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一蓑烟雨任平生|——原创 [打印本页]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0 14:57
标题: |一蓑烟雨任平生|——原创
       剧目名称:一蓑烟雨任平生
       参与人员:萧逸之  宁庸
       剧中角色:颜孚之   秦琰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男神变女神的故事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0 17:51
本帖最后由 萧逸之 于 2016-6-21 14:3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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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孚之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小字为素瑾,口齿自清历。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盈盈笑语谁人入梦中,闭目下的蹙纹辄浅于眉间,将醒却不愿醒,欲是留恋,妄而徒然]

[眼一动,缓缓睁开,天将明的微亮洒过青纱帷账斑驳在地面,现出一明一暗,坐起身发未束披至肩头,宽衣博带下的肌肤露出大半在胸口,手撑着有些宿醉后的头痛欲裂,恍惚还在梦中,不经事的少年,念着左思的诗戏笑着对过亭亭玉立的少女]

[素瑾素瑾….是记忆中的表妹,众人口中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年少思慕,也曾为佳人一笑辗转难眠,事如今情愫早已淡泊不见痕迹,凭所追忆的,不过是尚在少年壮志时,颜府点滴]

[待看清周遭一切,大梦初醒,掩于手掌下的脸看不清表情,胸腔发出一声笑,勾在嘴角,缓缓咧开,无声的笑不可抑止的牵动着肩膀微微发抖,最后垂首,缓缓将脸埋在裘被中,直到窒息的透不过气才抬头,手掌移开后的一张脸,有些苍白,迎向第一缕朝阳,双目黯然]

[父亲从小寄以厚望,孚之,深孚众望之而远,是希望我能在身系重担中走得更阔更远,然而战乱不歇,朝代更替频繁,佑大家族产业早已在连年战事下破败不堪,家道中落不过勉强度日,却连仅剩的一点家产也被旁人觊觎]

[少不更事,自父母病故后更不懂世道险恶,欲与强权争,到头来不过人财两空,以男儿身落入这风月之地,彻底盖上贱籍的印章,直教我生不如死]

[奈何这种地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空有志气却被各种龌龊手段最终折了一身傲骨,屈淫于人威下,早已不复清白,那昔日铮铮少年郎,不过镜花水月,轻轻一碰,破碎无形]

“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再出去,想要赎身,那可是大笔银子,就现如今被掌控苛刻下来的钱,根本不可能,何况出去了,有过这样一个背景,还能做什么….贱藉永远就是贱藉,一旦烙下了就是一辈子”

[“惺惺相惜”的话听了太多早已麻木,唯每日笔下不停,遒劲有力的字体尚能看出几分上进好学的影子,那是父亲日日督促的成果,既然身体已掌控不住,至少还能护住这颗本心]

[耳边莺声笑语传来,嬉笑淫语不断,笔下速度不停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唤而猛地顿住,墨点化开,毁了]

[早就毁了,不是么]

[惯例有贵客来,随一众出挑的遣去房内隔着帘子选,虽然看不见,但每次都觉得那扫来的目光活像集市杀鸡的,挑选最肥嫩的割喉拔毛好下菜,事实证明有不少女客的确跟屠夫长得没甚区别]

[站于人中不显眼的位置,表情淡淡,低头来回摆弄着袖口,漫不经心]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0 21:59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6-21 14: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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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云凝暮,日沉飞甍,秋风肃兮燕去不留。碧绫十里以成步障,蔽髻衔摇簪,博袖揽飞云,携婢行于廊。愈至前堂,馝风盈盈,琤瑽琅琅,厮人启朱门,长吟:“秦文姬到——”

后闺之宴,并用琉璃器,婢子百馀人,以手擎饮食,衙香之属,珍馐琼酿,无不毕备。穷奢极贵,不过空荷之财。抻袖敛裙,端身入上座。往那低首垂臂的一众女姬中俯目睇去,挥袖举盏,笑曰

“今闺中小设私宴,莫要顾那礼数。”

长灯明夜不知时,酒过三巡,酬酢之间,各有计量,相府之宴,除却秦文姬,何人仅作享乐场。一贵女倚案奉酒,缓鬓倾髻已是微醺,娇声笑言:“文姬之尊,相府之贵,出于四方,区区皇宫何足道,今妾...”

冷目一凛,掷盏于地,霎时堂内鸦鹊不闻。长眸平扫,厉声斥曰:“胡闹!”

这厢伏跪于地,惶恐不敢言。素指揉眉心,酒意散去,扶婢起身,勿有他言。合袖离席,落下一句:“掌嘴。”  出堂顿觉清凉,余事不理。玉盈欲二言,见我面色阴寒,便未敢再言一字。

“玉盈,你看那星辰耀目,中天之月却隐于黑云,当责月之弱?亦或斥群星之逞凶乎? 呵..”

见玉盈垂首半晌不答,遂冷笑一声,言:“替我备舆。”

厢内博山小炉徐溢淡香,下盘贮汤使润气。毛毡铺车,斜卧之上,玉盈替我缓揉太阳穴,长目微阖,慰着那一腔酒意。街道清冷,市井皆散,斥地千里已成乱,早已不复先帝在时光景。寻常百姓所求不过免为野地饿殍,青毡敛尸,而皇亲贵胄,所求不过再多一日,享那新醅之欢,迤彩衣裳。

文官清侈之谈,大斥权臣专朝,贵戚横恣,若志存靖乱,丞相秦公,不能留。思及次议,嗤笑——於戏,愚顽之极!若非阿父受遗托孤,继绝兴微,勉励操持,任那昏君奉承大统,岂能存活至今。摄政十载,现却落得“意在谋反”这毋需有的罪名,何其哀哉!

今诸侯并起,而庙堂无肱骨可用,江湖无兵卒可征,沙场无战将可伐,心已知大梁已为强驽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一女子,既无整军理朝之才,亦无披甲杀敌之勇,不若酣醉余生,只是战火渐近,不知还能快活到几时。

马车渐停,玉盈打帘,踏厮人之后背,下舆默立。抬眸望此飞阁流丹,雕楹刻桷,恍然念道——不若一醉度平生,不若一醉...度平生。罢了,仅携玉盈入阁内,见阁上清秀三字,“云中鹤”,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次名妙极,妙极。

老鸨识得颜色,恭请入内阁,奉为上客。环视一眼阁内燕肥环瘦,均是阁中“上客”,冷笑老鸨颜色识的不够分明,却是难得不愿计较。其中不乏贵女,何人不识秦文姬,纷纷行礼欲离,却被上座之人一言制止。

“云中鹤扬名在外,却不知阁内金玉几何,今日众姊妹不如与秦琰同赏。”

不过半柱香,小馆已列立于帘后,绣帐如烟,掩不去瘦伟体量,清浓衣裳,却堪堪将容颜挡去。皱眉,摛藻如斯,倒不如去了帘来的利落。

却在此时,风过雕牅,穿阁而来,如水轻帐撩拨一角,恰露清姿,颔首琼立。一袭白衫悄然入目,复又隐于帐后。素手支颐,隔帘相望,半晌无言,阁内静可闻风。遂抚眉淡笑,蓦然发现方才竟是看痴了去。

素指点去,笑曰

“你,近前来。”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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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孚之

[面上再是强装心底仍是透着紧张,夜夜笙歌,惯不会以笑相陪却被不少女客认为是馆内刻章调教的伎俩,合了胃口尚当情趣,若是逆拂了兴致,扇你几巴掌算是轻的]

[纵是早已屈身人下但一想到那龌蹉的画面,心下反感到极致,何况这次上门的客,隐隐约约透着不同,眼下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在这穷奢极靡之地,站在一旁的管事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见座上人的身份,定是与众不同]

[然而与其他前来招选的人脸上透出的兴奋不同,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有见不得光的一面,位及权贵,表面光鲜,人后污秽难言,无论是皇权贵臣还是名门将侯,权力欲望沾染下的丑恶是身处底层之众无法想像的]

[尤其在这战乱纷纷,百姓不得裹腹,贵族却仍是日日生靡的国家,那一张张精致面孔的背后堆积着多少肮脏的血,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颜家缘何会落败,大抵与父亲过刚易折的性格有很大关系,谙透了世道黑暗一度陷入低谷,临终前的叹息也是愤天作不公,在他教养下的自己,禀承几分傲性却最终让颜家彻底败在了我的手上]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父亲尚在,颜府根基未动,我该是一片前途似锦,踌躇满志,荣归故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如蝼蚁,以半生贱名任人宰割]

[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的愤,带着痛最终化在无可奈何中,却惊闻一声阙音直直勾来,蓦地抬首,帘后人影绰绰,依稀可辩素指遥抬,那遥指的方向如一弯利刃劈来,脚步已惊惧中小退,左右四望,众人目光皆是证然,将脑中最后一丝侥幸毁去,那贵人口中的“你”,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垂首,不去看其他人眼中或看戏或凉薄的目光,袖下双拳攥了又攥,最终在管事以眼神催促再三后才放开步子朝前走去,将将停步在帘外,目光始终不抬]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3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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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

清影入目余者皆凡俗,秋目流谛,却独终始于一人。

玉子闻言乃生惊惧,惶惶而退四望其畔,恍如置身跋前踬后之地。垂手置于膝,娥弯轻挑如偃月,抚鬓正簪缄默不言。未有催促语,只抬眸望那修长身影,迟疑再三,白帘终拂起。

芙蓉或嫣红腻翠,或送媚含情,堪入我眼,白兰则冰精雪魄,素貌如圭,可入我心。望之面容,不觉屏息,此时方知,若以仙鹤替白鹤,方不败此殊毓男儿。

其虽自帘后而出,却不入五步之围,目光镶于地,始终不抬。柳眉淡蹙,温声而询:

“文姬非梼杌,子缘何怵惕?”

老鸨闻言畏拂贵人心意,手持五尺竹杆便向其膝窝挥去,随即低骂道:“瞎眼下奴儿,你可知座上何人,还不跪下!”

那厢难承一击之痛,猝然跪地于前,疼痛难掩。心中一惊,我秦文姬尚不忍责他,那厮却下这般狠手。陡然起身,葱指直指于人,双眉紧拧,目瞪如利刃,怒斥:“大胆!”

竹竿落地,老鸨跪伏足边,颤声求饶但求保得一命。厌恶俯眄,冷哼一声,甩袖沉言:“滚。”

待堂内终于干净,步至男儿身前垂眸而望,白袍曳地宛如莲,乌丝散乱犹如瀑,不见其眸却由心生怜。叹息一声,屈身扶其臂,言:

“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3 11:24
颜孚之

[阁内绮香重重,座上始终谧静无声,一帘之隔,等待我的不知是如何“难忘”的夜,终是挑帘身影跨入,虽不视却觉数道犀目随之扫来,却无勇气抬头]

“文姬非梼杌,子缘何怵惕?”

[又是那道音,一出,挥之则来,一出,挥之则去,再是如何悦耳温帖仍掩不住其身入风流不过为心欢愉,且让他人伏低作小,以笑相陪,用之威慑悦之淫乐,盛装华服下的赤赤欲望,如这倚楼金阁,于我眼中不过是淬了毒的肮脏,终有一天会深烂入骨,腐蚀无形]

[“啪!”老鸨手中挥竿的速度一如使过数遍的熟练,力道却较往日下了十成十,不知是否太过紧张的缘故却足以让我吃痛一声,膝盖受痛而跪,汗如密雨攀上额间,钻心入骨,痛色难掩]

[原以为有这第一棒,接下来少不了一顿揍,却不成想座上人斥声责难,将众人悉数遣离,微喘着气见那艳丽裙摆迤逦而来,停在跟前,却教气窒一瞬,而后伸出的手晳白如玉,扶在臂间欲是搀起,不敢真借其力,忍痛于未受伤的腿颤颤站起,额汗又多一层]

[适才借机一觑其容,却是微愣,芙蓉如面,柳叶如眉,容华若桃李,不及美人妆]

[蛾眉颦笑,温目递来,视线慌慌而错,为一时失态而心如捶鼓,安后而出声]

公子亦….

[耻于唇间的名字念出声,恰掩真名,父亲起的名字,不当用在这里,颜孚之已是过往,此刻,我只是公子亦]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4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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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

双手搀扶却未承其力,睫羽微掀睇其苍白面色,虽非为寻常小倌焦作柔美姿态,分明棱角却为容颜又添俊朗。 虚扶之下只觉他两臂消瘦无力,待颤巍站起,方觉其体量修长清拔,容貌虽非为最上层,亭立间却自有修竹泽仪。抬手执帕拭其额间涔涔冷汗, 对上一双惊惶不定的清眸,动作微顿,遂轻笑出声似是讪他狼狈模样。低言:

“亦步亦趋,可不像你。”

玉藏阁中,众人趋付争而夺之,小倌伶人谁人不愿寻栖高枝,幸则脱除奴籍自此翻做上人,不幸,也强过年年岁岁伏作奴儿,直待容颜枯槁。思及方才一众小倌浓彩衣裳翘首颐待,他却漫不经心垂首立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时不禁叹息摇首,念道:“痴儿..”

环顾四周,除却玉莹静候一旁,余人畏遭池鱼之殃早已悉数退去。重新招来老鸨,择一上等暖阁,携公子亦步上楼台。知他心中抵触,可惜遇上了从不顾及旁人愿或不愿的秦文姬。

一前一后步入暖阁,轻推启雕窗,秋风穿堂,凭惹层层青幔若烟若水,一线红烛金台落泪。阖目悠悠长息,忽察后院白桂吐芳。眉摛意沉,合袖转身,复已是淡漠眉眼。

撩拨烟帐,见旁有焦尾琴,青案有玉酿,抻袖坐于软塌,华服逶迤青丝曳地,淡询:

“可会抚琴?”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4 16:55
颜孚之

[她低伏在耳边的话似带叹息,却教心中一刺]

[亦步亦趋,不该像我,那什么样,才像我,我本也是…本也是…]

[眉间隐忍按下将起的愤恨,只袖下攥拳,对她一再的“怜悯”心生厌恶]

[且以位高权者姿态俯戏喟叹我一介贱流还“痴”妄清高,认不清境下身份,当真可恨,再以一身奢服糜丽凭立这伎楼之内却似处流民难营遽生慈悲悯怀之心,当真可笑]

[初初好感仅于眉目如画,青如黛,想当初颜府少年也曾与好友遍赏佳人,落笔为画,名士风流,谁人心中不曾向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生所见皆不及方才惊鸿一瞥,一时失态只因往事被勾,且不论才子佳人已与我相去甚远,便是她三言两语便教那旖旎将生,彻底扼杀]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是客,我是倌,仅此而已]

[且听她招来老鸨吩咐换入暖阁,自其后而入,一室帷帐青纱透影,晚风微凉,吹不熄半盏红烛,明暗交替里是她愈显冶艳的容貌,倚榻裙曳地,青丝比芙蓉]

[眉痕生淡已不见惶惶失措,泰然入座,手扬于琴上,方是扬唇讥藏出声]

会,且博贵人一乐

[扬指起调,一曲弹来是勾栏妓馆最盛行的艳曲,虽无词配且以琴弹凭多幽雅,仍难掩曲风粗劣缺意]

[且以曲配人,我知她不喜,却故意而为]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5 23:3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6-26 09:11 编辑

秦琰

琴声乃出,低复又昂,望其唇畔讥意不掩,悖其性奏淫曲以讽謸,不怒反笑,珠摇相琤,倾盏饮琼酿。清醠之美,入口作无味,如浮大白,但求一醉。

楼外秋雨忽至,俄顷挥弄撒珠,拊拂瀑沫,配以淫靡曲调,忽心中莫名生厌,又饮一杯,重重搁盏于案,残酒荡出些许,广袖浸湿一片。恰时骤雨自窗外飘入,浇灭二三红烛,暧晻暖阁现已是阴冷晦暗。

雷霆轰鸣,骤光破空,阁内陡然被那道青光照的透亮如白昼,抚琴人安坐如常不乱琴声,座上女子却蓦然面色一片惨白,双目空悸圆睁,犹如入定。

五年前深秋一夜,云霓晻霭笼天盖地不曾罢休,大将军府中怀胎九月的女子,坐于床头绣着娟纱金丝绣花小褂,抬眸望着窗外将雨的天气,想到等远征沙场的夫君披甲凯旋,孩儿应已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不禁舒眉恬和一笑,复勾线渡针,绣下最后一只鸾鸟。

“夫人!夫人!刘...刘都尉求见....”

