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红尘活动【古风犹存】《晴雪夜》——狄戎&叶子洛 [打印本页]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6 22:31
标题: 红尘活动【古风犹存】《晴雪夜》——狄戎&叶子洛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4-12-26 22:33 编辑

剧目名称:晴雪夜
参与人员:狄戎、叶子洛
剧中角色:狄戎饰秦城,叶子洛饰清彦
剧目类型:(原创/经典再现/活动)活动
剧情简介:参照歌词《晴雪夜》



夜拥三清殿,重阳宫染月色,清辉苍茫
莫说山中无甲子,聚日逝如夜,露侯朝阳

明朝晴雪茫茫,君将北往,铁骑踏破一冬霜
男儿磊落,江山至重不需讲
避世方外,难测仙途在何方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若放手,怎耐得这半世凄凉
若不放,如何圆你信义昭彰

对白——
天策:“我乃国之利刃,早已将这七尺之躯托身山河……但一想到再没有臂膀可以拥住这轮月色,再无手可碰触棋子,不能再与道长秉烛手谈……方明白,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纯阳:“将军……”
天策:“在。”
纯阳:“……若将军化身社稷山河,贫道便舍了仙途,将这副肉身归于尘土,到那时江山以枰星月落子,誓与将军同在。”

持子不忍落,输赢一场,难测星陨,生死薄凉
数不尽乱世天下,剑气难平,这尘寰孟浪

道义内,修为只为换乾坤朗朗
忠义外,不堪儿女情长
指上决,为何难止心头的彷徨
掌中剑,如何能斩断邪妄
也罢就此,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剑指八方
就算终究修得仙途坦荡,君不在,立誓不往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7 15:16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4-12-27 17:36 编辑

=======  第一幕 ======

清彦

【七月二十五,宜嫁娶、采纳、出行。总之,做什么都适合。】

【静静地站在驿站旁的灯杆下,纵是晴日,手中亦提着油纸伞,仿佛是防患于未然。未去看那些来往人士的眼色,而是抬首看着天际那一朵白云,翩然飘过城墙。】

【若非高剑师兄提醒,自己只怕是得不到这个下山机会,只是,自己真的想下山吗?还是那个人是特意等着高剑师兄来提醒他,然后顺理成章的让自己下山,来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凝望着白云的眸中未曾有任何情绪,直至那人来到,也才收了心思,转身一礼。】

师叔。

“去东市,换成上等人参。”

【随话语而来是的一朵飞来的金钗,抬手一握,手中东西沉甸甸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物,便随手将物品拢入袖中,也不去想为何要这么做。抬手又是一礼。】

是。

【随意吧,只要不入长安城,只要不入,怎样都好。】

【将背上负着的剑取下,递还给师叔。正欲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

师叔去何处休歇?

“崇仁坊。”

清彦明白了。

【又拱手拜下,随后转身,手掐诀足踏禹步,轻巧跃起,足点灯杆,迎风跃过城门,入了长安城内。】

(只要不入长安城门,一切,就做不了数。)

【所以自己也未曾听到,身后那一声冷笑。】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27 17:30
秦城
【疾风卷尘,云压墨色,奔雷如啸,急雨裹风透过门口的柔纱将水气送入,将屋内紧绷的气氛乍然吹散,心头怒火却难抑,猛然将桌案掀翻,几声甲胄轻响之后探手便扣住人想要直接带走。】

“这小娘子在咱们馆中吃住穿戴花销一笔笔都记的清楚,当年她肯落户乐籍也不是谁逼她,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做的也是明码标价的买卖,她自己不愿出户,您怎么还跟咱耗上,说咱们套白狼了?”


“您这样可就没处说理了!”

【被烧春醺醉的大脑本就混沌一片,鸨娘尖锐的叫嚷声一起更是吵得脑中嗡嗡作响,耐着性子听她叫嚷完,到底还是被手上一直挣扎不休的女子惹怒,雷声滚滚中一身锋锐血气难掩,面色俱是炽烈怒意,一手压眉,一手扣紧了挣动不休的人,沉声低叱之后复又怒气冲冲的向着手中紧扣的女子怒吼一声,几乎忍不住想要将巴掌抽到她脸上,然而想到长眠于南诏的兄弟,到底还是生生忍下怒气,不顾她呜咽泣音,拽了人便转身将大门一脚踹开!】

【门扉随着力道磕在木梁上,刺耳巨响中银甲红袍烈烈,翎冠昂扬,阔步迅疾,锋锐灼烈的气势猛然划破密集的雨幕,携裹风雨,满身凛冽的带着人冲了出去。】

【大雨如瀑,身后女子的哭声愈发大了,扣在她腕上的手被她使劲掰扯,更是拧着身子蹬地不肯前行。】

“我不出去,我要留在长安……大哥,放开我!”

不行!

【蜉蝣撼树般的力道于己来说毫无作用,步伐毫无停顿,头也不回的沉声怒斥。】

你哥交代我,一定要让我赎你回乡,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相夫教子,过女人该过的日子!

“他要我回就亲自来,我对他讲……”

不成!

【雨幕里步伐声起,有人冲过来拖住她另外一只手,鸨娘尖锐的声音里一拉一拽,正较劲时脑中一沉,也不知是不是松了力道,只一瞬便被她挣脱。脑中回荡的是她说的让他亲自来的话语,字字锥心彻骨,犹胜当初血色苍凉的烽烟岁月,一抔黄土掩残甲,便是一生。】

【被人挣开的手空握风雨,极缓极慢的收拢成拳,仿若当初在残肢断戟遍地的战场上只寻到几片残甲一缕红缨时那样,沉默掩面,跌坐在地,水迹从战甲纹路上流淌而下,映红袍若血,干涸铭刻在心。】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7 17:59
清彦

【一支官造的金钗,换取十只百年老参,未去想这笔买卖是否划算,只是谢绝了店家的请茶,从他手中接过用锦缎包好的木匣。正欲出店铺,却驻足在店门前,回头一望。】

敢问店家,这边到崇仁坊三清观怎么走?

“仙家从北门出去,左行见坊左转便是。”

【未对仙家二字有所反应,只是拜谢。而后出了店门,根据那店家的话,目的地赶去。】

【风中带上了泥土的湿气,想必是要下雨了。因而脚步也加快了些,直至出了北门,朝左转,未曾细看那立在坊前的词牌,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

【只是刚入坊内,天际忽然雷声大作,抬首便可见乌云压顶,不会儿,雨就哗哗地落了下来。将锦缎包好的木匣塞入袖中,就这么冒着雨寻着躲避的地方。模糊的目力可见远处有一门面正可避雨,刚准备朝那儿去,却险些撞在了什么东西身上。抬首一看,却是一匹马儿。】

【风雨中,可见那马儿全身皮毛油亮亮的枣红,四蹄踏雪,若能细看,还能看见它眉宇间那一撮白毛。再观它耳旁两个红球,想必是有主了。只能对其说了一声】

有劳。

【那马儿像是极有灵性,听见这话,竟自动侧了身让出道来。不敢迟疑,快步冲向那块地方,刚一站定,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亦多了一份哑然。】

……

【屋内屋外,与自己对视的数人,浓妆艳抹、团扇蕴香。】

【面上多了丝苦涩笑意,还是想着事就会走错地方吗?】

【未曾去看那几人是什么表情,摸了摸袖中未湿的盒子,突而提气跃起,轻巧踏上屋檐,旋身一落,坐在了屋檐中间的长廊上。】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只能抬首看着雨一点一点落下。】

【未过多时,下方忽然传来躁动。】

“这小娘子在咱们馆中吃住穿戴花销一笔笔都记的清楚,当年她肯落户乐籍也不是谁逼她,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做的也是明码标价的买卖,她自己不愿出户,您怎么还跟咱耗上,说咱们套白狼了?”


【眉头微收,以耳力听来,吵闹的地方离这里太近,很容易被认成故意探听。正想着是不是离开这里,那门突然被撞开了。】

【错愕间,只见一匹狼——不,那不是狼,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全套铠甲,头上配着翎冠的人。】

【天策府的军人……】

【随之而来的吵闹全入耳中,一边听一边苦笑幸好师叔不在这里,不然真是……】

【趁此机会,轻松跃下长廊。正想着是不是趁乱离开,那天策府的人忽然转身坐下,直接坐在了自己携带的木箱上。而那女子,也趁着杂乱离开了。回头望她,只见一双仿有千言万语未能说的眼,果然是清丽无双的美人。】

【空荡荡地院子里只剩自己与那军人。】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27 19:13
秦城

【掩面良久,似乎是极力将什么情绪压制回去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

好,好,好……!

【随着话语翻腾而出的是浸泡在鲜血之中鲜明如初的记忆,空寂的廊院中,雨声淅沥,抬起的视野隐约可见一人身影,将将抬到一半便定住了眼神,兀自坐在木箱上,看着视野之内那人腰带旁的玉佩,陡然冷笑一声。】

我就索性都告诉你罢!

【英武面容上沉寂若覆上薄冰的湖面,锐目黑沉,眼底似有烈焰灼烧,苍茫凛冽若存尸山血海,宛若荒野上重伤孤存月下长啸的头狼,悲怆至极,压抑至极。】

【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挣开了束缚,话落时猛然站起来,革靴一点,一个突刺便冲到那人影前,人影一退乍然腾起,此时此刻被勾起回忆的大脑只知道答应过兄弟,不能放人离开!仅凭着本能追上去,若猛虎扑食,利箭般冲破雨幕腾于半空捉住那意图逃跑的人,再狠狠将人拉入自己怀中扣紧,怀中人挥掌而来似乎还在不死心的挣扎,剑眉一皱,挡开那手掌之后干脆一记手刃打在怀中人的脖颈上。】

【呼吸中酒气灼热,揽着怀中人落于地上,隐约听到哪里传来清脆声响,却毫无自觉抬手于唇边打了个呼哨,随着马蹄声看到马儿走近,哈的一声将人丢到马背上,跟着挤着人一起上了马背,酒劲上涌,整个人几乎都摊在了马背上,却始终记得将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人按守得严严实实。一低头拱在那人颈窝中,酒气薰得眼窝发热,铁臂死死扣住身下人的腰,许久才开口。】

……他死了。

【语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他死了!你大哥……在南诏围城的时候……他是条汉子,没丢我大天策府的脸,至死都没退后一步……我在战场上找到了他,就地葬了……

对不起,我没带他回来……小妹,对不起……

【豪雨倾盆,天地之间成一色,仿是这天地也看不了天策府保家卫国的铁血儿郎悲恸若此,电光如钩,裂缺霹雳,雷声轰鸣撼地的震响中,悄然淹没了那一句泣血若嚎啕的道歉。】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8 15:40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4-12-28 22:31 编辑

清彦

好,好,好……!

【难掩悲怆的声音传入耳中,引得人不由一怔,下意识朝他望去,心下却是一凛。】

【雨幕中,他抬起头,眼中的悲哀与沉痛像水一样绵延开来,让人差点无法呼吸。随之而来的一个突刺,让人一惊,下意识提气跃出长廊,闯入雨幕之中。】

【纯阳宫的轻功在江湖上向来都是足矣让纯阳子们引以为傲的存在,本以为这一下可甩脱他,却不想他竟也随着自己闯入雨幕内。】

【大雨倾盆,彼此衣衫已打湿,若在往日,自己定已回房换好衣衫,此刻却只能为那天策府的人避之不及。旋身正欲避开,他居然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随后——】

【脸颊重重地撞在他的铠甲上,火辣辣的痛。不禁有些恼火,自己为何要将剑交予师叔。刚欲挣扎,那人一个手刀打在脖颈上,加之他身上的酒气极重,让自己眼前霎时一黑。】

【若不是身体软的没法动弹,自己定要将这唐突的浪子一脚踢出长安城!】

【在那人埋在自己肩头上时便是如此想着,只是随后那一句——】

……他死了。

【倾盆的大雨中,什么都听不清,自己却偏偏听清了耳旁的这句话。带着哽咽,带着颤抖。一瞬怔住。】

他死了!你大哥……在南诏围城的时候……他是条汉子,没丢我大天策府的脸,至死都没退后一步……我在战场上找到了他,就地葬了……

对不起,我没带他回来……小妹,对不起……


【感觉到腰上被人缓慢松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开人,准备下马。】

【只是一眼,却又愕然。】

“人参换好了?”

【嘴唇嗫喏一下,似是欲开口。到最后,只能有些艰难地将袖中木盒抽出,然后就这么趴在马匹上,双手为师叔奉上。】

是。
【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

挣不开,师叔见谅。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28 23:40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4-12-28 23:46 编辑

秦城

【大雨冲刷,无论是醉态悲嚎还是沉痛暗哭尽皆被遮掩得干干净净,唯身下人可窥得分毫。这一番酒疯耍下来,在人脖颈间埋了良久,人也有些恍惚起来。满脑子都是兄弟说过的嘱托,察觉到身下的人动了动,耳边俱是雷雨轰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登时一个激灵突兀的翻身扯住那人的袖子,因酒劲上涌而炽热的胸膛再度靠近,向来犀利的双目一眯,眼神已然有些散了,粗糙的手掌伸过去本能般的抬手挑起对方的下颌。】

跟我走。

【醉意朦胧的声音有些黯哑,口气却异常坚定。】

我娶你!

【迷蒙中觉得面前人似乎递出了什么东西,有些呆怔的看了他片刻,又迟钝的顺着他伸出的双手回头,滂沱大雨噼啪一脸,砸得双目难睁,看得清的视野里也是影影绰绰一片迷茫,只隐约意识到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努力尝试着想看清楚是什么人,挣扎着瞅了半晌之后恍然大悟般的转回头来望向同居马背的人,早就醉得分不清男女的迷茫双眼竟带了十分郑重,一抬手,冲着人又摸了过去,到底因为醉得狠了,伸过去的方向早就偏得彻底,正正摸在了转过头来的三花马长脸上。】

……我要带你走。

【神情严肃的说完这句话,气势如虹的转身叉腰,直面不远处的人影,英武硬朗的面上自豪又得意,就那么挑眉一笑,豪气道。】

开价吧!鸨娘!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9 13:44
清彦

【任师叔接过自己手中的人参,只这一瞬,朦胧雨幕中可见那人面色已有几分铁青。却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

【还未细想,那天策突然抬起自己下颌,随之来了一句听都听得出他已醉了的话。】

跟我走。

【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话像是这轰鸣的雷声、不停的雨幕,直接砸在了自己身上。】

我娶你!

【心中咯噔一声,再扭头看向师叔,向来孤傲清高的人,脸色已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加之身侧这人,还在那添油加醋,生怕事情不会更糟糕。】

开价吧!鸨娘!

【只恨自己不是体弱,不然听见这句话直接就一头栽下马去。同时,眼角余光忽见剑光一闪,心下一凛,下意识大喊。】

师叔,等一下!

【此言刚出,心下便知来不及了。】

【密集的雨中,有银光成线横贯而出,那一剑不用想也知是这天策的要害。几乎是下意识拿起马匹旁的铃铛一挡,铃铛被这锐利的剑气一分为二,余下的余威竟直接将身后人贯起撞开。惊愕的扭过头,那天策已撞在墙上,不知是生是死。】

【不敢迟疑,不敢犹豫,直接跳下了马。眼见那一剑就要将那天策一分为二,大喝一声。】

祁进!

【持剑的人果然停顿下来了,抬袖一抹脸上雨水,语气忽然转淡。】

你要食言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终于停下了剑。不去看他的眼神,而是抬首,任由雨幕再次打湿面容。】

你答应过我,不在我面前杀人。

【他一瞬沉默,就在此时,有人骑马踏雨而来。微微转首,却是同样衣衫同样冠的同修来了。】

【只见他一甩衣袖,冷冷道。】

“此人当街轻慢我纯阳宫弟子,如不以规则惩戒,我大纯阳宫颜面何在!绑了,带回三清观!”

【对此决议并无不满,阖目一叹。】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29 22:17
秦城

“秦将军,醒醒。”

【耳畔有声音破开黑甜梦乡幽幽唤着,拿捏腔调,却感觉万分熟悉。】

“日上三竿了,出了天大的事您可是都能睡的沉稳,昨儿喝的花酒还在上头么?醒醒吧,秦城将军。”

【身体上渐渐苏醒后的感知慢慢传到大脑,肩膀酸痛,醉梦中醒来只觉眼皮千斤重,着实睁不开,身上沉沉,仿佛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不禁有些烦躁,眉峰紧皱,扭脸往暗处躲去,想避开直射脸上的灼热阳光,嘟哝道。】

再……再睡一下,头好痛……嗷!

【胃部猛然被什么东西大力砸来,一时间只觉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随着击入的力道,噎了半晌才把那种即将喷出什么东西的感觉咽下去,随之而来陡然清醒的思绪一个激灵,不由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末将错了!主……主帅!

【映入眼帘的是纸糊的长满了青苔的顶棚,四壁漏风,房梁用棍子随意支着,屋角露着半边无云天,顶着满眼衰败惨淡的景象,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俯下身来。身披战铠银甲凝霜,正是天策府巾帼红颜,宣威将军曹雪阳。这才意识到梦里被压在山下的感觉竟然就是她一身战铠齐备,连那把八十斤重的长戟也没拉下一起压在肚子上的缘故。顿时觉得胃部一抽。】

【这才真的清醒过来,脑中嗡嗡,宿醉后的头涨得生疼,想抬手揉揉,动了动却发现胳膊抬不起来,以为自己酒还没醒,傻乎乎的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绑成一团,活像个馊掉的粽子一样,被随意丢在地上。】

【第一反应便是因为什么事儿暴露了被主帅捆起来用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然而半柱香后,被胖揍一顿反而吐露更多蠢事儿,只能痛蜷在地上,眼眶乌青的看着笑意盈盈神清气爽的主帅,抿紧唇角,下定决心不再开口,以免被这天策第一女霸王活活打死。】

“不耍贫嘴了?”

