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古柳

==承平十年·春暮==

【月华如水，难得是个无风之夜，湖面上泛起一层凝聚不散的烟波，衬得这平日少有游人光顾的秘境一时之间恍如仙地般飘渺。】

【一两只夜鸮在堤石边跳来跳去，试图用扁而硬的乌喙啄起盘子里的糕点，宵禁更鼓打过，整座开封城已沉眠于一派安和祥宁的美梦当中，可瓷盘边却团着堆散乱的衣物，一看即知是被人仓促脱在那的，这个时间，也不知谁会带着点心来此处游水。】

【天阔星垂，明日又会是一个好天气，湖面下沉沉浮浮的少年抱膝而憩，若非嘴边有一串细密的起泡均匀溢出，看着倒真像溺毙了一般。】

【湖水熨熨帖帖地包裹周身，入夜以来的燥热感总算被凉意驱散了大半，少年舒坦得像只从蒸锅逃出生天的鱼，只后悔当初没好好跟大流士修习龟息术，时不时就得游上去换一口气。】

【哗地一声，他猛钻出湖面，惊起大片四散逃逸的水花。水珠不慎落入眼中，不适感令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就在这时，忽闻一道破空之声朝面门袭来，他不由蹙眉往左避让，有什么东西贴着右肩相擦而过，顿时带出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今天到底惹了哪方扫把星，来游个水竟然还能遭人暗算，少年狼狈躲避间忍不住怒喝一声】

[波斯语]有本事等我穿上衣服再打！

冥教，已成历史……

【白骨所说，触及到无缘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伤痕，令这些年早已觉得自己冰冷无漏的人发觉，原来，自己依然有些缺陷，很大的缺陷。】

你，说的对。

【许久的沉默，漫长的等候，再开口，是已经严肃的话语。】

虽说如此，你毕竟曾是冥教好手，武三叹与我有旧，今后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也可以找我，我，绝不推脱。

【风停了，人，终究还是要离去啊。】

————结————

【白骨不禁有些面色讪讪，对于白骨而言，武三叹和无缘都是活在白骨圈子之外的。她一开始只忠于温翘，后来也只是一心培养合格的名叫杀手，对于旁人是向来不甚在意的。故而白骨面对此话也只是笑笑不接话。道了句】

心灰意冷也好，看破世俗也好。这终究是温教主和武尊的想法，别人不得而知。我等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对于这人直呼两人的名讳的事情微微蹙眉，暗道自己不拘小节。冥教当年与皇室的暗地里的对抗，其中苦难决绝也只有冥教自己知道。所谓枭雄，也不过是乱世的失败者而已。白骨不想妄加评论，只是回首一拜】

若是有缘，阁下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们。

我以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遇到前辈这般熟悉冥教的人。冥教，已经成为过去了。

儒门？怎么，三傻没和冥教之人说过，无缘早已脱出儒门了吗？

【归隐？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当年立誓不破赵氏绝不还的冥教武尊怎么会甘心过你侬我侬的田园生活？】

温翘和武三叹都已归隐？冥教当年究竟发了什么事？两个雄图霸业的不世枭雄竟会心灰意冷。

【武尊武三叹，白骨神色忍不住微变。自建元5年，不落日城主炎照亡故，白骨接受不落日之后，获悉了更多的冥教内部机密时，对这位武尊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崇拜和尊敬，只是冥教归隐几哉，白骨忍不住想，还有旧人提起这般老前辈，也是难得】

武尊自从二年取了夫人之后，便就退隐，不多问江湖事。自温教主彻底归隐，我等之间更无联系。冥教规矩如此，请恕我不便多言。


【心知今天这一劫，自己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倒也不在扭捏】

阁下可是儒门无缘？

广南人？

【无缘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闭关多年，待出关之后，刀剑山庄不复存在，广南冥教也再无音讯，这下遇到一位冥教好手，怎可放过？】

哈，白骨之名，怪或不怪，不都在哪里？我好奇的是，冥教武尊武三叹何在？

【轻声细语，只想让眼前白骨听到，无缘话中尽是笑意。】

【当年与武三叹一别，未曾感谢他救命之恩，出关之后，再也寻觅不得，现在既然偶遇冥教好手，也算了了一桩因果。】

【我似乎想起来，无缘是谁了。白骨神色平静，道】

广南人，如今赋闲在家，便到处走走看看，游历天下。

与阁下目的相同。

【顿、白骨本不欲提起前尘往事，若是避不过去，似乎也没什么法子】

阁下可是觉得白骨名讳不深好听？甚为怪异？
【常人停了名字，这般反应也实属正常，可明显这人。。】

白骨？

【听起来这个名字似乎是一个代号吧？怎会有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会叫白骨这样恐怖的名字？而且，为何我对白骨这个名字甚是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脑中思虑千转，嘴上依旧没有停下。】

在下只不过是来欣赏京畿美景罢了。

【等下，白骨……莫非是……】

【无缘心中对这女子身份有了判断，却是难以相信，毕竟，若是依他所想，眼前这女子该是冥教的好手才是。】

不知姑娘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无缘，这名字真耳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那儿听过这名字】