指尖被绣花针所刺,痛的骤然一缩,甩下小褂扶着腰腹艰难站起,强压下心中不安,被玉盈搀扶着缓步走到前堂,端身入座,请都尉入堂。来者浑身浴血,跪于座下,还未言明,便伏地嘶声痛哭。

太阳穴一抽,怒道:“哭哭啼啼妄为男儿,说话!”  都尉捶地哭言: “禀夫人... 枣山一役,南阳军溃败,北燕褫夺两城,杀虏数千,大将军...战死,尸骨不存!”


座上女子骤闻噩耗竟是冷静不若寻常,抬首空望堂外急雨,半晌轻声一叹,顿感精疲力竭难以相持,离席欲归,步下石阶时却是一道开山碎石的响雷,心中惊痛,足下一滑,便腹部坠地,眼前一片漆黑。金宵帐内,分娩之痛胜于折骨,死去活来熬过半宿,终闻幼婴细声啼哭,裹于褓内放到床头,望着早产幼子稚嫩不知愁,心念总算为夫君延了血脉。

屋外大雨瓢泼电闪雷鸣,竟是将婴儿啼哭尽数盖去,一道白光猝然劈下,照亮了襁褓内面色死白的婴儿,啼哭声,便再未响起。彼年,皇帝念亡夫功勋,慰逝子之悲,秦琰位及诰命,父官拜相位,一时风头竟无人能及。彼日,秦琰先丧夫,再丧子,二八年华便成遗孀。

阁内艳曲再入耳,已是哀弦急惊鸿,䬓䬔呼庭,倏然站起,狼藉矲案,酒意上头,踉跄步至木琴旁。蹬足于上,怒翻琴,狠绝弦,乱声比雷鸣。
长裙绊足,蓦然坠地,酒洒半身,乌鬟散乱。再抬首时,双目赤红,厉声狂笑,竟状似癫狂。半伏在地,浑身颤栗不止,似是气极他的讥讽,又似畏极这道道惊雷。带着细微的哭腔,对眼前人嘶声道:

“滚!统统都给本夫人滚下去.. ”

丧夫之后,便再未自称为夫人,一时酣醉,竟深陷过往,难再䌷绎。道罢颓坐,听着窗外轰雷骤雨,突现泪两行。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7 11:15
颜孚之

[骤雨将至,雷声轰鸣,惊雷之下照出一片惨白,恰于琴指弹拨间,弦音勾没于雷鸣已教我心不能静,昔日习琴为雅,今朝抚琴为卖笑风流间,琴音似嘲,随指法切如急雨,是为发泄]

[火烛一灭,雨入窗来,打在琴弦上,弹指一拨,滑落长弦下,连带靡曲如闻诉泣音]

[座上惊案而起,裙踏而来,踩于琴上恰是戛然戾耳,颤音不止,手扬半空怔然抬首却是酒气冲鼻,花容不在,木琴坠地一声沉闷,没于雷鸣恰是白光扫过半倚衣衫妆零乱]

[起身后退,两步停疑,未曾料她反应如此之大,一身华服掩不去颓影寥寥,晦暗里只见两行清泪晃入白月光,和着窗外急急雨声,让人恍不知是泪是雨]

[是勾起伤心事了罢,即便将位高权贵想得如何不堪,此刻前眼也不过一弱女子,初见惊艳,再见雍容,眼下朝颜不复,凄哀无助,浸于过往,独自黯殇]

[鬼使神差的走近两步,继而将她身后大开的窗门紧闭,隔了雨声,却是一地浸湿,踩在浅浅雨水中向她走近,背对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只长发凌乱肩头]

[伸出手,带着犹疑略是停顿,却仍是靠向她,穿过青丝绕手于耳后,携轻柔,于指腹,拭过她凉凉的脸颊]

[低头一眼温柔]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8 01:02
琴声刺耳如锯木,胭脂成泪乱华妆,满地狼藉令他怔忪间连连退避,独留文姬抱肩瘫坐,双目寒如死潭,沉浸于那五年难别的梦魇里。倘若岐儿还在人世,便是到了初上幼学识字读诗的年龄,倘若夫君未曾战死沙场,秦琰仍是那安居琼室的淑妻,倘若..倘若....

“岐儿,岐儿..我的岐儿....”

一遍一遍,细声念着那个名字,幕幕痴念涌入心头,混着腹中极烈的酒,竟教现实虚妄难以割离,一时是稚儿承欢的天伦极乐,一时是丧夫逝子的阿鼻地狱。长夜无尽,生生死死两相折磨,深陷混沌的女子呼吸紧窒,心如刀绞,一动不动睁着死寂的眸子,神散魄碎。木窗阖起,电闪雷鸣终是隔离,除却眼睑微微一动,犹似不曾有察。

直至乱发轻拨,一抹温润触及冰冷面颊,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得周身蓦然一颤,唇畔微动,随即牙关紧咬,如梦初醒一般回到最残忍的现实——我的岐儿,已经走了五年了。

想到此处嘴角一撇,鼻尖一酸,竟是泪水决堤夺眶而出,死死咬住薄唇不肯松口,强忍哭声乃至一时窒息几乎厥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看了去。重重一抽,呜咽一声,头晕眼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回了呼吸,待目可视物,酒也醒了一半。

侧首愣愣看着身后一角白袍,抽噎声一哽空去几秒,倏然想起方才醉状,佯装淡定抬袖拭过面上泪痕,犹不知那花作一团的红妆。心中怒他悖我斥令,又气自己失了心智,竟将软弱姿态献于人前。

背对身后人,许久不知以何颜对,待理清思绪,站起转身便震袖欲掴去,岂知两腿一阵酸麻如同万蚁噬骨,又忙寻其小臂以做支撑。再抬眸对上他温柔清目时,眼底却是锐厉如寒刃,勾唇复嘲讽,方才软弱丝毫难寻。顺势扯过其衣襟将他拉近,倚身入怀,声线带着一丝鼻音,却是戏谑:

“呵,我本就属意于你公子亦,欲拒还迎的伎俩大可省去。”

我秦琰此身荣华,最忌恨旁人怜悯,而将旁人碾于足下,便是欢愉。并指点其眉心,笑言:

“还是几滴红颜泪,便骗的公子许了深情?”

言罢不待回答,便垫足皓臂环其颈,欺身前送小檀口,灵舌勾香津,潋滟美目终阖起。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8 16:04
颜孚之

[指腹温热,分明泪痕滑过,两指婆娑并那湿润晕开水泽,复而收手,心知此举唐突,但她倚坐在一帘雷雨前伤痛难哀,如芙蓉花败于风雨并催,教我陡生相护之心]

[正犹豫当不当走,她突然折身扬袖挥来,却是半途趔趄欲倒,下意识伸手将扶正借力于臂,堪堪扶稳而趁此势两相偎近,低头可见花容虽乱,却难掩姿丽清秀,那双将将落泪的潋滟水眸已不见哀弱,取而代之的锋刃比之初见更是犀利,冰封暗藏]

[素手拽过衣襟,双目之距可见彼此,她眼中映出一张漠脸恰将苦涩掩于唇角,静静听着她的话却不予作答,直到她的脸愈欺愈近,红唇随之覆来欲是要退却被她双手环颈,轻轻一拉,我已无可避]

[芳香入泽,如攻城掠池之势咄咄逼来,虽入妓楼接触最多便是男女情事,但正因此而愈之抗拒,寻常女客撩拨不过依着本能反应敷衍了事,但此刻香唇辗转却教我生出几许留恋,随着不断深入脑中渐近空白,最终依着心内欲望双手搭上她的细腰一个反身将她压在琴台之上]

[台下是断了弦的长琴,台上是散如瀑的青丝,唇舌分离带出暧昧的情丝,双目或清或浑隐隐透出一缕哀伤,伤我对她的反应已超出预料,哀我此时此刻只能以一介贱流与她共行欢愉,这本该藏在心中的美好,却对错了人,用错了地]

我….

[开口欲言,却蓦地顿住,想起她刚才说的“欲拒还迎”,便想这风流之地,红颜向来薄情,我这点痴念奢妄说出来也只是徒惹笑柄,又是何苦]

[闭目一声叹息轻掩,复是倾身在她颈边留下一串细吻,凌乱发丝漫入唇,带起热度拂在她细腻肤间,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有如珍品]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9 00:11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6-29 15:15 编辑


秦琰

春情生绮帐,秋雨远兰房,我竟不知檀郎口含暖存香,寻撩深处勾其情欲,突得回应水眸微张,见其面色隐含薄春抵触渐消,阖眸淡笑。手挪腰间缓解衔玉带,绛色轻衫依身滑落,素色襦裙盈盈送香。

倏而翻身落琴台,鬓乱钗横,褒裙铺散。秋目半垂,广袖滑起,莲臂闲放两耳侧,柳腰微抬近其身。望其眉目现哀色,秦琰素不愿探知他人心思,此时竟暗自思量。我所要不过一夜欢愉,一梦散尽两相遗,再见形同陌路人,情爱羁绊,却非我所愿。

闻他欲言又还休,便让那言语止于口中,任他自怨自怜亦或用情深浅,我秦琰仍不改铁石心肠。

细密湿热的吻流连颈边,螓首侧仰欲避又迎,喘息渐重,阖眸掩去那坠石于潭复引千波的情动,抬手勾其肩,却兀自想起他眉心那抹哀色,竟蓦然叫心头好生苦涩,无奈轻叹,情浓间抚其发断续低言:

“文姬非盐女,何不.. 嗯...何不,享此春宵....”

道罢微用力翻身而上,掀裙露玉股,覆身现酥莹。使之背靠琴台,张股跨坐于上,旁拾长带覆其目,素手抬俊颐,俯面含柔香。解之衣衫袒露胸膛,取簪道道轻划于上,末了隔袍手弄春箫,雨偏云半,却不道柔肠。

唇齿吮夺,低吟连连,忽二问其名,这一次,我不愿再听那转瞬便忘的红楼倌名。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将那覆目长带于其发后轻系,倘若他恨此红阁玉绡,如此不见,便少生怨。近其耳畔,吐气含芳,勾笑低言,罢手解衣裳:

“若落了此带,便要罚你...”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29 14:19
颜孚之

[唇舌带着灼热或轻或重印烙在她丰而不腴的香肩上,衣衫尽乱只消轻轻一拉便可觑大好春光,却是听到她带着喘息继续的话自上方响起,缓缓抬首,在那还来不及化去的唇边捕到一缕叹息,却教深眸处除却情欲外,更多一抹雾霭缠绕不去]

[却不想她借机趁势而起,只见长裙翻落间那一张素雅含媚的脸已到了上方,长发鬓乱,白臂如藕,跨坐之姿叫那本就松散的衣衫尽褪胸间,露出雪白晶莹衬那长发泼墨,黑白于截然相反的色调深深刺激着感观,喉结滚动时她又是俯身相靠,女体馨香诱人,继而束带遮面,眨眼尽是朦胧之色]

[看不见,却更能在这素色长带后描绘出她极尽妍丽勾人之姿,却又与寻常所见媚态别具一格,教我心不能己]

[呼吸随她手中动作渐沉,裸露肌肤上的酥痒几让热度齐聚下腹,却在她一手握春之际气息陡窒,继而混乱不堪,唇齿间尽是她的味道让我忍不住解开双目欲寻却将停在她一语落下,生生顿住]

[抬起手凭感观抚触到她光滑的脸颊,在她看不到的眉目下尽是春情深付,手微用力迫她下抬,重影于眸仿佛可见那水眸含春,一眼睇来便教我坠狱无悔]

孚之…颜孚之

[气息不稳的将名字道出,带着一丝颤音,内心渴望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我想我是魔障了]

[我看不见这一室奢华纸醉金迷,看不见这红楼之内几度春宵,看不见我为颜世后人却身负贱名置这无渊之地,我看不见所有,这数载韶华磨逝,不忍回首负一世骂名]

[只是孚之,颜孚之….而你,可能圆我一次心愿….]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29 23:09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6-29 23:11 编辑

秦琰

玉面斜偎,吐息相闻,松襟开处冰肌透,罗带暗分解绣囊。衣衫退尽,青鸾两跨,引其手覆明霞骨,玉户含露渴颜郎。

窗外夜雨倾泼,电闪如昼,阁内风流不休,骨消魂瘦。秦琰非是生来情薄,只是五年怊行孑立,难去丧子之痛。独撑亡夫遗府,上侍公婆,下护小儿,连得那二三姬妾,亦悉心照拂。故此厌口舌,畏悲怜,性渐决断,乖恣狠厉,宁得世人畏怯,不屑慈悲心肠。

惊雷又起,引身轻颤,埋首于其肩,咬唇坐落。桃花深径琼溪溢,檀口微张,闻那含颤声,销魂直上心头。香汗顺麝脐,望郎含情容,直教媚眼朦胧,周身陷落云雨中,缓去徒留空,柳眉含愁。

“孚之,孚之...”