【许是筋骨活动开了,心情大好的缘故,眼看着主帅又走过来,一低头,伸手从我脸上抠掉什么东西,垂眼看去,是已经干了的泥。正打定主意不开口了呢,就见她抠了泥沙之后又瞧了我一阵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同年入天策府的汉子,就数你顺眼些,这么多年往返边关的,难得有回来的日子,府内多少姑娘都为你待嫁闺中翘首以盼的,本帅还当你是穿插花间勾蜂引蝶的高手呢,万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女人……”

【啥?听她这么一说,登时想回口反驳,脑中却突的轰然一声,紧跟着倾盆大雨下的嘈杂混乱浮现在记忆中,一抹薄兰清润的色彩格外清晰。】

小道长!

“哟,想起人家来了。”

不对我是想说,我怎么会抱了个男人放在马上……他是……

【话到此,记忆越发清晰,简直晴天霹雳一样让人傻眼,呆滞的看着主帅,却见她收了调笑的神色,赞许似的拍了拍我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将昨夜毫无印象之后的事分说清楚。】

“秦将军色胆包天到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够霸气,够手段,当街调戏纯阳宫的道士不说,还打算劫掠上马抢回去,最妙的是同着人家师叔的面,张口就跟人家要人,钱多的敢当街开价。您这边是找个地方睡实在了,可不知昨个都到宵禁的时辰了,十几个道士挂着马牌跑来英国公府上告状,幸好本帅当值,从中将此事拦下,否则真就叫他们问罪到我大天策统领英国公面前,到那时,你叫我三军颜面何存!”

【听到最后,事实却让人哑口无言——天策府众将士都知道,曹将军收了调笑的神色时,说的都是不容嬉闹的正事。】

主帅,末将错了,望主帅息怒,末将认罚。

“知道错就好,不过这次你错的大发了。”


“不过认罚就混过去?做梦呢,惹谁不好,偏偏惹上那浴血的食鬼罗刹,如今做了纯阳护法的祁进祁真人……有什么要跟兄弟们留的遗言,就跟本帅说,我代你传达,看在你在我座下尽忠多年的份上,明年今日给你烧纸。”

【话带戏谑,面无笑意,说是这般说着,到底还是给出了个主意,毕竟闯了大祸,也不敢再多言,当即按照主帅所言脱掉一身铠甲,只留了长裤,又把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大擀面杖背在了背后,然后被她一脚踹出柴房。】

【所谓——负荆请罪。】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29 23:11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4-12-30 14:28 编辑

清彦

【静静跪坐在榻上,手执银勺,为人点茶。】

【眼观鼻鼻观心,姿态随意眉眼淡然,仿佛未曾看见地上齐刷刷跪着的人。】

“昨晚,谁准你们出去的?”。

“这事都怪弟子!师弟们得知师傅被天策那厮冲撞,一时冲动前去问责,弟子不查,没有拦阻下他们,令师弟们贸然行动,搅扰英国公府上,还望师傅责罚弟子,以正宫规。”


【以银勺舀起一勺茶,放入杯中,而后看着一旁火炉上放着的小壶。冷言冷语,皆不入耳中。】

“好,既然你已经有所觉悟,便自行领罚去罢。”

【手一顿,微微转首,看向一旁跪着的高剑师兄。手中银勺正欲放下,地上跪着的人突然大喊】

“师傅,若说责罚,万事都由清彦一人而起,若不是他突然离队跑入城中,失手被辱,我大纯阳宫又怎会让人耻笑……”

【终于,还是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的吗?】

【见那人冷冷目光扫来,随后垂首,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模样。】

“说的也对,你也去罢,不见血别回来。”

【对此决议并无不满,或者说,没有人能改变那个人的决议。将银勺放在一旁,又将炉中的炭都撤了。才拱手对人拜下,随后踩着鞋子,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淋了一场雨,只觉得身上很热,非常热,眼前似乎摇晃起来,头也像被拴了块石头一样,晕沉沉的。暗自咬住下唇,借疼痛使自己清醒过来。同时定了定神,跨步朝门外走去。】

【门外早已有人在等候,晃晃悠悠地走到井旁,然后迎着日头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也许是脑袋太沉了,身上的道衣解了好几次才勉强解开,好不容易脱下外衣后,便准备跪在地上。却不想一旁的道人突然笑嘻嘻道】

“道长,把亵衣也去了吧,您快点,这大热天的,都为您一人晒着呐。”

……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亵衣的带子解开,然后褪下亵衣至腰间,露出上半身来。】

【一盆冷水突然泼到身上,差点扑倒在地上,硬生生打了激灵后,一鞭子随之甩来。】

【只听见‘啪’一声,火辣辣的痛瞬间袭上脑海,硬生生咬住那声‘啊’。两手撑地,努力不让自己趴下去。】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30 16:41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4-12-31 14:58 编辑

秦城

【从那破柴房出来,也没怎么看清楚路,只蔫头蔫脑的跟着主帅走着,正满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哪里的调笑声传进耳朵里。常年在军营里混的人谁不会讲几个荤话,那些个声音连着鞭声噼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本就嗡嗡抽疼的脑袋更觉难受,快走几步绕过回廊,庭院中的景象登时映入眼中,脑中轰的一声,小道长!鲜血满背,熟悉的血腥味塞满鼻腔,当即剑眉一竖,爆喝一声。】

住手!

【疾冲上去一把将那持鞭的道士一掌狠狠拍开翻着跟头摔出了大门口!怒火之下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带着内劲的掌力一般人到底受不受得了,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觉腰上一痛,被人踹趴在地,噼啪的巴掌照脸而来,躲也没处躲。】

“干得好!但是人家这是自己门内的事儿吧,你这不又犯忌了吗!”

【本来就被揍得眼眶乌青的脸这会干脆就被主帅抽肿了,也知道自己刚刚太过冲动,连忙态度良好的认错。】

对哇!末将向来手比脑子快,反正也是去请罪的,一起算账吧……用手抽就行!求不用指甲挠!

【想是主帅也觉得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竟也认真的收了手想了想,复点头。】

“这算是你临死前多做的善事,明年我给你多烧纸钱。”

【插科打诨的这么点时间内,那几个道士早就抱着头跑了个干净,只剩下被打的那个还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后被抽过的地方皮肉翻开,血流了满背。瞅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看了又看,心中突然就打起了小鼓,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走几步绕到他面前,蹲下来看他的脸。】

【虽然昨天喝酒喝晕了头,但是毕竟是自己亲手抱过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看过也还是记得的。只是一夜过去,这位道长面色比昨天难看了好多,牙间紧咬着脸颊旁垂落的一缕鬓发,双目紧闭,几无声息。】

道长?

【一声唤,对方应声而倒,原本蹲着的腿慌忙向前跪倒,将倒下的人拦在怀中,好歹没让人脸着地,但背上那一条条血痕却清晰暴露在眼前。视线扫过一边还沾着血迹的牛皮鞭子,又看了他背上铁蒺藜挂过碎裂翻卷的皮肉,即使往日在战场上看惯了伤痕血污,这背上一片狼藉的伤口还是让自己一阵牙酸。磨了磨牙,用肩膀将道长架着,手摸到道长身前把亵衣的袖子解了拽回道长肩头,心中突然一动,猛然醒悟过来。赶忙把道长的脸抬起来,拍了拍见眼皮动了动才问。】

我说……你这是因为昨天的事被责罚吗?

【怀中那人睁开了眼,没有说话,对方动了动才意识到自己又把人搂在怀里,不由生了几分尴尬。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头上一片阴云罩下,正落在道长身上。抬头,是将道袍给道长披上的主帅,正赞许的竖了拇指。】

“昨天抢的就是这位?”

【本能的点了点头,一僵又迅速摇头,连忙把人放开,又怕他就这么倒了,只能尴尬的陪着他跪在地上。见主帅咬着手指考虑了一阵,绕过道长来拍我肩膀。】

“旁的不说了,还是按本帅的计划来吧——马在街口,你就这么着负荆请罪自己绕城跑一圈吧,我扶他去见他那心狠手辣的师傅,记得跑快点回来受死。”

末将听令!

【见主帅扶住了道长才跳起来冲她拜了拜,然后果断的转身跑出了门去寻了街口的坐骑开始负荆巡城。心里毕竟揣了事儿,一路纵马迅跑,然而头顶的冠翎和红色的长裤,马儿身上特色的鞍具和马牌无一不显示身份,将将跑了一半,身后就聚拢了看热闹的百姓,待跑完一圈回了道观门口的时候更是黑压压跟了一大群,七嘴八舌的声音比路边的蝉鸣还要吵人。若是往常可能还有精力同这些人说笑几句,这会心里记挂小道长的伤势,方到了道观门口便声朗嘹亮的开口。】

天策傲血阵下枪将不肖秦城,昨日酒醉冲撞纯阳宫祁进祁真人,今日酒醒深感羞愧,故负荆巡城以示悔过,特来领罪!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30 19:03
清彦

【一鞭子起来后,本以为接下来又会来一鞭子。却不想耳旁忽来一声大喝】

住手!

【身后几乎是刮起一阵风,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本以为会摔倒在和自己体温差不多的滚烫石板上,却不想跌进了一个怀抱中。】

【只这一瞬,脑识偏偏清醒过来。入鼻的气息是不同与纯阳宫纯阳子身上的香料气息,睁开眼,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是可说熟悉,也可说陌生的面容。】

(是……那名天策。)

【屏着的气,此刻才得以吐出。精神稍松,背脊上又开始疼痛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却又晕不过去。只得任其为自己拉好亵衣,然后勉力站起。】

【忽听他道】

我说……你这是因为昨天的事被责罚吗?

【听此言,开口欲言,嗓子却因身体高热干哑的难受。张了张嘴,确定自己发不出声音后,只能苦笑一下,抬手在额头前,算是行了个礼。】

【暴晒在外的伤口忽被遮挡,微微转首,却是有人将自己的衣衫帮忙披上。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道衣,又咳了咳。便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吵吵闹闹,眼前只觉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到最后,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华山的雪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下来,而自己,纵然再冷,也必须朝上爬,朝上爬。直到来到那颗老松下,躲着。】

【手中刀再冷,也冷不过这颗心。凝望着那人静坐的蒲团良久,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扑出!】

【却是,一击便败。】

【泪一瞬便涌上了眼眶,不只是因为身冷,更因为自己的无能。他把自己拎起来,那冷傲的笑意令人心生厌烦。】

【既然不能胜,那就死吧。死了,就能什么都不管了,就能解脱了。】

【在那人把自己拎到悬崖边时,便是如此想着。直至——】

“祁进!”

【随着上升的身体,那一缕银发夺目到耀眼。突然喃喃开口】

师……祖……

【随着话语一起睁开眼,却是松木房梁,原来,只是……梦境。】

【动了一下身体,疼痛一瞬袭上脑海,反而让脑识更加清醒。抬手拿下额头上湿润的布巾,微微转首,这才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以臂为支撑点,努力支撑起沉重的身体,却是徒劳。此时,耳旁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凝神一听,却是——】

天策傲血阵下枪将不肖秦城,昨日酒醉冲撞纯阳宫祁进祁真人,今日酒醒深感羞愧,故负荆巡城以示悔过,特来领罪!

【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能这么扯着嗓门喊的,定是昨日那位天策了。默默地松口气,又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听着听着,原本松着的眉头慢慢收紧,直至那吵闹声到了门前,也不能迟疑。勉强翻身下了榻,套上靴子,也不挽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门。推开门,然后低着头朝外走去。】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4-12-31 19:55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4-12-31 19:57 编辑

秦城

【按规矩,负荆请罪的要在门前高声宣扬自己的错处,直到对方来人喝止,然而眼见着纯阳宫的道士们都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心里又惦记着那位被自己牵连受了鞭刑的道长,想要直到他现在如何了,这想着便有些急了,一边抻着脖子在道士里面找,一边提高了声音,领罪的那么一句话喊了足有十几遍,直到听到周围看热闹的有人喊曹将军辛苦了,有人纳头便拜问祁真人万安。一时间场上乱作一团,这才注意到自家主帅陪着一位冷若冰霜的道长出来了,赶忙抱拳在马上深施一礼,复又慢半拍的发觉主帅站在那一身紫气勃发的祁真人身后,手摆的和扇子一样。当即反应过来,立刻噤声,却也晚了。】

“你要领责?”

【眼瞅着那位祁真人终于开口,手上却拔出宝剑开始擦,不用想也知道这位真人心情相当不好。】

是。

“好。”

【诚然这一应事情都是由我所起,便也老老实实应是。下一刻,随着祁真人那一声“好”,只觉原本燥热的空气瞬间凝滞,紧接着,如有天风垂落一般,凛冽的气息突然如湍流翻涌而来,瞬间吹过众人身边,涌向缓步而来的祁进,刹那之间,仿似有鸣鹤翔空般的轻啸过后,一抹翻涌的青紫气息以目所能及的形态蒸腾而起,冲入几尺高空又徐徐飘落将祁进身形笼罩。】

“与我一战,你若能碰到我道袍我便认输放过你,反之,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一只臂膀便可。”

【此一言出,四下瞬间安静下来,许是被祁进毫无遮掩的凛冽杀意惊到,马蹄在石板上蹄踏几声,提着缰绳的手握了握,一时有些迟疑和犹豫。】

【天策府不只是教授作战技能,更重战场上的衡量揣度。自十三岁起便在营内习武,十五岁随军远征,到如今,只需观看对方一招便能立刻得知敌我差距,做出对抗方法的判定。然而这是在彼此能力相似的情况下……而如今的情况,对方的修为真气充盈浩瀚如江海,而自己的胜算……撑死也就只有一碗水。心中一时的担忧迟疑而没去注意主帅的动作,稍顷,心头有了决意,英朗眉目便再无惧色,蹄声踢踏几步,翻身下马,摘枪在手,几步走入院中,到得祁进面前,躬身拜下。】

知道了,还望祁真人手下留情……

【面上是如往日一样爽朗的笑意,话到一半,顿了顿,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片刻之后才将自己方才考虑过的请求说出。】

在下酒后失德是实,一旦判定便甘愿受罚,绝无辩驳之意,本门全军上下一贯如此,但望祁真人看在在下是军人,还要为国尽忠的份上,留下我的左手好持缰策马……

【话音方落,便听到主帅气急的声音。】

“傻子!那你右手还如何持枪?!”

【见她实在急得跳脚了,为了表示自己考虑的很周全,当即正色朗声道。】

绑上即可。

“绑个棒槌!被去了一只臂膀你可就是废人啦,天策府收留了你这没人疼养的崽子,大伙为了守这家国吃了多少苦,渡了多少次险,跟你一起入府的算算就剩下来了你们几个,现在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几个死的滚回来,可怜你是活过了十八的年纪成了人,可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呐,就被人给弄残啦,以后再没姑娘肯嫁你……你还是留着右手,舍了左手吧!”

【主帅此番话一出,周遭顿时喧哗起来,求情声蝉鸣声哗啦的响成一片,早就下过决定的心毫不动摇,坚定的看着祁进。】

请您与晚辈一战!

【烈烈骄阳中,祁进掌中的剑突然发出清亮的铮鸣,一星寒芒辉光流溢而出,若白虹贯日,化三尺寒光。手中长枪一甩,挽起一个枪花,也做好备战的姿态。气息吐纳,顶着凛冽杀意迸发而出的钢锐狂猛毫不客气的与之碰撞,一时气流激荡,化疾风奔腾,吹衣角猎猎作响。】

【正屏息凝神看着祁进手中剑锋,剑刃偏斜,心中默默衡量着自己能否接下这一剑,纵使知晓修为真气不如多年修行的人,高手对决,到底还是抑制不住骨子里激昂的战意。】

【电光火石一刹,正对着的道观门口一抹青兰就这么闲逸的飘了出来,正是自己之前记挂着的道长。】

“清彦,你做什么?”

【原本一触即发的情况在祁进收势的喝止声中烟消云散。见到那小道长还能站起来走出院子,便知伤的不算太重,心头大石落下,脸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相当高兴的神色。】

道长,你没事就好。

【原本还想着和道长多说上几句,没成想他与祁进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就被祁进拽了脖颈倒着就往门里拖,一惊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在一群道士乱哄哄的关门声中趁乱跟着进了道观,一路追到后院,又担心道长身上的伤被加重了,还老有道士过来推搡,登时有些恼了,一边毫不客气的反推回去,避开那些人,一边还不忘冲着前方祁进带人走远的方向怒喝。】

放开道长啊!他背上还有伤啊!快放手!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4-12-31 20:10
清彦

“清彦,你做什么?”

【刚出房门没多远,耳旁果然传来的那人怒喝的声音,抬起头,刚准备说话,耳旁又来了一句——】

道长,你没事就好。

【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自己还好。也没看他,只是看着师叔道】

劳您挂心了。

【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师叔的询问,这才盯着那张冷脸,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

师叔说只要斩将军一条手臂,没想要他的性命,所以弟子这就去找个医师来为将军处理伤处,否则他可能会失血而死……

【想起刚刚听见的话,眉头不由收了收,但还是继续道】

弟子对这长安城不熟,认识的医师也没几人,于是只能快些出城,去找万花谷的神医谷……

【话还没完,耳旁忽来一声大喝,直接打断了自己的话。再看师叔,却是一张冷脸硬生生涨红了,微微侧首,身旁所有人似乎也都呆住了。还未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拎着衣领,朝里面拖。】

“关门呐!”

【高剑师兄的声音在此时响的真是恰到好处。】

【自己刚一进屋,就被人丢回了榻上。一阵头晕眼花后,耳旁又夹杂着那人的怒斥声,趴在榻上许久后,便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等到再次醒来后,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下意识动弹了一下,那人似乎并无察觉。又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就这么躺了一夜,不止脖子,全身上下似乎都僵硬了。】

【额上的布巾似乎也干了,勉力抬起手将布巾拿下,入目一瞬却是一个“祁”字。想都没想,直接把帕子丢了出去。】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2 00:12
秦城

【打着地铺在房中守了一夜,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小道长将额上的布巾拿下,下一瞬便果断丢了出去。原本还在高兴小道长醒了过来,见他动作,立刻本能般蹭的一声从草席上翻身站了起来,踢踏着草鞋穿着亵衣就唰唰的跑出去将他丢出去的帕子捡了回来。进门时正对上他的眼。】

道长,你醒了。

【瞅见小道长还有些呆愣,立刻扒着榻边凑过来,一伸手揽住小道长的脖颈,完全无视小道长的避让,坚持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小道长的额头,末了才一脸关切的松了口气,把人放开后又蹲回床边,扬起笑脸看他。】

道长,您是要吃饭,还是喝水,还是如厕,我帮您扶着!

