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柴犬餐厅特供の兔肉分子料理|——原创 [打印本页]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0:56
标题: |柴犬餐厅特供の兔肉分子料理|——原创
本帖最后由 李寒山 于 2020-4-25 21:02 编辑

剧目名称:柴犬餐厅特供の兔肉分子料理
参与人员:陆小琅 李寒山
剧中角色:李清乐 王科
剧目类型:(原创/经典再现/活动)
剧情简介:就是一个故事

PS:管理大人们知悉,这个在穷灯录搬来继续戏的,不参与奖励发放。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02
—————第一幕—————


李清乐

昨天发了月考卷,地理老师要连堂讲题,就向化学老师借了一节实验课,等到还课回去,正赶上高一学年做溴水碘水的静置分层实验,科学楼里的化学教室都被占满了,只好让整班人去旧实验楼上课。

下课铃响了,预示着晚饭休息时段的悠扬音乐也循环播放起来。我手里抱着一沓笔记本,最上头竖着一只随行杯,正边往教学楼走,边给同桌解答回家作业上厄尔尼诺和拉尼娜现象的成因。凭空比划了几下,看她没弄明白,就把水杯塞到她手里,想把夹在化学实验册里的地理卷子翻出来给她梳理清楚。谁知连书页都要抖脱了,还是没见到那张被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作业卷子。

我心道不好,一定是落在化学实验室里了。

同桌妹子是个走读生,我不想耽误她回家吃饭,就让她先走,等我回去拿了卷子,明天再给她讲题。

实在不想白白浪费了路上的时间,我从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正好听着明天要听写的单词往回走。

等我顺着楼梯七拐八拐地回到旧实验楼的教室里,果然在实验台桌子下看到了醒目的一角洁白,却没想到脚下一点风,把那小半张卷子吹到桌底夹缝里去了。

实验台好像是固定在地上的,半点推不动。我拉出椅子,把书本堆在椅面上,弯腰钻进桌下放腿的凹槽,调出手电筒照着缝隙,用尺子小心翼翼地拨弄卷子。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02
王科

我在教室最后一排抬头起来的时候发现整个教室都昏黑了,一瞬间陷入了三秒的呆滞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亮屏幕。

    19:10
中国电信无服务

我皱着眉头盯了上面的显示好一会儿,又看了看离我不远的黑黝黝的门,我想我没必要再去验证一次了,它一定是锁上了。这实验室防水防火隔绝电磁波,关了门就是密封的环境,所以才会没有信号。

我是再继续睡到天亮还是想办法出去?一时心里犹疑不定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05
李清乐

卷子躺在桌底在一个令人左右为难的深度里,尺子太短、册子太厚,最后是我掰直了一枚回形针才勉勉强强给勾出来的。

抖着卷面上灰尘钻出来,才发觉天色都黑了,最后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人,手机屏的亮光打在他脸上,在昏暗的空教室里看起来怪吓人的。

我赶忙抱起椅子上一堆书,抬手一戳耳机掐掉了单词音频,几步小跑到教室前门就去拧门把手。

门把手极小幅度地上下抖动了一下,整体却纹丝不动。不相信地用力多试了几回,心里突然生出个让我心跳加快的念头:

门被锁住了。

我伸手拨了拨电灯开关,果然没有一点电,只好抱着书去常年关着的后门碰运气,满心里念的都是“门开着门开着门开着”。

经过后排悄没声儿冒出来的人的时候,我看清了他身上京兆高中的校服,但是很明显不是我们班的人。

我有些狐疑地侧身看着他,一手去摸门把手,然而一下就知道完了,后门也锁得死死的。

“怎么回事……”

我有些着急地嘀咕了一声,低头点开微信就给室友发了三个感叹号。

加载的圆环转了几圈,最后变成绿色气泡前端醒目的红标,我看着手机顶部的Disconnected,不甘心地重连了两次蜂窝网络,可半点效果也没。

没法,我只好隔着半条桌子去问那个素不相识的同学:

“同学你是怎么进来的?门被锁了,你知道怎么开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06
王科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响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前方黑色的虚空,散光加近视在黑漆漆的教室里尤为吃力,原来是个人,看来今天倒霉的不止我一个。

果然,她走过来跟我搭话了。是个我不认识的女生。

“开、开不了了,只只、只能等明天。”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戳屏幕。

实验室密封,没有网络信号,无法联系外界,即使同寝舍友发现了我没回去他们也意识不到我被困在实验室里,而且这是旧楼,校工巡查时间已经过了。明天最迟九点,一定会有人来开门的。

这里四周都是防爆钢制的窗,人力很难推动,不过气流可以流通,没有窒息危险。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在这呆一晚上的准备,反正手机还有电,书包里也有电纸书,小说在哪不是看呢。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08
李清乐

“啊……啊?”

我发誓我绝没有嘲笑他结巴的意思,可是看他这么淡定的样子,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

学生没有实验室的钥匙,一定是校工在放学后来锁的门,可恨那时我正听着英语单词蹲在桌下掏卷子,一点都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可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少年,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和陌生的男生说话让我有点紧张,他好像也不太想搭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一丝希冀问他:

“你,你不急吗?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一定有人知道吧,不然哪有人被锁在老教室里一晚上不着急的。

一想到我课桌上厚厚一沓还没写的各科试卷,低头看到手机上快要接近第一堂晚自习点名的时间,就快让我窒息了。

“我作业还没写呢,要是班主任找不到人,给我爸妈打电话怎么办啊?”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09
王科

我又看了看她,我确实不急,从现在起算,只需要在这里呆十五个小时,又不会导致死亡,就算三五天无人开门,实验室里的淀粉和葡萄糖也能提供人体所需要的能量;不过看起来,她好像很急?

“你、你要真想马马上出去,也也不是没办法。”

(只不过我觉得没必要,还不如在这里睡一觉,再说,这里也能写作业)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15
李清乐

我一听就连连点头。

“想的想的,同学你有什么办法?”