口中吟娥不断,脑海混沌难清,颦眉一味唤其名,柳腰款摆,再深花径。仿佛如此便可不惧那道道惊雷,如此便可让过往消弭,一心飘摇,得以休栖春宵中。

他既得名有姓,自非生来贱籍,既形疏质净,亦非市井之流,如此苦作委身客,当中不知多少曲折。心下又生怜,与之十指相扣侧按于台,隔那绸带吻落于眸。

锦帐轻纱恋不休,欲到浓时,周遭皆远,案台狼藉,红烛燃尽。心知此夜缠绵过后,他是红尘如玉君,我是深闼孤身妇,荒唐过后各归其位,从此再见不知期。

=第一幕结=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6-30 17:24
本帖最后由 萧逸之 于 2016-7-7 16:56 编辑

颜孚之

[秋风送离城效外,枫叶千枝复万枝,记当年,骝马新跨白玉鞍,笑谈名士逐风流,而如今人事不同风物在,怅然犹得对芳樽]

[风过眼角,秋凉入眸,一身宽袍随风鼓动,在湖心船舟,斟满案上酌两杯,抬袖对佳人,润眸映杯中,一饮而尽,似将愁情入肚]

[晃晃一年,大梁国势依旧动荡难安,内乱不歇,北齐西魏卧据虎视眈眈,唯勾栏消魂处不衰反盛,金缕阑珊隔绝世外音,倚楼买醉笑尽风流意,却看不见滚滚硝烟直逼江陵,看不见铁蹄铮下尸骨无存,亦不闻城头铁鼓声犹振,鞘里屠刀血未干,只有那夜夜笙歌,仿似谱曲着一首又一首亡国音]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即使胸中丘壑未曾荡平在春帷罗衫下,却也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若非身陷囹囫,这方寸间可有我一方天地,且以一杯酒,尽我半生志未酬]

[抬手复满一杯,扬袖一洒入江流,玉簪松髻,挨不住烟波浩渺,落发拂肩,唇挑疏狂意,黯于江风秋眸中]

[目光转首望向对面的女子,眼中分明闪过复杂难辩却又尽归江风无痕,本以为与她不过一夜雨露,断忘红尘,却不想她将我收入裙下臣,自那日起便未再接其他恩客,该是幸,却又始终心沉如千斤]

[我不怕红颜负,就怕自己动了情,明知不可能,却仍如这杯中酒,一入江流不返还,只贪得一时情暖而教入深海不悔]

[端起另杯满酒走到她跟前,江南一水如画却只堪为她背影而衬,将杯沿递到她唇边却是一时玩心起,堪在她唇凑之际移开,俯身而上,以唇替酒吻入那芬芳甘甜里]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6-30 23:15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 00:33 编辑


[寒蝉凄切,碧水惊秋,炽烈红霞披远岫,一湾彩舻泛于衢江。翠盖飘摇,桂棹推波,晕开那半江绵邈山影,想来,或许数月,或许数载,这天公泼墨所作壮丽江山图,也将因那步步迫近的战火,破碎仅存画卷中。]

[敛袖执角觥,抬眸谛其目,其间清淡映此如黛远山,竟让我蓦然想起一年前那一双满含讥怨又凉到透彻的眸子,不知将他一双星目温至平和的,是岁月,还是我。自一年前那夜雨露,本想只作南柯一梦,就此相忘江湖。岂知竟日思夜想难罢休,思及他不知今夜又与何人快度春宵,一时难持盛怒,快舆至红楼,掷下百金,扬言道:“我的东西,旁人碰不得,若是碰了,我秦琰便容不得!” 自此,不管他愿或不愿,都只能为我秦琰一人所有。]

[此时对饮难免追忆,思及此处自觉无奈,那时历历在目,竟已过去了一年光景。轻笑一声,抬盏饮琼酿,甘冽尽入腹,教柳眉颦蹙,掩唇轻咳,侧首远眺衢江水,绛红裙裳恰映半抹斜阳,夕阳如血,望着江面那极尽妖冶的瑰丽颜色,缄默不语。]

[自夫君战死,南阳军溃散,大梁便再无良将悍卒,接连几役,已是丧师失律,败不旋踵,迫签城下之盟,东南十二郡,又入虎狼口。阿父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力靖祸乱,然昏君蒙尘,听信佞臣弹劾,乃至君臣离心。大梁运势,恐怕是要落败了,只是乱世之中,群雄逐鹿,不知这沃土万里,最后将落入谁手。]

[闻脚步声渐近,还未来得及收起眼底那一丝愁绪,便仰首望他,见唇边一樽酒,微微一愣随即舒眉淡笑——我已竭我绵薄之力,虽仅为负暄之献,难济天下,却是不愧亡夫,不愧阿父,亦不愧大梁苍生。若是大梁注定遭此一劫,我便落钗去铅华,于这莽莽山野,作一逍遥农妇人。日出摇船去,日暮起帆归,手中一壶酒,自此远尘寰。]

[积郁渐散,垂目去饮那杯中酒,岂知入口之物非为玄樽,非为琼酿,竟是他那携着酒香的柔唇。迷糊间仰着脑袋睁大眼看面前人,望进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美目中,一时思绪竟飘远了去。]

[我曾阅其闲时所作卷,卷中崇论宏议天下势,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当下便赞之词采精拔,跌宕昭彰。相识一年有余,心知他乃才备九能之士,然乖遭跌配,龙困泥岗,若是.....]

[他见我竟是望着他出神,轻咬下唇以作惩罚,轻声呼痛,遂收起万千思绪,瞋视一眼抬臂勾其脖使他跌坐身前,复起身半跪攀其肩向前吻去,他跪坐不稳两手后撑于地,我便得寸进尺覆身其上,离了唇瓣,双手环其颈,一双妙目笑意盈盈望向身下人,出言漫不经心,却是经过深思熟虑。]

“孚之,如若我助你脱去奴籍,你要如何报答我?”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 12:13
颜孚之

[裥裙曳地,松摆下的皓臂近在咫尺,宛如血中美玉让人移不开眼,伸手抚上服帖紧束的腰腹,纵我自诩濯莲不妖却难抵美人如斯,尝矜绝色,盈难自持]

[一吻落怀,酒酿温醉不及她口中甘甜,盈目恃望,一语激起千层浪,仔细将她神色尽收,虽像玩笑话,但以这寥寥一年相处,窥她脾性一二,若非有此意断不会轻易出口,只教双目微垂,思绪尽掩]

[虽然她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能得阁中老鸨如此重视且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恐非寻常权贵可比,对我来说难如登天的赎身脱籍或许在她看来易如一句话而已]

[可,脱籍之后呢]

[该是以半生报答其恩,便是永做裙下臣?]

[一声叹息悄起于心,予她,我心欢喜,但她或许不知道,这种喜欢却非是浸淫风月中所企盼的富贵依附,身污垢,心明境,我是想与她在一起,却不想再以这种卑贱的身份]

[可她显贵如此,当是奢望]

[退一万步,即便不能比肩共立,但能日日相对且不再予苦海漂泊假面违心,我可愿?即使她这点薄恩不能企望永久携首,但有弃如敝履的一天,我可悔?]

[弗叹一声,却教笑意盛唇,大掌拂过细腰拥揽入怀,语如轻风厮磨在耳边]

无以为报,只愿相守一侧....

[但有利箭穿来,必过我心]

[后句终是没说出口,且她当得了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薄笑一声涩意攀唇,阖目埋进她肩窝,将叹息尽掩]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 23:1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 23:13 编辑

秦琰

[红衣华冶,白袍清雅,交相偎依,映着身后一江旷杳,半天裁焰,竟是难以言明的舒畅融洽之感。江风逆拂鬓丝乱目,却是姿势不变含笑啽默望面前人,感之闻言呼吸稍乱,凝视其目中波澜,惊喜,忧疑,悲哀,自卑,怅惘,一一自他眼底划过,随即便垂目掩去所有思绪,仿佛如此,我便看不透。]

[然他心中所想,我岂能不知。软身入其怀,温煦之言轻如东风,却忽令我心头大动,随后竟目框一热,几欲落泪。脑海中似有一音飘渺传来——秦琰,你或许不爱颜孚之,但却早已离不开他。]

[抬眸任命轻叹一声,眨了眨眼忍回目中酸楚,心中直道世人敬我畏我,却皆远我,唯独眼前男子告诉我,除却相守一侧,便再无他求。抬臂搂他入怀,缓抚其发,微侧首面向怀中人,一字一句低声道出。]

“痴儿.. 你可知,我怜你,亦重你。”

[红楼初识之景犹未远去,那时只怜他身世凄苦,一声“痴儿”叹他愚顽不知屈伸,而如今,却是责其自卑自轻,徒令心中生出这诸多莫须有的顾虑。]

[我若予他一方天地,依其德能,心知或许便如脱笼之鸿鹄,就此高飞离我远去,然我终不愿挫其风骨,不愿委其才智,不愿他仅因易籍之恩而相随。一语罢,沉默一刻,随即顺着他那为江风所乱的青丝,缓言道]

“柳家家产忝称雄厚,实则空有其表,万亩良田水利停耕少获,商作医药有铺十余家,然无善于经营之人,故而利薄物穷如同摆设。阿父交托给我打理的这诸多家产,于乱世中本可救得许多人性命,却让我这一介无能女流,给白白荒废了...”

[说及此处面色不禁一赧,揽紧了他不让他见我这羞愧模样,声细如蚊,在其耳边道]

“我助你脱奴籍,你又可愿...可愿助我?我不信别人,只信你。”

[不为裙下臣,而是为友亦为师,足以比肩,相守在侧。]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2 01:08
颜孚之

“你可知,我怜你,亦重你。”

[心跳漏一拍,几欲压不住狂喜,这一年来她从未说过透露心意的话,我便只当她是客不敢逾越,然而又蓦地幡醒,我竟能因她一句话而跌宕起落,情不能已,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笑喟一声逐入微风,但将欣悦留展在眉角只为她舒,一吻在她眉间眸带绻缱]

愿,如何能不愿

[我又怎能不懂她的良苦用心,且不论她所言柳家是否为真,倘若如是,这一番托付无异于以身家性命相交,相交我这不过认识短短一年且还埋身贱藉之人,倘若不是,以她显贵尊赫仍愿以伏低之姿论交,心下百转不过是为了维护我尊严不受贵贱凌踏而自闭自卑,无论是哪一种,如是这番用心,怎教我再忍心拒绝]

闻姬…闻姬…

[心下感念却无从言表,谁说红楼帐内凭多无情,我封闭了这许久却愿意为你开一回,你说你信我,信我能帮你操持家业,我又如何不是也信你,且只信你,我之信任,便是一生交付]

[闻姬,莫负我]

=第二幕结=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3 01:10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3 01:21 编辑

秦琰

[岁暮天寒,愁云惨淡,朔风吹雁,梅傲霜枝。除夕将至,秦府却不若往年绸帐红烛,花灯高联,反是灯火暧暗,寂静如若空宅。]

[易服布简,发衔白玉,淡妆如素,静坐八仙桌前。堂内素缟高悬,风拂入目,倏见白缟,眼睑稍动,复缓抬眸望双亲,但见阿母无声垂泪,阿父则一夜之间青丝化白发,如同老去十年。嘴唇微启,却又忽颔首紧抿,素指于侧紧握成拳,眼底哀痛渐作怨恨,较窗外寒冰,凛冽更甚。意欲慰籍双亲,然心中除却无边恨意,无话可言。]

[昨日驿站快马加鞭自沙场送来兄长家书,秦家上下本是欢喜终可盼其归期,方阅一行,便如雷轰顶,双目模糊,字句哽咽,颤不可止。泪湿青笺,几欲昏厥,犹不可避那苍劲字迹,上书——]

“....,天下贤臣虎将多矣,然或内败于阉竖,外毁于反间,其数之广,人心寒尽。今不孝儿身死以追先贤,非止以一身之生死系一姓之存亡,实以一身之生命关大梁之全局。呜呼,今劭师丧于谗间,余祸烈烈,波荡不消,累及秦氏,乃儿不孝,累及大梁,却非劭之过!战场杀敌数以万计,保一方三年太平,劭虽亡,然此生不悔!斩颅之际,唯祈阿妹勿哀,父母安泰,百姓莫受战火摧,轮回莫生乱世,再奉双亲颐养天年。不孝儿秦劭,绝笔。”

[兄长秦劭,智虽疏高,差有计略,妒其才者又以谗间诛之。主暗政昏,不辨是非,信小人而杀忠将,兄长力捍危疆而身死,二思其遗文,虽寥落,而奋扬蹈厉,如见其挥枪之神,绝志之伟,心头哀恨更甚。秦琰心知此祸既出,不过一日公函即到,彼时,秦氏亡矣。己当如双亲所言即刻出逃,方可保全性命,然兄长遗志,断不可毁,秦氏风骨,誓不能绝,我秦琰愿与秦氏共存亡。]

[心去畏怯,复抬首,目透坚韧,六年前骤闻噩耗便绝望无措的秦琰早已不复,今父母白发送子,又心知诛连之罪避无可避,可依之人唯有秦琰,我此刻,绝不可倒下。为三人斟满清酒,唇畔含笑,拂袖抬盏相敬,字句铿锵。]

“尘寰之上有苍天,青史评鉴,后人教说,自可白此诬陷之罪,还我秦氏世代功勋。阿父阿母,莫再伤悲,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于这乱世苟延,不若相携共赴黄泉。”

[道罢仰首饮尽杯中酒,辛烈下腹,如同火灼,却烧尽心中犹疑留恋,坦然赴死。]

[然而秦琰却忘了,秋时,她曾对一人许下承诺—— 今年年末,我要赠你的新年礼,便是你的自由身。]

[此刻距离她赴约之期,已只余两个时辰。]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4 11:06
颜孚之

[冬尽今宵促,年开明日长,爆竹声携一岁除响遍千家万户,红楼馆内今宵惨淡却也赶在除夕尾声由着玩兴未褪的稚儿随从燃几支炮仗以辟恶魔,辞旧迎新]

[一改低调倚坐栏处,双目延着这处金陵繁华一直朝前望,今夜无月,黑暗吞噬里伴着声声爆竹燃起的火光遍布城巷,一处接一处,燃起又灭,灭后又燃,映在同样漆黑的眸子里,照出绚烂的光彩]

[手边一壶酒尚温,想着她深夜若来可饮一杯祛寒,念及扯出一丝暖意入唇,心如温酒慰帖,便是风口寒意不停灌入脖颈也丝毫不畏,楼下每过行人步履匆匆都教目光一顿,却无一是她,教唇边化开一抹无奈]

[我太心急了,今夜是除夕,她当是先陪家人,既是答应过,晚一时半刻又何妨]

[便是从子时等到寅时,后半夜风中携雪粒扑面,打在脸上刺的生疼,可愈到后愈是舍不得将目光移开,生怕错过她来时,抬眸一笑,酒被捂在怀中已觉不出暖意,可脸上已被风雪吹得僵硬麻痹,扯不出笑意对她,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阖目前最后想的仍是这句话,而待我再睁眸,却是熟悉的纱帐轻轻摇曳,晃入眼中分明真实却又似在梦中模糊难辩]