【谁知小道长一言不发的从我手中将方才捡回来的帕子拉出来,一扬手又丢到院子里,几乎是看到帕子飞出去的瞬间就嗖的一下回头,踩着草鞋唰唰唰的又跑出去捡回来,却正见道长背转身飞快的穿好了那身道袍。这年月,女子可以穿的清凉些,男人却将赤身露体视为失礼,如道长这般的人……着实是自己冒犯了,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无礼,连忙低头把捡回来的帕子放在铜盆里洗干净。】

【待他把一身整理妥当,回身坐好。赶忙低着头递上洗干净的帕子,又是几句客套话语之后便没了话题,夏风蝉鸣之中愈发显得室内寂静尴尬。然而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于我来说却是第一次遇到道长这样的人,温和沉静,与之相对如面静谧黑夜,只觉身心自然放松,是以并不讨厌这感觉。】

【沉寂片刻,两人同时开口,均是一愣,看着道长怔愣神情,不由失笑,倒了一盏凉水送到道长面前。】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2 15:19
清彦

【呆愣愣地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天策,满心全是愕然。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未等自己细思,他突然揽住脖颈,低头就朝自己这边靠了过来。】

【即使知道他只想试试自己有没有退烧,但还是下意识抬手,捂住嘴。想躲,却又躲不及。那人额头已直接贴了上来。】

【等他起了身,看他笑的灿烂的模样,只是默不作声将他手中那方帕子抽出来,然后又丢了出去。趁着他颠颠跑过去捡的时候,赶紧将一旁的道袍拿来,转身披在身上。哪怕,身上伤口一动就痛。】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礼,赶紧低头洗着帕子。等到自己艰难地将道袍穿好后,帕子又及时送到手边。看了看那帕子,即使没有心思去接,却还是微微躬身,双手接过帕子,而后将其放在一旁。】

【启唇本欲问他为何在此,出口却又是干巴巴的客套话。不过想想也是,纯阳子极少下山,自己又是个不讨喜的性子。因而在客套方面,还真是不行。】

【客套完毕后,房内又静默了一会儿。垂目良久,终还是开口】

将军……

道长。

【一怔,抬目却见他突然笑起来了。送到面前的凉水也颇及时,也不拒绝,伸手接过茶盏,仰头饮尽。】

慢慢喝,还有很多。

【一盏水后,干燥的喉咙稍稍得到缓解,见他又递了盏水过来,这一次只是接过,却不饮下。】

【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道】

将军不回天策府营,没事吗?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2 18:46
秦城

【递了凉水过去后便盘膝坐到了铺在地上的草席上,想着既然说好要照顾道长,那自然是得随时守在他身边才能照顾得到,便也就坦然的继续赖在房间里。相对静默了片刻,却听道长问询,以为他是怕我耽搁了什么正事,立时笑得爽朗。】

没事!去年南诏作乱,我受命出战援军,多亏军师巧妙安排,才阻住敌人,本也不是多大的功绩,何况我们天策抵达之前的驻军还连丢了好几座城池,原是件令人扼腕的事,我却因为这阻敌的胜利被加冕,奉旨来授勋的,要不……也没有时间来长安城。

“将军还要去找那位姑娘吗?”

【话音方落,又闻道长后言,当即神色一滞,挂几分苦涩笑意低下头。】

啊,对,还是要去找她……如今见她也不难,只要花费一金就能邀约她出来,只不过必须在鸨娘的眼皮下,不能与我单独见面,我有事要对她说,可几次三番的她都不听话……这丫头自小便是这种性子,我和她哥是同年入天策府的好兄弟,他家亲眷稀疏不能照看,只能将她寄养在扬州。这孩子背着我们自己跑来长安入了乐籍,我们拿她也没什么办法。昨天,我也是和几个弟兄在酒肆中吃多了酒,出门时从她落住的乐馆经过,当时是迎风酒上头,急怒攻心,百般的心情说不通透,就闯了进去跟她吵将起来,后来一着急就把道长……

【这些话一说出来便有些收不住,索性也大大咧咧的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回想起年少时的那些光景,面上笑意也明朗起来,灿若骄阳。】

……我想好了,如今边关无战事,我也到了该安定的年龄。

【许是因为与道长倾诉的感觉实在太好,何况这事儿既然说出来了,连着自己考量过的想法一起讲出来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害羞,不由摸了摸自己硬挺的鼻梁,笑的没心没肺。】

虽然之前一直与她兄妹相称,但我俩并非血亲,既然她兄长托付了,我就索性应承到底,将她赎出来,再在天策府附近的村里买几亩地,盖个屋子……添口人过日子,虽然一时半刻的这感情有点拗不过来,不过先成亲,时间长了也就……

“将军。”

【茶盏搁置的轻响连着道长声音一起,将自己已经说到退役后想养马的话语打断。那人端然正坐,却俯身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那姑娘如果无法与您离开长安城,那将军又当如何?”

【这话问的莫名,登时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道长此话怎讲?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2 19:02
清彦

【听着他的这些话,看着他为未来的计划笑的没心没肺,心中竟浮现了一丝羡慕。是羡慕什么了?羡慕他能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未来的计划,还是羡慕他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一般,足够温暖人心了?】

【不过是怎样都好,垂下眼。直至他将说完自己梦想中的计划后,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头。顺放下手中的茶盏】

将军。

【顺着话意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的眼睛。】

那姑娘如果无法与您离开长安城,那将军又当如何?

【一句话出,果不其然,在他面上看见了茫然神情。】

道长此话怎讲?

【看着他这样子,不知怎地,心中竟涌现一丝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话?奈何话已说出口了,想装作没说也不可能了。看他盘膝坐好,只得先将一个蒲团递过去。他却接了不用,只是抱在怀里,两只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

【抿了抿唇,眉头微收,还是答道。】

当天那位姑娘从将军身边脱身时,有意让贫道看到了她使出了七秀坊的轻功。

【抱着蒲团的人,面上浮现了惊愕。微微侧首,瞥了他神情一眼后,才缓缓道】

贫道多言,但心中有些猜想,无论如何都想让您听听——如将军方才所讲,这位姑娘之前一直在扬州生活,那边正是七秀坊的地盘。七秀的武功只传本门弟子,绝不外泄,所以能判定这位姑娘也是秀坊中人。而她之所以会迁来长安城,贫道想来,估计是受命来此驻扎……您也知道,这七秀坊与普通乐藉户不同,其内的女子虽然精通歌舞,但均是剑胆琴心的女杰,断然不会做出自轻越礼的事情。由此得见,姑娘之所以不跟从您出城,又会故意在贫道面前显露门派,许是坊中任务在身,又无法与将军明说,故此才借贫道之口代为转达,所以将军大可放心……将军,您有在听吗?

【话到最后,看向低下头的人,他没抱着蒲团了,却把蒲团压在脑袋上,从这个方向看去,真像一只……耍赖的小狗?此念刚出,一瞬又被自己压下。咳了咳,继续唤他】

将军,你怎么了?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2 19:17
秦城

【本来竖着耳朵准备听他怎么说,没想到他把靠着的蒲团递了一个过来,伸手接了,也不坐,只把蒲团抱在怀里看着道长,等他说明。】

“当天那位姑娘从将军身边脱身时,有意让贫道看到了她使出了七秀坊的轻功。”

【七秀坊三字一出,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一脸震惊,惊愕中又听道长徐徐道来,听到末了,只觉满心的喜悦如咕嘟嘟煮开的水一层层的冒上来,有些不知该怎么把这开心表达出来,捏了捏怀里的蒲团,果断的趴在了草席上,两手抓着蒲团压在自己头上,声音从蒲团下闷闷传来。】

道长我好开心,开心是因为那丫头居然如此有出息,没给她兄长丢脸!但是也很伤心……我媳妇没了……道长赔我。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2 19:31
清彦

道长我好开心,开心是因为那丫头居然如此有出息,没给她兄长丢脸!但是也很伤心……我媳妇没了……道长赔我。

【听他闷闷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而后不知是笑好还是叹好,到最后只能看着那人,苦笑一下。】

将军想贫道怎么赔?

【一句话出,他突然坐直了身子,丢下蒲团拍平坐好,然后从自己的卧榻下搬出一个包袱,送到自己面前。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刚入城时背的箱子。】

这……

【这下心中是真的多了名为愕然的情绪,抬首看他。】

原来是将军替贫道收去了。

【不由抬手抚上木箱的盖子,目光也柔软了一些。】

让手下的兄弟取回来了,是您重要的东西吧?

【点了点头,先前有些压抑的心,此刻因看见了熟悉的东西变得淡然了许多。举目看他,唇角微微扬起,算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嗯……说起来,将军也是同道中人吧,看到您也带着。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2 20:17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1-2 20:22 编辑

秦城

【原是顺口耍赖的一句话,复听道长问如何赔,立即丢下蒲团在道长面前拍平坐好,垂手从卧榻下搬出个包袱,打开后推到道长面前。注意到道长神色。】

让手下的兄弟取回来了,是您重要的东西吧?

【四目相对,看到他唇角浅淡的笑意,顿时觉得当时让兄弟们去把箱子拖回来的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复听他道同道中人,不由扬唇一笑,露一口白牙。】

是,我对这个有点小癖好,不过那个已经彻底坏掉啦!军中平时没什么娱戏,全靠这个打发时间,我现在一摸到这东西就忍不住心痒……不瞒道长说,在下可是个中高手!

【见道长放下木箱又拿起茶盏,将凉茶贴到唇边,看着他眼里清凉的光芒,等到他一句无杂事累身,立时击掌表示正好,利落的把箱子的插销去了,又从角落拖了个小桌子出来放到了榻中,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一架旃檀棋盘,两匣子琉璃子,都搁置好了之后,抬头看向道长,爽快一笑。】

道长先手。

【方寸之间,局中局外,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参横月落不曾知。】


========第一幕·完========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2 23:37
====== 第二幕 ======

清彦

【秋高气爽,星夜微凉。】

【明明是刚入秋的季节,两只手却互相插入宽大的袖中,仿佛面临的是寒冬腊月一般。不过也是,有些事,总是要面对后才能明白真相的刻骨与残忍。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是鹰,要收起自己的羽翼。是蛟,要收起自己的棱角。】

【但,自己真的甘心吗?还是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不过是一缕孤魂,而肉身,早已死在纯阳宫的山巅了。】

【微阖目,掩去了眸中那一丝不甘。脚步声琐碎,回荡在这安静的大街上。不知怎地,一时间竟有种这样也好的感觉。】

【只是……那最后的一卦……】

【气息忽乱,隐于袖中的手已掐好诀。忽然,脚步动不了了。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却见那一根发带,正拽在那天策的手中。】

【今日——是的,今日自己被那男人召入宫中下棋,又见过了那女人。而在这些事中,这位将军至始至终都陪伴着自己。】

【心下顿时多了一份内疚一份歉意】

抱歉……方才在想事,冷落将军了……今日有劳,时辰不早,贫道多谢将军相送……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3 22:16
秦城

【天清露澄,淡月疏星,兰芷流香,薰风送曲。】

【宵禁后的无人官道上唯余秋虫暗鸣,蹄声轻巧,描着“敕”字的纱灯插在鞍鞯下的枪挂上,细高的竹竿挑起三尺多高,沿着高大的坊墙一路缓行而去,在这静寂得放佛隔绝了俗世一般的黑暗中,纱灯铺展出的光幔犹如一轮完满的银月,辉光无声笼罩着下方的两人一马。】

【陪着道长进宫面圣时原是兴奋的,并未多想,然而其后于宫闱所见,所感,方才明白道长对于面圣一事,并不愿意。这人出宫后便一直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纵使几次想请他上马,然话到嘴边,却又自己咽了回去——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只想要他就这样慢慢的走在前面,而我,只需紧随在三步的距离之外,迎着拂面的夜风,探寻从他袍袖见些微泄露的暗香。】

【若是往常,好兄弟这么闷不做声的走在前面,早就偷跑几步,一脚踹在对方腿弯上,在对方回手抽过来之前扭头就逃,嘻嘻哈哈的打闹成一片。天策府的兄弟们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互相追闹着长大的——好人家青涩儿郎的年纪,于我们来讲,已经是刀口喋血万里守关的汉子了,今天还在一起把酒畅谈,明天座上就空了位置,只摆着祭奠的酒盏。……作为天策府的儿郎,为国尽忠的这段生命,也许短暂的就像一季繁花,昼开夕落,然正因为如此,在严苛的军规治下之外,所有人都如约定好的一般,恣意张扬着爱恨情仇,谁也不给谁黯然的机会。】

【然而在道长面前,自己却一筹莫展了。每每面对这人时,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泓映着夜空星辰的深潭,甚至就是那夜空本身,极致的安逸沉静之中,总是有让人不忍错目的什么,令人就要沉溺其中,却翻不起一星波澜。】

【所以道长当不成好兄弟,从一开始,我便明白。】

【天策将,向来是大漠边关的血月,群聚的凶狼,我们是带着讨战的讯息而生,再陨落于凄绝壮阔的修罗杀场,个个都是在地狱一般至死方生的杀阵中鏖战不休的厉鬼。而印象中的纯阳子们,则是山巅千年的浩雪,在箭围之外援壁缓行的鹿,他们从不主动招惹这江湖纷争,一心只求结丹炼骨到最终舍弃肉身,不被万物挂碍,成为游离于世外的仙人,纤尘不染。——但是道长……与他们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如今思量起来,自酒醉后朦胧的一眼误认,便好像是被什么孽根深种,无端的惹出不少祸事,最终受罚的却是白白被牵扯进来的道长,还因此被打到满背血痕。负荆请罪的时候,纵使明白主帅的求情之策,但是想到道长的那一刻,自己是真的想要领罚,总觉得自己出点血,心中的悔愧便减少一分。之后作陪不敢看他伤处,又盼他醒了之后能将我骂上一顿,也好求他宽恕。……可事情偏偏不朝着我想要的方向走,这人醒了,没有责骂,不曾怪罪,不曾生气,反还体贴的陪我下了棋……还因一身伤触怒祁进而开心,分明是一副疏于世故的表情,一举一动中偏偏藏着天大的怨气。只知名字如何称呼,年龄比我略长几岁,其他一概不知。也暗自思索过这人名字也许是写作青烟,或者是青岩?青燕?】

【不管是什么,道长名如其人,透着冷淡萧疏之感,这几日从旁观瞧,更觉得他礼数周全死板,行止木讷归整,为人处世也不是那种随意到有亲切之意的,可明明就是这样的静冷之人,却又有说不出的什么地方,令人心中记挂,仿佛是千仞山雪处,在绝壁上的一寸暖阳缝隙中,开着的野花。这一寸的记挂,也许这就是自己在意的“那个”——那像是失神一般的表情,清朗倦怠的声音,行礼时优雅的手势,掌下翻覆的棋阵中克制隐忍的力量……】

【——还有那双落在自己脸上时,会从寂灭的灰烬中忽然有了些许微光的眼睛。】

【这些太过微妙的感触对于粗劣惯了的自己来说实在太过细致,如此呆怔着想了一会便觉得头疼。不由抬起头,几步之外依旧是那纤长的背影,凝视得久了,那蹁跹的白色就黯淡了下去,仿佛是被黑暗侵蚀了一般,渐渐虚无不清……】

【怕他就此飞升而去——毫无来由的一念,在刹那间便将心口贯穿,几乎下意识的,本能的,突兀的一步上前,伸出手去,将道长身后翩然飘飞的冠带捉入掌心。对方回首时才猛然惊醒,顿时涨红了脸。】

道、道长我……

【马儿背上的那轮“明月”随着步伐停住,四下秋虫轻吟,沉缓而过的秋风送来零星甜腻的桂香,与那发带一起缠上臂上银甲,缭绕不去。而那人转过身,一步便踏入这轮柔光之中,一身道袍也退去了清冷的薄兰,承接了灯辉的颜色,镀上一层轻柔的暖意。】

“抱歉……方才在想事,冷落将军了……今日有劳,时辰不早,贫道多谢将军相送……”

【闻他此言,只觉天都塌了,冠翎耷拉下来,几乎是悲痛欲绝的道。】

在下三年一长休,现在还有一个月的假……而且,我饿。

【小道长,面圣前说好的炸豆腐呐?!想到为了吃小道长亲手做的炸豆腐特意留空的肚子,顿时苦了脸,一旁不动的马蹄响了一声,便见道长看了过去,许是也发现了不动异常丰富的表情,就听他一个接一个的念了好些个吃食名字。默默的捂住胃部,呆站一旁一边幻想着自己已经吃上了这些东西,一边满脸期盼的望着小道长,却见他两手一拍。】

“啊,见谅,豆腐,贫道刚才差点忘了。”

【想起道长之前说过的管饭,不由咽了口水。】

有吗……刚才道长说的那些吃食也有吗?

“那些没有,豆腐有。”

【得人肯定确切的话语,想到还能陪他走回道观,再一起吃一顿,方才被遗忘的忧郁伤怀尽散,连连点头,一瞬间精神百倍,眉目疏朗,洒然一笑。】

豆腐您炸脆点,不用放芫荽,我吃盐味的……道长唤在下秦城便是,既然大家都已经熟络了,随意些好。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4 14:55
清彦

【一句话出,那位将军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一脸绝望地望着自己。】

在下三年一长休,现在还有一个月的假……而且,我饿。

【我饿两个字入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在宫中,似乎答应了……管饭?只是,自己管的是什么来着?】

【微转首,将军的那匹马也凑了过来。不动声色看着那张马脸露出牙齿,摆了个方正的形状。】

胡饼?

【马嘴瞬间撅了起来,做出了个圆形,惊诧状。歪了歪头,也配合思考起来。】

角粽?

【它抖了抖鬃毛,这回是摆成个三角,看上去整匹马都像是呆住了。不知怎地,竟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却还是抿抿唇,未曾笑出声。】

卯羹?还是除滞散?