知道我回过实验楼的只有已经回家的同学妹子,等下要是班里、寝室里都找不到人,班头给我家里打电话,可不得急死我爸妈。

再说我手上只带着两科目的作业,不知道班上那些尖子生,在我消磨在旧教室的时间里都刷了多少题了。

此时此刻,要是他有个办法放我俩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有什么打算,一片黑暗里,还是很期待地望着他。

“试试总没坏处。”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16
王科

看着她一脸期待,我便把手机点亮,举起来跟她说。

“理、理论来说,运、运营商无服务,仍、仍然可以拨打最低界限紧急救援电话;除除非处、处在极端情况,比、比如军队的空防设施里。“

(这些号码拨打以后,手机会自动附着在一切能搜索到的网络信号上,发出信息,但我完全不想报警,她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拦着)

”还、还有,等、等到了十点。校、校工会在操场上巡查,也、也可以通过制造信号来、来脱身;比、比如镁条燃烧反应。“

(这里是二楼,镁条点燃就能发出耀眼的白光,很容易吸引人注意,但必须在十点以后才能这么干,学校熄灯前操场上太亮,被人发现的机会就小了很多,而且这个方式太容易出名,我不想被人说成一个因为睡过头而被锁在教室里的憨批,实在太傻了)

当然,也可以想办法推开沉重的窗,往下投掷杂物来吸引人注意,但是垂直下方是绿化带,如果用力往远处扔的话,又有可能发生事故,想到这儿,便沉默了下来。我宁可睡觉。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17
李清乐

我很认真地听他把可行的求助方法慢慢道来,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点惭愧: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想到还有紧急呼叫号码这回事。

可紧接着就被脑海里警车亮着红蓝色的顶灯,呜啦呜啦叫着开进校园,解救两个被锁在化学实验室里的倒霉孩子的憨包画面给打消了念头。

就算真能接通电话,让对方相信我们现在的处境,给我父母打电话,请他们告诉班主任我的位置,再让班主任通知校工来给我们开门,可要兜好大一圈。算算时间,还不如先静下心来把化学和地理卷子写了,等到了十点钟,再努力发信号吸引人来好了。

这么一想,我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口齿不太利索,脑子却真转得挺快,对他的信任度也biu地长了一点。

于是我点点头,抱着书指了指身后空旷的教室。

“报警好像有点过头,要不我们等十点了发信号试试?我找个地方写作业,先不打扰你啦。”

忽然想起来他或许也没有吃晚饭,我口袋里正好有两块黑巧克力,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放了一块,露出个略微有些拘谨的笑。

“那个,谢谢你,这个给你吃吧。”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17
王科

我点点头,表示我也这么想。

巧克力我不打算吃,虽然我有点饿,但咖啡因中的多酚能加快人体代谢速度,我可不想在后半夜苦恼厕所问题;如果我要在这里待一夜的话。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转身走了。

(算了)

于是它就这么放在桌上,我也没再说话,低头戴上了耳机。很快就忘记了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直到音乐声戛然而止,耳机没电了。

我取下耳机,然后感觉到环境有些不同寻常,走到教室左侧往外看了看,黄晕光团下,近距离能看到上悬式平开窗玻璃外细密的雨点。

我摸了摸窗边的三元乙丙密封条,潮的,这意味着雨应该很大,然后贴到墙上,透过骨传导,听到了防倒灌排水盖上哗哗的声音。现在没人再会去操场上巡逻,只能等到明天了。

我看了看手机:21点48分。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18
李清乐

我挑了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把手机架在随行杯上,又垫了两本书,调整出一个适合写作业的光线。

我剥开巧克力的包装几口吃下,同时平复了一下不安的情绪,很快就投入到专注的做题中。

八点半左右我写完了地理卷,又花了半小时把化学笔记和错题标注补全。手边仅有的作业都写完了,我扯来一页草稿纸,估算了一下其他科目作业的用时,觉得等今晚出去了,最多熬夜到两点就能全部补齐。

我坐着做了一个伸展的动作,仰头放松了一会儿颈椎,就开始在稿纸上列时间轴,背默世界经济的全球化趋势。笔尖划过一个“1957年”,思维忽然莫名地中断了片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点,嗯,不太妙的预感。

我看了下手机屏上21:30的数字,努力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我专心做题的时候一般能抵制住杂念,半小时还是能忍受的。

谁知道打着手电筒太费电,下一秒手机就支持不住地关机了。这下四周完全陷入了黑暗,我无书可背,枯燥的历史年份从我的印象里慢慢溜走,而无法计数的黑夜显得尤为漫长。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实在不得不窘急又坐立不安地承认:

我真的,好想去卫生间啊啊啊。

可是这话又没法讲,我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就着窗外模糊的灯光,我看到那个男生在窗边捣鼓着些什么,以为他已经在为发信号做准备,心里暗喜,赶忙小跑到他身边。

“怎么样,校工是不是快来了?我们去找下镁条吧,钠应该也——”

我突然注意到窗玻璃上密布的雨点,心里咯噔一下,话音就在满脑子“不是吧”的惊讶中戛然而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真心实意地在心底槽了一句,被关在一起的怎么就不能是个女孩子呢。

黑暗中我有些挣扎着开口:

“校工下雨天还会来巡逻的吧?”

又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句含糊的叹气。

“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19
王科

“不、不会来了。”

这么大的雨,没人会在操场上乱逛;而实验楼虽然正面对着公寓,但是下雨天人往窗外看的几率更小,加上雨水会折射分散光线,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我听到她声音里的震颤,侧头看了她一眼,借着微光还是能看清她面上的微表情,透露出焦急的信息。

“要么,睡、睡觉吧。”

我若无其事地跟她说,接着径直走向教室最偏僻的角落,拉过几张凳子拼在一起,然后躺下。周围漆黑一片,且课桌隔绝了视线,反正她在那边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我、公放一下,不打扰吧?耳、耳机没电了。”

我点开手机的音乐,挑了个最吵的歌,放到最大声,然后摆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19
李清乐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个被锁在化学实验室中的雨夜里我做了什么。

我我我最庆幸的是我没有问这个男孩子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很久以后想起来,我还是很感谢那晚沉默又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给我的这一份细心。

当然,在第二天我们(更多的是我)顶着校工目瞪口呆的目光逃离这个密闭教室的时候,我满脸都窘得通红,恨不得立马从这个学校里消失。

如果我不说,大概没人会发现,水槽边摆着一溜儿烧杯的器皿桌上悄悄少了一只。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1
—————第二幕—————

王科

我的午饭向来都是在食堂解决的,只有晚饭才会在外面吃,而我不喜欢跟人群挤在一起,所以相比起人头鼎盛的西食堂,我更倾向于另一个,不但便宜,而且人少。

下了上午最后一堂课以后,我提着书包走到了东食堂。

这里出于某种原因,地上堆积着陈年的油垢,挥发着油酸腐败的气味。

为了使自己转移对这种味道的注意力,我把耳机戴上。两眼漠然看着前方,慢慢挪着脚步跟着前面的人缩短距离。看这个速度,我估计还有十分钟才能打上饭。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2
李清乐