[床边守着的人,是同楼交情尚投的小倌,我开口欲言却发现嗓子一扯就撕裂的疼,他告诉我,我那日在栏外吹了一夜的风雪,身子不支昏了过去,烧了足足三天三夜才醒来,好比鬼门关走了一遭,连老鸨都斥声骂我不要命]

她…

[我扯出声,沉着嗓子念出一个字,一向静淡自持的目光在看向他微微摇头时瞬间黯淡,却又仍不死心燃起希冀]

[再等等,或许是有事耽搁了,这一年都过来了,还在乎多等几天]

[将抬头看向顶上的纱帐,眼底深处似有裂缝破开,胸口每一下起伏都扯着病后未愈的疼痛]

[闻姬,你答应过的,莫不是,忘了…]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6 21:5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7 08:56 编辑

秦琰

[子时,朔风呼袭,冰雪飞卷,独坐湖心亭。华袍綷蔡,残酒凉透,亭中人饮尽最后一口冷酒,蓦然打了个寒颤,遂牵唇苦笑,弃置暖炉,身落披裘,首枕单臂伏于案,纤细身形于这瑟瑟寒风中似是丝毫也不畏寒]

[—— 兄长在边关,寒铠为衣,冷戈作枕,提枪护城,一护便是五年,若是血战而亡则尚不辱英魂,而今却因奸小作祟而身首异处,黄沙埋骨,乱岗立冢,兄长此时,定是...定是冷极了罢。不过兄长莫怕,阿妹陪你。]

[近除岁,府外击鼓鸣鞭以驱一年灾祸,而布衣愚昧,又岂知这滔滔祸事非起于疫疬之鬼。坐久灯烬落,冷发霜痕结,骤然闻府外兵甲声起,老奴奔走,道是官兵将至。心中大惊,虽心中早知有此一日,却不知这一日,来这这样的快。陡然站起眼前一花,倚柱阖目凝神,十指成拳,按捺下心底惊惶,暗道,便是赴死,也不能落了秦家颜面。]

[正待抬步出亭,前去听旨,心中陡然想起一言:“除夕夜,云中鹤,不见不休。” 步态骤停,心绪一瞬便是紊乱,启唇似啽呓,念出心底的名字。冰雪环身,满目凄迷,一时竟是无措。]

“孚之,孚之... 我竟将你给忘了,这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玉盈!你且速速自后门离,带我信一封,务必送至公子亦之手!”  “小姐,玉盈不走,不走!玉盈定要与小姐同生共死!”  “好玉盈,你可想我抱憾而亡,身死之后亦不得心安?!若是不愿,便按我所言,不然就来不及了。”

[折步书房,偏首微思,便于绣帕之上迅速写下:“我柳闻怜你,重你,却不爱你。赠簪于君,望莫再深情错付。” 每落下一笔,心头便空上一分,写罢,心中怅惘不知所言,趋近的兵甲声却不容我细思,拔下玉簪,带落几根青丝,包入绣帕内交给玉盈,面色焦急,将其推搡而出,“快从后门离去,将信送到便好,我入罪之事,字句莫提!” ]

[见她从后门跑出后,心头一松,眼眶发酸,却落不出泪,怔怔回身,理鬓整襟,合袖端步,步向前堂。我本可不必决绝,然与其教他现下怨我,却不想他苦等到头,仍是一场空。拂袖入堂,随父母跪拜于地,听承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罪臣秦劭,窃弄国柄,奸盗内帑,倡和误国,忘仇斁伦.....”

[宦官唱旨,一众妻妾庶子哭啼悲号,伏地待罪,唯秦琰挺身跪立,字字峭诋,不听也罢。]

“....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朕,仰慕宗社阴骘,贼殒其魁.......”

[新年已至,刑罚在耳,恍如不闻。抬目看那漫天烟火绚烂,冰雪逍遥,一瞬恍如战火销去,天下归为太平。映入目中,心头一窒,陡然热泪盈眶,豪气渐升,这便是我阿父,夫君,与兄长苦苦守护的江山,或国将破,或终复国,百年千年,千年万年,这里终将华屋化丘墟。然青山埋忠骨,苍天祭英魂,我秦氏既无愧天地,又何苦于身后事。]

[抬袖拭目,屋外白雪如玉,琼枝似锦,恰如他一身清逸。又念及那人,他此时定是一心期颐,苦苦相候,而等到的,却将是一帕辞绝,往后音讯不闻,诚如陌路。]

[阖目清泪复行行,心中凄苦却难言。孚之,孚之...这世间我唯一亏欠的,便是你。你还是... 忘了我罢。]

=第二幕结=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7 17:00
颜孚之

[南梁承圣三年十月,西魏率兵五万进兵江陵,次年正月江陵沦陷,梁元帝被杀,战火浸淫,朝臣与百姓中强壮者皆被掳走,江陵几成一堆废墟]

[江陵朝廷覆灭后,西魏扶持梁元帝之侄即昭明太子之子萧詧为傀儡皇帝,建立了一个地方不过三百里的“西梁”小国,而在前朝肱骨王僧辩与陈霸先扶持下,梁元帝第九子年仅十三岁的晋安王被立梁王,欲在建康称帝,却受北齐威胁,其不甘西魏势力南扩,也想趁梁国破败来分一杯羮,欲是扶持贞阳侯萧渊明称帝却多方受阻,几番周旋,终在十月,梁王于建康称帝,改元绍泰]

[自此梁朝于风雨飘摇中几经更替,已近亡音…]

[冀州,位于梁朝与西魏的交界处,二月,正值大风纷飞,除夕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裹于银装下的灯笼在风雪中不停摇曳,喜庆的颜色点缀了一目皑雪,仿佛象征着战火下依旧乐观豁朗的百姓,对盛世太平的渴望]

[一身蓑衣入到酒铺中,抬手将半笠摘下,抖落上面覆盖的雪,一张脸与两年前离开江陵时并无不同,但奢衣褪于萎靡,融于市井喧华,凭染如雪中青竹,再不见哀色悲切,我终是做回了自己]

[一年前江陵城沦陷战火,上至官宦下至黎民都被西魏的铁蹄无情践踏,红楼楚馆内的笙歌终是吹来了亡靡之音,我亦随众落衣于流民一路被西魏军鞭笞北进,彼时混入人群中无人再理会你出身何处,富贵贫弱,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的冷漠黯然亦未前路惶惑不安,战火虽无情,但我终是离开了背负数年的枷锁,那一刻,即便衣容落拓却是前所未有的心路畅怀]

[一路迢远坎坷,在经过冀州的时候,随行人数已少了一半,而巧遇当地颇有名望的豪绅时我已瘦骨嶙峋,除动双目风采依旧却已再无当年风雅之态,然寥寥几次会面交谈他怜我身世坎坷不欲我才华埋没,利用与西魏暗中匪浅之交让我留在了冀州,当了私塾的先生]

[梁朝危矣,已是内忧外患,梁元帝崇尚玄虚,暴戾凶狠,心胸狭隘,又刚愎自用,朝堂之上尽数狼子野心,结党营私,生将大梁逼至如此绝地,拱手他人,实乃梁之慽,上无正梁扶墙,下无基梁筑地,大厦如何不倾?鄙人才疏,无以而为,只望后辈可出将才,以救梁危]

[那日他话犹在耳,教我心之动容,从此愿偏安一隅,倾我半世之能,以栽国之栋梁]

“先生可是下课了,外头这么冷,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

[悦声于耳,思绪顿回,蓑衣斗笠搁在一边,将是落坐一壶暖酒已到了眼前,抬眸对娇颜会心一笑,手触温杯热度直达指尖]

“今年这雪下得可真大,听说城外又涌来不少难民,只是这乱世,怕是路有冻死骨者多,说起来,除夕先生可有安排,若是一人不妨与我们同过”

[雀跃之声溢在她年轻朝气的脸上,我与酒铺老板也算熟识,他幼子亦于私塾就读,而这长女刚过及笄,几次曾有撮合之意却被我一再婉拒,他几次盘根问底我却始终避而不答]

[目光从她难掩期待的花容上移开,看向窗外仍旧飘着的大雪,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

“真的是,好大的雪啊…”

[比起两年前那一场可是大多了,然而那一夜的雪却格外的冷,似乎这一辈子从来没吹过那么冷的雪,那寒意吹进心里,过了这么久都不曾褪去]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1 00:55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1 09:45 编辑

秦琰

[峭寒万里川飞雪,山涤余霜宇暧宵,身着布裙草履,细麻简束长发,混迹流民中,颤巍行于官道。手绾乱丝,抬目高望,只见素衣女子面如枯槁,嘴色因入骨朔风而青白,沉寂双目终因见到不远的城池而有了一丝光彩,低声喟叹,强牵苦笑,这一路穷遥荒野迢递关山,依旧胜不过我这条硬命。]

[承圣三年二月,秦劭受诋暗通敌军,诛于边关,秦氏一族受连坐之罪,上下一十八人锒铛入狱,次日斩首午门,野鹰啄噬,百姓唾骂,悬尸三日,抛尸荒冈。自此,历经三朝不减盛名的秦氏,一日倾败,盘根除尽,再无生还。而秦琰,秦氏孤女,却因嫁入将军府,受亡夫军功遗泽荫庇,特赦死罪,流放塞北,再不许踏入江陵一步。]

[听说,江陵终是城破,不知宏立百年的秦府,我曾经的家,是否已燃为灰烬。真想..回去看看啊....]

“娘娘,芙儿冷...”

[耳闻稚声,思绪敛去,隐去目中凄楚,蹲身将她一双冻的通红的小手裹进满是寒疮的掌心,呵出一口暖气,遂吃力将她抱起,却因几日饥寒而脚步虚浮,闭了闭眼待眼前花白散去,抚其背温声哄道]

“芙儿乖,一会儿进了城,娘娘给芙儿买热乎乎的包子。”

“芙儿不饿,包子,娘娘吃,娘娘饿...”

[闻言目中一酸,喉中紧涩,望着怀中消瘦不堪的芙儿,心中一阵钝痛,我宁可再受十倍鞭笞,再遭百句欺侮,宁可凌迟断骨而死,也不愿我的芙儿再这般饥寒交迫,颠沛流离。垂目望着她泥土掩盖下的清俏眉目,玉琢容颜,似是从中寻求慰籍,片刻绝望又去,意念复坚 —— 不可,我还不能死。念芙,念芙...千辛万苦拼了性命才保住的芙儿,若是身死,幼女焉能独活。]

“那芙儿和娘娘一人一半可好?”

“好。”

[两年前,随流犯远逐塞北,铁链锁足,草茎充饥,混沌度日,但求一死,然却宁死不愿受辱。官兵觊我容颜夜起歹心,拖入林中逃离不得,绝望之际拔木簪插其动脉,又以砺石狠击其首,冷望那厮气绝身亡,心知此处是万万留不得,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干净。遂盗匙解足锁,跌跌撞撞逃了一夜,及旦见一尼庵,终是力竭倒地,不省人事。后虽为庵内师太所救,心中却止不住的想,这世间只余我一人,有何留恋,如此再无生念,不饮不食,死时能伴青灯长钟,已是知足了。]

“娘子若是再不进食,腹中孩儿便保不住了。”

“什..么?腹中孩儿?”

“娘子竟然不知?你腹中孩儿,已近三月了。”

[彼时一语如雷贯耳,痴愣半晌复热泪不绝,它念尽消,止不住嚅动双唇低声啽呓,“孚之..是孚之的孩儿...” 一时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久久不得平息,心中弃生之念却已去了大半。我只知今生愧对孚之,却未想上天垂怜,竟赐我一子,若我能将孩儿抚养成人,或许能还了孚之予我的深情。恍惚之间直念还情,却是一阵滞涩,心道若无愧歉,可仍愿保这孩儿。愿,或不愿?]

“娘娘,娘娘,进城。”

[闻声自过往抽离,应她一声,随流民入城。草履踏积雪,双足僵冷步步艰难,寒风侵入薄衣犹如锥骨,牙关紧咬苦苦支撑,想着入城之后,芙儿许是能吃上一口热饭了。抱着芙儿的双臂已是酸麻无力,地上阴潮如何也不肯将她放下,入城之后却见街市清冷,未有食铺,目见红灯高挂,倏然想起马上便是除夕,如何会有摊铺。失望之下又走过一条街道,终见一酒楼尚开,心中欣喜却复愁,不知荷中所剩钱财,能否填饱芙儿的肚子。踌躇片刻便抬步入内,取出所剩无几的几文钱递给店家,礼声道]

“已是空荷,不知够否....”

“哪来的乞丐说话还文绉绉的,走吧,这些钱连一只包子也买不起。”

“可是我这孩儿....”

[一语未罢,那人便撒手将几枚铜钱掷于足边,心中痛怒,原先哀求不见,目露狠戾直视眼前女子,虽是残衣乱发,却威仪自现,直令人自惭形秽。俯眄眼前人,冷声嘲讽]

“呵,徒有娇颜,原是蛇蝎心肠。”

[道罢将芙儿放在一侧,敛裙俯身拾铜钱,岂知她竟恼怒推搡,本已竭力难持,经她用力一推便倒地难起,胸口一窒,眼前顿是模糊,重喘两声过后呼吸便微不可闻。听得芙儿哭喊,入耳却如遥不可及,挣扎意欲爬起,却浑身脱力,重重疲惫突然涌入心头,阖目欲睡,终是伏地晕死过去。]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1 15:36
颜孚之

[刚将暖酒饮入腹中一二,外头就响起了争执,香玉的斥骂声和着稚儿哭声传入耳中便教酒杯一放继而起身,将走到店铺外就见香玉正满面怒容上前将一名带着弱儿的妇人推搡在地,忙是出声喝道]

香玉,不得无礼!

[她见我来讪然收手,面上仍是不愤]

“也不知哪来的泼皮赖着不走,好心给她些铜板竟还出口伤人,着实可恨!”

