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枝镇

【恍惚间，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受不了没完没了的颠簸，再睁开眼时，只见天依然是灰蒙蒙一片，仿佛太阳的热量早已被乌云吸去，感受不到片刻温暖】

【一手扶着头，努力地想看清如今的形势，却觉得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眼熟，待到近前，才发觉这便是先前打马而入的城门口。原本以为自己昏迷少说半日，原来不过眨眼瞬间。条枝镇外方圆几十里都荒无人烟，想到自己才刚刚从那里进来，还没好好在这里休息一晚，又要拖着病体去过那风餐露宿的日子，脑子里响起一片哀嚎】

停下！快停下！

喂喂，我叫你停下！

{听了那句话，心中只道这小丫头好不正经，病的如此重了竟还说出这等混话来调笑。}

{圆圆大眼中眸光流转，甜甜一笑，双颊各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却在一瞬间故意板起了脸，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好，本姑娘就将你葬在那牡丹花丛下面去！

{一手扶住女子身躯，一手执缰绳调转马头，口中“驾”的一声，马蹄疾奔而出，眼看便要冲着城门口而去。}

【人影的晃动，只让人感觉胸口发闷，与此同时，竟觉得耳朵里充满着奇怪的声音，像是全天下的乌鸦都在耳边呼喊一般，烦不胜烦】

【想抬手挥去一旁的干扰，却提不起一丝气力来。脑子里一片混沌，正当时，只听见一声“叮”，刹时间世界一片清静，再听不到一点杂音】

【坐下的追风不安分地动了动，随即便觉肩上一暖，一抹鹅黄像是给灰暗的天空带来一线活力与生机。手上的缰绳被人从身后夺去，她清泠的嗓音随后响起】

装神弄鬼？你可见过我这般心善的女鬼。

（不管你是不是女鬼，若你要对我怎样，以我如今这样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回击之力？即便没有生病，看你方才那惊鸿一瞥的轻功，也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你的掌控）

【心里这般想着，却也只能无力地笑笑，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开口道】

人们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我不是男的，但能享受一回这样的待遇，倒也不虚此行了！

【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在说完这话后，便只觉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但愿这好心的姑娘能送佛送到西，将我送到医馆去……）

我……们？

{微微怔住，一时间不解她话中何意。再偏头顾盼左右，宽大的广场仍旧空无人影，只当她被我吓着了，也要反过来作弄一番才好解气。眼珠子一转，噘着嘴道}

这儿除了我以外若还有别的人，你才真的见鬼了呢。

{说完却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再抬眸一看，马上的人儿神色迷离，昏昏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那马上跌下去，或许真是因为在这寒夜里赶路而致风寒侵体，精力透支。}

{不容多想，人已翩如飞鸟般窜出，随着一阵“叮——铃”之声，便已飘落在那少女身后的马背之上，而本是穿着的裘衣如今也已披在了她的背上，身上露出一身明丽的鹅黄色衫子。}

{从她手中拿过缰绳，含笑道}

装神弄鬼？你可见过我这般心善的女鬼。

[似乎用尽了勇气，眼睛也只能一眨不眨地盯在那里，就怕一转头，便会忍不住落慌而逃]

[听到她的回答，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又生气起来。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因为恼怒，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装神弄鬼地作什么？

[隐约间见她似乎在朝着自己挥手，不知她是何意，端坐于马上未有行动，只是眼前的晕眩更甚，那里的人影变得有些模糊，看起来就像有好几个人在不停晃动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

{本是不经意间蓦然出声，却见她吓得呆立当地，复狐疑四望，忍不住又扑哧笑了出来。}

{她看起来虽被我吓得不轻，似是察觉到此处尚有人在是一件十分惊异之事。可是她自己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在拂晓时分独自驭马入城，亦不可不谓一件有趣的事儿。撇了撇嘴，悠然答道}

自然是人喽，难不成会是鬼吗。

{街道被浓重黑云笼罩，本打算占个好位子观看表演，顺便摆脱掉一道而来如影随形的两位师兄弟，如今不由后悔来得太早了些。念及只怕离天色大亮还有好一会去了，有个人来陪自己说说话倒也不错。怕她看不清自己，说着还特意朝她招了招手。}

[打马从城门之下路过之时，似心有所感，回望来时之路，入眼处一片暗色，笼罩在寒气之下的风景显得越发凋零没有生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爹爹此时怕是早已醒来准备上朝，不知他是否有按时用餐，不知他是否会挂念着任性的女儿？]

[一时间颇有些感伤，抬头望向了天空。冬天的日出要比夏日晚上许多，因而此刻时辰虽到，但天空依然泛着墨色，偶有一两点星光，不过也很快就掩盖在厚厚的云层里，再不露丝毫踪迹。街面上行人稀少，大约也是畏惧着冬日的寒气，或许还有些依然沉浸在梦乡里，早起的，只是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穷苦百姓。]