哪怕是凌云班的尖子生,在吃饭这件事上也绝不落下,有了壮志班的体育特长生陪跑,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响,各个儿都朝着菜色丰富的西食堂飞奔。

我不太喜欢穿着校供百褶裙跑着去抢饭,所以乐得在座位上把最后的笔记补全,再拿一册薄薄的单词本,预备在排队的时候翻看。

班上的林小文也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话不多,在藏龙卧虎的凌云班里常常淡褪进背景板中,只有接触多了才能发现她其实细心又妥帖,谈论随笔作业时的文采也很好。

她申请过贫困生,怕被人嘲笑,总是留在最后一个人去东食堂打饭。我知道她喜欢周五食堂特供的糖醋排骨,又不太舍得买,所以总是在这天和她一起去学生更少的东食堂碰运气。

食堂窗口前的队伍都差不多长,我俩有幸排到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姨,让一直间断着屏气,努力抵挡那股让人不愉悦的陈年油饭气味的我少受了些煎熬。

好容易排到了,我照例点了糖醋排骨,想着前一个同学转身时我看到他盘子里的红烧茄子样子还不错,就也加点了一份。

掌勺的阿姨看了圈码菜的不锈钢盆,敲敲只剩下一点莹亮芡汁的盆沿,当先道了一句“没有了”。

我爱吃的奶白菜也卖空了,一时点不出菜,犹豫了几秒,就见她掂着长柄勺,左右张望一个来回,亮着嗓子招呼道:

“嗳闺女,隔壁还有最后一份儿,我给你打过来。”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2
王科

“红、红烧茄子。”

我摘下耳机,在窗口里的人问我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报出了菜名。对于菜式我不喜欢尝新,所以我总是固定吃相同的食物。如果是食堂,就是茄子,如果是外头,就是凉皮。

只有一份了同学,你俩商量下。


窗口里报出一句话。

我看了看离我不远的女生;实验室、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换换换、换......随、随便吧。”

没有随便!

“那那那、、”

我心里很无奈,因为窗口太低,又很小,我不得不弯下腰趴在前窗使劲往里瞅还剩下什么,偏偏里头的人似乎脾气很大,不耐烦地把锅敲得砰砰响。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3
李清乐

我端着托盘,满怀期待地等着热心的食堂阿姨打一份红烧茄子来,谁知道她去而复返,手里一盘舀了一半的茄子,伸手指了指排在相邻窗口边的同学,要我俩商量一下这份菜肴的归属。

我本身对茄子没有太大的渴望,比起红烧的做法,我更偏爱鱼香味的,要不是今天实在没剩下什么合口味的菜,否则对方实在想吃,我八成就让了。

我顺着阿姨指示看了看边上,想着要是个认识的女孩子就咱们三个坐一块儿分着吃就好了,哪知道目光一交错,居居然是同我一起在实验室被锁了一晚上的那个男生……

我脸上腾一下就烧起来,看他结结巴巴地换不出菜,赶忙别过头,试图用头发遮住泛红的侧脸,一边半是难为情半是不知所措地想:他是不是认出我了才不好意思跟我讲话呀。

一想到他多半能猜到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就恨不得原地化作一阵青烟从窗户缝里跑掉。

偏偏林小文在一旁抱着我俩的单词本,有些担心地歪头问我:

乐乐你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还原成那个人前沉默内向的林同学,生怕被他听见我的名字,我只得涨红了脸颊小声和食堂阿姨说话,不知怎地就被隔了两拳远的另一支队伍里结结结结巴的话音给影响了,脱口而出的话就成了:

“阿阿阿姨,我我不要了,给我那个,那个——”

我手指着一份小葱土豆片,张口却叫不出土豆的名字,只好求助地看向林小文,等她慢腾腾地反应过来给我解围。

食堂比邻的窗口前,我俩一个窘红着脸犹豫不决,一个弯腰扒着窗口支吾不定,耽搁了片刻,惹得身后排队的学生不耐烦起来。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碰了碰身旁男生的肩头,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话却是和他说的:

“同学,茄子你吃吧,我们点好了。”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4
王科

我被她碰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她的脸红了。应该是想到了那晚上的事。

按着她话里的逻辑,她的交谈对象应该是我,但如果从她的身体语言去解读,我感觉她不是跟我说话。因为她整个人都在传达着逃避的姿态。

(女生在这方面有奇怪的自尊,我也能理解)

我飘忽的想到,但其实在我心中,内急需要解手实在是人体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况且在紧张密闭环境下,更为常见,因为神经系统会向大脑皮层发出“释放”的信号来缓解压力,直接表现,就是内急。

“嗯、嗯、谢、谢谢。”

我简短的道了谢,迅速端起餐盘绕了一圈儿找了个位子坐下。一抬头就又看见了她跟她同学坐在我斜对面;我顿了一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怎么就坐在这了)

这时候再起来重新找位子实在有些掩耳盗铃,我习惯性去兜里摸手机;兜里空空如也。

我只好沉默地开始吃饭。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5
李清乐

等食堂阿姨把一小盘子的炒土豆搁到我的托盘上,我飞快地刷过卡包,就带着林小文往相反的方向开溜,甚至都没来得及看饭卡上的余额还剩下多少。

我俩并排坐在往常喜欢的靠窗边的桌子旁,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摊开的单词本上,清爽的小风吹淡了食堂地板上的油腥味道,我有点羞急的心情又松快起来,在林小文疑惑又关心的眼神下,和她轻轻咬起了耳朵。

才听她说到那晚同寝室的女生都在议论我去了哪里,竟然连书包都没有拿,就感觉她悄悄用手肘推我。我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面熟的身影端盘坐在我离我两个椅子远的桌对面,顾自低头吃饭。

我小声深吸了口气,筷子尖戳透了两片土豆,很怀疑耳朵是不是又红了。

好在林小文是个好奇心不强的文静姑娘,我一面默默咽下小土豆儿,一面将话题从不愿提起的糟糕的烧杯记忆上挪开,问她周末的安排:

“我的电影卡这个月还有两张观影券,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5
王科

我确实没有特意去听她讲话,但是因为距离太近,我还是听到了;于是我也开始思考周末要去看哪一部电影。

最近上映的片子不多,只有四五部,一部国内名导的文艺爱情,一部小成本外国惊悚,一部企图咸鱼翻身的港式犯罪,还有动画片。

但我没有手机在身上,只能让别人帮我买票了。我一边想一边低着头迅速吃饭,今天的菜真咸。

等到餐盘见底,我端起它放到回收处,提着书包走出了食堂大门。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7
李清乐