那你出手动粗又和蛮人何异

[蹙眉斥下一句便走到那倒地不起的妇人跟前,雪下了一夜早就积了厚厚一层,她如是这般浸躺在雪中怕是身子会吃不消]

[欲是弯腰搀扶却猛地顿住身形,任鹅毛般的雪打在脸上眼睛都未眨一分,盯着那雪地中的人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即使糟发如草,即使破衣裹身,即使已不复艳丽隽容,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枯槁,形容憔悴,即使此时此地离江陵隔了有万里之遥,即使离那记忆中的红楼灯宵已过了两载光阴]

[我却仍一眼认出了她——柳闻]

“痴儿.. 你可知,我怜你,亦重你。”

[那时江面余晖下她一袭红裙艳比斜阳失色,揽入怀中亲密无间,仿似情人诉语教我一再沉入她缱绻双目中无法自拔]

[可转眼是除夕之夜,我独倚楼台苦等她一诺之约,换来的是风雪呼啸重病三日,她最后留给我的不过是几经转手后的一方绣帕,寥寥数语却教我打入万丈深渊]

[彼时苦叹自己当真是“痴儿”,不过几面欢愉,不过几次薄幸,却让我生出可共白首的痴念奢望,颜孚之啊颜孚之,你当真把颜家的脸面悉数丢尽了,连带着这数年小心呵护的尊严都一并践踏的体无完肤]

[到头换来的,不过是一句“深情错付”]

[身子僵立在雪中不动,脑中已百转千回,直到袖摆被人下拽才让双目立时清醒,低头看向正拉着自己衣袖的稚儿,同是枯瘦发黄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睛清亮出奇]

“救…救救…娘娘”

[冷风灌入她弱小单薄的身躯,让我无由一眼生怜,纵然恨意滔天却终是无法见死不救,蹲下身将她横抱入怀踏着风雪入到酒铺中,香玉见我不无顾忌的举动有些震惊,纳闷的同时仍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轻轻推了一下怎就昏死过去,莫不是来讹人的”]

[我不欲与她多解释让她准备了一间房,便带着一大一小入到房中,将她放平在床榻上,又搬来了一盆炭火,不多时便暖融了这不大的空间,那小小的人影依偎在她的床边已然熟睡,我却仍是拨弄着手下的炭火自入室后再没看她们一眼]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2 13:2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2 13:53 编辑

秦琰

“发者形饰,形饰乖道,修道弃饰,以保净体。”

[一缕发落,自此栖身清庵,金屋华绡,视作沉泥,青灯古佛,长伴终老]

“今落发故,及以习障,无住无碍,无相无生。”

[一缕发落,自此心止如水,戒淫戒骄,去戾绝傲,习经侍佛,已决业障。]

“断去尘根,澄神灭情,无嗔无痴,无爱无恨。”

[一缕发落,自此忘却红尘,弃恨抛怨,秉德以生,斩断情丝,绝情去爱,绝情..去爱....]

“师太....我尚有情丝难断,每每思念,噬心挫骨,何以化解?”

“穷困凡情中,万般皆是可怜人。此症,无解。娘子既六根难净,便莫要遁入空门。”

[榻上女子呼吸轻不可闻,胸膛有着细微的起伏,苍白消瘦的面容隐约含愁,却是许久未曾安身于榻,许久...约莫是两年了。现下虽苦思化解之法,却也觉周身温融,是师太怕我胃寒,又替我生了炉火吧,明日素斋苦茶,不知是否又是入口无味。入冬了,需要给芙儿缝制棉衣了...]

归元庵窝藏朝廷逃犯,视为同党!庵内所有人,杀无赦!

老尼姑,那贱人杀我兄弟,你若不告诉爷爷她藏身何处,我烧了你这破庙!


“嘘,芙儿不哭,一会儿娘娘就带芙儿出去....颜念芙,不许哭!”

[眼见百年古庵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炙热火舌舔上裙摆,黑烟滚入,呼吸遏抑,头疼欲裂。师太胸口立刀倒在密室前,鲜血渗入密室,目中惊恐抱着孩儿连连后退,芙儿啼哭引来官兵,心中焦灼,手掌攀上稚女口鼻紧紧捂住,不消一刻,哭声便消,一同消失的,还有芙儿的呼吸。手掌颤抖不止缓缓松开,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怀中幼女青紫面色,猝然如同五雷轰顶,绝望跪地一声痛呼,终是引入官兵。]

“臭娘们儿原来躲在这里,叫爷爷好找!”

[榻上女子呼吸骤然急促,恍如置身熔炉,又似身坠寒冰,心脏灼烧于烈焰,四肢百骸却是冰寒,周身冷汗滚落,枯瘦手指僵直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耗尽精力却也徒劳。]

[梦中长刀寒光冽冽挥身斩下,颓然坐地阖目待死——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儿,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也难消去心中痛苦万之一二。然而刀刃久等不至,不明所以,睁眸望去,却见一袭白衣染血挡于身前,眼见他脱力倒身于地,墨发铺散沾染血污,而我却动弹不得,竭力想靠近他,触碰一瞬,他便化作飞烟,消散而去。]

“孚之..不要....孚之..芙儿...”

[秦琰,所有与你亲近之人,不是因你而死,便是为你而死,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刑子克女,六亲无缘,你便应孤苦伶仃,一人终老。]

[清泪横溢,没入鬓角,檀口微张,如溺水之人勉力呼吸,却愈是求生愈是深陷。不知多久,似是竭力,又似已放弃,只是一动不动横卧在榻,无声无息任苦泪浸湿棉枕,若就此睡去,便不会再祸害旁人了。]

“娘娘,娘娘呜呜呜...醒来,芙儿怕....”

[耳闻啼哭,睫羽微颤,终是缓睁双目,眼前却是模糊。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头一松,仿佛重新活过一般虚弱淡笑,还好那只是梦。抬目眼前一片花白朦胧,隐约见到一袭熟悉白衣,手掌微抬,轻言出声。]

“孚之..咳咳...你怎么来了,我刚刚梦见...梦见你死了.....”

[语出喑哑,言罢却兀自一愣,手掌垂落,这才如梦初醒——怎生还停留在两年前,果真是病的神智不清了。嘴唇微动,轻声念道]

“不,你不是孚之..不是孚之....”

[抬手轻抚芙儿后背,温言]“芙儿,净面,替娘娘拜谢恩公。”

[芙儿听话用袖口合着满脸泪水把小脸一通乱擦,慢腾腾爬下床走到那人身前跪下,两手相叠于额前,俯身拜谢,怯生生按着平日教她的礼数说到]

“念芙...念芙,谢谢恩公。”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2 16:33
颜孚之

[盆中炭火发出“噼啪“声响,床头动静传来虽是呓语却是一字不差落入耳中,拨炭的手一停,黑眸映暖火却似蓄怒而生,偏将静沉如水,唇挑讥诮,看她作势让小儿前来谢恩,却被那稚声一出即愣]

“念芙...念芙,谢谢恩公。”

[念…芙…?]

够了!

[几是抑不住森然入眸,堪从齿缝沉沉迸出二字,生将那小儿吓得呆愣欲哭,只起身行至她榻前由上而下俯睨]

闻姬,你要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两年前的羞辱还不够,如今还给小儿起个这样的名字,念芙,用来念谁?这“深情”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最后四字几乎咬牙切齿,旋即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复一声冷笑,生将原本意融的室内骤降几分]

是了,你定是当我已死在江陵,本就贱命一条在那树倒猢狲散的时候死在无人问津的红楼妓馆内,如今坟头野草怕已半人高了

[觑到她犹是震骇的神色不由眯眸,手扶床桅弯下身欺近她,愤然不掩的视线逼得她无处可逃]

怎么,没想到我还活着么,那你呢,这一身落魄怎又流落到偏荒塞北之地,莫不是没寻到心仪的夫婿替你打理家业,万亩良田药铺十余,如此殷厚的家底还不够你躲过战乱安身?如今竟也末如乞丐任人欺凌,闻姬,你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将两年前她说过的话悉数奉还,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句句嘲弄是夹杂着积压许久的不甘和怨恨,在看到她醒来的这一刻,什么宽忍大度,什么为人师表,什么前尘尽断都抑不住心下焚火嫉烧,两年前,我对她用情有多深,如今就有多恨]

[“情”字伤人,但身处勾栏我早已看淡薄情寡幸,我可以接受她对我无情只为淫乐欢愉,但我无法忍受她将我玩弄于鼓掌肆意践踏,她不知道,“信任”二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自流落风尘再跨出那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

[末语哀落,将心伤尽藏,我再不是公子亦,而你,亦不再是贵人闻姬]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2 22:21
秦琰

[两字厉喝倏然入耳使得周身蓦然一颤,随即不可置信抬起双目,枯如冬水的两眸霎似燃炬,向那团模糊白影望去,震惊欣喜交织于内,又掺上几分愁绪,却是丝毫也不犹疑。无论是芝帷兰帐,烟柳画桥,亦或是纷飞战火,流离乱世,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这个声音从未陌生。]

[心如擂鼓,呼吸渐促,待他步步趋近,牵挂两年的容颜终是清晰。才情横溢如玉公子,若遇太平盛世,则可高比鸿鹄,而若置身战乱,性刚则易折,才显则受妒,我曾想无我庇护,他幸则安身立命,不幸则陷淫恶之困,我曾忧心他或流落山野,更或世间早已无颜孚之,心中诸般牵挂悬想,在这一刻尽数落地,目光停驻于其容,任是如何也舍不得挪开。幸而,他尚且安好。]

[讥讽入耳,欣喜渐去,睇其怒目,有如寒刃锥心。阁内虽是炉火正旺,却如再次置身风雪,字句怨恨加于己身,启唇欲驳却突失言语,怔然望其眸中滔天恨意,不觉攥紧身下裙摆,惨然阖目,脸色愈发苍白。他竟是...这般恨我... 是了,他本该恨我,先得之深情,再燃其心志,复违誓绝情,又挫其傲骨,他纵是将我抛于荒野,纵是一剑断我心脉,也是我秦琰应得之罪,当无半句怨言。]

[他言辞之间讥诋更盛,将三年前所受之辱分毫不差悉数归还,他欺身近前教我避无可避,紧咬白唇偏首一侧,不愿见他目中狠绝。芙儿缩于一旁战战兢兢细声啼哭,却不愿见母受人欺,蹒跚扑来,小拳落于其腿,嘶声痛哭,气息断续。]

“坏人..坏人!叫爹爹来...叫爹爹来保护娘娘!”

[稚音入耳鼻尖猛然一酸,任是如何强忍泪水,终是苦泪簌簌不绝,手覆心口紧攥前襟,仿佛如此便可消去如绞心痛。往日母女二人旦受欺凌,便出言安慰爹爹会保护娘娘与芙儿,再到后来,不知是安慰幼女,还是安慰自己。芙儿,如今爹爹已恨极了娘娘,再也不会保护娘娘了...]

[脑海中掠过诸般景象莫不过亲人一一惨死,一人独受怀胎生产之痛,受尽欺凌几欲轻生,却又不忍将孩儿独留人世。听其责难,想将心间苦水尽数泼出,却是委屈不止致使那一念之差,抬目直视,失口再误]

“你怨我失信再三,断你前程似锦?怨我未能赎你,免受那株连九族连坐之罪?还是怨我独身一人让此女风餐露宿,未曾护得周全?还是....”

[几连发问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陡然住嘴,眼睑一动,遂紧闭双目再次偏首一侧。秦琰啊秦琰,你明知他如今有多恨,当年便有多爱,明知他无过错不知情,为何怪罪于他,明知他所求并非金屋华宇,而是一腔深情,又为何一再中伤。然事已至此,她不愿罢手。]

“我总归是将死之人,死了便不会再祸害你与芙儿,只可怜....”

[一时心痛如绞,拧眉失声,待重重喘过两口气,才找回言语]

“只可怜芙儿娘亲将死,而今又生父见弃,在这乱世举目无亲,倒不如随我一同而去,再莫受这世间诸般辛苦!”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3 10:09
颜孚之

[不顾腿边小儿哭闹,只满腔怒忿生疑在她断断续续的话中]

[什么株连九族…什么连坐之罪…又何关乎这幼女周不周全,而她后语生将思绪随呼吸一滞,浓眉将皱,眼中或有疑惑却隐有答案呼之欲出,仍是不可信的开口]

你…这孩子…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从未想过的可能却在她悲恸欲绝的神色中悄然蔓延,直指一处,心渐入沉,又提到嗓边,连带出口的语气都较之前轻飘的找不到方向]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3 13:30
秦琰

[闻他语出含颤全然不见方才忿恨,而所询之事只问幼女却字句不提我秦琰,一时心沉寒潭,唇牵苦笑,一翻言辞这般狼狈究是为何,莫非还想他对自己尚有旧情?抬眸冷睇,残忍言语全无温度,却生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柳闻一人浪迹乱世,为求生存早已是人尽可夫下贱之躯,这孩儿生父,我也记不清是谁,没有也罢!”

[言讫忍下心头抽痛不住冷笑,不知缘由却只想一遍遍将伤口撕裂,仿佛愈是痛苦,愈是不可休止。岂料芙儿闻言不知所以,只听她娘娘说她没有生父,心中一急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哭的喘不过气来一般断断续续嚷道]

“芙儿有爹爹!呜呜呜...有爹爹,芙儿爹爹姓颜...娘娘骗芙儿!坏娘娘呜呜呜呜....”

[闻言心中一燥,睁目便怒喝一声]“住嘴!”

[她被吓的呆愣几秒,随即坐在地上闷声呜咽不敢出声,本想再言,耳闻她止不住的抽泣声怒意却顿时消去,只是叹息不语。她本是孚之之女,即便孚之如何怨我,总归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我既不忍携她同赴黄泉,又为何要让她父女两骨肉分离,难不成当真认为她一稚女,能于这乱世独活?这一切都是秦琰的错,无关乎芙儿。]

[仿佛全身气力消尽,瘫软在床久久不语,一时房内只余芙儿的啜泣声与炭火灼烧声。俄儿又是一叹,再出言时已是淡如薄烟,无忧无喜,仿佛只叙平常。]

“孚之...过往种种都是我柳闻一人的错,如今我将你女儿平安带到你身边,便全当做...恩怨两清,你我再不相欠...”

[说到此处声音已是悲凉轻颤,唯是面上强作平静]

“芙儿毕竟是你亲生女儿,还请你好好待她,如此我便再无牵挂....”

“孚之,孚之...我真的是太累了...你别再恨我...”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3 14:52
颜孚之

[见她情绪渐失一双厉目满是冷笑却意外的冷静下来,她柳闻是何等骄傲之人,怕就是一刎而死也不会落为人尽可夫的地步,怎会如她口中说的那般自甘堕落]

[稚儿哭闹不止,“颜”字入耳教心猛颤,直抵指尖微抖却是猛地攥拳掩盖失态,目光几是流连于稚容之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孚之...过往种种都是我柳闻一人的错,如今我将你女儿平安带到你身边,便全当做...恩怨两清,你我再不相欠...”

[倏然回头,望向倚床疲累之人,目光久久盯于其面,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亦是努力平复后的强自镇定]

她既是我女儿你为何两年前不说,你既不屑我轻贱身份又如何愿意为我生儿育女,所以….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直觉里,她的身份不是普通富户可比,但她当年如是说,我便如是信,不多问,只想着有朝一日总会弄清楚,但她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现如今她孤身着带两岁稚儿流落到塞北,个中艰辛不为外人所道,只是她说这是我的女儿,我便已信了十分,矜傲如她,即使容华不在,落草为衣,也决计不屑扯这种谎来博取同情]

恩怨尚未清,你便要两不相欠,闻姬,你对我,从来都不公平

[哀伤到骨子里的话说出来也带着逼人的凉意,门外一声轻叩,香玉的声音传来,想来是寻我有事,再睇了她一眼,却已生不出任何恨意,只肃眉说了一句]

我去去就来,你切莫离开

[生怕她会丢下孩子独自离开,目光停驻了好一会儿,眉结始终不散,待见她亦是低目避开适才转身摸了摸小儿脑袋,目光渐柔]

[出了房门小心阖上,又再看了一眼,才在香玉催促下提步离开]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3 22:26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3 22:31 编辑

秦琰

[谛视其眸,其间每一丝强自镇定落入我眼,都令心头清漪点起,本以为两年已过,我与他该是两相陌生,竟不知此下仍是颦蹙之间便能将其所想看的透彻。闻其质问,半启薄唇欲言它却是如鲠在喉,过往种种如今想来由是历历在目,却不知道来何用,望他心生怜惜亦或因此心软而既往不咎,我都受之违心亦有愧。]

“我.. 都忘了,即便不忘,也不愿再提....”