【直至马匹撇了撇嘴,朝一旁将军看去。这才恍然大悟。】

啊,见谅,豆腐,贫道刚才差点忘了。

【怂着脑袋的小将军总算抬起头来,两眼发亮的望着自己。】

有吗……刚才道长说的那些也有吗?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那些没有,豆腐有。

【见人瞬间精神百倍,冷淡的眸中亦多了一份暖意。正欲带人前往三清观去,又闻他后言。】

豆腐您炸脆点,不用放芫荽,我吃盐味的……道长唤在下秦城便是,既然大家都已经熟络了,随意些好。

【还真是毫不客气,偏偏,自己却不厌烦这样的毫不客气。】

【只是听他后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曾告知这位将军自己的名姓。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微笑道】

不敢,将军是国器,贫道虽乃外化之人,但终究秉内不化,昼行依序,夜往存礼,你我二人如常便是,刻意了反而不美……

【伸手从他手中拿过冠带,又理了理身上的道袍。才伸出手去,一指点在那将军的掌心。】

不过将军可唤贫道道号清彦,写做这般。

【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垂目安然。】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4 19:39
秦城

【被道长主动拍了拍肩膀,也没注意原本握在掌中的冠带被他垂下的手自然而然的拽了出来,那人又伸过手来,一指点在了我还擎在半空的掌心。】

【道长指端微凉,落在掌心一笔划过时,没来由的让人一阵震颤,只觉脸上发热,背上发凉,几乎是下意识的用上了两手捧着的动作,屏息。】

【这仙人一般俊雅的人低头,认真的将名字一笔一划在掌心交代清楚,无端的让人感触暗涌,熏香满怀。】

【清风朗月的清,俊彦之士的彦,两字都只寥寥数笔,写完也不过片刻,指尖一收,登时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冷不防翻手一把握住道长正要回收的手臂,扣住手腕拧过来,复又推开他微微握起的掌心,以指做笔,将“秦城”二字也在他掌心写了一遍。】

道长也记下,就算不便直呼,到底……写信的话也用的到,算卦也可以。

【兀自将名字在他掌心写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什么理由,语塞半天之后只能撂了这么一句话。松开道长的手,默然的攥紧了写过道长名字的那只手。】

【高头大马复又前行,转过坊墙西,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话题才又开口。】

道长似乎很出名……休怪在下无礼,感觉贵妃与您颇熟络……

【思绪不由转到早前听到道长为贵妃算的卦上。】

方才为贵妃算的卦,说这辈子只要她不出长安城,便会享尽荣华富贵……也就是说,如果她踏出这城围,杨家便会失宠……恕在下愚钝,是这意思么?

【那人依旧清清淡淡一个“嗯”字,让人不由纠结起来。】

这我可不信,道长你久居深山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对这位娘娘的心意可是日月可鉴,旁人不敢说,如果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份心情可是绝对不会退还的,就算对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好吧,如果真的让我伤心了,也许会……不,还是不会,喜欢就是喜欢,我绝对不会!

【一边纠结一边想着,却又有些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话到末了更是觉得浑身不对劲,小跑几步之后又倒着跑回来,满脸烦恼的抓住自己头冠上的翎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一副深陷情网的模样。】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4 20:12
清彦

【正欲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拉住。下意识伸开五指,那将军正好以指为笔,在掌中一笔一划写起来。】

【若是往日被人如此对待,自己只会甩袖而去。今日偏偏不知怎么,对这位将军反而是耐心的人。看着他一笔一划将自己名字写在掌中,犹如一笔一划将名字刻在自己心中。到最后他写完,自己才默默收回手,握起拳头,仿佛将那个名字握在了手中。】

是,是,贫道记下了。

【高头大马在侧引路,两人并肩而行。一瞬的安静让空气都沉默起来。微垂目,神思又开始飘忽不定,身侧的将军却突然开口道】

道长似乎很出名……休怪在下无礼,感觉贵妃与您颇熟络……

【微微一怔,阖目掩去眸中情绪,语气云淡风轻。】

只是因为贫道会摇卦罢了。

【一句话出,脚步也因此稍稍沉重了些。这一份异样,却未被人看见。只听他自顾自的继续道】

方才为贵妃算的卦,说这辈子只要她不出长安城,便会享尽荣华富贵……也就是说,如果她踏出这城围,杨家便会失宠……恕在下愚钝,是这意思么?

【话至此,只是嗯了一声,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对这位将军说,也只是会害了他。】

这我可不信,道长你久居深山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对这位娘娘的心意可是日月可鉴,旁人不敢说,如果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份心情可是绝对不会退还的,就算对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好吧,如果真的让我伤心了,也许会……不,还是不会,喜欢就是喜欢,我绝对不会!

【话语入耳,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跑来跑去。看着他这幅样子,难道还是因为那七秀姑娘之事所困扰?思此处,话也顺势出了口。】

将军莫非还是为那七秀姑娘困扰?

没啊……对啊!我都没有心仪之人,我现在纠结做甚!

【看着他一跳三步高,愣了愣,到最后还是无声地叹口气,却非是因为沉重,而是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早晚会有的,就算您披坚持锐,但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贫道修习天演卦象已有十数年,越了解便越得知,天道刚强故四时有常,人心脆弱方轻许易变的道理。

【抬起头,满天星辰在眼中非是静止,而是以特定的轨道缓缓运转。天演卦象,上窥天意,下至人身。当年修习这卦象,到底是对是错了?还有那一卦……心神不由又被那卦象所牵引,一瞬恍惚。】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4 22:00
秦城

【本是在为喜欢不喜欢纠结烦恼,没成想道长突然提起那七秀姑娘,初时尚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顺着他的话回应。】

没啊……对啊!我都没有心仪之人,我现在纠结做甚!

【复又反应过来,自己压根还没有喜欢的人,这会就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啊!顿时如梦初醒,开心得跳了起来,挥了挥拳。一扭头却看见小道长面露“以后会有的,将军别伤心”的表情从身边走过去,连忙跟在后面又吼道。】

但是追我的妹子很多!真的!

【谁知那人顿了顿步子,轻叹一声,隐约有些无奈的模样。】

“早晚会有的,就算您披坚持锐,但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贫道修习天演卦象已有十数年,越了解便越得知,天道刚强故四时有常,人心脆弱方轻许易变的道理。”

【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轻叹入耳,直扣人心,这轻轻淡淡的九个字让人反复咀嚼后,如同带着什么咒术一般,铭刻在心。默然良久,向来爽朗的轻快的声音里是无意识的坚定。】

道长,我……还是感觉自己不会变的。

【话出口,半天没听到那人说话,也没在意,反倒又将他给贵妃算的卦在心里琢磨半天,想着想着便又去唤他。】

道长……道长?

【注意到他面上放空的神色,纠结着看着他呆了一阵才有些迟钝的开口。】

“……见谅,刚刚贫道走神了。”

【相识至今,这人平日总是一副清淡出尘又暗藏沉重的模样,难得见他如此,不由低笑一声,紧走几步与他并肩。】

我刚才是问,如果贵妃她出长安,又会怎样。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4 22:20
清彦

道长……道长?

【连声呼唤,才引得人回过神来。转首看他一眼,心神却依旧沉溺在天演之中。】

……见谅,刚刚贫道走神了。

【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心中依旧默默推演着刚才的卦象。直至身旁人突然问——】

我刚才是问,如果贵妃她出长安,又会怎样。

【那卦象又开始运转,分裂,互相研磨,互相组合。千百种可能被一一排除,千百种选择被一一放弃,直至最后的卦象是——】

大概会……天下大乱吧。

【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后悔。而身旁人也因这一句话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自己。】

【微微转首,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喘了口气,突然说道】

道长,你是说,说天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欺瞒也不可能,只能垂目一叹。】

天行有道,广至星辰大地,微至芥子蝼蚁,均是由“道”一脉相连,息息相关。以一人命数推演天下,并非不能之事,但贫道能力低微,所推演之像未必是真……

【话还未完,他突然打断道】

不,我信!

【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话,稍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站在灯辉的阴影中,一身亮甲泛着冷光。凝望着那双眼眸良久后,缓缓点头。】

将军乃是国器,对于未来将要发生之事,看到的,听闻的,预料之中的,应该比贫道更清楚。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4 23:17
秦城

【天下大乱一句一出,登时愣住,顺着那话语之意思索琢磨。】

道长,你是说……

【想到平日在天策府听过的零碎消息,连着心里隐约的不安,抿紧了薄唇,沉默半晌,夜风里身边这人气息也有几分凌乱,深吸一口气,将脑中杂乱的思绪捋顺,喘了好几口才匀顺了这口气。】

你说天下……

“天行有道,广至星辰大地,微至芥子蝼蚁,均是由“道”一脉相连,息息相关。以一人命数推演天下,并非不能之事,但贫道能力低微,所推演之像未必是真……”

【那人一声叹息之后终是开口将自己眼中所见天象低声道出,话到末了,毫不犹豫出声打断。】

不,我信!

【夜风暗涌,纱灯摇曳,明灭光影之中步伐一顿,正于光暗交界之处,银甲寒芒,红袍若血,四目相对,与那人静谧如夜的双目对视许久,终见他点头。】

“将军乃是国器,对于未来将要发生之事,看到的,听闻的,预料之中的,应该比贫道更清楚。”

【心有所思,亦因这所思所知而尽数乱了,寒芒入眼,厉目微阖,复又豁然睁开,回望这万里虚明之下的重阙楼台。】

道长,我信你所说,也明白朝代更迭的道理。可你、你是说,这……莫非就在你我眼前的这些年头里……

“最长五年,最短三载。”

什么?您是说这盛世……

“将尽。”

【既然问出口,说出口,其后一问一答再无阻碍迟疑,然而“将尽”二字入耳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气。】

怎么可能!

“万物盛衰,乃是常理。”

【思绪愈发凌乱,许多曾经不曾在意的话语和细节在脑中旋转飞快,不过窥视分毫,俱都拖着微光消逝。】

我信道长,可是不信会这么快!道长一定算错了什么!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4 23:29
清彦

【此言一出,本以为他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却不想他竟点了点头,表示相信自己。】

我信道长,可是不信会这么快!道长一定算错了什么!

【夜风阵阵,抬袖看向掌中,指诀自然记得怎么掐,只是再掐诀,已定的结局,却是无法改变了。此时,倒真希望是自己算错了。】

【抬眼看了看他,他之神情已不像刚刚那般轻松。而是带上了难掩的凝重,这才是天策府的军人,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垂下手,宽大袖子掩下已微微泛红的手掌。努力让自己淡声以对。】

也许,此卦变数颇多,却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如自己所想,他立刻问道。】

变数在何处?

【想了想,还是答他。】

于肘腋间。

果然不是外敌……莫非是神策?

【举目看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贫道不知,但若此时能查出隐患力挽狂澜,也有这个可能,所谓‘变卦’即是如此。

【此言一出,他却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声问道】

道长所谓的天演卦象,在纯阳宫还有他人研习吗?

【话至此,只能缓缓点头。】

有。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5 00:03
秦城

【那人缓缓点下头的瞬间,只觉心中微燃的火星轰然燎原。】

既然有人得知,为何不上报朝廷!纯阳宫既洞晓一切,为何从不插手这世间之事……只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是惊,是怒,亦有恼恨,随着烈焰一同翻覆而出的,还有这些年喋血沉浮的暗沉血色。到底还是记得住此刻面对的是什么人,压下满心愠怒与火气。】

道长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将尽’二字,在吾辈看来可是血染江山的惨烈未来,这万千众生在仙人的眼中,就如蝼蚁一般轻贱不成!

“不,将军莫要动怒……若您未曾看到过那江山中隐藏的裂痕下翻涌的岩浆滚火,也断然不会信贫道所言而心烦意乱。但正因为天道有常,无论何等变数均会回归正轨,但是……”

【此刻满心的急切与怒火,哪里还能听得进这人安抚之言,话听满耳,却未曾入心,反而满眼急切的望着他,恳切决然。】

求道长将此卦象禀奏圣上!

【迎着辉光,毫厘分明的看着他眸中清光就此黯淡下来,而后垂首,一向清朗淡然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沉重苦涩。】

“贫道并非无法明言,而是,将军,您觉得世上有多少人会如您这般坚信贫道,肯只是因为一个纯阳子的微薄声音,便翻查朝廷所有达官贵人,这么做也许正是乱世的开端……而且,这一卦贫道尚不能算尽,原因是……”


“……因为贫道看不到结果。”

【仿是天道所窥,一刹夜风倒卷,逆吹而过,将那人最后一句低语带离耳畔,再听不分明。】

【就此无话,一路沉默着走回三清观。被候在院里的道士带进内院的时候思绪尚且停留在小道长的一番话里,正无精打采。直到小道长俯身拜下喊了一声师叔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从道长身边探头往透出灯火的屋里看去,那总是拉长着脸的祁真人正眯着眼端坐屋里,面前案上放着盘子,空的。不说话,也不动,只拿一脸轻蔑的目光斜眼看过来,顿时被这目光勾起好胜心来,往一旁横移一步,站到小道长背后,伸手搭到道长肩上,把俯身拜着的人扶了起来,理直气壮道。】

祁真人,我护送道长过来的时候还没吃晚饭,道长说了,请我吃他的豆腐。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5 13:51
清彦

【一言之后,接下来的路,两人便一路沉默着走来。为何不言,只因无话可说。】

【直至高剑师兄引着几个师弟们挑着灯出了三清观,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

【缓步走到高剑师兄身旁,正欲开口,他的眼神却瞥了瞥身后的将军,小声问道】

“……这是?”

【转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又转过头,看向高剑师兄。】

师兄,还有饭吗?让将军一起吃吧。

“有是有,你先见过师傅再说,等你的消息一天了。”

【转头看向那一直亮着灯的屋内,也不迟疑,抬步便朝那边走去。直至进了屋,也不等人反应,直接拜下。】

师叔,弟子回来了。

【还未等师叔开口,身后跟上的人便将自己扶起。然后道——】

祁真人,我护送道长过来的时候还没吃晚饭,道长说了,请我吃他的豆腐。

【抬首一看,却是微怔。只见高坐上位的师叔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与身后的那位将军,而他面前……怎么会有个空盘子?转首看向高剑师兄,却见他已经呆了。又看了看那泛着油光的盘子,这才反应过来,师叔居然在怄气。】

【不知怎地,竟有些佩服师叔了。谁让他在斗气这方面一直都是个高手。只是带个人回来吃饭他就气成这样……】

【只能抬手,拍了拍将军。而后引着人退出屋内。】

……您慢慢嚼,将军,贫道再给您炸一份豆腐。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5 17:40
秦城

【被小道长一拍,立时收回放在祁进身上的注意力,拱了拱手聊做拜别,拔腿跟上衣袂飘飘步履轻盈的道长。思绪不由飘远了几分,突然想起大漠的一种沙鼠——这小东西擅长收集食物,又会挖洞掩埋,秋时,地下的窝有时能存着几斗的草籽,军营的马厩没了草料,大伙就顺着洞口把窝掀了,起草籽出来喂马。沙鼠粮仓甚多,被起出一处也只是九牛一毛的耗损,偏偏这小东西极看中自家私产,一旦见草籽被充公,便会从藏身之处跑出来,在一旁连蹦带跳,暴跳如雷,甚至有气到当场昏厥过去的。当然,更多时候将士们懒得看它们在一边折腾,便会从腰后摸出弹弓,一铁丸过去打爆头,用细绳绑了小腿吊在马背带走做成腊肉。】
【粮草断绝的日子里,鼠肉干可是绝佳的美味。这么一走神,眼前就出现沙鼠一样细小的祁真人鼓着两腮气的满脸通红,被人在脚踝上栓了绳子挂在马鞍下带走的场面。这么一想,便控制不住的轻笑出声。走在前面的道长闻声回头。】

“将军?”

【被轻唤惊醒,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循声抬头,面前是因为月色骤然亮起的院落,月华如水,疏影横斜,树的阴影压印在地面,向上蔓延到墙的边缘,消失在更加深邃的黑暗中。光影交接,黑白交错的世界里,那眉目儒雅的少年就站在面前,回首时,清眸黑亮,仿若重墨描摹,星河尽敛,月白色的道袍晃得人眼睛发酸。】
【——很好看,小道长。】
【怔然失神,恍惚中探出的手,指间有润泽的微凉滑落,待察觉这微凉是道长鬓边飘飞的一缕长发时,对方白皙的手指顺着黑色的发丝拂下来,无限的接近着,近到似乎能感觉到来自于那人身上的暖意时,那人的手停住了,两双手,相距不过半寸。】
【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可以碰到他的手指,但明明只半寸的距离,这黑与白映在眼中,碰不得,舍不下,放不开,却赫然隔绝整个星河,不敢逾越。】

“……没有掌灯,将军看得清吗?”

【就这么呆立了一阵,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才终于放开手,低下头去。】

嗯,眼前看的很清楚。就在这里站一会吧,月色正好。

【月华如洗,便这样与他轻轻说着话,仿佛是怕词句中的温存融化了如霜月色,声音小到几步外就微不可闻。庖厨间的油香被夜风送来,又被道长衣袖间的香气拂开,在鼻端来往几次,让人不由得有了种喝过酒的微醺感。】

明天还能来吗,想跟小道长下棋。

“您家主上不会责罚您么?”

【温淡却又带了几分关切的话语,让人心情越发好了起来,不觉面上也带了喜气。】

怎么会,教在下棋术的就是英国公,他说我虽然武功扎实,但天性耿直冲动,而排兵布阵,智勇缺一不可,所以专门从万花谷求来棋谱教我如何步步为营藏强造势,从中领悟排兵布阵之道,自从他赢不过我之后就不怎么一起下棋了,但依旧会带来棋谱督促着,我出来找您也是事先禀报过的,他说只要不是喝酒就不妨事,他都这么说了,最多回去被曹将军吊着打……

“这么一说贫道反而有点担心了……秦城将军好像还很高兴似的?”

【闻得此言,不由挠了挠头。又在心里将他唤我名字的语气回味几遍才记起要回话。】

……说起来,道长刚才是第一次呼唤在下的名字。纯阳子们,总觉的没法接近,但是遇到道长之后,感觉好像是我之前多心了一样。
若说是同常人一般落到实际的感觉……其实更应该说是察觉到了其他惹人专注的地方。

“……怎么讲?”