我和林小文讨论了几句周六几点在电影院门口见的话,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各自的单词本,在咀嚼排骨和小土豆片的间隙里记了一列单词,没有再注意斜对面男生吃饭的动静,只是在他端盘转身的时候悄悄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很在意这件事。上帝保佑,快让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7
本帖最后由 李寒山 于 2020-4-25 21:35 编辑

        
—————第三幕—————

王科

虽然有所准备,但我依然走到影院的前厅问了一下线下爆米花的购买价格。

果然,它比线上贵了一倍。

这本是我早就知道的结果,是影院的价格歧视体系——更精准地分类客户逻辑,可以帮助院线在竞争下存活。只是我的确很失望,同时愈发想念我的手机。

离开映还有二十分钟,我将纯净水揣进风衣的口袋,正当感觉自己就要与这场的爆米花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

就那个跟我在实验楼关了一晚上的女生,后来在食堂又见了一次,再后来就没有再遇见。

我笃定她也看见了我,一瞬间的想法就是如此冲动驱使我走到她面前。

“嗨、那、那个,能、能帮我个忙吗。”

我尽力展开了一个最友好的笑容。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8
李清乐

我们到得有点早,IMAX前厅里闲逛着等候电影开场的人不多,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爆米花香甜温暖的味道。

我背着一只细肩带的米白色双肩包,站在购票柜台前兑换电影卡里的观影券,顺便领一桶VIP用户随票赠送的爆米花。

负责传递观影幸福感的小哥正在和前一个顾客说着什么,等待出票的间隙里,我好奇地往那瞧了瞧,正对上爆米花机前的男孩子投来的目光。

我微微愣了一秒,还没想好要不要转头和林小文随便聊几个比如这部电影有没有彩蛋之类的话题来躲开这道不知该如何回应的视线,就看见他朝我走了过来。

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显然之前的遭遇让我俩都记住了对方。我秉持着都是同学应当帮忙的原则,在他主动过来说话的时候,抿出个礼貌的微笑,转过半个身子对着他,当先点了点头。

“嗯,什么事,你说吧。”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29
王科

看她的表情和动作,我感觉她不是很想理我,只是出于礼貌才勉力社交,这让我怀疑自己的表情是不是不大真诚,于是我又扬起了微笑,八颗牙齿晒太阳。

“能帮我、团、团购个爆米花么?我、我没有手、手机。给、给你钱?”

我小心翼翼问她,如果她拒绝呢,我就当没发生过好了,不过我刚说完,她身边的同学就走了过来并且问了一句

你们认识啊?

认识吗?应该算的,甚至根据罗卡定律,我们曾在一个空间内接触的同时已经产生了转移现象,互相带走了对方的一些东西并且也为对方留下了一些东西,如此亲密的过往怎么能叫不认识,我皱着眉头如是想到,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29
李清乐

在我看来,眼前的男生露出了真诚的憨笑,比之前见到的那副沉默内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更多了一些可爱的傻气(但总体来说还是帅气好看的)

这就引出我一点推己及人的理解笑容,况且这只是桩很小的事情,我自然点头答应:

“嗯,没问题。”

我正要解锁手机,身旁林小文的一句问话却让我的手微微一顿。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抬眼去看他的反应,在他坚定点头的时候跟着慢慢点了下头,随即垂下目光,认真而快速点开了美团。

我不知道他习惯用什么团购软件,不过爆米花的价格应该都差不多。

我调出价目表,上下一划都是一桶爆米花配一杯饮料的组合,区别只在于是32oz还是46oz的容量。

我把手机递过去示意他自己选。

“都是套餐,你看看要哪个。”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30
王科


“这、这个吧”
“谢、谢谢啊。”

我接过来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壳上印着一只不知道是猪还是狗的动物。

(噬元兽的变异体吗)

我第一时间想到,然后看一眼价格,二十五块五,于是拿出三十块给她,请她帮我下了单。剩下的权当给她做劳务费,反正比线下五十块便宜很多。

买好爆米花,我心情尤其好,拿着个米花桶跟她说:

“你、你也跟我看、看同一场吗?那、那个大大大约在冬季?”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31
李清乐

“没事没事。”

我点了几下付好钱,本想说给我二十五就好,又担心他坚持,两人推来塞去地多有尴尬,就先把钱折小了放进包里。

我安静地看着小哥把金黄甜香的爆米花铲进纸桶里,温热的奶油香气勾起了我对马上开场的电影的期待,在他说话的时候,我低头看了眼电影票。

“啊,对。”

我手里的票是两个有些靠边的位置,中间视野更好的几排没有连座了,为了能和小伙伴坐在一起,我倒不太介意坐在边上。

我把电影票举起来一点,读着上面的小字:

“6号厅,10:30的那场。”

我接过小哥递来的小桶爆米花,转头交到林小文手里,给身后的客人让了位置,一面低头点开了蓝色的图标。

“对啦,你的支付宝给我吧,我把零钱给你。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32
王科

“177XXXXXXXX”

她既然问了,我不假思索就把手机号报给她,我说数字的时候总是很流畅。

“你、你加微、微信转吧,支、支付宝搜、搜不到我。”

说完我把耳机戴上,转身走了,我设置了权限,让人无法通过手机号搜寻,但是微信可以,不过我得过两天才能拿回手机,还得去办公室作检讨。想到这个我就头痛。

还差十分钟,开始在检票口排队依次进入,等我找到位子坐下后,我发现她也来到了同一排的相邻位子上。

“真、真够巧的。”

昏黑影院里,我把耳机扯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她,靠我太近的人实在太难聚焦了。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34
李清乐

我记下了他的号码,从林小文手里的小食桶里拿了一颗爆米花,边吃边在微信里搜索对应的联系人。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梦之岛便利店阳光100分店”,我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心想是不是把他的号码记错了。

可是抬头看看,他已经走远了。我不太想追上去再问一遍,总觉得这样显得我有些傻气,只好在验证信息里敲上“请问是刚才买爆米花的同学吗?”为了表示友好,还在末尾加上了一个emoji里爆米花的图标。

等到我顺着昏暗的走道找到自己的位子,身边人出了声,我才发现他就坐在我边上。

真的……好巧啊。

我下意识地拨了拨耳后的头发,转头对他点了点。

“是啊。”

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诸如“你也喜欢看文艺片吗”之类的闲谈,可是又觉得自己无端搭讪显得有些冒昧,最后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趁着播放观影安全影片时忽明忽暗的屏幕光,将电影票放进了背包里。

“哦对了,你的微信名是梦之岛便利店么?”