“恩怨尚未清,你便要两不相欠,闻姬,你对我,从来都不公平。”

[他言语之中哀伤尽显,闻之心头如悬万斤巨石,却又如空死枯池再续清泉—— 过往恩怨历经两年,身心蹉跎疲倦不堪,沉重如斯早已不愿背负;而若是就此两清,我与他,便算是天涯路人,生生死死,在不相干。一番纠结心中又倦,望其眸色渐生迷惑,薄唇轻嚅低声喃喃]

“既是恨透了我,为何...不愿两清....”

[恰时门外清音响起,识出是那蛮横女子,此时她娇语含嗔,全然不似辱我之时,想来定是爱慕于他,思及此处心中莫名酸意横生,竟不愿他离去。两年前我曾想过——“我若予他一方天地,依其德能,心知或许便如脱笼之鸿鹄,就此高飞离我远去”,如今虽不知他况业如何,我却身堕深谷,与他已是相去甚远了。他往后与谁缱绻,与谁成家立室,与谁生儿育女,我都不应知晓,何谈过问。]

[静望其眸,其间恨意已无,莫不是怕吓住门外女子。见他对芙儿尚存怜惜,心中本生离意,却在他蹙眉凝视下无由妥协,垂目避其目光,身下襦裙一角已被攥的皱起,待他阖门离去,轻叹一声望着芙儿久久不语。]

[半炷香已过,他却仍未归来,手撑床榻缓坐起,双足落地顿觉轻浮,扶着墙壁走至窗前,推开木窗竟是鹅毛大雪。身倚窗棂目泛眼前皑皑冰雪,不由看痴了去,伸手接住几片雪花,落在冰凉掌心竟久久不融。]

[又是一年除夕,一年之中我最厌恶的一天,便是除夕。]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4 11:41
颜孚之

[寻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救我一命的豪绅,他已年过花甲,虽非士族出身但少时参军建过军功,奈何战场上受了致命的伤自此断了仕途才回到故里凭着睿智威望成一方敬仰,熟悉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顾老]

[寻我不为别的事,如今朝局动荡不安,陈霸先虽立了梁王为帝,但他先后任尚书令、车骑将军督管军事,又为扬、徐二州刺史,实则独揽大权,萧氏王朝已形同虚设,可窥其野心凿凿,已非昔日那斡旋于北齐西魏,一心只为扶梁的忠骨大臣,顾老心系梁朝危亡,痛及狼子野心,欲与当地官府一同谏言上书以求梁帝扶正扼威,万不可让大梁再陷内危,重演“侯景 之乱”]

[我却深觉梁帝早已被陈霸先把持手中,惟命是从,如是直言上书至天听不如先结合大梁士族权贵的力量,以威压迫之,然而顾老一声嗤笑带凉,言道纵然他不在权欲中心也早已看出如今的大梁已是一盘散沙,那些个勋贵重臣早已惧伏在北齐西魏的脚下,要说血性,堪无一人可比当年秦将风采,甚言若是梁元帝当初不听信谗言诛杀秦氏一族,又如何会有如今的局面,秦相虽位高权重把持大局,但毕生效力大梁绝无二心,秦家长子秦劭更是驻守边关使敌无隙可入,才使得大梁安稳了那些年,若非如此,那些个士族权贵如何能纵情享乐,醉生梦死,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惜啊,卿本无罪,怀璧其罪,秦氏一族倒下,不出一年,北齐西魏的铁蹄就蜂拥而至,如今大梁汲汲可危,外而无将可固边关,内有贼臣独揽政权,这天下究竟要乱到几时方能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顾老唏嘘不止,我却突然想起秦氏满门被诛也正是两年前,除夕夜….猛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倒是把顾老吓了一跳,笑掩尴尬当问起他秦氏当年被诛一事,他却又突然提到秦家有一女因出嫁从夫,且受亡夫军功荫庇遂免于一死流放塞北,却是在半途杀兵而逃,至今下落不明,正当他叹其命途多舛时我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后告别顾老匆匆回到铺中,却在房门间徘徊不定]

[若她真是那秦家女,那两年前为何不曾赴约便有了解释,且她将是怀了身孕便被发配流放,这一路艰辛,我已不敢去想,但,她若不是呢….]

[种种猜测搅得自己心烦气燥,冷风一路灌入衣襟,却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4 14:59
秦琰

[朔风呼啸飞雪乱目,凉意袭身却不为所动,窗前女子缓抱双臂,素身亭立,面色清冷俯望长街。是夜,红灯高挂,官兵将至,我与孚之便是于前年今晚,离情绝义,秦府便于前年今晚,毁于纾难,大梁便是于前年今晚,敲响亡国之音。]

“芙儿,跪下,给你外祖父祖母,还有舅舅,磕头拜安。”

[芙儿听话面向西方跪伏于地,却哭哭啼啼不言一字,见其泪眼婆娑尚未从方才惊吓中平定,心中虽酸楚不堪却心肠渐硬,我一生最不屑软弱姿态,而我秦琰之女也绝不许沦为娇柔小儿,若一旦有难便哭涕无用,如何能自保性命,若心如蒲柳而非磐石,又如何能于乱世立足。]

[倏然转身拂袖朗言]

“不许哭!我秦家即便倾颓,也坦坦荡荡无惧生死,世世代代,绝不容无能之辈!”

[她懵懵懂懂不知其意,我却偏执狠心未有退步,待芙儿忍住哭声揉着通红的双眼,女子逆风而立咬唇不语,发丝缭乱通身凉透,窗外飞雪簌簌飘进屋内落了女子满身,手抚窗棂指尖骤缩,一时恍然我偏执如斯,并非一心教励小儿,而是一遍一遍告诫自己——秦琰,你身为秦氏之后,不许软弱。]

[听到门外声响抬眸望去,见孚之徘徊于外却是不入,伸手默然阖上木窗,轻叹一声,低言道]

“是柳闻愧见孚之,孚之又缘何踌躇不入..进来吧。”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4 15:30
颜孚之

[心知没逃过她耳朵索性推门而入,正见那小小的身影缩跪在地上抑着鼻音哼哼唧唧,忙是上前一步把她抱起来,严冬地凉,她本就瘦弱又怎耐得住寒意入体]

[眼中一阵怜惜,抱着她的身子搓了搓希冀能让她暖和一些,继而转眸看向眼前人,入门前想好的万般言语都止在那一张布满风霜哀容的脸上,原本是多高傲绝艳的一个人,两年蹉跎改变的不仅仅是容貌,除却那依旧倔强的双目却一眼仍能读出那隐含的悲伤,突然就觉得,她是柳闻也好,是秦家女也好,似乎并没那么重要了]

[这乱世之中,还能重逢便是天意,她还活着并带来了自己的骨肉亦是意外之喜,初时之恨不过为泄这两年之愤,待见她留世已是不易又带着这样小的孩子几经颠簸,即是上天把她们又送到自己身边,当是珍惜]

[旋而看着她,放缓语气道]

你把芙儿生下来并在这乱世之中始终不离不弃,便已无愧于我,然我已错过陪伴芙儿近两年时光,所以接下来….能否让我照顾你们

[面如真挚,语气诚然,倏挑唇续启]

虽无大富大贵,但能让你们再不受颠簸之苦,拒严寒之冻,温饱尚足

[润目温泽,旋即朝她伸出一只手,凭睇含笑如御寒之融]

闻姬,你可愿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5 14:21
秦琰

[见他步入阁内便上前一把将芙儿搂进怀里,芙儿亦揪其前襟埋脸小声抽嗒,孚之轻抚其身面上怜惜尽显,眼前之景竟让秦琰看痴了去。两年之间孤身妇旁携幼女,却是未嫁之身,恶人讽我不知廉耻,讥芙儿路边野种,我虽心中忿恨之极,却败于一个事实——我的芙儿,也许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亲生父亲了。]

[此时见此父慈子爱之景,一时心中感慨万千,这两年所受之苦在此刻尽数化解,跋山涉水来到冀州的万里艰辛路也顿觉值得。心知孚之定会善待芙儿,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垂下眼眸释然一笑,诸般心结如今已无需挂怀,若再看下去...只怕我会不舍离去。心中惆怅,目光寻一角落停藏,片刻过后平复心中踌躇不舍,深吸一口气后欲道别离。]

“孚之,我....”

“你把芙儿生下来并在这乱世之中始终不离不弃,便已无愧于我,然我已错过陪伴芙儿近两年时光,所以接下来….能否让我照顾你们。”

“嗯?...”

[被他出声打断闻言睫羽一颤,心生紧张,似是不曾听清,又似是将信将疑,抬眸望去却撞进他诚挚认真的双眸,待他启唇又言,这次确是一字一句听的分明。心跳犹如擂鼓,眼底惊喜一瞬璨如星辰,片刻光彩散去却又犹疑,垂眸望着他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身侧右手手心满是汗水,却毫无反应半晌不语。]

[他可是为了芙儿才出言挽留?我此等不幸之人,又将招来怎样的祸事....我到底,该不该留。指尖纠结着裙摆无措抬眸,颤声出言]

“芙儿她..还小,一段时间过后便不会记得我的,我是不幸之人,我.....”

[出言有些语无伦次,却在触碰到他温融而坚定的目光后失去言语,怔怔望去,此时只觉周遭一切皆远去,一身风雪在他注视下化于和煦,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男子温柔相待,一字一句告诉我——闻姬,你日后不必再受颠簸之苦。]

[心头一松,长久以来苦苦维持的防线只需一瞬便轰然倾塌,所有理智与自尊尽数消散,突然只想什么也不顾及,什么也不记得,只做一个无名无姓乡野妇人,与孚之芙儿长厢厮守,再不分离。抬手想覆其手心,却没忍住直接扑进他怀中,闻到熟悉的青竹香一瞬心神具轻,再也不愿强忍,起初细声哽咽逐渐沦为放声大哭,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眼泪溃堤涌出。]

“孚之...孚之,我好想你....你别再恨我了,心里...心里痛.....”

[在他怀里边哭边是闷声抽泣不知所云,秦琰这一辈子也不曾这样放肆的哭过,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头晕眼花双足虚浮,依在他怀里说话已没了力气,竟是精疲力竭晕厥过去。]

=第四幕结=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5 16:55
颜孚之

[新年伊始,街市上相较冷清,而我住的地方靠近私塾,地方不大却打理的很干净,如是现在缝制新衣已经来不及便出钱去买了一套簇新的成衣给闻姬,而芙儿太小没有合身的只能向同有稚儿的大娘家腆着脸要了一件,而对于我身边突然出现的一双妻女,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怀宽容之心,以善意相待,知道我欲添置新衣时便送了好些大人小儿的,连带着过年才难得上桌的年货都是一篮子一篮子送上门,几是热情的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先生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不用再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过年,我们打心眼里都替你高兴,这些年货你就拿着,不收你一文钱,只要你回头啊,多帮衬帮衬我家那臭小子,我就知足了”

[看着满满的腊肉鸡蛋,哭笑不得,待送走了客人将是回屋,芙儿便跑了上来,喜笑颜开的翻弄着篮子里的东西,举着鸡蛋就嘟着嘴一个劲的叫“吃吃”]

[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显然原本黄瘦的小脸如今也渐渐圆润了起来,眉目间初有几分闻姬的影子,真是愈看愈欢喜]

[吃过晚饭陪她们上街逛了一圈,替芙儿买了些喜欢的小东西,待回家时她已趴在我肩头睡熟了,手里还捏着小小的糖人不肯放,小心抽出便将她放在了床上,床不大所以为了保证她们睡得舒服这几日我都是独自在屋外打地铺,而且我虽与闻姬亲密无隙过但毕竟没有明媒正娶何况隔了两年再见,还做不到一时坦然放开]

[温柔的目光随手掌抚过芙儿小小的脸颊,唇边溢是满足的微笑,继而直起身看向她,轻声道了一句]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然而局促了会儿仍是上前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6 23:41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7 00:37 编辑

秦琰

[两年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已是精神萎靡体质空虚,之前全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未曾病倒,近日这一口气散了,便是风寒入体一连几日昏睡不醒。那日醒来只觉病去如抽丝,四肢无力却心神具清。半卧在床,环目细细打量了这间屋子,虽是朴质窄小却也简洁有条,看在眼中只觉心底一片柔软,两年居无定所,如今心之所盼,便是有一个家。]

[芙儿趴在怀中口齿不伶颠三倒四讲着邻家伯伯婶婶送来的年货,目中含笑望着小女静静谛听,这才几日功夫,她原本蜡黄消瘦的小脸便圆润白皙起来,一身朱红小袄衬的这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极为讨喜。此地民风淳朴,而孚之这位教书育人的夫子又极受尊敬,心中既是欢喜这夜可安眠的静好时日,又欣慰她父女二人便如从未分离一般亲近。]

[这几日心中阐缓舒静,除却去年因积雪深及膝盖却仅着单裙涉雪而行,故而患上风湿,每至雨雪便双膝酸痛冰凉,一身病痛稍加修养便退散了去,此时只觉久病困伐,万分想念屋外之景。故当孚之今早提及夜游集市之时,面上虽不表露,心中却比芙儿更为激动。]

[近夜,碳笔描眉,细绾妇人髻,望向铜镜中有些陌生的女子,如今我已是二十又四年近花信,那灼灼如桃碧玉华年早已远去,抬指抚散眉心长久郁积的愁丝,牵唇淡笑,虽苍白憔悴远不如两年前面比芙蕖,一双明眸却更为坚忍沉稳,光阴当真催人老。孚之为我新买的衣裙是按着两年前的尺裁,现在穿在身上竟宽大不少,系上腰带梳理罢,与孚之携芙儿共游夜集,芙儿虽是兴奋,返回之时却耐不住困意趴在孚之肩头沉沉睡去,两人无奈笑之,轻手轻脚将睡的酣沉的芙儿安放在榻]

[见孚之对芙儿可谓宠溺至极,只想将缺失的两年加倍弥补,望着二人目中柔情尽显,复又隐有思绪。两年岁月可长可短,于我二人恩怨纠结几经生死,却是犹如十年之久,再次相见虽感念上苍垂怜,面对与他之间沟壑却是无可奈何。抬眸见其目有局促,终是微凉薄唇吻落眉心,心跳忽是随之一乱,眸色不定望着眼前人,一时又生犹疑——他留我于此,究竟是否只因芙儿,我是否...拖累了他。]

[此念再生,又见他转身推门离去,心中忽是空落落的一阵闷痛,鬼使神差便抬步向他追了过去,本就酸痛的双腿一时有些踉跄,牵住他广袖一角稳住身形,待其回身却不知所言,之是怔怔抬首望着他,慌乱矛盾与不安交织于眼底,心如乱麻。沉默半晌,最终却又松开他衣角,垂眸后退一步,双手纠结于前,闷闷说了声]

“你也早些休息...”

