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师城

柯少卿

【一个姑娘自称“在下”，但观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年纪正芳，对那声自称有些不自在，微微抬起右手置于嘴前，咳嗽两声】

【那姑娘倒是毫不避嫌地素手把脉，既是人家姑娘毫无避讳，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何须在意，即便安然坐躺，背靠竖枕】

【只见她把脉沉思片刻，遂询问是否中过暗器，心中不由一凛，这姑娘虽年纪轻，岐黄之术却颇通臻境。说起暗器，不由想起，漫漫黄沙那瞬间，夺命连环，脸色一绛】

确如姑娘所言，伤在右腿。

【话间看那小公子也是紧张时分关注着，便朝他道】

谢公子应该忙活许久，尚未进食吧？先不要管在下，到大堂用个膳吧。

【不容那人多问，只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快步移至床榻旁。因一时急切，顾不得其他，略一颔首，只道。】

在下唐突了。

【将指尖轻覆于其腕上，感其脉搏，又观其面色，见其眼神溃散，唇泛白，眼角略发黑。心下有几分了然，莫非是……分影之毒。这下手倒是够狠。眉间不由微蹙。】

【如今毒性发作，怕已开始侵入四肢，倒还未入躯干，先前最吃紧的怕是时间的问题了。】

【既是中毒，又不知是暗器所致，还是服入。便又柔声询问道】

可有被暗器所伤？伤在何处？

【复又让小二唤来茯苓取了药箱过来，目前也只能先压住毒性，保其性命。】

【转过来的那张面容是清秀中略带柔弱的，若是平常，在他地遇见这样的佳人，自己定会对其相邀，一同品茗观花，说风雅趣事。奈何如今刚脱险境，自己这一身风沙还未去干净，房中的伤患也还未好起来。自己哪里有那些风雅心思。】

【正欲开口让其让开，忽听她道】

这位公子，我方才听见房中有咳嗽声，可是有伤者？

【一怔，转头看向房内。阵阵咳嗽声恰好在此时插入两人话语之中，那姑娘又道】

在下是幽州的一位大夫，若有相求，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她是大夫？有些讶异地看着这看似柔弱的姑娘，却见她突然转身，推门而入。下意识拎着水桶走了进去，屋内，那人早已醒来。】

谢少爷，咳咳，那水就别提着了，咳咳咳……咳咳咳……

【江湖客毕竟是江湖客，纵然受伤，眼光也比自己锐利许多。顺人话意将水桶放下，看了那姑娘一眼。抿抿唇，道】

你刚刚说，你是大夫？

柯少卿

【正在內间剧烈喘咳之际，仿佛听到门外传来那小少爷的声音，还有隐约可辨的姑娘说话声，还不待自己有所反应，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便突然闯入，想想自己有些衣衫不整，便随手拿起棉被抱住身躯，虽自身是年长那辈，也不好在姑娘家面前，失了礼仪】

姑娘，咳咳咳，可是有事，咳咳咳……

【看到姑娘身后的小少爷，他手上正提着水桶，想娇生惯养的少爷生活，现下要做如此重活，不由惭愧，是自己未能护他周全】

谢少爷，咳咳，那水就别提着了，咳咳咳……咳咳咳……

【身体由不可自抑地使劲剧烈咳嗽，整个人不得不靠回床头】

[本在犹疑是否该进房间，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询问。转身对上的却是一疲乏的面容，带着些困惑与忧虑。随即缓缓开口道。]
这位公子，我方才听见房中有咳嗽声，可是有伤者？

[稍顿了顿，又缓缓笑道。]

在下是幽州的一位大夫，若有相求，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毕竟悬壶济世是医者的责任，最令人恐惧惶惑的不是自己的生命遭受威胁而不能自医，而是他人的生命就这般在面前缓缓的消逝。]

[听见房内的咳嗽声加剧，黛眉微蹙，觉其伤势必定极重，命悬一线，顾不得礼法，便先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拎着水桶朝客栈内中走去，若是平常，自己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事的，奈何如今已非昨日，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出这个小镇，因而提水这种事，也不在意是谁来做了。】