在电影开头的绿底金龙出现的时候,我突然想了起来,肩膀往右靠了靠,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34
       
—————第四幕—————

王科

“去参加星空大会么?”

我在企鹅上给李清乐发了消息。

“1月10号,平谷山。”

然后我把星空大会的组织海报和注意事项发给了她,上面有建议着装、聚集方式等。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但是她应该有兴趣,因为她给我很多说说都点了赞,尤其是与天文学相关的内容。此外我还约了几个学校的同学,都是有器材的,而李清乐也喜欢摄影,我想借她的尼康D5000。

这一回,我想拍月球。

但她是个女孩子,离家一天一夜会不会太久了?何况还要露营。

我皱着眉头想到,打算如果她不去,那么光把相机借给我也可以。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36
李清乐

窗外是冬天单薄又微弱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开了暖气的书房,给人一种对黑亮圆铁盘上滋滋作响的炙子烤肉和在白雪飘飞的故宫红墙下撸御猫的向往。

我写完数学卷子,才发现手机屏幕亮了。我好奇地看完星空大会的有关信息,想象了一下静谧有虫鸣的山顶和璀璨闪烁的繁星,不由涌起一番充满文艺的向往,可一想到回复,我又稍微有些犹豫。

上学期我们互加了企鹅,偶尔聊些不超过十个字的简短话题,我喜欢看他转发有意思的天文墙,他好像也会某天突然给我的猫咖系列点一连串的赞,说起来,应该算是学校里的朋友。

我拿起手机溜进客厅,习惯性地在星空大会的组织者前添上“学校”的名头,问爸妈我能不能去。

我妈照例问起去哪、和谁、男生女生、她认不认识的话,末了还要加一句但凡知道我要出去玩,总不忘念叨的话:

“隔壁寒寒去不去啊?你一个女孩子,找他跟你一起去呗。”

我嗯嗯嗯地应着,多亏了我爸从他捣鼓了一半的火车沙盘上抬头帮我说了句话:

“丫头天天学习累嘛,学校活动就让她去吧,上次的单反买来还没用几次,带去跟同学们玩吧。”

我给我爸比了个开心的手势,小跑着关上书房门,才低头给王科回消息。

“好呀。”

几秒后又发出一条。

“我可以带相机。”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还有谁一起去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36
王科

过了一会儿后屏幕一闪,我看见了她的回复。

她说好,可以带相机。

我心中很是高兴,接着放下手机,将镜筒、重锤、赤道仪、转接口各支架等放进箱子,并且收拾好了帐篷和睡袋以及一些露营器材。

我打算给她拍一张深空作为回报,女孩都喜欢星空吧,我这么想。

当天晚上我躺下以后发现她原来还问了一句话。

我想了想,给她敲下回复:

(几个朋友)

十号下午出于意料的晴,这意味着光污染很小,说不定能有很好的视野,我登上聚集地点的大巴车,走到她座位边,放下登山包,然后给她递了瓶水,露出笑容

“带、带来了吗?相机?”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37
李清乐

我回了王科的消息之后,半天没有收到回音,这让我有些疑惑,当天下午刷题和整理笔记的空隙,总是忍不住解锁手机看看。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就越发升起小猫挠心般的等待,我皱着眉把他的消息设置成特别关注,打定主意要是今天他不回我,我要不就找个理由悄悄溜走。

好在晚上终于等来了他的答复,按照以往聊天的习惯,我想我们这就是说定了,他在这方面比我懂得多,准备应该比较周全。

十号下午的晴空格外明朗,我早早地来到集合的大巴车上。我带的东西不多,打包成一个行李袋塞在头顶的置物架上,只把相机包很宝贝地放在腿上,上面摊了一本地理的教学月刊,在等人的时候默背了两个词条。

车上陆陆续续上来了一些人,看起来都有带着很专业的设备,我有点紧张,打开手机刷着有关观星的注意事项,直到熟悉的少年出现,才有了放松一笑。我接过水,合上书露出腿上的相机包。

“带啦,你要看看吗?”

我看了看他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好奇道:

“你都带了些什么?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38
王科

“不用了、你、你拿好了。“

”帐、帐篷、睡、睡袋;一些工、工具还有吃、吃的。这个送、送给你。”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黄铜月相指南针给她,是星空大会的纪念品。毕竟我要借她的照相机。还没请人家吃饭。

女朋友啊?你居然有女朋友!

老易在后方座位上忽然探出了头,看看李清乐又看看我,一脸很受伤又嫉妒的表情。

“我我我、”

(关你屁事)

我对他这一副小受样心中很鄙夷,可还没等我说出话,车就启动了,只好一个踉跄坐了下来。我从他那里拿过来一台笔记本,他一向会带着电脑,用来做基础后期。

老易、也、也是高三的。

我给李清乐介绍完毕,然后把电脑打开开始放电影,因为车子要开三个小时,我真的很怕她无聊。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39
李清乐

我接到手里,发现是个小巧精致的黄铜指南针,表盘上印了一圈盈缺的月相,因为放在口袋里的缘故,背面还带着些许夏天的温度,在这个即将启程观星的车厢里,看起来很是可爱。

“真好看,谢谢你啦。”

我晃了晃手里的指南针,仔细放进了背包的隔层,正低头拉拉链,突然椅背上方露出个人头,凭空冒出句“女朋友”的话。

我呆了一呆,意识到他应该就是王科所说的朋友中的一个,只来得及露出个“我不是我没有”的无辜眼神,抬头去看王科的反应。

好在突然启动的汽车化解了这一刻,我在他介绍老易的时候安静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好奇地想,和他一起来的朋友里,难道只有他带了女生么?

大巴车开动时的抖动里,我往王科的座位靠过去一点儿,看了看电脑屏幕,歪头小声问他:

“在看什么?”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0
王科

我把电脑屏幕转向她。

“给、给你看的啊,怕、怕你无聊。

我随手点开的电影是我喜欢的悬疑系列,但我想了想,她说不定不喜欢这个,我跟她也只在影院遇见过一次,并不知道她的倾向与喜好。

”要、要么你、你自己选。”

我抱着电脑跟她说。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我觉得她跟很多叽叽喳喳吵得不行的女生有很大不同,我喜欢这种比较安静的人,很庆幸我不需要跟一个话多的女生借相机,那我宁可放弃。我这么想着,脸上露出无名的微笑。

星空大会的扎营地点是平谷山区半山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到达目的地后大家分头安营扎寨,我把她的行李提过来,出乎意料的轻。

“你、你没带帐篷啊?”