道长……为何要说谎。

【许是月色太好,那人闲谈之间太过温柔,仅一刹松懈,便将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刮子——明明心里想的是“因为道长会做炸豆腐”。】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5 18:49
清彦

道长……为何要说谎。

【只这一言,却是未曾明白他是何意思。微微侧首,目光从他的侧脸,看向他的背部,而后——】

【宽袖一展,有龙吟之声泄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剑便已经上手,一旋身剑光骤然挡下刺向将军面部的金芒!】

【转瞬之间不及细想,退身撤步,眼角余光已可见天策纵身跃起。指诀一掐,紫霞功犹如汹涌河流蓄势待发。只此一瞬,惊见又有金芒穿过披风朝自己射来,不敢迟疑,立刻丢剑击退金芒——】

【两声惨叫响彻安静的夜空。】

【等到众师兄弟们跃出房门,只是默默地垂下手,转首看向持了自己配剑的将军,见他安好如初后,才垂下眼,看向地上的两人。】

【一人,肩头、手腕、印堂穴处各插着三枚暗器,已经没了气息。另外一人,满脸是血,从下颌到耳朵,半张脸都被削掉,手旁摔着一匣子散了一地的梨花针,肩膀上还有处伤口,人被将军用剑压在颈间按在地上。】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师叔的眼神。而他,正把抽了一半的配剑插入鞘中。】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6 22:04
秦城

【昨夜一场夜袭,两人抵背对敌之后却被纯阳子们毫不客气的赶出了道观。心中也知毕竟是他人门派内事,不由外人瞩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蹲在道观门口的台阶上干坐一夜,睁眼时已近晌午,许是得知消息,正与前来开门的道士言语纠缠时,主帅曹雪阳人未至声先到,一番贫嘴探讨将自知的情况与主帅得知的情报相互交代,一应事情交代完毕之后却被安排了与小道长一同出城的任务,纵然很是喜欢与小道长相处,然而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些事。等候小道长出来时还是将马备好了候在门口,却又遭了不动这个孽畜的鄙视,正与它打闹不休,警觉听到开门的“吱呀”声,当即扭头看向门口,没提防不动踹过来的后蹄正中面门,顿时被踢得一个恶狗扑食的姿势摔倒在清彦小道长的脚下。】

道长!

【眼也不眨的从地上翻身跳起,完全看不出刚刚被马踢得脸着地的样子,一副自我夸赞的神情道。】

我这是刚想出来的一招,故作摔倒用以惑敌,怎样,帅吗!

【然而话音未落,鼻子一痒,便觉有热流淌下,连忙捏住鼻翼,抬头望天。只道天色不错,甚蓝!却见道长躬身行礼,从广袖中摸出一条布巾折好递过来,连忙接过,又手忙脚乱的依礼拜谢后闪身一旁,让出坐骑来。正想着这次说不定能和道长同骑,谁知那门后又冒出一个人牵着马出来交给了小道长,最终还是只能与道长一人一骑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走马如飞,座下马儿无论如何也不肯与道长的白马并行,只能策马跟在道长身后,看着那人伏身马背,风过处将他长袖灌满秋意,送暗香拂面。】

【忍不住开口问他路途多远,那人简短一答之后便沉默下来,看着道长背影,绞尽脑汁的想了一肚子话题,每想开口时又都被自己掐灭在肚子里,最后终于放弃搭话,索性就放马由缰,闲散自如的看着一个马身之前的青兰飘摇,凑近鼻子,兴味盎然的试图捕捉扩散在风中的沉浮暗香。】

【道长的味道很好闻。】

【正走着心思,见到前面那人突然扯了缰绳下了路基,不由一怔,正要策马跟上,就见他在一处茶馆停了,与小二换了个东西后就回转过来。呼唤我的声音依旧是清朗客套的,寻不出什么心情起伏,拿在手上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下意识接过来,手心一热。】

道长,这是……

“胡饼。”

【不由在马背上直起腰,掌心的饼油渍渍透过了纸,喷着肉香。】

我自取便好,怎敢劳烦道长碰这荤腥之物!

【那人又是客套的解释昨夜事发突然未能尽地主之仪的话语,便又两两无话了一阵。】

那就不客气了,多谢。

【最终还是只说了这句话,低下头,一手遮口,把胡饼往嘴里塞,囫囵嚼了抻着脖子咽下去,将裹着饼的草纸都吃下去大半。抬起头时正看到他调转马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

【那座世上最恢弘的城,已经远淡成深色的暗影,城廓起伏,宛如一座接天的山麓,横亘在天边,阻断了通途。】

道长,听口音你是长安人?

“不……不是。”

【道长侧过脸,向来清朗磊落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迟疑——知道他在说谎,便只能苦笑着看向自己一手羊油,本想擦干净,手都探入怀中,摸到了道长奉上的布巾,又撤了回来,细细的吮了个干净。】

好吃,饱了,走吧。

【道长的白马没动,安静垂首等待着背上的人下达命令。】

“将军,贫道……”

【忙挥了手,爽朗一笑,将道长迟疑的话挡下。】

道长不愿说,我就不问。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原本已经移开视线,一怔之后复又抬起头看向道长。】

……有些话不与外人道,我懂。

【然而这话说完,那人突然就笑了,唇角上挑,没有一丝动怒的神色,不由得,仔细的看着道长那张谪仙般的脸,却完全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波动,反而更让人不安。】

道长,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吧……你要如何才能不这么疏远在下?

【这话出口,自己也怔住,却见道长回转马身,走来停在了身边。】

“将军何出此言?”

【想了想,到底还是将自己琢磨了良久的话说出来。】

对不起,道长……回来之后道长一直不开心,我还想跟您对弈,如果被您讨厌了……我不是对您的诚恳生疑,而是……我想道长不是说谎,只是不愿提及,可道长的母亲不是还在世吗,贵妃与您相识,也不是因为您只是会摇卦……您是曾经在这长安城生活的贵族吗?为何要成为道士……圣上想将您升为棋待诏,道长您为何推脱……

【一时缄默,听不到对方回答,本想着收了话头,但是看着道长就这么垂首不语,终忍不住又说了下去。】

听人说过,纯阳子的宫阙在万仞高山之上,千年积雪,苦寒的程度不亚于塞外边陲……道长,即使是塞外,每年也有蒲草重生的盎然春日,您到底因为什么舍弃了这凡尘俗世,非要去受那极寒之苦……而且……

【许是那人听出话语里的迟疑,见他抬起头来,面上却笑意微苦,又是那样清淡的话语。】

“将军都听到了?”

【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原就笔挺的脊背又紧绷几分,话语出口,是这近二十年来肆意放纵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是,您和贵妃交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是因为祁进从中作梗吗,是他不许道长还俗吗?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7 19:46
清彦

……是,您和贵妃交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是因为祁进从中作梗吗,是他不许道长还俗吗?

【听见此言,唇角欲勾却又无力勾起,到最后,只是两手拢入袖中,一叹,沉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沉默良久后,终还是缓缓开口,带着三分苦涩,七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绪。】

对不起,方才没有对将军讲实情,并非有意欺瞒。既然将军听到,说开也无妨——贫道确是在这里出生。

您……是贵人吗?

【贵人?像是一个嘲讽,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自己,还能够算贵人吗?有万千的情绪因这一句话在心中翻腾不休,却因为这具肉身的身份而不得不禁锢在其中。凝望着地上的碎石良久,终还是将那些怨恨、那些不甘、那些执着,化为血肉咬牙吞下。平静开口】

如果提及出身,也许是,也许算是平民都不如的罪人也说不定吧,如您所见,贫道确实是拒绝了圣上,因为……

【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将军,国之利刃。未曾去顾忌他之怔住,只是极慢、极慢地道】

因为贫道作于人,于人子,无法原谅他。

【话已说到此处,那些压抑的情绪亦不再受禁锢,就像是火山喷发一般,全数喷涌而出。】

若我未曾入纯阳宫,今夜能与将军相遇的,也只是这夜风中漂泊的一缕孤魂吧。

【微微抬首,面上的情绪是空旷的,空到什么都没有。】

在过去……我有一个姓氏,那个字,是‘武’。

【总以为这些事情他已经能够放下,就像是去讲述他人前世的因缘纠葛那样内心不会动摇分毫,却不知原来会在又一次面对时,依旧会陷入令人难以抑制的绝望和愤怒之中。】

【年幼的记忆太过模糊,模糊到总会让自己去想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一再的确认,一再的回忆,几乎要逼疯自己。】

【想忘,却又不能忘记。只因父亲、叔父的血还在自己的眼前。想放,却又放不下,只因自己是被那个女人亲手送到华山之巅,纯阳宫上。】

【她的泪,仿佛还在脸颊与脖颈处,热,热的要烫伤自己。可是一眨眼,她又没有哭了,她抚摸着自己的眉眼,叫着自己‘清彦’。清彦?那是谁?当时的自己并不记得,只是哭着喊着要回长安。直至到了最后,她在自己耳旁呢喃】

“儿啊,母亲给你生命时,是多么热切的期盼着你能长命百岁啊,但这世间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可能是鸠毒,只要你显露出一点点贪爱的心情,便会有无数眼目将你小小的希冀毁谤成野心,传达天听……他们会将你奉上,用你无辜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坦途,既然这样,就让母亲将这世界从你的生命里都夺走吧……儿啊,为了让你活着下去,母亲也要尽力活下去,哪怕背负一身责难唾骂,也要拿走一切会坑害你性命的东西,即使是母亲我自己的私心都不能容于这个世上,不求上天让你飞黄腾达,只为换你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这段话,如今想来还是那么的清楚。也是因为这段话,自己才明白能活下来有多么的来之不及。那个女人走了,而目送她离开的自己,没有哭闹,没有怨恨,如同今日一样,用波澜不惊的神情目送着她的离去。】

【艳阳偏斜到云后,风终于转冷,冷到周身都已经发冷了,自己却是不闻不顾,继续静静讲述着那些快要烂掉的回忆。直至耳旁忽然来他略带迟疑的声音。】

道长,你恨……圣上吗?

【微微垂首,面上忽然笑起来了,带着一丝丝的绝望,难掩的不甘。】

我,只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面对那为了安抚狼子野心的臣下,将吾辈族众做血祭饕餮他们的那一位……将军,将军,您若知晓答案,可以教会我吗,教我如何面对,面对当今的圣上,这将吾辈满门丢弃的国家。

【转过身,伸手拉过马缰,不再去看他。】

恨?不知道,贫道只知道,这山川大地,贫道都不曾爱过。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8 00:59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1-8 01:03 编辑

秦城

【话说开之后,原本并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回答。气氛凝滞片刻之后,小道长的一声轻叹仿佛叹到了自己的心上,长久沉默之后,那人终于开口,迟缓涩然,心中一抽,直觉意识到自己即将触碰到的,是那份几乎将道长压垮的沉重。】

【岁月倥偬,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时光消失,反而会埋于骨肉,与血脉共生。然而,纵使穷尽我所有的揣测想象,也全然没有想过道长不曾言说的身份竟是这般。——不能说,不可说,不该说。】

【那人和盘托出的故事下,想必已因这追索再度将埋葬在骨肉脉络之间的暗伤重新扯开。而我,除了聆听,除了看着道长从苦涩到不甘,从不甘到空茫,直至决然彻底的波澜不惊,不染点尘。】

【除了恨与不恨,我竟再也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将他从过往中唤醒,而那人,突露笑意,话语中却是绝望。】

“我,只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面对那为了安抚狼子野心的臣下,将吾辈族众做血祭饕餮他们的那一位……将军,将军,您若知晓答案,可以教会我吗,教我如何面对,面对当今的圣上,这将吾辈满门丢弃的国家。”

【话到末,转过身的人,说不出的寂寥灰败。】

“恨?不知道,贫道只知道,这山川大地,贫道都不曾爱过。”

【一时无言,缄默良久,纵然初时是震惊的,然而随着他冷静到不带情绪的叙述,到最后一句的不曾爱过,看着他那双如藏万年飞雪的眸,胸腔中跳跃的心缓缓下沉,沉到触摸到那片极寒森冷,尔后,一刹沉寂,不同于高踞马背如稳山势的笔挺镇定,心中翻涌喷薄而出的心疼可惜如灼炽的烈焰,炙烫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手中攥紧的缰绳勒得掌心发麻,好不容易才用理智将本能压制下来,却见他低下头,再无往日神彩,压抑沉静,如死水。】

“走罢,莫要再耽搁。”

【心中一紧,俊眉朗目间神色一正,端谨庄严如当年在天策府大旗下宣誓一般,看着道长背转的身影,纵声朗朗,赤诚执烈。】

道长,无妨,你若不爱这山川大地,我便替你!

【见那人回首,端坐马背,抱拳齐肩,扬眉一笑,朗目如星,收山河万顷。】

我来爱!连同道长不要的这份,都由我来守住!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8 16:35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1-8 16:42 编辑

清彦

【和盘托出了那些话后,没有轻松,反更觉沉重。只因那些话,几乎刻骨,刻骨到铭心,难以忘记。一呼吸,那些情绪就像一只只手掌,扯得身体、扯得背上的伤硬生生的疼。】

【这就是自己啊,一个看似普通其实什么都不算的自己。】

【沉默且安静地转过头,看了身侧震惊的天策将领有会儿。忽然想到了,他是怎么来的。是的,他是官啊,自是为公而来。这些日子以来,越礼纠缠,谅解他酒后失态;他搅闹上门,便由着他;要下棋,也作陪了;传旨命他进宫,听命了;就连欠缺了一口的吃食,今天也补给了他,如此这般,他依旧追逐不去,但若不是图这勘察究竟,他又是意欲何为呢……】

【默默地想着,不知怎地,心中竟多了一丝寂寥。垂下首,眼睫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拉了拉马缰,准备上路】

走罢,莫要再耽搁。

【持了马缰跨步正欲离开,身侧忽来一个极大的声音】

道长,无妨,你若不爱这山川大地,我便替你!

【微怔,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他抱拳,目若朗星,灿烂一笑。】

我来爱!连同道长不要的这份,都由我来守住!

【欲行的马缰因此略带迟疑,抬起头,天际似乎也因这份誓言云霞皆散,豁然开朗。热辣辣的阳光垂落,在天策的铠甲上爆出一层金光。】

为何,您身为护国利刃,为何要为贫道这等无牵无挂之人代劳?

守护这方山河是在下的职责,而这片山河之中,也包括道长,在下喜欢……在下喜欢这乾坤朗朗,如有一日道长肯来驻地做客,在下会带您看遍这山河壮阔……

【山河壮阔吗?自己真的有机会像他那样,去看看这山、这河,这天与地吗?心中似因这句话有所触动,握着缰绳的手亦慢慢松开,只是在将完全松开之时,忽又握紧。阖目,叹】

将军,你可知这痴爱,对贫道来讲,却是阻断仙途的心魔?

您可不挂碍这心魔,我来,我领受下,只求道长你不要刻意忘却,总有一天你会再爱上这山川秀丽,我信……我会等。

【字字句句宛若清泉流水,沁入心中。睁目凝视着那道金光身影良久,面上犹是默然,也不知心中是何种情绪,忽然开口】

将军。

在。

【默然的面容上,忽然一笑,如冰层破裂,清泉湍流。带着难掩的点点轻松、释然。】

贫道的这一份心魔就劳烦将军背负了……若真有一日,将军为守护这方山川拼死鏖战时,贫道也便拼上此身修为,八尺之内为将军化罡气镇山河,护您周全,到那日……

【言语一顿,笑却更加轻柔和煦。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那日,即便万刃穿身,贫道也定不负约。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9 01:59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1-9 02:01 编辑

秦城

“为何,您身为护国利刃,为何要为贫道这等无牵无挂之人代劳?”

【风流云散,广袤天光下道长眼中流露的是来不及掩藏的惊怔,心跳快了几分,终于记起来将手中缰绳松一松,又顺手悄悄把手心冒出的冷汗才马背上蹭了蹭,才听到他开口。闻声握拳,轩眉一扬,风姿飒飒,肃如松风。】

守护这方山河是在下的职责,而这片山河之中,也包括道长,在下喜欢……

【脱口而出的话在唇齿间翻滚几遍才换了说辞。】

……在下喜欢这乾坤朗朗,如有一日道长肯来驻地做客,在下会带您看遍这山河壮阔……

【灼灼目光看着那人,不由自主的想象自己带着道长踏遍山河,观四海潮生,赏春花秋月,聆夏雨冬雪。却见那人微微阖目,一声低叹。】

“将军,你可知这痴爱,对贫道来讲,却是阻断仙途的心魔?”

【闻听叹言,轩眉一拢,复又舒展,磊落洒然,字句铿锵。】

您可不挂碍这心魔,我来,我领受下,只求道长你不要刻意忘却,总有一天你会再爱上这山川秀丽,我信……我会等。

【清风激荡,鬓发随风,视线分毫不错的望着道长,静默之中发现道长霜雪般的目光里忽然显露出如水的动荡,仿佛烈阳之下冰雪消融的湖面,天地回春,清泉翻涌,波光潋滟。】

“将军。”

在。

【似是终于化开坚冰,道长向来沉静的面容上,如云破月出,那清润平静的声音里也难掩释然笑意。】

“贫道的这一份心魔就劳烦将军背负了……若真有一日,将军为守护这方山川拼死鏖战时,贫道也便拼上此身修为,八尺之内为将军化罡气镇山河,护您周全,到那日……”


“即便万刃穿身,贫道也定不负约。”

【话到此刻,看着他面上轻柔和煦的笑,耳边是他坚定予以的回应,便如伯牙子期,各种领悟均已明了于心,再无需多言。此情此景,只觉胸中万般感慨,那字句回应入耳,只能听见血脉奔涌,心跳轰鸣。纵然最初羞惭于自己的那些豪言壮语,就怕自己太过唐突鲁莽,最终,一切的忐忑羞惭都因那冰消雪融的一笑轰然尽忘,也是到此刻方才察觉自心那一抹根植入骨的柔情所在,情绪激荡中又不愿深思自己方才一股脑就热辣辣倾倒而出的真心意欲为何,反倒有些烦恼的刨了刨头发。】
【——是喜欢上道长了吧?怎么会,唉。】
【正心神不宁,远远地突然传来鼓声,那声音厚重低沉,地面似乎都为之震颤一般,将一波一波的闷燥传入心底,连绵不绝。肃立许久的不动抬起头,望向树木遮挡的远方,不爽的喷了个响鼻。】
【那是红衣教做礼拜的鼓声,心中警觉起来,本想着还是跟着道长一同行动,最终还是被他劝阻下来,只能目送道长策马远去,自己下马寻了个地方坐下等道长回来。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蹄声急,暗香随风,却惹人皱眉——马蹄声是道长的马,香却不是道长身上的龙涎香,而是一股甜丝丝的脂粉味道。】
【隔着树影斑驳,虽未看清楚来者何人,却已能分辨马背上并非道长飘逸的青兰身影,胸中没来由的袭上一阵不安,念之所动,坐下马儿一跃而起,摘枪在手,马儿落地时银枪一划,寒芒如电,阻断街心,将迎面而来的白马拦下。】
【待到问清楚事情始末,策马赶到树林中时却心神俱裂,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只知撕心裂肺的大吼着,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掌中长枪红缨剧烈旋缩,内劲灌满枪身,五指一张,长枪疾射而出插入道长面前持刀的歹人胸口。】

道长!道长……听得见吗!清彦!说话啊清彦!!!!

