吗，孩子生下来叫他爸爸，比叫我爸爸好吧？”
林蓉静了片刻，短促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有区别吗？”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例行公事道：“我爸爸后天过来北京，你记得来这边一起吃个饭。”

多尔

关掉大盘，我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林敖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很多事情他不再直接过问，而是经由秘书或他人之口传达，如今，就连来北京这种事，都要林蓉先来提醒我一嘴。究其原因，表面看起来是我们各自忙各自的，聚少离多，实际上是林氏大厦将危，往日他对我说一不二的掌控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林氏雄起的时代，除了房地产，曾持股境内外电子、自控、稀有金属企业，对冲运作健全灵活，彼时以林敖的气魄，不说给我开个经纪公司，就是买下丰联大厦送给我，都绰绰有余。然而官方与证监会嘴脸突变，政策紧缩，境外屯资企业首扛撤市整改寒潮，外部情势一紧，林氏内部的各大山头，便按不住了。
林敖这次来北京，恐怕不是要一起吃个饭那么简单。
我下楼取车的间隙，主动给林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后天到的时候，我会去接机。

这套首都二环内的独栋别墅，花园环绕，光鲜气派，男女主人穿着家居服前来迎接林氏的一家之主，以及我这个故意穿得高调无比、第一次大喇喇拜访的“外人”。我的眼睛在林蓉的肚子上停留两秒，转而一瞬不瞬地看向邵允，没有放过他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听到他别别扭扭地叫林敖“爸爸”，我笑了。
林蓉兴高采烈地挽了林敖的手撒娇，我故意落后几步，凑到邵允耳边，低声道：“不错不错，奶爸角色进入得很好，不过……面对老丈人还放得不够开，我记得你叫床的声音，可比这声‘爸爸’响亮得多啊。”

多尔

与其说这是一次其乐融融的家宴，不如说是一场各怀鬼胎的身心博弈。惟一值得称道的，应该是邵允对林蓉无微不至的照顾。依我对他的了解，那些挟菜递水的举动，并不仅仅是表演，而是滤去了轻浮伪饰的真心实意。
我正襟危坐，和林敖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林氏的关节琐碎，目光却一直在对面两个人的甜蜜互动上停留，从一开始的戏谑，探究，到最后的安静沉郁。我开始不可抑制地想象他们在床上翻滚的样子。这两个都曾毫无保留让我驰骋伐挞的人，现在却像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一样，在我面前上演琴瑟和谐的戏码。
我咧了咧嘴角，不用看斯特林堡写的疯言疯语，现实远比荒诞故事精彩万倍。

“林氏电子增发的股份，我计划由多建国名下的俱乐部全权中转。之后我会召开股东大会，授意主要股东出手抛售，届时林氏电子涉及资产全部转让，解体重组，并入总部，让会计润色一下俱乐部的账务，我和上面打过招呼了，你不是想给小邵开个工作室吗？年审通过以后，资产换壳套现，工作室也能提上日程了。”书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林敖的脸藏在台灯的暗影里，拿出一只牛皮档案袋，递到我面前：“这是底价资料。”
我跷起一条腿，单手支颐，看灯下升腾缭绕的烟雾，不说话，也没碰他递过来的东西。
林敖等了片刻，凌厉的语气稍有松动：“你就算不为小邵，也当为了蓉蓉，我林敖只这么一个女儿，她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像样的苦，你就当帮我实现最后这一个愿望，让她从此相夫教子，和小邵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好不好？”
我摸了摸下嘴唇，不冷不热道：“她是你娇生惯养的女儿，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林敖停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他注视我良久，才说：“如果你想接林氏的班，我随时欢迎。”
我努力想在黢黑一片的阴翳中辨认林敖的表情，以及那张失去了皮相魅力的脸，然而却是徒劳。我摇头，“林董，我已经过了一心上进、热衷自残的年纪了。”我探出手，捏住悬出桌沿一角的档案袋，在手里扬了扬，落脚起身：“希望你的蓉蓉不会辜负你的拳拳慈父之心。”

无心看邵允和林蓉你侬我侬，我订了最晚班去西安的机票。

多尔

酒店落地窗大敞，夜风微凉，吹得窗帘卜卜轻响。我换上浴衣，在阳台抽完烟，泡上清咖，开始检查林敖交予的文件。林氏电子总体疲软，只大前年在印度孟买购入两家晶体管新秀，进项可观，却几乎全挪进了另一山头镍基电池工厂的大坑，不得已，在最近半年总计增发八万股，均价仅低于历史高位两点，如此丧病的操作，简直公然挑证监会的大网，林敖痛断这一臂，既能精兵简政，又能给上面一个维稳立功的态度，无疑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安康市那个有太多糟烂记忆的家，我半点都不想重温，多建国的俱乐部没了主心骨，怕也是不大太平，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律师和经理人出面，我只要拿到法人证件，到银行办理融资手续即可。
一通电话打到北京的合作律师手上，对方居然没一点如我预料的起床气，听他周遭一片嘈杂混乱，我提高声音：“大律师，哪儿猎艳呢？”
两人在电话里对吼数个来回，他突然来了句：“哎……我好像看到你最近力捧的那小明星了，刚出了一首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邵……对，邵允！你哪儿啊，要不要来照照，他再这么喝下去，保不齐就喝死了……”