[借着街边偶尔出现的灯光继续前行，经过空旷的广场时，没有任何阻挡，风便开始肆虐。忍不住咳嗽两声，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笑声。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笑声显得突兀而诡异，按压住突然快速跳动的胸口，警惕地朝左右巡视，朦胧间瞥见中央的广场边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勒了马立在原地未动，好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喝问道]

谁在那里！

{寒风凌冽，鸡鸣破晓。昏暗的大街上冷冷清清，也许多数人尚且正酣睡于梦中。}

{师父此次自东瀛远渡，却只是途径云州，并将我约见于此，除了交代一些雾中楼的等闲实务之外，所来之缘由，却是只字未提。这固然不是坏事，至少爹在知道这是师父的意思后，便同意让我出门，虽然派了两名师兄弟跟着，只是能光明正大的跑出来玩，总是好过偷偷摸摸的。}

{城西的广场中有一用巨竹撘成的棚子，正中有一个大台，看起来气派威武，这正是条枝镇最有名的杂耍班子平日表演的地方，也是最热闹拥挤的地方。}

{裘衣佩剑，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台上等待着。垂下的双足悠然轻荡，不时朝双手呵着暖气，看来云州冬日的晨风比想象中还令人吃不消。}

{城门方启，便闻一阵马蹄之声远远传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偏头望去，一名少女自城门处踱马而来，至近处，只见她面容苍白，有些吃力的紧握缰绳，马蹄步子亦是有些凌乱。不禁轻笑出声。}

=====建元六年，冬，补剧=====

【建元六年，楚昭大战濡河，昭军败】

【也许将来的史册上对于这一场濡河水战只会有寥寥几笔的描述，但对于百姓而言，这却是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切肤之痛】

【云州，条枝镇外】

【这里离幽州稍远，又比邻边境，两市之人互通有无，热闹非凡。然而毕竟大战刚过，集市萧条】

【从开封出发，一路行来，见多了背井离乡的穷苦百姓，他们的脸上带着对未来未知的茫然和恐慌，也有着深深的不舍和疲惫。看着那些衣裳褴褛的乡人，却突然想起了爹爹。他一生为大宋王朝鞠躬尽瘁，可是面对那样的帝王，也不知他的肩上背负了多少】

【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愿陪着他，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拖累他。还不如就此离开，让他能专心帮那人处理朝政】

【早晨的寒气稍重。不过是在镇外等了一刻，竟觉头昏脑胀，大有风寒入侵之兆。伸手扶了扶额，待城门一开，便催了马，打算入镇】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雾气朦朦，这般年纪，没了父母定是很难过的，搂着她的双手不觉又紧了些，轻声安慰着】

别难过了，虽不能再见父母，你也要坚强地长大，他们也一定希望你能快乐。

【她小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虽还带着抽泣，却是展颜一笑。听闻她还有叔叔阿姨，也都待她不错，那至少生活还是可以保障的，也是万幸了。】

那一会儿玩累了，可要早些回家，不然你叔叔阿姨可要心急的。

========== 结 ==========

【也许姐姐是可怜自己心疼自己，也可能姐姐有着相似经历，姐姐一伸手便把自己拥进怀里。毕竟也只是个十一岁这小姑娘，这般年龄本该于父母前承欢膝下，却父母双亡，如今更是独自一人出门找寻爹爹。出门怎久，在姐姐怀里首次尝到被疼爱的感觉，阵阵哀伤委屈之感自心下涌上，忆起爹娘又感一阵悲恸，眼眸中迅速蒙了层水雾。 】

【姐姐那轻柔的嗓音自脑袋上传出。寻找爹爹此行可是瞒着镖局的叔叔阿姨们，只有自己一个小姑娘孤身往外游荡。可却不敢对姐姐讲实话，怕被她送自己回镖局，那就别想可以再次逃出了。抬手擦了擦眼边沾着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展笑道】

我还有叔叔阿姨

【一顿，复添言】

他们都待我很好

【关切一问，不料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这山下便有个小镇子，本想着是小孩子贪玩，自己偷偷跑上山玩耍中了暑，不想却是这样一个苦命的孩子。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却不知怎么安慰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下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自己也是自幼便离开了爹娘，不过却是自愿为之，更有师父师姐的关心照顾，生活得也是无忧无虑，她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该如何生存。】

那你如今怎么生活呢？

【喝过水后，解了解喉中的干涸难受，药丸的苦涩味儿也被冲淡了些，紧皱着的秀眉方缓缓解开。 】

【方才吞的药丸药效开始慢慢发作，果真是苦口良药。感觉没开始的那么糟糕，脑袋没那么晕眩，身子舒服多了。还好遇上这姐姐，不然早就因中热送命。勾唇提声谢道】

谢谢姐姐。 。 。

【虽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可声音还是能听出那隐藏不住的疲惫虚弱。 】

【娘亲于自己五岁那年生产时难产而逝，对她的印象极其模糊。娘仙游后跟爹爹相依为命，但他却在是次护镖途中遇险丧命，自己现在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了。垂言敛了敛黯然的神色】