【飞身下马,极力的伸出双臂,在突然模糊的视线里将那飘摇陨落的月白色用力拢入臂弯中,转过身,用背后的护甲弹开了歹人砍下的最后一刀,又反身一脚,把插在他胸口的长枪踢了个对穿。】
【眼前一片血红,脑中轰鸣不休,纵然有背甲与翎冠卸去的大部分力道,砍过来的刀锋还是结结实实的将脑袋捶得一蒙,恍惚似又回到十年前秋意凋零的长安,半晌从那蒙昧中落回现实,才迟钝的发现有人在身边喊着什么,在隔着水一般晃的令人翻心的视线里,一匹白马不安的跺步,又反复眯了几次眼,才看清白马背上趴伏的不是一块红色的绒毯。】
【撑在马背上狂喘着的红衣女子周身是伤,长裙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手指着一个方向。兀自盯着她看,感觉她好像是要我去哪里,好像还在快速的说着什么。头脑轰鸣的此刻,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清,直到她指着远处的手收了回来,又指向我的胸口。】
【低头,白与红交错的颜色刺入眼中,昏沉的脑海中神智尚未回归,映入眼帘的,是心底不敢直视的野望,只需一眼便能让人狼血沸腾。——道长。耳中一片轰鸣,瞳孔紧缩,在回忆中反复出现的人,此刻整个身子都被抱在怀中,腥甜扑面,不安愈重,视线下移,一片泛滥的红色中心,突兀的插着黑到泛光的匕首。】

道……

【喉间一哽,再也吐不出字来,颤抖着收紧了手臂,目眦欲裂,胸口憋闷的仿佛要炸裂一般,这感觉再清晰不过——那一个又一个血色渲染的黄昏过后,在向着那些卧倒在地,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的兄弟走去时,这种越接近便会越剧烈的,代表着永远失去的锥心之痛。但那痛还夹杂着能激昂起斗志的恨意,可是现在,逐渐下沉的心口,却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一块,连皮带骨的没了遮掩,冷风灌进来,空虚的令人发慌。】
【直到脑后突然被猛踢一记,才陡然从蒙昧呆愣中把理智扯回来,顾不上自己眼前发黑,抱起怀中人就跑了起来,一路猛冲,跳过几道沟壑直奔山坳出去不远的破败文庙,踹开庙门把人放下才又喝了一声。】

过来,给他疗伤!

【一路策马跟来的红衣女子,是道长方才以白马相救送出来的女子,把人平放在地,几步走到门边,直到那姑娘倒吸一口冷气道刀上有毒。咬了咬牙,握紧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上前单膝着地,俯身将道长再度拥入怀中,压住抱紧,等那女子拔出道长身上的毒匕首。】

“起出来了,伤口比预想要小,毒血反而不易排出……”

【正沉默间,有村民指道万花营地,待问明路程时心沉谷底,由不得人再生迟疑,微微松开抱着道长的手,从对方腰侧滑下,停顿片刻才缓慢庄重的拉开了那身仿佛刻意掩藏着什么禁忌的月白色长袍衣带。闭着双目跪坐起来,小心的放缓呼吸,仿佛膜拜似的,埋下头去。新鲜的血液有着生铁锈蚀的气味,这气味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然而着衣衫的渐次展开,那幽淡的香气随着体温蒸腾而上,此时此刻,除了闭眼不看,不想,不摸索,只能凭借这血气的指引凑过去,将伤口中的毒血吸出来。】
【重复的吸吮和吐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嘴唇碰触的身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渐渐感觉舌头发麻,被打过的后脑狠狠的疼起来,让血腥和香气熏的又有点发晕。只能尽力撑着,有一阵甚至都有了错觉,仿佛自己是一条饥饿的孤狼,一次又一次的,将獠牙探到猎物撕裂的肚腹中去。】
【到今日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渐次累积出了愈发空虚的野望,每次想到小道长时,总会感觉自己饥饿难耐。想要将他一口吞下充实自己心中欠缺的念头只是被理智狠狠压制下去,却一直没停过。——吃了他的血肉,自己就不会饿了。而在自己粗粝皮毛之内的他,一定也不会冷了。】
【突兀抚上脸颊的手打断了种种胡思乱想,一个激灵,豁然睁开了眼。】
【道长醒了。他撑起了身子,一只手把散乱的道袍拽回身上,另一只空出来,拍了拍我的脸颊,分明神色疲惫不堪却尽力笑得云淡风轻,嘴唇轻微阖动,让人不由一怔,侧耳倾听。】

“贫道还活着,将军。”

我知道。

【开口时声音干涩低哑得连自己也意外,一把抓住那堪堪滑落的手,将道长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挺住,刀起出来了,略微有点毒,已经吸出来了不少……没事,我在。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9 14:32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1-9 16:19 编辑

清彦

【本欲前往万花谷营地,却不想半路被几名衣衫褴褛的村民拦下。指着另外一边方向说有人在此拦杀他们。眉头一蹙却不听村民前去报官,而是策马直入树林。无暇顾及身后之叹息,快马如电,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有数道身影正在密林之中打斗,待自己靠近,战局已分出胜负。红衣女子倒在地上,利刃抵住颈部,一副不甘受辱便要自己的模样。翻身下了马,那几名大汉目光同时朝自己扫来,未看他们,而是朝那女子望了一眼,稍讶然。】

是你?

【那女子点了点头。】

【面前所见的红衣女子,正是那日大雨所见的七秀姑娘。不敢迟疑,袖袍一展长剑出鞘,提气护身,一剑便向其中一名大汉攻去。】

【战局陡变,轻巧游走在七人之间,目光微扫,突然冷喝。】

龙子,来!

【白马应声而出,沙尘迷蒙间七秀应势翻身上马。待他们一行人远去之后,手中剑微抬,剑势陡起,三两下便将其他人全部收拾掉。】

【收剑回鞘,背上伤势也因这一番举动扯的生疼,微阖目,好半天才忍下刺痛。转身面向余下的一群人,开口道】

请问,诸位有没有麻绳,请借贫道一用。

【秋日的风呼呼地刮,一下子吹满了道袍。一地枯黄的叶子也在此时不甘寂寞的腾空而起,飞旋着遮住了视线。】

【噌的一声,腰间有银光一闪。】

(这是……什么?)

【有人在身后大吼,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将军骑着马奔驰而来。他手中的长枪也朝自己这边飞纵而来。随后的一切画面,变得极其缓慢,有一阵的,都能看清楚从身旁掠过的长枪尖刃上的崩口,然后是将军飞身下马的身影,头顶枯黄的树叶,树叶之上碧蓝的天空。随后缓慢地闭上眼。】

【之后的一切,犹如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明明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外界,可是张嘴却又无声。身体也没有力气。直至一阵剧痛突然袭击全身上下,疼的只能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下。也因此,唤醒了几分意识。】

【费力的睁开眼,入目的却是破旧的屋顶和漏光的墙壁。勉强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他似乎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

【勉力提唇,笑了笑】

贫道还活着,将军。

【他抿了抿唇,开口声音干哑低沉。】

我知道。

【精神又有些疲倦,却是强撑着,看着他眸中隐忍的情绪,轻声道】

有事也不要哭。

嗯……我只是害怕,怕你一睡不醒……

【咳了咳,抬头看着他。】

不会的,贫道不能这样吓唬将军,您……

【屏了阵气,忽然想起什么,续道】

将军,那姑娘呢?

别管这么多,你醒了就好,她去找万花帮忙了,我先给你上药。


【听到七秀姑娘安然无恙,那一阵阵倦意再也无法抵挡。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待他松了手后,额头靠在他的肩上,目光慢慢涣散】

有劳……贫道睡一下……有劳将军继续看护了……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1 00:11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2-9 18:12 编辑

秦城

【怀中的人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但还是坚持着清晰的吐出了那几个字。】

“有事也不要哭。”

【纵使这些年见惯了生死,然而此时浑身已被冷汗湿透,道长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神情,仿佛腰上深刺入骨的伤在别人身上一般。听他清晰话语,才从惊慌迷怔中醒过神来,又慌忙低头抹了一把脸。】

嗯……我只是害怕,怕你一睡不醒……

【与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见他眸光再度涣散,明明倦极,却还记得言语安抚。话音未落,那人第一次主动靠到肩头就此睡去。原本一腿撑地本想站起来,此刻也不敢动了,只能这么半蹲着守在一旁,抱着怀中的人,只觉此时间的心情着实复杂难言,既担忧心疼,又心花怒放。】

【已经踹到歪斜的庙门又被人一脚破开时正看着道长发呆,破门而入的正是与几名黑裳的万花侠士一同过来的主帅曹雪阳,抱着道长生生挨了她开山碎石般力道的掌掴,情急之下只口齿不清的说先救道长,任由后面跟进的万花侠士从怀中接过昏睡的道长,怀中骤然一轻,一直半跪维持的姿势顿时脱力,一屁股坐回地面,冷不防被人当胸一脚踢倒在地,胸骨仿佛裂开一般,若是往常,只消用臂铠一挡便可卸去力道,然此时自觉悔愧,便受了这一脚爆踢,在地上看着道长的伤口被一一清洗包扎,捂着被踹得连呼吸都疼的胸口缓了良久才从地上站起来,想走过去,又怕惹那认识小道长的万花姑娘生气,只能远远站着,望着。】

【运送伤者的牛车停在庙外,得主帅作保才得以跟在牛车后头同回万花谷驻地。驻地并不大,时逢疫灾,若没被大事召唤,平日里的万花医师们总在村落中游走佘药,仅有的几间草庐也都空着。道长依旧没醒,被主帅与万花姑娘合力抬下,安放在屋里的矮脚病榻上,只在榻旁陪坐了一会,两人便一同起身——主帅要回长安听听眼线收回的消息,谷之岚要去远山中采几味解毒的草药。皆有要事在身,临到头,只能将照顾道长的任务放回我手。】

【目送两人离开,门一关,脚一软就坐倒在地,双手掩面静了一阵,回身爬到榻边,俯下身去凑到道长的脸颊旁——那人安静的躺卧在榻上,因失血,脸色白的吓人,屏息侧过头去,听见他微弱的喘息时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又趴了一阵,撑起身的时候视线飞快往他腰上扫过。】

【道袍虽然凌乱不堪,但万花的包扎手法很是细致精巧,加上反折回来的毡毯,把道长的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抬眼看着在梦中蹙眉的道长,笑了笑。】

道长睡着的样子,在下可是已经见了两次了。

【——无人作答。自己干笑几声,坐回榻边时心中突然想到,既然睡相都看过两次了,索性把这副身子也看个两次?一念瞬息,回过神便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君子不趁人之危——如是在心里念叨三次之后,暂时心平气和的闭上了眼,而后,开始扒道长的道袍。】

【稳了心神,手贴着卧榻摸过去,碰到道长的腰,再向上,拉开盖住他身子的毡毯,首先把松结了个扣的衣带拽开,自己的腿从他身上跨过去跪在榻上,一手抄起来他的身子,把吸饱了血的沉重道袍从背后褪了丢到一边,又去褪他的下裳。一应动作尽皆闭着眼自观内心,一声不吭的埋身动作着,血腥味铺面而来,黏腻的触感让人脑内一空,然而抱起那紧实的腰身时,一股暗香浮动鼻翼,让自己的心口砰砰跳的厉害。】

【将干净的衣服拉回,结好腰带固定,深喘一口气之后才睁开眼睛。——换下去的道袍被血泡透了,暗红色的布料就蜿蜒在道长身旁,脚边就是这一汪血色,到这时才发觉自己是一条腿跪着,另外一只脚跨在道长另一侧,双手撑在卧榻上,俯身在道长上面。】

【阳光从窗棂照进屋,把一些微弱的暖意渡给道长,也许是止血散起了效用,虽然道长的面色依旧苍白,但嘴唇上终于是有了一抹颜色。就这样垂首俯视着他,目光顺着他俊秀的眉眼描摹,骤然间的,那些被用力摒弃的杂念就都回来了。要做什么?突然就没了下一步的计划。这一刻,我开始期盼着门外来自于万花侠士的马蹄声,又极度希望他们不要回来。】

【用尽了所有心力思考一阵之后,终于离开卧榻站直,低咳几声,卸去胸甲坐到了一旁的地上,再度捂住了脸。不能多想,不敢多想……正扭着头自言自语,耳边却传来道长梦呓般的低语,一怔之后忙放下手探身过去想听清楚,道长的手却划了一下,被他反手抓住了我胸前的衣服,察觉到他手上力道,不敢与他较劲,便整个身子都歪倒在卧榻上,那人浑然不觉的在胸口蹭了蹭,又在肩窝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扎进去,继续昏睡。这一番磨蹭只觉血已冲到喉咙口,无名火起,烧的脑内一片轰然,唯一清明的念头却是明明有妄念交缠,对方却是如自己一般的男儿。这喜欢,肯定是不对,可无法回头。】

【道长虽然看上去温和静雅,那一身不凡的武功和坚不易折的品行,让人无法将他视作可被自己这被邪火烧灼的凶狼能追逐到口的猎物。——所以,只有他不知晓的这一刻便好。】

【这决心一下,在半空中空握满手寒凉的双手终于落了下来,抚在道长肩头。许是伤口剧痛难忍,道长攥紧衣服的手指节泛白,既担心他身上伤口又怕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再度加重伤势,便侧着身,把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握在掌心中,展平,又收回手来抚平他拧着的眉头时,停住了。】

【前一夜他面色如水的讲诉身世时,还能感受到在他波澜不惊的平静之下滔天袭来的悲愤怒意,而此时,那些绝望和惨烈都消失了,这一张脸上剩下的,是真切的疲惫和哀伤。手指在这张不再掩饰的面庞之上踟蹰着游走许久,终于在一个顿点中落下,落在道长微启的双唇上。明明是柔软的,从指端传来的却是针刺般的痛。似乎从指端蔓延到心上,让人在兀然在痴迷中醒悟过来,极缓极深又极轻的喘一口气,飞速的收回手,掩饰一般扭过脸望向别处。】

【这时间,鼻端又嗅到了一股黯淡的香气。大雨倾盆的初见时,是这香气安抚下被愧恨淹没的自己;自责求罚时,是这香气暖如春风静谧包容一切的责打;相背对敌时,是这香气从容圆融如月华溶影周全默契。有些失神的垂下头去,张开了手——握枪的茧子和交错的伤痕让这十指看上去沧桑不堪,虎口处马缰勒出的印记触目惊心,但在食指的指端,似乎留着什么温存的柔软。】

【在熏风暗涌的夜幕之中,便是用这根手指将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他的掌心。理智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望着身下人的脸,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般,伏下身去。气息交缠,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肌肤上的暖意时,咫尺之隔,手却像不受控制似的,生生阻挡在中间。熟悉的,沧桑粗糙的手,看着面前的手,不由愣怔恍惚一瞬,然后,微闭了双目,在离那人唇边不到半寸的地方生生止住了动作——满目痴迷难掩,望着身下人安静的面庞良久,悬停半空的手指极轻的抚过那人唇边,之后,贪婪的吻住自己刚刚碰过他嘴唇的手指。】

【……道长。】

【小道长,在下不求你能容我这内心的邪念,只希望你那一卦算错,这盛世绵长。】

========第二幕·完========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1 22:32
========第三幕========

秦城

【年难留,时易损,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千里奔赴,昼夜疾行,纵使尽力加快速度,抵达纯阳宫山门时已然到了十六日。原本每一年也只期盼着这一日与道长的短暂相聚,然而心中藏了事,每每回想起临行时收到的消息便难掩愁意,与道长山巅对枰落子时总是不自觉走神。本也没打算在道长面前掩饰情绪,得他体贴借月色正好之名停棋告休。】

【同登高处,苍山负雪,天地澄明,月华如霜照彻山河。魁身静立,疏朗眉目沉稳端肃再不复三年前的轻狂肆意,侧目看了身侧的道长半晌,看着他峨冠广袖,博带当风似要就此踏月随风而去,一刹恍惚,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将飞扬的发带攥入掌心,发带随风卷住手指,视线极缓极慢的从道长脸上细细扫过,突兀的想起三年前相识相交的情景,胸臆中有情绪涌动翻覆,心底又有什么东西开始叫嚣,每一次相聚之后又分离的三百多个日夜里,每一次黑夜里无法自控的妄念中,凭着那些反复翻看的回忆,总会无端的生出一种迫切的渴盼。】

【——在下会守着这有你的天下,替你爱这山河壮阔,你且去修你的仙……直到某一天回望这滚滚红尘,观这人间百态时,会想起在下,如若那时能因此对这世间多一份爱意……你会不会想,世上万般凄苦,但所幸有个秦城在,实在是太好了呢?】

【一年又一年,这个问题总是反反复复在心中沉浮,却又一次次压下,至如今,盛世将倾,天下将乱,卦象应验,终究忍不住放任自己,深吸一口气,仿若当年。】

道长,你看这山河壮阔,心中可有一丝欢喜?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11 23:00
清彦

【年华如电势不回头。】

【自那一日回山之后,无暇下去对高剑师兄解释自己腰上这伤是怎么来的。而性子,反比过往更加沉默。不只是因为下山之后所遇之事让这颗原本可以稍稍平静的心变得不再平静,更因为借这些事,心中那一丝怨毒的情绪终还是压抑不住了。所以宁可封闭自己,也不想再去耽搁他人。】

【不过,偶对清风朗月之时,脑海中却忽然会跳出一句话。】

——守护这方山河是在下的职责,而这片山河之中,也包括道长,在下喜欢……在下喜欢这乾坤朗朗,如有一日道长肯来驻地做客,在下会带您看遍这山河壮阔……

【纯阳宫的千年孤雪,却似乎都消不了那一抹难掩的暖意。默默地抬起袖,捂住心口。此刻情绪,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道约定好的等待,自己已坚守了三年。】

【三年,足够改变多少人与事了?自己不知道,只知道在这浩大的天地间,同有一人,正与自己一样,面对着这清风朗月,山川江河。想到此,素日里那些不平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了。】

【第四年,他来了,却不是在八月十五,而是迟了一日。】

【同样的夜,同样的雪。一局棋,一双人。拈子之时神情犹是淡然,却还是看得出对局者落子时的那一瞬迟疑。今日的他,倒是不同往年了。如此想着,又落了一子。】

【一子再落,棋风却不似往日凌厉。执子的手终究在棋篓中停下了,举目看他,却见眉宇间忧愁深深,完全不像往日开朗不拘的天策将领。】

【也罢,这一局就先这样吧。】

【如此想着,出言邀他先去赏月散心。却不想他一言允诺。二人因此登山。】

【月皎洁,山风却不似往日冽,足踏千年孤雪,缓步上了山巅。抬首,凝视着那轮银盘良久,忽听他道】

道长,你看这山河壮阔,心中可有一丝欢喜?