[遂转身欲离。]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8 14:47
颜孚之

[犹记两年前她于初见时的热情主动,虽是为掩一时失态,但举手投足间的霸道不容抗拒,而今站在面前绞手低眉的小女人,实再难以与两年前相提并论]

[无情岁月将她一身傲骨生折,不免怜惜、]

[在她将离之时赫然擭住她一只手臂,却是再没犹豫,旋而穿过她双臂将她拦腰抱起,对上她一时惊慌的脸,笑着示意噤声]

莫吵到芙儿

[抱着她到偏室,这是一间书房,趁着夜色没有掌灯,月光半透刚巧将半边书案置亮,将她放坐于案上亦是倾身而靠,撑在案上的一只手倚着重量没有压到她,另一只手却是抚过她削瘦的脸颊慢慢游移到红唇,目光几许思念,都教在夜雾朦胧中倾露无疑]

闻姬…

[这两年来所有的爱憎情恨悉数化为一句轻叹萦绕在彼此的鼻端,渐近的眸光中可映出她眼中爱怜纠眉的自己,只为能再将她拥入怀而满含欣慰,幸天不负我,终让我二人重逢,却怜她一路坎坷,只愿接下来的岁月任风雨催尽,都有我替她挡落]

[唇近,掌不离,柔软的唇瓣如晚间喝过的花酿,比之还要醇香醉人,让我为之一浸就不愿再醒]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19 00:2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19 01:59 编辑

秦琰

[转身之际却被身后人一把抄起横抱入怀,小声惊呼遂抬手掩唇噤声,只是迷茫睁大双眼看向眼前人,待见其唇畔轻笑蓦自脸色一赧,越过他的肩膀见芙儿睡的酣沉才放下心来。握拳轻落其身面色微嗔,却由其抱入书房。]

[书房内灯盏全无只余半室清晖,却恰是将他眼中相思映的分明,他俯身而近,下意识微微后仰,一时重心不稳,忙是伸手牵其前襟稳住身形,复一抬首呼吸倏是一窒,二人此时距离极近已是呼吸相闻。唇上触感忽令心头一痒,只一瞬停怔,遂手上微用力将他拉近,覆唇吻上,半睁目痴望其目中爱怜,从前只觉灼人温度,如今竟将满心冰封尽数化去,潺湲其间,覆溺不休。]

[秦琰一生不屑悲怜,此时方知,缘是世人眼里从来只见悲不见怜,而在孚之眼里,除却怜,还有爱。从前偏执如斯,只因无一人真心爱我。]

“唔...”

[一吻却引周身颤栗,低吟溢出,离唇轻喘,含雾水眸半抬相望,苦苦相思之人便在眼前,一声“闻姬”忽令心头软如棉絮,两人之间沟壑尽消,封存情愫再不可忍,一手环其颈,抬首自其耳后吻至动脉复流连而下,另一手自其腰带盘扣间几挑便是落下,冰凉柔荑覆其火热胸膛暖意渐生,吮吻喉结,断续低言。]

“如今我已...再不是那文姬....”

[言罢手绕其背后,贴身近前软入怀中,轻车熟路寻其敏感之处,指尖微带力道顺脊梁缓划而过下至腰眼,语出含情。]

“两年了...孚之可有想过我?”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19 15:28
颜孚之


[唇离不舍,眸已覆欲,她眼中情到深处便已教我一眼安放——她心里,是有我的]

[初以为她愚我戏我,却不想红楼寻得真情意,便是千金亦难换,心结大开,自她倾身吻落耳后呼吸渐促,衣带宽下亦不觉寒冬严意,她手掌如蛇,丝丝凉凉攀附而来撩拨我情难自持]

[小巧温舌吮吻喉间,下腹燥热再而被她那灵活的纤手弄得背脊酥麻,几是难寻音觅出口,呼吸不畅]

自是…想的

[不然几下就被你弄的找不着北,也是无奈]

[她柔软的身子趴在宽衣胸膛内,伸手将她衣带扯开却不扯落,只将那丰盈酥软贴着肌肤暖慰再无间隙适才将手探进她襦裙之内肆意撩拨,低头埋在她颈窝,一手揽紧了她细腰,虽然比印象中两年前要瘦弱不少,但还是很想念她身上的味道]

[怕她冷,所以没将衣物都脱掉,但着实阻碍不少,又因为想了她太久,所以动作算不上轻柔,颈上留下的痕迹一吻一落,搂着她腰的手稍提便将她身子往上带,更方便裙下的手探到更深处,同时落吻在她胸前,辗转反复,一心只闭眼醉享在她的温柔乡]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20 23:08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20 23:09 编辑

[月色清冷淡笼交欢双影,闻其声乱,心头一热柔情满怀,只道两年已过,他依旧是我的孚之。]

[衣襟双开寒气引得一阵细微颤栗,忙是近其胸怀,待贪寻他怀中温度,便如觅得心头所爱,又听一句“自是想的”,一双弯目笑的极为满足——他即便恨我入骨,总归不遗深情。 ]

[裙下挑弄勾出几声轻喘,身子忽被提起,双鸾跨其腰间,两臂松松环过脖颈,吻落胸前,不由贝齿咬唇弓身轻吟,情欲自那含露玉户蔓延周身,然雨偏云半,怎可疗得一二贪恋。]

[虽再不似两年前那般放浪不顾,面对日夜思念之人却也情难自持,双股微缩摩挲火热,秋目朦胧,衣衫退尽,冰肌相透,桃源生春,心魂自乱,两身香汗,身骨都融。]

[身心相合方觉周遭尽远,旖旎满室熨暖一夜冬寒,多年前与他缘起金绡玉帐,年岁蹉跎几经淬砺,孚之早非当年公子亦,秦琰亦非当年贵门女,世事机缄难以测料,直至今日终是真心交付,自此前尘忘尽,两相安好。]

=第四幕结=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21 09:49
颜孚之

[梁敬帝自承圣四年登基于建康,在位不过一年,然在朝中“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于己”,于梁太平二年禅位于陈霸先,自此南梁灭亡,陈霸先称帝,改元永定,国号为陈]

[随着改朝换代,甚至不等众人喘口气,新帝便开始展开大肆清理,但凡逆拂者皆下诛杀之令,一时间血洗的长河从建康绵延至塞北]

[要来的始终躲不过,顾老与冀州一干官员曾上书悖斥陈霸先独揽朝政,祸乱朝纲,然新帝将是上位,首批戕诛的名单里面就赫然在列,顾老自知躲不过,其一生荣耀门楣皆系,就是欲劝也无从,趁朝廷军尚未抵达冀州时他劝我及早抽身,我虽只为一介私塾但与顾老私交甚笃怕是难逃连坐之罪,且我本非冀州人如今又有了妻儿牵挂,大可置身外逃不必受此牵连]

[顾老对我有恩,但闻姬予我有情,两相权衡我终是不忍她与芙儿枉死在屠刀下,拜过顾老便携带妻儿连夜出城,随身细软不过寥寥,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车夫亦为城中至交愿送这一趟险路,实是感激,芙儿趴在怀中秀眉紧蹙,显是颠簸不适,掌落其发轻抚,对上闻姬投来的目光亦是笑以安慰]

[冀州本就靠近边塞,只要出了梁朝范围入到西魏,暂可避一时安危]

闻姬,对不住….

[马车起伏跌宕中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本允她与芙儿半世容安,却不想短短一年时间未到又陷入同样的境地,不免愧由心生]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22 00:31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22 00:34 编辑

秦琰

[闲云潭影,物换星移,暮雨江天,一夜清秋。朝代朝夕更迭,国土几经易主,然于我心里,自秦氏满门被灭那一刻起,大梁便已灭亡,至于谁坐了龙头椅,谁败了功与名,本都与我秦琰再无丝毫干系,只是那日自孚之言辞之间偶闻一名——陈霸先。最后...竟是他做了这江山之主。]

[本想天下既初定,仰赖天恩初登大宝的新帝,如何也因让百姓过上一段太平日子,岂料外患未定,内忧又起,陈霸先为慑天下不施恩泽,更甚大肆诛杀异己,逻卒仗权妄判平民,叨预执法,天下人人怵惕不宁,如履薄冰。这时不由想起爹爹对陈霸先的骘论:“我这一学生,体资文武,心有大智,然生性多疑,物必其极,乱世争雄,或可成器”,不想今时竟验谶语,曾让我骑在肩头待我极善的陈叔叔,如今虽操掌帝业,却由不改多疑狠绝之心。]

[孚之为我母女二人免受连罪,只得连夜出城避免杀身之祸,拜别顾老之时,他竟将我认出,大惊欲言,却被我截了话头,忙道“顾老先生大恩,柳闻此生不忘”。他见我不愿以真名示人,起身相扶,看了眼孚之,又望着我久不言语,末了只长叹一声,让我与孚之速速离去。如此,最后看了眼我本以为能安度余生的小屋,登上马车再不回头。]

[只要有孚之与芙儿,何处不可安家。]

[一路颠簸,虽隐有不适独自强忍,转移思绪,却无论如何也消不去心头不祥之感,望着身边孚之,眼底有些惶然不定,似乎看着他含笑安慰的双目心中便能安稳些,耳闻歉言,眼睑微是一颤,心中却是渐定,再凝眸时已不见丝毫畏怯。覆其握拳之手,展眉淡笑。]

“人世间风浪峥嵘,如今于我柳闻不过寻常之景,只要你与芙儿尚在身侧,我便不怕。”

[只有你与芙儿尚在身侧,我才不怕。双手捧其掌,引之覆于右颊,偏首细感掌心温度,阖目含笑喟叹一声,再睁眼时却是俏黠。]

“现在我还有一个心愿,你若不助我实现,我便从车上跳下去。”

[语出霸道,不容他不应。笑意不减,又添执着,谛视其目,只言两字。]

“娶我。”

[我不怕刀剑加身,不怕颠沛流离,只怕他不愿拖累妻女,舍我独去。]

“不必安身,无需红烛,我要的是此时此刻,天地为鉴,星月为证。”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22 09:50
本帖最后由 萧逸之 于 2016-7-22 10:01 编辑

颜孚之

[那年风华岁首,韶颜倾城如景掠目,便教是身陷暗阁度日无光之隙为她一亮,情本易动,情牢难固,本以龌蹉之身攀以高洁之躯不该妄图他念,但禁不住她一笑诱心,最终缠缚难逃,几是自困抑闭,待撤网之后才发现,原来束缚自己的并非彼之无情,而是世事难料,但好在天意垂怜,几经辗转再遇,抛去身份隔束,仍是初心未变]

[即使拙衣劣布,粗茶淡饭,这一年相处却是此生难忘,她颊凉如水透掌而来,眸覆温柔,那二字如潺水而出教心一颤,唇瓣微动嚅言不知何启,再是眼眶微润仍是不愿错过她此刻专注之情,车外马蹄扬尘,秋意肃道,却教心意决然随语而出]

我,颜孚之,出身湘州颜氏,生于大通五年,半世倚家业荫庇,学以壮酬,下笔如橼,然怀才断送于家道中落,迫以入红楼生计,肮脏于裙下为臣,但遇闻姬,不弃嫌才,托以真情交付甚为我颜家延续香脉,此生无以为报,但以天地为鉴….

[马蹄滚滚如雷惊尘,风掀帘外数骑奔至,寒光指天,破弦如鹤唳惊来,羽箭铮入车身猛晃,芙儿一声尖叫,随后密箭齐发,生将续声斩断]

[马受惊吓不住狂奔,中途有坠物之声,掀开车帘已不见车夫踪影,惊痛之下重新执驾,力图快过箭程范围,死不为惧,却怕闻姬与芙儿横尸于自己眼前,教我入地府难安]

[然疲马何敌战下良驹,眼看追兵愈至,只得尽量将马车驶进密林之中,深秋未入,尚有绿萌可蔽,然此非长久之计,撤手缰绳入到车内将她们紧抱于怀,促语即出]

莫怕,跟我一起跳车,外面是树林,只要躲过他们的视线,尚有生还之机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22 13:29
秦琰

[碎风乱发,青尘肆道,眸光潋滟注其目中深情,光阴拧转恍如畴昔,红楼初识两相缱绻,却隔云泥,舟舫生情一诺相许,却难固守,塞北再遇感念缘续,却怊怨一心。只有这一年,他文卷授业,我针线持家,年岁虽清贫,不感辛苦,只愿两心相守,共此深情。]

[沉浸于其满目爱意,坚定言辞入耳,心如快弦面霁如蕖,全然不似灾祸追身,四目相望,盈眶热泪喜极而落,不管能否避此劫难,此生为他所爱,致死不悔。]

[马蹄忽起,震地如雷,寒光逼目,脸色惨白,铁箭穿车,钉于身旁几寸处不住吟颤,芙儿一声尖叫,忙护其入怀以身作挡,孚之言辞中断竟掀帘前坐持缰驾车,周身飞箭如雨与之擦身而过,心如单船飘零狂澜,一阵猛跳几不能言。]

[待入树林,他重返车内,尚寻回几分强自镇定,牙关紧咬不住轻颤,护着芙儿两目却出奇的坚定冷静,纷飞战火尚不能绝我三人性命,今日拼身力搏,定能有一线生机。]

“好..不怕...”

