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赵暻 于 2020-7-24 17:15 编辑
张起灵
我鲜少在海上。 层层水浪糅杂着风,腾跳成触不及的沫,海鸥遇上波涛,翅翼振煽起咸腥,种种喧闹声响落在耳里,停留片刻,又以沉默收尾。
海岸似书脊,命波浪执笔,这片海域下书写了零星与我有关的过去,要予我暗哑大地给不了的解。我已经找寻了太久,在数以计万的日夜里,手足失去了踟蹰的天性,心脏赠一缕执念供以遮面,令我独行在世间。
而在科技发展迅速的今天,独行侠处处碰壁,我也不得不屈服于历史的轮,以他人之手为契,去探寻更多的往昔。混入阿宁的队伍不难,只要抹去自我,成为另一个人。眼下我已成了小有名气的海底遗迹专家,拥有着普及于中年男人的秃头啤酒肚,和老练油腻的眼神。
我在这艘船上待了三天,终于等来了即将起航的消息,以及吴邪。
吴邪很特别,不同于向往光明的普俗大众,他执灯赴于黑暗,坚定而倔强,却不仅仅照亮自己。或许是这抹光亮太过珍贵,阿宁向我引荐时,我以张顾问的全部热情去紧箍他的手,只分给王胖子一个稍纵即逝的眼神,即便吴邪数次要挣脱,我仍是执拗着不曾放开,甚至心里有不知疲倦的声音在说。
吴邪,是我。
在海上航行,要遵循天的意志,和不可缺少的运气成分。因此遇上鬼船和风浪,于我也不过是冗长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一笔,很快便会被时间吞食。吴邪奋不顾身的去救阿宁,亦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对上王胖子几分揶揄的眼神,竟令我徒生了莫名的在意。
下墓的过程并不曲折,便是从地面换成海底,也没有可道颂的离奇故事,张顾问依旧披着他的面具,恪尽职守的跟在队伍的最末端,在关键时刻摁下打开机关的按钮,被急璇的浪卷入耳室,自然少不得被胖子叭叭两句,便也用张顾问的招牌乐呵呵,以“事急从权”四个字堵了回去。
脱下潜水服和氧气瓶,在打开手电的刹那,墓墙上镌刻的浮雕熟稔的落进眼里,似将尘封在深处的物什唤醒,我微不可察的拢了眉,记忆的足音将近。
而眼下,阿宁不发一言,胖子搜寻着他的压堂货,只有吴邪满脸认真的对比分析,“这里没有棺床和棺椁,应该是耳室之一。”
我并不曾回头看他,却在不经意间,被温煦的声线抚平了眉间的结。随后四人在黑暗中拄着光前行,扬起的微尘在来路浮泛,看似沉默又无害。直到阿宁故意踩下石砖下暗藏的机关,两壁上的莲花箭瞬刻被激发,甬道中声声呼啸如电。
阿宁拽了吴邪为盾,利落躲开箭雨,闪身进了一处墓室,我本就不欲去追她,待箭势停歇,便折身去看吴邪的情况。这莲花箭看似汹汹,实则内有蹊跷,并不会伤及性命,而吴邪先前服下麒麟竭,这点变数于他并无可患,倒是胖子被扎成了刺猬球,整个人立于墓道之中,占地面积颇广。
胖子见我过来,面色不虞,阴阳怪气:“我说秃子,你主子已经进去了,你不跟着她去啊?”
我只绕过他,在吴邪身边站定:“阿宁刚才是故意踩中机关的。”继而在吴邪的注视下,双臂用力抻出,骨节咔哒数声,身量忽长,又抬手至耳后一拉,将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了本来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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