【微怔,却不想他是如何心思。视线微垂,遥望清冷月下,远山如黛。】

何来欢喜,这天地不曾爱过我,我又为何要为它欢喜?

【言赅,意冷,声淡如雪。】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1 23:46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1-12 18:51 编辑

秦城

【依旧熟悉的沉静,往日清润的声音不知是因为这话题还是因为纯阳宫的千年深雪才显得冷冽如霜。问出口的话语虽未抱太大期望,到底还是有所期待,然那回答出口,面上还是不由自主的挂上些许沮丧失落。纵然这几年磨砺了性子,于道长面前依旧会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深藏的本性,沮丧失落也只瞬息而已,随即朗声大笑,慨放豪纵,长笑声中坦然道。】

无妨,当年既然说过我来替你爱,便会一直爱下去。

【言罢一顿,一叹。】

可惜在下或许没有多少时间来代替道长爱这江山了……这几年陆陆续续收集到不少消息,前些日子曹将军得到确切消息,安禄山有屯兵之意……

【思及此处,锋眉一皱,心绪也烦乱几分,面色沉肃。】

天策府虽有消息,但没有实证,安贼如今又是圣上与贵妃面前的红人,无凭无证,实在无法奏禀圣上。天策府也无计可施。……再有一个月天策驻防的军营就要和神策换防了,现在我们还能监督一下安禄山,若当真让他手上的神策军来驻防……后果不堪设想!

【收回手,厉目寒锐,虽不掩忧愁,薄唇一抿,倨挺的下颌扬了扬。】

如今由在下驻防,消息压下,神策军目前尚未收到换防的消息,能拖多久拖多久,若能在这段时间收集到安贼的证据……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12 19:09
清彦

无妨,当年既然说过我来替你爱,便会一直爱下去。

【听见这话,目光微移,看向一旁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启唇似是欲言,半响又化无声。只是沉默且孤僻地移了眼,又望天际明月。】

【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一丝跳动。这感觉来的毫无头绪,却偏偏又让自己心惊。仿佛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话做了准备。】

【果不其然,自己的静默并没有阻止他的续言。】

可惜在下或许没有多少时间来代替道长爱这江山了……这几年陆陆续续收集到不少消息,前些日子曹将军得到确切消息,安禄山有屯兵之意……

天策府虽有消息,但没有实证,安贼如今又是圣上与贵妃面前的红人,无凭无证,实在无法奏禀圣上。天策府也无计可施。……再有一个月天策驻防的军营就要和神策换防了,现在我们还能监督一下安禄山,若当真让他手上的神策军来驻防……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由在下驻防,消息压下,神策军目前尚未收到换防的消息,能拖多久拖多久,若能在这段时间收集到安贼的证据……


【虽说纯阳子不理俗世只需静心修仙,但听到此事之时。心中还是一惊,却不想看似开朗不拘的天策将领,心中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若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此事不管成不成功,他都是必死的下场。】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件事?】

【食指轻颤一下,随后手紧握成拳,强自压下心头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像以往一样平静漠然。】

将军。

【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微抬眼,望向月下一身盔甲如霜一般的人。】

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我?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2 21:24
秦城

【下定抗旨的决心时就已做好必死的准备,这打算谁都不曾诉说,然而如今月华如水下,许是终究被影响了心境,竟忍不住在道长面前全盘托出。扪心自问,却辨不出心中到底是何种感受。】

【微阖眸,夜风倒卷,衣袍烈烈,五指一张虚握一手风雪,闻声侧首,目色沉凝,片刻便朗朗一笑,一如当年的赤诚执烈。】

道长,你我相交多年,是为棋友,更是……知己。

【心中几多话语意欲倾覆而出,然而四目相对时,看着道长眼中的沉静漠然,终究还是将那心念吞下,换了别的说辞。】

既是知交如己,在下又岂能欺瞒自己,自当与道长坦承真心!

【——知交如己,坦承真心……原以为亲自将这段痴妄之情下定结论时会极尽艰难,而此时除了满心涩然沉重,看着那人多年未变的静眸时竟觉几分释然庆幸。】

【所幸未曾明言,所幸你心意寡淡,无爱无欲,所幸这天地兴亡生死繁荣俱不在你的喜乐之中。如此……也好。】

道长,在下当年在军旗下立誓时便有了觉悟,天策府的儿郎生来便是与山河同在的,马革裹尸死于边野已是最好的结局,更多的是只余一副残甲一抔黄土。能这般肆意的比兄弟们多活了几年,已是秦城的幸运……我只是,原以为此生会走的轻松,此刻却发觉,真要赴死了,心中竟还记挂着一些事情……

【心神一松,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放下,面上笑意又盛几分,却背转了身,踏上夜雪覆盖的山石,山风凛冽呼号,红袍银铠映月而耀,猿臂一展似拥万里河山。】

我乃国之利刃,早已将这七尺之躯托身山河……但一想到再没有臂膀可以拥住这轮月色,再无手可触碰棋子,不能再与道长秉烛手谈……方明白道长当年所言,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12 22:05
清彦

我乃国之利刃,早已将这七尺之躯托身山河……但一想到再没有臂膀可以拥住这轮月色,再无手可触碰棋子,不能再与道长秉烛手谈……方明白道长当年所言,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一言一句,犹如利刃,深深凿入冰封的心中,使冰封龟裂,冰层瓦解。受到的震撼,又怎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

【顺着人的视线看向山下,唯见如霜月色下,朗朗乾坤,清风月明。】

【先前自己困于罪臣之子身份多年,心中抑郁难解,怨毒颇深。如今经他这一言震撼,方知在这浩大的天地间,有比自己,比身份,比情感重要的东西。那种东西,名为——责任。】

【或许,这就是当年为何自己愿说出为他仗剑镇山河的原因吧?】

……

【轻轻地吐出气,紧握的手亦慢慢松开。抬起手,有点点晶萤顺着月色清风飘然而下,落在指上,瞬间消融殆尽。】

【是……纯阳雪。】

【凝视着指尖那一抹湿润良久,忽然,明白了他言语中隐忍,也明白了他为何向自己提起此事。】

【一瞬,心意已定。】

将军……

【转过头,凝视着身后那一道背影。突然,轻轻一笑】

若将军化身社稷山河,贫道便舍了仙途,将这副肉身归于尘土。到时候江山以枰星月落子,誓与将军同在。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6 22:26

秦城

【闻声回首,一笑动容,平静淡然的话语入耳激得心潮起伏,自三年前一点一滴凝聚起来,巍峨岿然如泰岳又暗自深藏的感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树欲静……风不止啊。】

【天心月明,控制不住伸出去的手最终只搭在他肩上,拂开落雪如絮。】

【短暂相聚之后又是长久别离,而有了道长的誓约之后,心喜得此情谊,虽心忧安禄山,亦开始迫切希望这盛世依旧能安稳下去。】

【自纯阳宫回到北地之后将换防的消息压下,依旧驻守原地,只想尽自己所能将时间拖得更久一点,不过半旬之后在收到曹将军传来的神策大军赶来的消息时竟在营外遇到寻来的道长,惊喜欢悦之余心知此时北地时局紧张并不安全,难以分心他故,是以只容道长在营中休息一晚便将人赶回纯阳宫。】

【若说值此动荡之际哪里最安全,十之有九会说到纯阳宫。一心只想让他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去,纵使听他直言已斩断尘念,心中苦闷亦只咬牙转身避而不答,直到他失落离去才缓缓松开紧咬的牙关,吐出一嘴铁锈味儿。】

【北地早寒,风雪肆虐,边民多苦难,原还想着许能借这个理由将换防一事再拖上一拖,神策军将领却是持旨而来,随即不容分辨便被羁押起来,大雪方停就被马不停蹄地押解回长安。】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1-16 22:51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2-7 12:36 编辑

清彦

【本是相交,却不想第二日竟从于睿师叔那里得到他以战功换来自己清白身世的消息。捧着那一堆房产地契时,心略茫然。自己所怨的、所憎恨的,他明明白白看在眼中,回报却是不动声色。于睿师叔说自己可以选择放弃纯阳子的身份下山,重新做一名贵族。话虽如此说,但多年心障因此而解,那些有的没的,对自己来说其实也不重要了。因而将房产地契皆交予纯阳宫,再次拜下,只为求一次下山机会,向一早便离去的人说声谢谢。此后自己便永留纯阳,再不涉世。】

【祁进师叔虽疑,却抵不过于睿师叔妙言。半旬之后,自己终于得到机会下山。一路北行,来到军营。得见了多时未见的将军后,却不想他竟只留自己一夜,便让自己离去。声冷言绝,完全不似那日清风朗月之时一同手谈之人,虽疑惑,但自己并非草包,只得挥袖离去。】

【只是路行一半时,忽闻神策军集结,押送抗旨天策回京。念头一转,瞬间明白他之声冷言绝不过是虚伪做戏。不敢迟疑,快马加鞭赶回纯阳宫。跪求祁进师叔返还自己文书。】

“你真要离开纯阳宫?”

恳请师叔返还文书。

【一叩首,声声恳求。却是从未见过的低头。此举过,便闻耳旁怒声忽转笑】

“很好,那你就断了右臂经脉,废了紫霞功。我自会将文书与你。”

【本以为会受酷刑,却不想竟是废了功体。凝望石板良久,忽然一抬手,一剑上手。便要废去功体。只是剑光刚起,却被人一剑挑飞。愕然望向主座之人,却听他怒道】

“你一不为功名,二不为利禄。为何要脱离门派?!难道是受不住清修苦寒?!”


【闻言入耳,咬唇半响不语。随后又叩首下去,额头贴着石板,却是不愿再起。】

(不能说,若说了,不单单会害了将军,更会害了他人。)

【阖目良久,忽感肩头一痛。下意识起身一观,却见肩头血流不止。】

“滚!纯阳宫中,从此再也没有你这号人!”

【看着丢到面前的文书,不顾伤势,伸手拿起。随之再叩首,起身离去。】

【一人独行,漫天纯阳雪很快便掩去肩上血腥。只是刚至山脚,却见一道熟悉人影缓步上前。驻足一观,却是于睿师叔。】

【听她解释一番后,才明白刚刚一切不过是一场做戏。自己的武功也还在。只是她忽一声长叹,却是不语。转首看她,却听她道】

“清彦,此行,你要前去哪了?”

【抬首,凝望漫天飞雪良久。感觉到雪花在额上融化的后,语气忽而坚定起来。】

长安。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4-15 02:45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4-18 21:26 编辑

秦城

【被一路押解回长安,羁押数日,按理来说消息应当已传到天策府,然而从回到长安开始便始终无人来见,更兼与众位兄弟分开羁押,不知他们情况如何,心中很是焦灼,身陷牢狱便如断去手脚,别无他法,只能强行按捺心事,本就少得可怜的耐性几乎要磨尽时终于等到皇令。】

“秦将军,你抗旨忤逆,圣上仁慈,只将你杖责八十军棍,将军可要好好反省才是。”

【当日既然下了抗旨的决定便没想过还能留着脑袋,如今随那宫人被押往御前得他提前相告仅只八十军棍,尚且留得一命,心知定然是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暗自松了一口气,到得御前,天阶之下见了余下数十位兄弟,心头大定,笔挺跪于阶下。】

【步伐轻缓,有人立于面前,掀起的眼帘只瞅到对方胸口便再度垂下,——杨国忠。这个在天策府一应情报中反复出现的……佞臣!轻嗤一声也不言语,直到他俯身看来,话语中不掩遗憾。】

“真可惜……陛下太过仁慈,舍不得杀了你,竟然只是让你那些兄弟来替你抗旨的罪……秦城,秦小将军,十二条人命抵你八十军棍,好好体会吧。”

【轻言慢语如惊雷轰然,骇然抬头果见众位兄弟被一一押下,心神大乱。】

【我想过自己一力承担罪责,死而无悔。也想过或许会与众位兄弟同赴黄泉,唯独不曾想到抗旨的罪责会全数由他人承担,而我——苟活。】

【紧咬的牙关已然麻木,膝行于天阶之下,折腰叩头,朗目通红,扬声高呼,字句泣血,声声泪下。】

陛下!抗旨一事乃秦城令下,众位将士皆是听令行事,绝无抗旨忤逆之心,秦城愿一力承担,一死谢罪!北地苦寒,乃边防重地,安禄山拥兵自重,虎视眈眈,狼牙犯上,民生苦厄……

“天阶之下岂容你胡言!尔等还不速速行刑!”

【话未尽便被人捂了口舌拖离天阶,棍棒加身,皮开肉绽却难抵心中痛悔憾恨,喉口一甜,将血气咽下,戾目赤红狠狠盯住站立一旁监看行刑的杨国忠。】

“虽然不能当着李承恩的面将你处死,不过能借机除去几个小卒也聊胜于无,本官还得好好谢谢清彦道长,若不是他,也难抓到李承恩的把柄,更不可能断了你左膀右臂,那清彦道长果真少年英才,心怀家国!”

【——清彦。】

【若说之前只是痛悔自己过于狂妄害死自己的兄弟,而这个心心念念的名字从杨国忠口中说出来时更是惊怒交加。纵然是死,也不曾想到那个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心上唯恐亵渎的人会将这些攸关生死的事情告知于杨国忠!这个认知让人五内俱焚,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所有思绪都被道长占据,不记得是如何出宫,不记得是如何回的天策府,不记得是如何提着长枪走过这段路,直到眼里再度映出道长清逸高洁的身姿。】

【——我爱他啊,那些不可言说不敢言说的心情,那些只会对他倾诉的话语,那些因他而生的守候,秦城甘之如饴,从无后悔。却不知这暗藏于心的晦涩感情要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声色狂癫。】

清彦,清彦!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痛怒难言,神色狰狞扭曲。提枪便刺,恨不能生啖血肉,长枪意欲穿过他胸膛时手却不受控制的转了方向,刺入他左肩,血色刺眼,痛恨之中却横生更大的绝望。】

【盛怒怨恨之下竟依旧不舍取他性命,如此无能!踉跄着收回长枪,倒退数步,凄惶大笑数声,狼狈离开。】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4-16 00:21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10-19 18:50 编辑

清彦

【虽是欲去长安,却不想于睿师叔也要一同前往。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师叔此意为何,也明白了师叔早已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此行,身为天下三智之一的于睿师叔正是要保我入宫。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何情绪,感叹万千是,欢喜腾跃也有。最终终化一声叹息,将从将军那知道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师叔。】

【师叔知晓后,面色犹是淡然,也许是因为常年在边塞一带,让她早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自己隐藏着的身份——武氏后裔之事告诉了师叔,纵然心中不愿,也还是对师叔透露出,我的母亲,正是当朝红人杨国忠的情人。凭靠这身份、这关系,我也许就能直达天听,让圣上知晓安禄山之野心。】

【师叔并没有觉得我这个计划幼稚,反而是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阵,旋即指出了杨国忠并不可信。我心亦是知晓此,只是事已至此,我已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只得选择这一条路。师叔无奈,只得点头,随我一同下了山,快马入了长安城。】

【以文书为凭,又借师叔与我之身份,我终得入杨府,却无暇去看顾我之母亲。而是将将军的事情告诉了杨国忠。如果我能知晓我告知杨国忠此事后的后果,我觉得我宁死也不会说出口,可是时光从来不会倒流,该说的,终究还是说了。】

“如此……老夫知晓了,清彦道长在此稍后,老夫马上就进宫禀告皇上。”

【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对着那满朝皆唾弃的人一稽首】

清彦多谢杨大人。

【虽是言称多谢,但为了保险,我还是决定与杨国忠一同入宫。在宫中见到圣上之上,却不想杨国忠当庭翻供,指责天策府李承恩带兵不利。天子盛怒之下却没有惩罚李承恩,而是……要将将军斩首!愕然注视杨国忠与李承恩交锋,一番唇枪舌剑后,终还是以十二条人命换取了将军之命。心下已觉不对,却又无力挽回。】

【未曾牵马,浑浑噩噩出了宫,在大街上走走停停,也不知到了哪,良久抬起头看着长安城的天空。】

(将军……将军……若你知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你会如何看我?纵然窥得天机又如何,我才是那个最愚笨的人,笨到根本就看不懂这人世间的险恶用心!)