我爹娘都不在了。 。 。

【心中知道这药丸苦涩，果不其然，看她吞下药后便紧皱了眉头，又忙着往嘴里灌水的可爱样子，心中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喜爱。许是喝得急了，不小心被水呛住，连连咳嗽了起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忙轻轻帮她拍着背顺气。待她微微平静些，才仔细打量着她。眉弯如黛，秋瞳剪水，虽是稚气未脱却已然一副标致的美人儿模样，太阳映着她红红的脸蛋更是显得可爱。只是这么热的天气，一个小姑娘在这郊外，周围也没个大人，心中多少有些疑问，不由多问了几句】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大人呢？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吗？

【炎阳似火，仿佛要把世间万物都烧干似的，纵使躲在林荫下也避不过那腾腾热气。在烈日暴晒下浑身都是汗，湿答答的衣服黏着身子很是不舒服。 】

【借着姐姐的力度移了移身子调了个比较舒坦的姿势。虽知道自己是中热，也知该怎么治理，可手上没药物材料，懂医却不能自医。幸而自己一向有点好运气，儿时跑到山上玩耍时中暑遇上一医师，这次亦然，不然于寻得爹爹前就丧命心有不甘。】

【接过姐姐递上的水瓶和药丸，把药丸扔进嘴里，随便咬嚼了几下就咽下。吞过药丸后觉口中有阵苦涩味，蹙了蹙眉头，抬首直往喉咙灌水，却不小心给呛住了，引得连声咳嗽。轻轻拍了拍胸口，缓了缓。】

没。。。

【嘴上否认着，可嘶哑的声音还是显示着她的虚弱，半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愈发的惹人心疼。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忙上前将她轻轻扶起来。】

【等她坐定，方说着】

看你这样子，像是中暑了吧，来，先喝点水吧

【将自己的水瓶给了她，复又说道】

放心，姐姐是大夫，你吃了这药，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她】

【在树下根深叶茂处半躺着歇息的时候，睡意朦胧中感到有人轻力的推了推自己。微微的睁开双眼，望见来人是个清丽柔美的姐姐。闻得她那关切的问句，张口欲回话】

没。 。 。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唇干舌燥，竟无力说话。故摇摇头以示自己没事，可方摇头就觉得头脑还是晕晕的。且才睁眼醒来一会就觉眼皮有如千斤重，都快睁不开眼睛。】

【刚刚小憩小睡的时候一直半躺着，这姿态有点不舒服，动了动身子想坐好一点，却发现四肢沉重都提不起来。】

【那日在云州草原中迷了路，幸亏遇上个放羊的小姑娘指路，才得以走出那茫茫草原，不然还不知要在那里困到什么时候。本打算着早些离开云州，不想却遇上些事耽搁了，在这里多留了些日子。】

【一晃就到了夏日，这塞外的温差也大得有些吓人。明明夜间还需要盖着棉被，正午却恨不得将人晒掉一层皮。这样的天气赶路很是难熬，还好出门时备足了解暑的药，又不断地喝水降温，还算撑的下来。】

【太阳晒得人着实难受，正想着找个树荫休息一下，却见着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斜靠在树下。阖着双眼，衣衫微微解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睡在这里？心下有些担心，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莫不是中暑了？出于医者的本心，疾走几步上前推了推那孩子，见她微睁了双眼，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建元六年．夏—————

【时值盛夏，蓝天澄净无云，骄阳直挂头顶，热浪灼人。摸一摸头顶，烫得快能煎蛋。站在烈日下，感觉自己好像个蒸笼里的馒头，都快被蒸熟了。】

【在烈日下走着走着，忽尔被艳阳晒得一阵晕眩，双脚乏力，行步路都摇摇晃晃快跌倒似的。晃一晃头强迫自己要保持清醒，摸一摸手腕处只觉皮肤湿冷。感觉自己中热了，故立刻步往树荫处坐下。】

【记起有次盛夏时节贪玩往山上跑也中热了，那时候幸好遇到个在上山采药的医师，不然早就已经因为贪玩命送黄泉了。步履蹒跚的往林荫处坐下，照着当年医师做的自救。从包袱中掏出水囊，咕噜咕噜的把水喝下。而后稍稍解开衣领，以手拟扇，让身子降降温。】

【过了好一会儿，摸摸手腕额头，感觉身子没那么烫，晕眩稍解，便停下手里的动作，闭着眼靠着树干半躺着歇歇。】

［见其扔下断刃语带不服之意，然终是未再纠缠。望着山贼落荒而逃的背影，弹去袖上尘土，面色无变亦不愿费心再想］

［正是枝叶繁盛光景。春芳馝馞随和风穿道而过时惹幽香，蓊郁之气便缘着鼻腔一直侵入心肺中去，此时却无暇再赏佳时美景，而是加紧步伐步入条枝镇］

［马已力竭憩与驿站，入镇之后即寻一快马早日动身，远望落日之处天泛血色，心中隐有不祥之感。］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