[被他抱在怀中心中惊惶便又淡去几分,待马车驶如树林深处,两人相视一眼,看准时机便弃车跳下,他将我与芙儿护在怀中,落地力道已卸去大半却仍不由痛呼一声,不顾疼痛迅速挣扎爬起,一手抱起芙儿,一手搀扶起孚之,见他咬牙强忍心头顿觉刀刮之痛,却不及关心身后追兵便近。]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22 14:23
颜孚之


[箍着她们的力道如此之重,仿佛揉入血骨便可此生再不分离,可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如阎罗索命般逼进,只能看准时机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从始至终将她们紧紧圈于怀中任山石划骨痛而不呼,好在有树丛减去一部分压力,尚不至伤筋动骨,看着马车扬尘而去暂可将追兵引开,便带着她与芙儿往山坡下跑]

[然而马声嘶鸣随着车落滑坡的声音就在耳边,终是被他们发现了端倪遂不敢再轻举妄动,忙将她二人藏于一凹入的石窟内,勉强可容纳一个人再加个幼儿抱在怀中,我反身蹲下遮住洞口,借着葱郁掩盖尚不易露出身形]

[山袤之广他们不知我们于何处跳落,马蹄来回踱踏在山道附近徘徊不走,想是在查探逃走的痕迹,低下头看见芙儿乖巧的缩着身子,灰扑扑的脸上抿着唇,瞪着圆圆的眼睛看过来,心里一阵疼惜,若能,若能避过此劫,我定会好好护她们一世周全,远离乱火纷争,寻一处世外桃源安度余生]

[想及此,唇边溢出一丝笑,但即刻一阵破空之声灌入丛林,不远处的树干上射入一支羽箭,紧接着“嗖嗖”数声响,四面八方的长箭如空中兜网般落下,竟是想用此计来试探我们是否藏身其中]

[身子紧紧护在石洞前,呼吸间轻无可闻,突然,按在石壁上的手顿时加重了力道深嵌其中,面色霎时惨白,身子紧崩如弦却始终岿如泰山不动]

[直到好一会儿,箭声终于停了,连带着马蹄声也渐渐消失远去,我却仍不敢轻易卸下防备,生怕他们再三试探,直到身子实再撑不住疲软了下来才似泄了口气半跪于地,头将不抬]

[背后插了三支羽箭,虽不即刻致命但都力重七分而入,鲜血浸染衣襟,疼痛噬骨,心中顿时怕极,怕避过了危难一关却再无机会与她们携手相伴,抬起头,眼眶湿润却干涩的挤不出半滴眼泪,在闻姬将要出声时抬手于其唇而止,轻叹之下摇了摇头,继而再缓缓出声]

我,颜孚之…于闻姬之情无以为报…仅以天地为鉴…星月为证…愿娶柳闻为妻…呼…

[随着胸腔起伏,字字而出有如撕裂般痛彻心扉,想要一口气说完,却无后劲可撑]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没说完的话,此刻终于全复道出,是我必娶之心无以为憾,但愿不晚,但愿不晚….]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22 19:52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22 19:56 编辑

[孚之接过芙儿携我顺着山坡一路逃下,夜幕下枯枝乱石将双足划的鲜血淋漓,却不慢脚步如若不觉,追兵终是发现端倪转路搜来,身旁恰有一石窟,孚之忙将我与芙儿藏身于内,方寸大小却容不下他,见其以身作挡护住洞口,虽草木可掩其身形,然若是乱箭飞来,他何以保全。]

[心中紊乱不堪只想不能让他伤及分毫,欲换位于外他却是如何也不退让,官兵渐近,只得噤声跪地搂住芙儿,听着洞外窸窣脚步声,目光紧紧锁着他的脸,借着漏入的几缕月光,他唇边怜爱笑意将心脏牢牢钳住,心中恐惧无边蔓延,心跳促如擂鼓,却在一声破空传来之际骤然停止。]

[见他抵死相护,指尖攥其一片衣角,唇瓣颤动目光不离,拼命摇头却是无可奈何。他刹那十指紧扣脸色惨白,心头骤痛身形一软跪坐在地,怔忪望着他悄然落泪。“无以为报,只愿相守一侧....”,心头忽是响起多年前耳鬓厮磨他轻言许诺,这一诺,他竟是用性命相守。]

[许久许久,官兵终是远去,在他无力跪倒的一瞬便近身将其抱入怀中,觉掌心湿溽,垂眸看去顿时心神俱裂,只见三支长箭插于其身,一袭白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抱着他浑身卸力逐渐凉去的身子颤抖不住,六神无主想说些什么,却被其掩唇制止。]

[让孚之依在肩头,闻其后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却是咬牙忍住哭声,余下字字,深刻入骨,末了一言,宛如心绞。我救不了他,如何携手白头...如何..携手白头....]

[仰首高望秋月空悬,冷风拂面乱目稍清,双臂环其身,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身子,右颊贴其面,深吸一口气止住抽噎,言辞出口,牵出一缕笑意却终不敌哀色,出言温柔强忍其间哀痛]

[成亲之日,若是哭哭啼啼,他会不安心的....]

“我,秦琰...江陵秦氏,长女文姬...”

[往昔年岁,不愿他知晓我便是秦氏那十六守寡又被灭族的秦文姬,到此时我终以真名相告,不然在地下他若是..若是寻不到我,那可如何是好...]

“先祖恩泽,荣华半身,然命数多劫,至亲承冤,唯留秦琰残喘于世...”

[缓抚其发,偏首落吻于面颊,哀痛入骨却复温存。]
“然百神羣祀,皆有诚愿,此生之幸,便是与君相识,育得小女,生年再遇,秦氏文姬,已作前尘,往后我便只是你的柳闻...”

[怀中人呼吸渐轻,身子愈发冰冷,终是没忍住末字一线哭腔,抽过一口气,继而含泪笑颜]

“今天地为鉴,星月为证,柳闻嫁为君妻。”

“唯愿执君之手,共赴白头....”



作者: 萧逸之    时间: 2016-7-25 11:31
颜孚之

“我,秦琰...江陵秦氏,长女文姬...”

[红绡隔帘望,多情不知旖旎生]

“文姬非梼杌,子缘何怵惕?”

“先祖恩泽,荣华半身,然命数多劫,至亲承冤,唯留秦琰残喘于世...”

[琴弦拨惊雷,哪堪回首悲痛绝]

“滚!统统都给本夫人滚下去.. ”

“然百神羣祀,皆有诚愿,此生之幸,便是与君相识,育得小女,生年再遇,秦氏文姬,已作前尘,往后我便只是你的柳闻...”

[命运几多舛,终不负天意垂怜]

“孚之...孚之,我好想你....你别再恨我了,心里...心里痛.....”

“今天地为鉴,星月为证,柳闻嫁为君妻。”

“唯愿执君之手,共赴白头....”

[那年花开吹落湘州,少年尚怀志鸿鹄,鹏霄欲展,是一年春风吹过江陵,她为贵门千金,择婿良配亦是前路无虞,梁朝气数六十载,潦潦仓促一生,虽不曾同见开国之势,但能感同灭国之哀,命运系将二人相遇重逢,唯与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之痛恨无颜的一段时光,却是冥冥将她牵引之数,此生得见,便是无憾、唯恨不能伴芙儿日久之长]

[往后的路,你且替我走下去]

[力将无撑,头软落她颈间,张口无声,唇形仍是将那句深藏心底的话读出,听见与否,我始终相信心意相通]

[闻姬,我爱你。]

作者: 宁庸    时间: 2016-7-26 11:25
本帖最后由 宁庸 于 2016-7-26 11:42 编辑

秦琰

[霜上裙裾,寒气攻心,末字将落,便觉怀中人便身子一软,颈侧一阵微弱气息飘散随风,便再无声息。身形一僵,双眸畏怯,乱发迷离,不敢侧首看其面容,只在耳畔细声低唤。寒蝉声消,朔风停啸,一时周遭尽远,唇瓣微嚅却是不闻,天地之间只余她极轻的呼吸声。]

“孚之..孚之...孚..之...”

[沾满血迹的手缓攀其身后箭羽,对准心脏之处便欲用力,如此刺下,箭尖先透其身,再刺我心。]

“孚之..说好的一起白头,你莫要骗我...”

[一手抚其背,一手用力柔缓,生怕弄疼了他,箭尖终是透过他的胸膛,带着尚且温热的血,刺破衣衫贴近心口,继而向前便一毫一厘推入胸口,鲜血自那处缓缓晕开,便如昔日他插于我鬓发间的红莲,华冶清绝。眼底宁静透彻,唇瓣含笑,不觉痛意,恍如那日疏桐吹绿,手倦抛书,依其怀中午梦悠长。]

“夫君,一觉醒来,我们便都白头了...”

“娘亲,娘亲!爹爹怎么睡着了?娘亲,芙儿冷...您抱抱芙儿...”

[指尖一顿,侧首俯望目中空洞,见芙儿瘦小身形偎在一侧不住打着寒颤,对孚之温柔笑言]

“这孩子见我只抱你不抱她,该是吃醋了,你且等等我。”

[语罢缓离身,面色苍白如雪仍自含笑,已没入半寸的箭头复又拔出,松开双臂的一瞬孚之便软倒于地,眸色骤变惊呼一声,忙是又费力将他抱入臂弯,瘫坐于地目露疼惜,俯身贴其冰冷面颊,想问他疼不疼,薄唇嚅动半晌却发不出声音,忽是一阵刺骨寒意攻上心头,喉中腥甜温热溢出,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大雪如席,浮玉飞琼,芜地小院,欺霜傲雪。榻上女子长睫轻颤,缓睁双目,望着陌生之景疑惑渐生。屋外门扉吱呀作响,见一妇人搓着双手呼出一口热气,见我醒来面色一喜,忙是快步上前坐在床边。见其衣着朴实,屋内又多农具,该是一农家妇人。]

“夫人,你可算是醒啦!”
“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已经昏睡五天了,若再是不醒,这小娃娃眼睛都要哭瞎了!”
“夫..君...我夫君呢?”
“夫君?哦..他...他已经入土了,就葬在后山。你一直不醒,我与官人只好擅自作主了。”

[闻言面色微愣,遂抬眸含笑轻声道谢,末了望着一旁睡着熟实的芙儿缄默不言,抚了抚她瘦弱的肩膀,抬目看着窗外开的极为娆美的红梅,目光寂静似是看痴了去,半晌兀自呓语]

“此处景色美极,该是你常说的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我们便在这附近住下...孚之,你说好不好....”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庭中红梅开了又败,转眼十年光景便如白驹过隙。这十年中,陈霸先初平侯景,及立绍泰,弥厉恭俭,不取康宁。这十年中,他为其恩师秦公平反,重查旧案,时隔多年,蒙受不白之冤以至满门抄斩的秦氏一族,终是得以沉冤昭雪。这十年中,帝位又改,如今已是其侄陈蒨当政,陈蒨在位期间,整顿吏治,注重农桑,兴修水利,一国几经沧桑,终是又现盛况。]

[十年中,日异月殊,物换星移,旁人或如觉隔世,而在秦琰眼中却终始不变,一日复一日,在这方寸天地,守着她心中的未亡人。]

[天康七年,季月盛夏,编草结菴,不违凉暑。院中卉木镺蔓,女子发髻简绾,身着浅灰布裙,正弯腰抚着一丛白铃兰。其眉目恬静含笑,岁月攀其眼尾留下褶痕,虽再不复十几年前那般娇妍面容,却是如润玉的温雅。]

“孚之,你看这一丛铃兰生如白雪清丽,你可喜欢?”

[秦琰笑问身旁人,俄而偏首细听,忽是面色一红垂首嗔笑,如花笑靥却是不掩。]

“孚之惯会取笑阿琰,如今我这半老姿态,怎比开的正艳的娇花。”

[木窗缓启,只见一女面如芙蕖,态如素月,正是已出落成婷婷少女的芙儿。她静看母亲对着身旁一言一答,似是交谈甚欢,而院中,却始终只有母亲一人而已。她目中含忧,却静立不扰,她知道,母亲这一生大风大浪看的虽多,放下了仇恨,放下了尊严,却唯独始终放不下那葬在后山的父亲。倘若一生一梦,也算是幸过孤身苦守,蹉跎自误。]

[太建元年,山河动乱,天下几易其主,而风云变幻落在秦琰眼里,却不过是门前铃兰花开花落,檐下春燕离去又归。绛雪生凉,碧霞笼夜,转眼又是五年,秦琰如今已是两鬓花白年近半百,双眸微浊再不是那澄明秋水。她坐在轮椅内,一袭薄毯覆在她风湿严重的双腿上,怀中抱着一小儿。轻轻拍着怀中幼子,眉目慈怜,温声哼着她年幼时母亲唱给她听的童谣。一曲罢,指尖摩挲过小儿面容,叹道]

“孚之,你看,芙儿给咱生的外孙长的多俊,眉眼像极了你。”

[言讫,她忽是想到了什么,将小儿交给芙儿后便一人独留在房,扶着轮椅颤颤巍巍站起,坐在妆台铜镜前,微眯着眼探近身子,看着镜中妇人抚上鬓旁银丝,目中不禁泛起万千感慨,侧目望着身旁人,微一叹息]

“孚之,为何我一日日的老去,你却容颜如初?说好的..一起白头...如今白了头的,却只有我...”

[怀念目光渐成怔怔空望,抬目“看”着眼前一如从前依旧丰神俊雅的孚之,忽似透过他不知看向远方何处,末了勾出一抹淡笑,盖去烛芯,一手扶着妆台艰难挪移,一手微抬似被牵握,落下床帷,卧榻入眠。]

“李婶,李婶!您见着我娘亲了吗?!”
“没有啊,哎你这孩子别急,大妹子或许就是出门闲逛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不...不会的,娘亲她十五年没有出过院子了...而且她病的厉害,不会一人出门的!”
“十五..十五年!?...哎今天...大妹子估计是去看你爹爹啦!你快去后山找她!她莫不是...醒了....”


[清晨微熹,昨夜初雪在院中落下一片薄薄的银白,秦琰倚台侧绾云髻,对镜细施粉黛,淡扫蛾眉,镜中妇人尚可见几分犹存的风韵,而她身上穿的便是十六年前夫君为她买的第一件新衣。她步子放的极轻,拄着木杖拖着两条渐渐不听使唤的腿离了院子,最后回头看了眼,眸色温融隐含眷念,却仍独自朝着后山蹒跚走去,这一去,便再未回头。]

[这十五年,我从未来看过孚之,却冥冥之中似被牵引,一方墓碑终现眼前。一路走来双腿已是僵冷无力,却仍强自忍受,努力挺直腰身,步态虽缓却一如从前端庄优雅,一步一步走近孚之,恍如初见时手挽玉带红裙姚冶,一步步走近地上跪坐的男子。走到他面前,却终是无力瘫坐一旁,指尖颤抖抚上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伪装了十五年的笑容终是有一丝破裂。]

“孚之..我来晚了...”

[倚着墓碑缓缓瘫倒伏身在地,面颊贴着冰冷的泥土不愿离开,仿佛如此,就能与孚之距离更近些。我十五年间从来不敢去想,想孚之那样一个风姿特秀如玉君子,最终深埋地下任虫蚁侵噬沙石玷污,日复一日,终是化作白骨。]

“我不敢想,所以啊...我这一梦,便是十五年...”

[身子逐渐冰冷,却仍蜷缩在地上不愿起来,寒气入体不禁喉中一痒,便止不住一阵猛咳,胸口闷痛难忍,自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缓缓从泥土中渗下,若能骨血相融,该有多好...]

“芙儿已经长大了,嫁了...嫁了一个好人家... 我现在终于...终于可以..安心随你而去了....”

“孚之..我好想你...”

[声音断续气息不继,还想再与孚之说说话,便如往年晚来天欲雪,二人对坐暖榻,同饮一盏新醅的酒,红炉正旺,闲话不觉夜深。]

“孚之..我也..爱你....”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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