【身后的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下意识回过头去,却恰好对上了人群中一抹带血的身影。一愣,是他?还未快步上前询问他的情况,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拎着长枪的身影,是曾铭记在心中的画面。但这一刻,他血迹满身,煞气满满地走了过来。看见了我之后,突然大笑】

清彦,清彦!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话音刚落,一杆长枪便已刺来,我却没有闪避,而是怔怔地看着他癫狂的面容。直至那一杆枪插入本就带伤的左肩,闷哼一声,好不容易稳住下身形,努力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但肩上伤口却瞬间裂开,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甩枪离去,我捂着肩头,沉默且安静地注视着地面上细小的颗粒。良久,突然笑了一声】

呵……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跌坐在地,却未曾去看四周来往的人惊诧的眼神。而己身,向来爱惜整洁,如今一身道袍大半被血染红,何其狼狈,却无暇顾忌。微微发红的眼拗直直看着这蓝天白云,看着这楼台宫阙,看着这所谓的盛世江山。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去来。】

(盛世衰落,朝中险恶,门派弃徒,还有那个痛到发恨的眼神……)

【缓缓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指缝间落下阳光,却暖不了早已冷寂的心。】

(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忽而握拳,不顾肩上伤势,费力起身。】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就……用这条命……做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清彦。”

【忽闻人声,抬目望去,呆了呆,却是于睿师叔。】

师……叔?

【言涩语微,却难解心中情绪。】

【师叔缓步走到跟前,看着我。】

“你,就这么想死吗?”

【想死?原来自己是想死的么?我愣愣地看着师叔,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想死,那你可愿为国、为这个大唐,出生入死一次?”

【出生入死么……低下头,看着自己带血的手掌,良久,突然笑起来。】

清彦愿意。

【将军,你问我有没有心,如果我真没有心就好了。这样的话,心就不会痛了。】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那这一条命,索性也弃了吧。】


—— 第三幕 结 ——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4-20 03:35
本帖最后由 狄戎 于 2015-4-20 21:22 编辑

——第四幕——


秦城

【得主帅作保,以养伤为由滞留长安,直到战报传入天策府才从那种癫狂又浑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区区一个月而已,安禄山果然起兵叛国,各地战火迭起。这是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意识到,盛世已尽。】

【战乱爆发之后,主将李承恩将军奉召入宫护驾,总教头杨宁与主帅曹雪阳镇守洛阳,冷天锋与朱剑秋两人镇守西南,镇军大将军秦颐岩与兵马使徐长海镇守潼关,长安的防御交与神策。作为待罪之身,我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在了天策府,数次请命都被驳回,直到天宝十四年秋,随着东都洛阳失守的消息一同传入长安的还有杨教头与曹将军寡不敌众,力战而亡的噩耗,而此刻敌强我弱,狼牙叛军已逼近潼关,不过十几日的时间,噩耗再传。】

【——玄宗与杨国忠为尽快平定战事,急令镇守潼关的徐长海与秦颐岩迅速出击,二人无奈率领全体天策将士出击,敌众我寡乃至……全军覆没。徐秦二人万箭穿心而死,潼关失守。】

【这是一段被血色和痛苦蒙蔽的时光,漫长而锥心。终于等到叛军逼近长安,陛下败走巴蜀避祸,下令承恩将军带着天策府余下军士同赴成都,圣驾离去,长安城不可能留下一座空城给叛党长驱直入追击圣驾的机会,因而阻断敌军的任务便落在了天策府的待罪之人身上。消息传到天策府时,我很平静,平静之余还有一种诡异的期待,天策府的儿郎,生来便是归属于战场的。】

【叛军来得很快,连绵日久的战事已然拖垮七秀坊和藏剑,一贯以散人身份游离于庙堂之外的万花也因为力阻敌兵侵蚀国土而惨遭围剿。大军围城,与我一同留下的归属于主帅曹雪阳傲血阵下的兄弟与万花余部都被孤立在城中,长安已是孤城一座。】

【纵然地势险要,熟知城关要道与周遭环境,但敌人势众,此仗本就毫无胜算,只为圣驾逃出生天,到后来只能以命换命,以众人死战来强行拖延时间。敌军攻势猛烈,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正战事紧要时却传来御座在马嵬坡前停驻的消息,满目血色晃得人心焦灼。】

“报!将军,护送御座的大军在马嵬坡逼宫!”

【一句话震得肝胆俱裂,目染赤色,覆满尘沙血迹的脸上掩不住怒气勃发,一脚踹翻桌案,阔步出门直上城头,目所及处,秋暮沉沉,四野皆可见黑蒙蒙的人影,红黑两色旌旗招展相对,细雨纷飞扑不灭战场之上熊熊火光,残沙如血,残躯断戟森然,满目疮痍。心中沉痛怒恨,滋味纷杂难言,城中人员已然经不起消耗,握拳捶在垛口,眼看着下方黑压压的敌军叛党,又想到马嵬坡前被逼宫的圣驾,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心头忍不住的绝望。】

“将军……”

传令下去,速速整理行装,除却重伤无法行走的兵士,其余人等即刻从后城门离开赶赴马嵬坡,以护圣驾!

【城破在即,圣驾不前,别无他法,只愿孤身迎战,死守城门,无关计策成败,被安排留下来阻断敌军的时候起,我便明白,秦城在上皇眼中不过是一枚拖延敌军的弃子而已。最差,也不过是殉了我爱的这片河山。】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4-20 20:40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4-20 21:34 编辑

清彦

【自那一日后,于睿师叔便带我回了纯阳宫,虽说是要让上官师叔治我身上的伤,但实际上,在上官师叔为我医治完后,师门里所有人都不再管我了,包括祁进师叔,对我这个重返纯阳宫的弟子,他竟也是淡然以对。】

【我时常会去论剑峰坐坐,不只是因为那里安静,更因为那里有着华山之上最纯洁的纯阳雪。也许是因为太安静了,在遥望漫天飞雪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像郁清公主一样,从这悬崖边跳下去,那我的一生是不是就会这样结束了?当脚都踏在虚空上时,我又突然收了回来。不因为什么,只因我还有一些未曾完成的事情。】

【我不会想到,我的这一举动,竟被师妹发现了。师妹算是在这段所有人都不曾管我的时间里,和我最亲近的人。我看着那张素净的脸,那是不同与世俗中的女子淡漠。可这样淡漠的人,却从太极广场跟我跟到论剑峰,然后把我从悬崖边拉回来。】

【我一开始很奇怪师妹为什么只顾看着我,却不想从她口中知晓了,她与我上山的日子,只差了一个时辰。为了这一个时辰的缘分,慢慢地,呆在论剑峰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纵然未有言语交谈,但,有她在身侧,哪怕只是看着漫天飞雪,我的心竟平静了下来,不再去想那些问题了。】

【纯阳宫中的岁月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流逝过去,我本以为我会这么平静的过完这一年,却不想,一个消息犹如闪电一般传入了纯阳宫中——圣驾被逼离长安城,在马嵬坡被逼宫。顷刻间,这些往日只在深山之中修行、高高在上的清修士们瞬间哗然。圣驾被逼宫,这个盛世,终究还是将尽了,而天下,也已乱了。】

【纯阳六子第一时间在纯阳宫中议事,而我,这个被师门遗弃的人,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如何拯救圣驾,而是……】

【将军,他可好?】

【此念一出,我就知晓,我是忘不了将军了。哪怕将军曾一枪重伤与我,哪怕在我与他之间有着重重误会,我也知晓,那个名字早已刻在了心上,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4-20 21:25
秦城

【安排人离开之后,连着几日都是秋雨淋漓,城池内外血水雨水交融,兵困马乏,连日不休的抗战早已疲惫不堪,黑夜与白昼都变得格外漫长,这日从夜半便开始雷声轰鸣,到天色大亮时更是豪雨倾盆,大雨噼啪砸得人面皮生疼,纵然百般不舍这地方被叛党占据,但是自己知晓自己的状态,每一次出战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纵马出城时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恢弘的城池,勉力振了精神横枪迎上围困上来的杂兵,四周呼杀人声渐沸,心无挂碍,便能拼着一腔孤勇鏖战到力竭。】

尽诛宵小……天策义……

【满目赤红,红袍黏腻尽湿透,再分不清是鲜血还是雨水,箭羽破空,一刹迟缓而已就被射下马来,咬牙侧翻而起单膝跪地横枪在上挡了劈砍砸上的兵器,受伤的左肩让手臂有些脱力,大雨砸得双目难睁,内力将竭,心法滞涩,胸膛起伏,咬牙将被压下的长枪往上推举掀开敌兵,面色凶悍,低叱一声,长枪一抖,直身之际,枪尖上挑取走一条狗命。足尖挑起倒下的旌旗,一手持枪一手挥杆,内力没了,还有研习多年的枪法在,挥戈饮血,不死不休。】

长枪……独守……大唐魂!

【我不甘心也不舍就此死去,而更难堪的是,在这样的时刻,我竟然想到了道长。——我想他,临死之前,我这样迫切的,渴求的,狼狈的,想要见他。在我听信佞臣之语,盛怒之下重伤他之后,竟然还可耻的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清彦……

【思维一时恍惚,足下一个踉跄,撑着旗杆跪倒在地,影影绰绰有厮杀呐喊入耳,周遭围拢过来的声音也是纷繁杂乱毫无章法,是有援军到了?想要睁眼看个分明,然而迷蒙雨幕中,早已乏力的身体已经沉重到眼帘都难以掀开,思绪渐渐沉寂再不分明,只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扶起推回什么地方,耳畔有人低语,清渺含笑的声音是自己身心渴望的熟悉刻骨。】

“将军到底棋差一招……吾辈才是弃子。”

【话语未尽就消失在淅沥的雨幕之中,察觉到被放下时,终于挣扎着极尽辛苦与疲惫的睁开眼,浑浑噩噩的隔着雨幕从脚步传来的方向望过去,视线模糊不清,只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挺立在面前,正从外将城门关闭。】

【清彦?清彦。是他来救我了?……攒足力气挣扎着向那身影爬过去,努力良久,终究因为体力不支,伸出去的手方搭上城门,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 叶子洛    时间: 2015-4-20 23:00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4-28 16:51 编辑

清彦

【我知道,师叔一定会来找我的,不只是为了纯阳宫的责任,更为了这天下的芸芸众生。所以我在等,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个深夜里,我等到了于睿师叔。在她的身后,跟着十来个与我一样装束的弟子,我甚至在他们中间看见了一直紧紧看着我的师妹。】

【我沉默地看着她,甚至没有去看于睿师叔,她也沉默地看着我。正当我以为时间就会这么悠悠而过时,却见于睿师叔抬袖一扬,将一物抛来。我下意识一接,抬手一看,这是……祁进师叔的佩剑?】

“清彦,属于你的责任到了,走吧。”

【我听见她这么说,声音淡漠的像是终年不会化的纯阳雪。我沉默了一会儿,抬手一礼。】

是。

【直至下了山,我才知晓战争到底有多么残酷。尸骸遍野、血漫江山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残酷。可笑的是,当世统治者居然还沉醉在旁人所设下的甜美梦想中,梦想着这还是他的盛世江山,还是属于他的天下。我知晓这样的想法是忤逆,可是这也无法阻止我对那所谓的‘圣驾’的嗤笑,即便,我们这一行是要去救那位圣驾的 。】

【甩掉了一队狼牙兵,一行人本欲朝马嵬坡而去。却不想在半途遇到了一队伤残的万花弟子,从他们口中得知,七秀坊与藏剑山庄已被这场战役硬生生拖垮。而万花谷也因为援助天策府被安禄山所率领的军队所围剿,一时之间,长安城内只剩下了断后的天策府,与些许万花弟子。】

【于睿师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最终她淡淡地扫了我们一行人一眼,率着我们换了方向,朝长安城而去。只是这一去,我们势必会遇上安禄山的主力部队……我侧眸看了身侧的师妹一眼,却见素日淡漠的她,对着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至此,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是我们前往支援天策府了。】

【因为……我们,都是被放弃的人啊。】

【苍天似是有眼,一场秋雨在此刻落了下来。】

【顾不得已经被打湿的衣衫,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大雨倾盆前赶到的长安城前。这里再也不是繁华巍峨的上庭宫阙,灰暗的天色下,只见流矢满天,朝早已伤痕累累的长安攻去。而始终都在攻城的狼牙兵似是注意到了我们,密密麻麻的阵列中分出一小队,朝我们攻来。】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下了马,抬袖抽剑,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杀戮。我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战了多久,只知道在大雨中,在流矢下,我们慢慢地靠近长安城,而身侧的师兄弟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离城门还有数尺的时候,师妹也倒下了。】
【我回头望去,却见绵绵雨幕中,被流矢击中的她对着我,露出一个清晰可见的笑容。见我望来,她的口轻轻地动了动,明明有雨,我却看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她在说——不悔。】

【不悔么?她之不悔,我可不悔?】

【队伍中因为这场厮杀裂开了一个小缝,我扭头冲进去,明明下着雨,我却感觉到脸上有暖暖的液体和着雨水流下,是血,还是雨?早已分不清了。】

【将近城门的时候,耳侧,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清彦……”


【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一道染上了血色、已明显不支的身影正被狼牙军围攻。那是……将军!】

【足踏蹑云,快速朝那道身影冲去。在一刀即将砍上他背脊的时候,抬剑一挡,虎口被震的发麻。旋即一回身,将早已半跪在地的人护在身后。没有回头,我偏偏就知道那个人一直在我的身后。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我闭上眼,忍下流泪的冲动。】

【再睁眼,环顾四周,一队纯阳弟子已只剩下我一人。我看着围攻上来的狼牙兵,一瞬间,有些恍惚。】

【初识之时……也下了一场大雨啊,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

【抬首,冷眸注视着即将靠近的狼牙军。默运内力,刹那间,以身为点,扩散至周围八尺的气场护住己方两人,此镇山河,可以阻挡敌军一时。而后转身,将半跪的人扶起,沉默且平静的,注视着那张早已刻入心中的面容。】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这么多年了,足够了。】

【身子一颤,一道流矢恰好击中背部,却是不闻不问。良久,突然轻轻一笑。】

将军到底棋差一着,吾辈……才是弃子啊。

【臂一用力,硬生生将怀中人推离出去。目送着他的身影进入城门后,不顾伤势在身,旋即回身,冷眸注视着围攻上来的狼牙军。】

【山河已舍,得见君安。纵以命换命,吾心,足矣。】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30 02:15
秦城

【在明灭模糊的光线里睁开眼的时候,神智不清,思绪杂乱,来不及分辨周遭环境便被耳边传来的惊喜叫喊吵得深深皱起眉。】

“醒了醒了!将军醒了!!…”

【皱起的眉梢将左脸牵得生疼,忍不住轻“嘶”一声之后,神智才真正清醒过来,脱力瘫软的手脚搁置在粗糙的木板上只感觉到隐约的痛楚,更多的是无知无觉的麻木,然而这一切感觉都抵不过一个更清楚的认知。——我活着。】

【随着这个认知一起苏醒的还有另一个更紧迫的,呼之欲出的名字,然而这二字在唇齿间咀嚼翻覆后,我看着身边因我醒来而一脸欣喜的小番兵,想到倒下前那个不知是痴妄还是真实的身影,问出口的却不是他。】

…战况如何。

“俺…末将从后城门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贼人退兵,听…听说是万花谷的侠士们用机关逼退的…”

【听着他逐渐流畅的话语,正忍不住想问问是否有纯阳宫的道长们,却被帐外由远及近的两个满是怜悯惋惜的女声引去注意力。】

“纯阳宫不是直接去成都了?他们怎么会来长安呀…”

“听说都是纯阳宫的精英弟子呢,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纯阳宫三字入耳,如惊雷裂空,其后的全军覆没更是让人锥心刺骨,原本瘫软脱力的手脚兀然腾起一股力来,一把拨开坐在边上的小番兵,踉跄翻身下来,不等站稳便急惶惶地冲出帐。】

【曾经繁华的帝都长安,孤城破败,满目疮痍,高大残缺的城墙下,血色染红一片片蓝白袍角,这本该是世间最清幽最洁净的色彩,与血相合,灼痛人眼,抑不住热泪满眶。雨后腥风迎面,恍惚竟似有熟悉的芝兰幽香徐徐抚来,所有勉力压制的理智与情感都在这仿如臆测的香气中崩溃。】

清彦…!

【短促痛呼之后急急住口,疾奔过去疯狂推开那些整理尸体盖上裹尸布的万花弟子,一具具掀开,寻找,确认。数十具尸体并不算多,这些年军旅征伐死去的兄弟都比这里躺着的多,仅仅只是掀开这些盖着的白布,于我来说,竟比当年亲手为死去的兄弟收敛尸骨来得更为艰难,掀开前的惶恐,否认后的庆幸,看到下一具尸首时的紧张无措,以及鼻端混合血腥味的,来自道长身上的幽幽暗香将我本就混乱的思绪逼得一片混沌,直到最后一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迟疑良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扯住白布一角,咬紧牙关猛然掀开,看清那带血面容的瞬间,一直吊在心头的那口气猛地松开。】

【他不在。】

【提于心口的气劲一松,整个人再度脱力坠入黑暗。人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转移出长安的路上,万花弟子用来暂时休整的农院里,我又遇到了纯阳宫的道士们,依稀还是当年在长安见过的那些人,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细细看过去,并没有我期待的,心心念念的那张面孔。我当年因误会重伤清彦,心中到底抱愧,有心想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纠结许久才辗转拜托万花的侠士前来搭话,方能借机问询。】

清彦…

“清彦自被你重伤后就断了凡念,决意修仙,此生此世都不会再下华山,从此与尘世再无瓜葛。”

【祁进冷硬不耐的声音将我不曾问完的话语毫不客气的打断,纵然他神色极为不善,我却万分感激他这番话语,只是断了凡念不再下山罢了,比起我有朝一日在战场上看到他的尸体,他不曾参战,已让我欣喜若狂。然而想到当时孤守长安时隐约看到的熟悉身影,想来…终究是我濒死之时太过思念而生的痴妄念头。心喜之余,更难忍悲伤痛悔,悔我听信奸佞伤他至深,否则…那曾于纯阳雪顶,凝霜月华下说出誓与将军同在的人…何至于弃俗入道。】

【后来的几年,我依旧会策马在八月十五之夜来到纯阳宫,带着些渺茫的希望,总会想,自己此次有没有见到他的可能,但每每行至山下,必然有狂风骤起,吹落嶙峋万仞危巅积雪,风刀霜雾拥山断路,再难前行。如是数年,世人皆传纯阳宫晴雪夜乃天下难得一见的奇美景致,我却只能年年驻马山脚,无奈欣赏朗月下的银雪飘飞…】

——正文暂结·待修改——



作者: 肖嵘    时间: 2015-11-30 02:16
——后记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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