白骨。

身为江湖人，对那对祖孙感兴趣不是很正常，不过，我是为办事而来，如今事情办完，就想好好在这京城走一走，逛一逛。

【感受一下天子脚下的车水马龙和夜不闭户，说起来自己的名字和这人的名字倒是甩在一块儿的，有趣】

阁下呢？

无缘。

【迎风而立，享受着风静静吹过身体的愉悦，眼前的柳树也在风中轻舞，如仙女歌舞。】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前些日子刚在虞姬墓偶遇，这才过了多久，又在这里相逢，西方洋鬼有句话似乎是天地真是小，说的还真对。】

不知姑娘怎也对这古柳感兴趣，还是对那本该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出现的祖孙俩有兴趣呢？

居然有碰上了，阁下还真是个，多情的人呐。

【白骨依旧如往日一样的白衣白斗篷，除了朱雀柳巷，就是想看看这棵百年柳树下所为人传奇的东西，在遇这人，也忍不住咂舌两句，还真是，巧的过分】

是没变么，这棵树屹立百年，见证了多少人的生生死死啊。

【白骨站在柳树下，万条柳丝直垂而下，无风，无波，无浪。】

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承平十年  秋————

【多年未见，这古柳依旧茂盛，可我，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抚摸着古柳，无缘回忆起当年的风光。】

【与谢丘衣的第一战，就那么相逢，后来，为护当今圣上不得不应付他与武三叹的联手威胁。】

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和尚和姑子……听上去还挺像一对儿的。】
【掩口轻笑，接过阿直递来的糖葫芦，仿佛从头发丝甜到了脚趾头。】
——结——

【她问出那句话的瞬间，阿直心里想了想除她以外的别的小姑娘，一个个不是黑就是壮，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如果娘亲不允我娶你，那我就去少林寺当和尚啦！

【与其让他娶了小草那样的，天天对着一起吃饭都没有胃口，他倒不如打光棍算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卖糖葫芦的小贩已在首饰铺旁摆开了摊，阿直从怀中摸出钱袋走上前，倒出来摊在掌心数了数，五个铜板。】

老板，来五根糖葫芦，三个给她，两个给我！

【阿直偏过头看着她，小姑娘听见自己多一根糖葫芦，霎时笑得比爹爹养的花还要灿烂。】

【被阿直拉着往街上走，想想糖葫芦，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走了两步，突然又问】
那——如果不是你娘让你娶我，你是不是就娶别人啦？
【如果非要我选一个人嫁给阿直，那么我真心的希望是小草，因为只有小草才有本事把阿直揍得满地滚。】

【睇着她又羞又恼的模样，阿直心里很是有成就感，拍拍小胸膛挺直了腰杆】

不管！你不嫁也得嫁！大人说话都得算数的，我们小孩子哪插得上嘴~

【其实心底暗暗窃喜，幸好母亲与阿满她娘素来关系不错，不然若是将那魁梧的小草许配给他，阿直可不依。】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复牵起她的柔嫩小手道】

走，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贪吃的小孩佛祖才不收呢，水月庵那么穷，哪里养得起你这只小猪崽~

去！
【红着脸瞪他，红糖饼又回到了手里，其实心里是满足的。】
谁……谁要嫁给你！
【伸手指了指城郊的方向，嘴上偏偏不肯服软】
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城郊的水月庵当姑子陪佛祖去！才不要嫁给你呢。
【我才不去呢，水月庵里的姑子天天吃素，我那么美，万一把脸吃绿了多亏呀。】

【阿直平素里最喜欢欺负小满，许是觉着她气急时候叉着腰怒红了面的样子比同一条巷子里头别家的小姑娘都要可爱。】

【见她转过身不愿再多看他一眼，阿直迈开腿急急绕到她面前，弯了腰将脸凑到她跟前递上糖饼，柔了语调哄道】

喏，我的好阿满，糖饼还给你，别生哥哥的气咯？

【听她提起那些个小花小草什么的，屈起手指往她脑门上一弹，哈哈大笑】

竟胡说些什么！我娘早与你娘结了亲家的，你以后长大了可是要嫁给我的！

【眉眼中却是比她更得意几分。】

嗳——你！
【踮着脚扑腾了两下，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气呼呼的瞥过脸，两手一插腰】
你就可劲儿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小花小草小美和小丽！
【哼哼了一声儿，眉间却带了一丝得意】
看以后谁敢给你当媳妇儿，大！光！棍！

【右肩上一沉，软软的没有力道，男孩下意识朝右回头望去却望不见人，下一瞬便心想，哎呀坏了，又中了那丫头的道儿。】

咦，小满呀~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了件鹅黄色的衣服婷婷立在旁侧，耳边梳的两个小髻簪了小花，唇红齿白的样子煞是好看。】

你怎也这般早？也是来占个好位置看蛐蛐儿的吗？

【见她津津有味吃着手上捏着的半块饼，直起膝盖垫脚一把夺过，高举于她头顶故意让她来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