凌晨的三里屯依旧霓虹灿烂，光怪陆离，我看到邵允的时候，他已经醉得面目全非。我揪起他的衣领，一看他的状态，明白说话揍人都没用了，叫了个车，把他像麻袋一样塞进车里，带回公寓。
进门之后，我终于憋不住火气，伸脚把人踹倒在地板上。
冷冷看他两秒，我俯身捏他下颌，闻了闻，还好，没大麻味儿。

——第三幕·始——

多尔

窗外，暗夜里絮絮不甘的残余星火点滴退去，偌大帝都如刚掀开眼皮的钢铁巨兽，曦光以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姿势，一寸一寸张开白昼将苏的晨光，撩开它根尖怒张的鬃发，寄生在这巨兽皮囊里的生物，又开始了熙熙攘攘为生计奔忙的一天。
而为数不多的人，却还留在夜魔的梦魇之中。
我已经顾不得不经热水器加热的水温有什么不妥了，邵允没有一点要消停的意思，淋浴头在他的左支右挡下胡乱喷溅，最后弄得我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我忍无可忍，伸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闹够了没有？！你想闹给谁看，嗯？”
冷水与外力的双重刺激下，他脸颊上迅速出现了几道淡红色的掌印，我看着自己的手，也对刚才的举动感到些微诧异。
当初林敖看中的，是我那股小小年纪就六亲不认的冷酷劲儿，在邵允面前，我也向来以全局在握的形象出现。我把过往潜藏于沉沉暗夜，只笃定要换一个光明未来，如现下这样情绪失控的情况，完全足以称为我人生的污点。

要消抹污点，只能选择最原始而下作的方法。

我打横抱起邵允，走出浴室，不顾他的挣扎，像把他丢进出租车一样，重重丢在床上。三两下脱了紧贴在身上的衬衫西裤，把他也剥得赤条条无比通透。
耳鬓厮磨，下体相抵，我捧住他的脸，舔了一嘴他湿润温软的上唇：
“啊，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我们蓉蓉又伤你的心了？”

多尔

他唇上有未冲净的酒精，吻到深处，渐渐加入我嘴角渗出的微腥的锈咸，血的气味彻底唤醒了身体里所有的末梢神经和腺体，放大那一拳所带来的疼痛之余，更催化了与生俱来的征服与破坏欲。
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我不想承认的东西。
手在下方贴住臀侧，覆上已经半硬的姓器，上方长吻将分，从耳廓舔吻到胸前，“你这么在意她是不是和我做过？你爱上她了？”手指从滚烫的尖端撸下，落入柔软潮热的两腿间，我停在入口，荤话里带着不想掩饰的恶意：“蓉蓉让你玩过这里吗？干你的，比干她的爽多了。”

美好的晨光被拒于厚重窗帘之外，昏暗的室内，只有喘息、拍击、翻滚和碰撞组成的殴斗，一圈圈轮回堕落，周而复始。

我简单盥洗，做了份简餐，回到卧室，邵允侧躺在床上，好像睡熟了，我才发觉他又瘦了，肩胛突出的弧度有些刺眼。看了片刻，从衣柜拣了套新衣服换上，将一地狼藉稍作收拾，留下张字条，我出门准备继续昨晚被中断的正事。
楼下停着一辆宝蓝色途锐。我顿住脚步，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女人，是林蓉。我转脚上车，她倒车驶出小区，进入主干道。
她有些憔悴，抓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面色苍白，涂了深豆沙色的唇膏，我看一眼她，先出声：“孩子呢？”
她嗤笑一声：“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宽。”
“哦，那么是邵允的了？”
“你觉得呢？”她转头直视我，目光如淬水的刀，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她把车靠边停在高架上。她捋一把头发，自储物盒掏出烟点上，猛抽一口吐出，“你们……包括我爸爸，都是一样的，你们只爱自己，不会管别人死活，对吗？”
“刚生完孩子，不要抽烟。”我把眼光移开，“你开着我的车，差点撞上路牌，就为了问我这个？”
“你把我爸爸的钱骗到香港，买房买车，凭什么说是你的？”
“所以我买一辆，你就开走一辆？”
林蓉吸一口气，自己及时把带偏的话头拧回来：“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我需要两千万，现在就要。”
轮到我笑了。想当然，她这来路不明的孩子不能被林敖所容，她只能找个人替她挡佛送神。我耸耸肩：“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两千万？”
“求求你。”
我怔了怔。
林蓉捏着烟的手开始颤抖，“我替这个孩子求你。他不要像我，也不要像你，让他像正常人一样长大，给他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