“不过也、也没事,你可以睡、睡我的。”

(反正我也不睡觉,我今晚要拍一晚上)

我一边说,一边把单人帐篷拉开支立起来,然后将睡袋扯出来静置待它膨胀,此时已经晚上八点钟。天已经黑了,周围其他的星友打开了各种照明设备,主要是卤素灯,明晃晃的足以亮瞎人眼,我眯着眼睛,问了她一个我一直没问的问题。

“你、你是叫李清勒,还还是李青月?”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40
李清乐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电影讲述的是个发生在印度的故事。好巧,我一直很喜欢国外的电影,虽然看过的印度电影不多,但在我印象里,印度电影的剧情有种独特的巧妙。

“不用啦,我想看这个。”

我接过电脑,重新摆在两人中间一个正合适的位置上。

斜照的夕阳暖暖地投过来,在脸上映照出微红的余晕。从余光里我能看到邻座的少年弯起的嘴角,沉浸在父亲维杰带领家人和警察斗智斗勇的情节中的我没有回头,直到剧终才合上电脑,轻声笑说电影很棒了。

露营的山坡上,我保护着单反相机跟在王科身边,突然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措起来,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我以为这里是景区,可以租……”

我意识到自己又脸红了,这一回是为准备不周而露怯,还好夜色深沉,周围又都是炫目的灯光,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嗯,谢…谢谢。”

我红着脸支吾着道谢,把攥着手机的手藏在背后,真心实意地给之前收藏的一个,现在想起来明显是招揽游客性质的攻略打上一个大叉。

虽然还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在一个帐篷里睡,不过现在问好像显得我更加业余了,王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潜藏的难题,那我也等晚一点再说吧。

总会有办法的。

我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在他支帐篷的时候伸手想帮一帮忙,不过片刻又发觉好像并不需要。

脸颊上的热度在山风的吹拂下慢慢散去,王科冒出的问题带着莫泊桑式的味道,算算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一问他大概存了很久。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玩,认真给他解释。

“是清平乐的乐,清乐雅乐,歌曲的乐。”

其实,比起文绉绉的乐,我更喜欢读乐,乐乐多可爱啊。

我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小关窍告诉他。

“不过认识的朋友会喊我乐乐(le)。”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1
王科

“那、那我我也叫你乐、乐乐。”

她说完,我皱着眉头从脑海里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清平乐三个字,是一首词牌名,辛弃疾的,只不过我一直以为就是念作清平乐,因为清平盛世应该很快乐;我认为这么解读更有逻辑。


我将帐篷组装完毕后,周围又暗了一点,因为一些星友已经开始动手调试设备,我坐在了帐篷门口防潮垫上,然后拍了拍垫子,朝她得意的笑。

因为海拔高的缘故,周围忽然生了寒意,头顶的云基本消失殆尽,但远处地平线附近的山仍然隐遁在朦胧之中。霾依稀可见。我没有卤素灯,因为不想额外背电源,所以点了一盏煤油灯。挂在了帐篷的门口。

趁着灯火管制之前,我觉得最好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免得后半夜饥饿。就在我问她有没有带什么食物可以共享的时候,有只白色的长得像狐狸的小狗循着灯光过来了,摇着尾巴。

看起来是一条串了的田园犬。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42
李清乐

“好呀。”

我欣然同意,熟悉的称呼总能让我在陌生的环境里多一分和朋友待在一起的自在感。

我在一旁看着王科把帐篷和垫子都料理妥当,觉得他还挺厉害的,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比沉默着看电子书的时候要自信阳光许多。

“好厉害。”

我弯眸笑了,过来挨着他坐下,顺手把行李袋子也提过来。

帐篷前挂着的煤油灯透出暖光照在身前的一方地上,带出点童话绘本里才有的情节:黑夜、星空、暖黄的光晕、各自专注的同伴……这样的氛围有些感染到我,让我愈发憧憬起一会儿观星的情景。

“有的,说起来,我也带了你的。”

我把行李袋口敞开,里头清一色蓝白条纹的收纳包。我打开最大的一个袋子,取出两盒自热的捞面递给他,一盒是胡椒猪肚鸡汤底,一盒是番茄豚骨味的。

“山上冷,我想吃些热的会比较舒服,你喜欢这个吗?”

还没等他回我,灯影余晕下,一个白生生毛茸茸的东西就哒哒哒地蹭到了腿边。

我下意识缩了缩脚,“欸”了一声,往后挪了挪才发现,小白狗其实长得挺可爱,正面看来还是一副吐舌憨笑的样子。

我渐渐放松下来,翻了翻食物收纳袋,一面问王科:

“我带了鳕鱼肠,能给它吃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2
王科

谢、谢谢。

我接过来她的自热快餐,还好,两包都没有辣椒,不然我只好啃自己带来的饼干。将背包里的矿泉水递了一瓶给她,放在保温存储袋里的矿泉水现在还不至于变成冰沙。

“你、你要是喂了它,它、它会跟跟着你的。”

我飞速地吃着面,看了一眼小狗,明显蹭吃蹭喝很熟练了。

灯火管制的命令不久后下达,手机的灯光,手电的灯光陆续关闭,只剩下黑暗中的人影,还有一束束暗淡的红光。西边最后一点暗淡的黄白色已经消失。冬季群星闪耀的璀璨星空开始慢慢浮现在眼前。方才勉强可见的猎户座,已经在南方偏西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看,猎、猎户座。”

“人、人生不相见、动、动如参与商。”

我捧着自热餐盒,坐在地上,眯着眼睛望着天,然后跟她说。这种亲眼目睹星空壮丽景象的感受,是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我目寻了一下月亮,它还斜在西边,由于地平线附近的霾仍然比较大,最好猎户座过子午线之前调试好望远镜。这样就能在中天之时拍月球了。我将餐盒收拾到垃圾袋里,然后在箱子里取出我的设备与三脚架,开始同轴调整寻星镜。

将极轴对准北极星将望远镜归零以后,我然后慢慢转动地经和赤纬两根微调螺杆,对准猎人的腰带,然后叫她过来看。

这片巨大而炽热的云气——猎户座大星云。

它就像一只绚烂的凤凰翱翔西天。我相信对好焦的一瞬间,她的心能立刻沉醉。

无他,因为太壮观。星团在眼中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三维的天体,立体感非常强,有一种在宇宙飞船的舷窗往外看的感觉,所有人都会在这一瞬间爱上星空的。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44
李清乐