【虽是镇上，奈何靠近大漠，水源亦是贵重之物。这桶水还是自己用身上的银子从客栈老板那‘借’来的水源。也懒得去管客栈老板有没有黑自己，只想着早些回到房内，为房中那人擦洗伤口。】

【只是路行一半，来到走廊上时却又停下。抿了抿唇，面色明显有些难看。】

【那人伤势看起来严重，但也只是皮外伤。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毒……】

【阖目，轻吐一口气。】

【看来得想办法去寻个大夫了，不然……他救我一命，我又怎能弃他不管？】

【如此想着，缓步走向房内。却见一道身影正站在房门前，怔了怔，又看看四周，确定自己没走错后。放轻了脚步声，来到那身影之后，又看了看内中。】

……

【突然开口】

你在这，做什么？

柯少卿

【想柯某这一辈子，做人保镖无数，却未曾想过，真替人挡了刀枪。黄沙漫漫，作为随行商贾的保镖，是几日前才加入这商队，商队是扬州谢家的，领队的便是自己所保护之人，谢家小少爷。说来这小少爷也颇为能干，敢独自带领商队走沙漠腹地，若是自己，没有个十年经验，轻易不会涉足。虽说此次沙漠之行也有向导，却不得不佩服这小少爷】

【变故就在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身边本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家丁，忽然抽出弯刀，在骄阳照射下，明明灭灭，迟疑半秒，便护着小少爷，那七八个家丁把两人围于中心，其他商贾早已瑟瑟发抖躲在一旁。心内不由一嘲，这简直就是大户人家的“斩草除根”戏码】

【所幸七八个家丁功夫下乘，自己应付起来倒是自如，剑之所及处，无一不萎靡而下。然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毒针射入脖颈，意识迅速伊始迷糊，视线涣散，心知不能久拖。都是护主之人，却不得不痛下杀手，拉着小少爷，一面挥剑往对手项上而去，然腹部亦受刺伤】

【待把家丁全部解决之后，红着眼睛四处寻找向导，威胁他带着自己与小少爷走回云州镇上，此后之事全然不知】

【醒来之时，身上血污已经擦去，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只是起身还是有所牵扯，受不了疼痛而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师祖先前有一友人居住在云州，常来拜访药馆。这来来去去便愈发熟落了起来，近来念起许久不曾与其喝过酒了，便打理好药铺，携了茯苓一同前去云州。]

[一路走来塞上风景独异，那大漠儿女也热忱爽快，不觉自个身处此地似也有一股豪气散发开来，也欲扬鞭策马，笑踏黄沙。]

[觉身子略乏，思索着寻间客栈住下。不想柳暗花明，远远便瞧见前方有间客栈，携了茯苓一同进去。]

[被小二领进了一间房间，立于窗边，正欲欣赏大漠风光，只听得隔间不停传出的咳嗽声。不由心生好奇，走至隔间的雕花木门前，细指略有些迟疑的抬起，却久久不曾落下。在心里思量着自己这般是否有些唐突。]

====== 开 ======

谢长安

【转动着井边的转轴，缓慢地将井中水打上来。而后将木桶拎起，放在一旁。动作纵然是十分的小心翼翼，但身上风衣的沙尘，还是些许掉入了水中，平静的水泛起涟漪。】

【一怔，伸手似是想捞起那些砂砾，但侧首的时候，却发现身上的风衣上累积了不少沙土。想必是刚出大漠的时候没有注意，以至于留了这么多。于是只得作罢。】

【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亲自干这些原本是下人该做的事情。但有时候时也命也运也，三者逆转，让你不得不屈服。就像是自己，原本什么都不想争，却不曾想到，纵然不争，亦有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漠中的流血仿佛还在眼前，一声又一声惨叫提醒着自己有些事自己就不该去想。微微侧首，素日轻浮的面上已带几分阴冷。想必此时回家中的人，已向那位‘兄长’报告着自己的‘死讯’吧？】

（呵……）

【心中低笑一声，垂首看着水面，水中倒映着的憔悴人面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那么，失去的，自己就一定要夺回来！】

【躬下身子拎起水桶，转身朝客栈内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