“多谢,我知道啦。”

我接过矿泉水倒进自热锅里,同时默默记下了这个知识,在埋头吃晚饭的时候剥了一根鳕鱼肠,拿纸垫着放在一边的空地上给小狗吃。

我在得知要灯火管制的时候发了一条动态,跟着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四周都暗沉了下来,我适应了一下光线,顺着王科的指引看去,惊喜地看见,不知不觉中,银屑般闪烁的星光已经布满了夜空。远处的群山一如匿伏在黑暗中巍巍剪影,而广袤天穹下,漫天明灭的星子,山间周流的凉风,尽数笼罩出无声无息的温柔。

“哇……”

我轻轻地感叹了一声,虽然我不能像他一样寻找到完整的猎户星座,但星河辽阔,一样触动了我心底柔软的地方,我忽然想起曾经在百老汇看过的阿拉丁神灯音乐剧,变了调的唱词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有阿拉丁用魔毯载着茉莉公主翱翔在黑夜里的那幕一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轻柔浪漫的曲调缓缓流淌,他们背后就是这样绚丽而无边的星空。

我仰头沉醉了片刻静谧星海,也起身收拾了盒子,又将口袋扎紧,那只在我们捧着面盒时一直在脚边甩尾打转的小狗发现难以得逞,不由发出㖕㖕的叫声,渐渐跑远了。

我将相机包放到一个趁手又安全的位置,在身后安静地观察王科调试设备,在他喊我的时候凑近,左手轻轻扶着望远镜镜筒,凑近去看。

“哇!”

镜头中耀眼绚丽的星团,果真像纪录片里所说的那样,是一只振翅飞翔的火鸟,瑰红鲜丽的光晕让它看起来像一朵巨大的冠花贝母,在邈远的宇宙中壮丽而伟大。

我连连发出赞叹的小声惊呼,兴奋地在望远镜前流连,入迷地观望了好一会,才恍然想起身边的人。

我从望远镜前退开,带着雀跃又沉醉的满足笑容,回头喊他。

“王科。”

我眼底有柔柔的软光,在星辉的映衬下显得很亮。

“谢谢你,带我来看。”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4
王科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正在用气吹子处理目镜和滤镜上的浮灰,因为尘土是光学器材的大敌,它们都是细微的晶体,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划痕,影响性能更影响心情。

所以我宁可把它们拎着走,也不愿意放在车上。

一连串空气泡以后它们光洁如新。

“嗯....啊?”

我转回头去看她,感觉她眼睛很亮,难道激动哭了?

“不、不用谢。反、反正你、借、借相机给我;扯、扯平了。”

我朝她笑了一笑;露出虎牙,顺便让她把单反拿出来,因为还有一个小时,根据火车时刻表,会有一列车经过山坡,到时就能拍一张星空下的列车,这意境无可比拟。

入了夜,气温下降得很厉害,我看了看手表的温压已经到了冰点左右,但周围的人仍然兴奋,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拿着拿着指星笔玩光绘,我举起单反,开了长曝光,卡擦一声快门落下,指星笔的轨迹在画面里被拍出了立体感,与极光倒是有几分相似。

“相、相机不错。”

我走上前去把预览跟她看,真心实意夸了一句。

(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拥有)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45
李清乐

要是以后还有这么动人的风景,一定要再叫上我。

我本想这么和他说,不过一想到马上要踏入高三的魔鬼复习, 王科更是马上要直面高考的人了,这样的机会恐怕也难再有,我便默默地把话吞了回去。

我依约把单反交到他手里,哈气搓了搓手,在他取景的时候从行李包里取出两个暖宝宝贴在发热内衣外头,带上帽子,坐在帐篷门口的垫子上,边听音乐边把这一刻的陶醉心情给记录下来。

我一直有写旅行随笔的习惯,虽然山坡上的夜风着实有点冷,可营地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兴味高昂的情绪,就是要在星河之下写,才最有感觉。

我兴致很高,用手机拍了几张星夜和露营场地的照片,一起加入备忘录里。

王科过来的时候,我正听着A Whole New World,敲上了笔记的最后一个字,抬头正和一股冻人的冷风打了照面,当先扭头打出个刁钻喷嚏。

我抽纸捂着脸,歪头去看相机,有点喜欢光点在长曝光里留下的连贯痕迹。

“是我爸选的,他也喜欢摄影。这张拍得真好,一会儿你要拍星云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6
王科

嗯。

我点了点头。

(一会儿除了星云,还得拍月球呢)

“现、现在还早,我、我半夜拍。我、我们先、先进帐篷吧。”

半夜的山腰气温近似于严寒,她肯定冻得受不了了。

我将帐篷门口的煤油灯取了下来,挂在蓬内顶部的钩子上,灯罩放下来之后,油灯的火焰也变得扁平起来,也更加明亮了。温暖的气息渐渐扩散到整个帐篷,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煤油的烟味。

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我只将门口的拉链拉了一大半起来,已经足够挡住大部分的风。

帐篷并不很宽敞,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有些拥挤了,睡袋放置过后已经蓬了起来,羽绒的质感。我将睡袋铺在地上,然后跟她说:

“要么你睡、睡觉吧。”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耳熟,随即片段的影在脑海里闪过,然后顿了一下。

我虽然毫无感觉,但是怕她尴尬,毕竟她好像很容易脸红。于是我瞬间改了主意,本来我打算在帐篷里呆到火车来临。

“我、我我还要出去装、装三脚架。等等等我拍完了照片,再、再回来。”

“这、这是热咖啡、没、没喝过的。”

顾不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我将保温杯放在地上,迅速地钻出了帐篷。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46
本帖最后由 陆小琅 于 2020-4-25 21:49 编辑

李清乐

小小一个帐篷,隔出寒夜里温暖惬意的一方天地,连煤油灯淡淡的烟气都让我觉得充满了温馨。

只不过,我裹着羽绒服圆咕隆咚的,王科长胳膊长腿的比我还高,再加上一个蓬蓬的长睡袋,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儿,帐篷里就略微有些局促。

(一、一会儿就这么睡觉吗?)

我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情节让我的心莫名地怦怦跳起来。我想说些什么,好把朝着奇怪地方游离的思绪拉回来,却听见王科把他的睡袋让给我,又连声说了一溜儿的话。

我愣了一秒,迟来的道谢刚刚说出口,他就已经从帐篷门出去了。

我眨了下眼,才忽然想起来那句似曾相识的话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我看了眼保温杯,脸上微微透出点红,挪了两步到帐篷口,看了看在冷风里做准备的少年,突然为自己没有打理好行李而生出一丝小愧。

我要是现在喊他进来,两个人坐着沉默,会不会反倒尴尬?我有些犹豫地想着,如果同行的是个要好的女孩子,我一定要和她枕着星空,聊一晚上亲密又放松的话题。

我拍了拍活像个木乃伊标本的睡袋,把腿伸了进去。手机上有刚才拍的星河照片,我选出一张能同时看见山地与天空的导入平板,用手写笔在图上勾出一个男生弯腰调试仪器,认真观测宇宙的简笔线描。

我调出观星望远镜的图片,选了一个和王科的设备相近的,几番修改,自认像足了七八分,才有些得意地收笔,怀着期待的心情,把图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49
王科

外面真的很冷,放在拖车上的星图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冰晶,在星空下发出晶莹的光泽。

当然,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物体,基本上都挂上了冰。看来温度早就降到零下了,估计后半夜的挑战更大,我的手机已经撑不住自动黑屏了,我将它放入口袋,走到老易那边问他要了一条被子像围巾一样围在脖子上,开始摆弄三脚架。

我将望远镜、转接头和延长筒连在一起,安装到了赤道仪上。对准了星空。然后按住快门线,相机拍摄模式设为M档,接着就是耐心的等待。此时月球地坪高度约为80度,出片细节相当耐看。

等我拍好几十张月球与星云,已经快要三点钟了,然后飞速向帐篷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预览,地面上的泥土咔咔作响。

李清乐居然没睡觉,我看见她坐在睡袋里,低头按着手机。下半身蜷在睡袋里,就像条蚕宝宝。

“我、我回来了。”

我说着, 又踏入了比较温暖的帐篷里,得以及时续命。我将被子扔在地上,将单反打开,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给她看照片。

现在只能拍到上弦月,所以我中途改变了构图,调整了相机的角度,拍出了清晰的月面。

“这、这是赫尔克里斯环、环形山和它、它右边的阿特拉斯环、环形山。“这、这片月海是酒海,明、明暗对比很强。”“这是哈德利月、月溪;是阿波罗登月点之一。”“这、这是M31仙女座星系,直、直径22万光年。”“这、这是昴星团,在、在金牛座的牛、牛角上。”

我一边跟她说一边迅速按着预览,默认她全部能听懂。

人的目力是有极限的,即使借助望远镜,也根本看不到很多星云的细节和颜色,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光影,这就是我为什么问她借相机的原因——镜头比人眼更精密。更能描摹宇宙的细节。

“这、这你一定喜欢。”

我调出了最后一张星云照片,一副令人惊叹的宇宙之花绽放在镜头里。哈勃色窄带合成让这朵玫瑰看上去更妖艳,星尘为泥,银河滋养。永远不会枯萎,永远在沉静宇宙中盛放。

“这、这是玫瑰星云;人称宇、宇宙级别的浪漫。“

说完依旧兴奋难平,我掏出口袋里冻成冰棍的火腿肠以及冰沙状的果粒橙吃掉了宵夜。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1:51
李清乐

我喝了咖啡,一点困意也没有。山上信号不好,回复的消息前一直有个闪烁的圆圈。

王科进来的时候,我正听着一首洋溢着勇气、期待与思念的歌,在翻看回顾以前拍的照片。相机和他身上都带着外头寒冷的气息,我指了指帐篷角落的保温杯。

“喝咖啡吗?应该还是热的。”

更早一点,在月亮高悬天边的时候,我曾扒开帐篷的门缝,看过寒风中少年披着被子蹲身摆弄望远镜的侧影,不知为何,他专注认真的样子、周身兴味盎然的气场,都让我觉得特别迷人。

这一刻,我很期待看到他镜头下的宇宙。

预览上的图片变换得很快,起初是黑沉的夜空和微亮的月球表面,我努力记忆着他所介绍的那些名字,靠我的聪明才智,在一闪而过的照片上,把细长蜿蜒的裂缝、暗色低洼的阴影,还有水泡般陷落的凹坑和他口中的名字联系起来,又在看见璀璨绚丽的星团星系的时候小声惊叹。

等到最后一张瑰丽壮观的星云乍然出现,我发出一声真情实感地赞叹,把相机接到手里,仔细去看那朵盛放在无边宇宙中的玫瑰。数不尽的熠熠星子像洒落在花瓣上晨露,星空,确然是伟大而浪漫的。

我倒回去细看每一张瑰奇的宇宙掠影,对身旁记录下这些动人天象的男生更添一丝佩服。

有一张先前没注意到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我放大了照片,眯眼去打量夜幕深沉之下暗色的剪影——好像是一列深夜火车,灯光映亮车窗,背靠星河,驶向远方。

“这张意境好美,我应该出来看的。”

我从睡袋里挪出来一点,把相机朝王科歪过去,有点兴奋的小遗憾。

“对啦,我包里有自热的鸡汤,你要喝吗?”

我竟忘记了这个宝贝,应该一早给他的。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1:51
王科

我摇了摇头,只拧开保温杯仰头灌了一口咖啡,它还有些余温。

”回、回头等我曝光好了,打、打出来给你。“

我指的是照片,我低头看着那张玫瑰星云,其实我想将它送给一个人,但可能我永远也做不到。她就像宇宙中的玫瑰,美丽且遥远,冰冷而永恒。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在沉默,在我跟李清乐说完那句话以后,思绪呈空漠状态,就这样坐着直到约莫四点钟,集哨声将这片混沌打破。

天光微微,东方发白,这是天文晨光出现了,已经不再适合观测,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我起身开始撤帐篷与收拾东西,眯着眼睛看着天,然后跟她说:


”你、你知道吗,黎明以后、并、并不是日出,它中间还有一个过程,叫、叫做破晓。“

”如、如果你想拍一个完美的日出,那这段时间最、最难熬,因、因为你不知道太阳什、什么时候会出来。“

”但、但是、当第一缕日光铺、铺满世界的时候,你、你知道你已经熬过了破晓。而这光景好像汇聚了全、全世界最美丽的颜色,让你觉得这、这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结--------------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23
—————第五幕—————

王科

我从教学楼D栋走到了E栋,低头将信封拆开又看了看。

黄色的信封,现在很少人用,便利店里用它装零钱,有厚厚一叠放在抽屉里,我出门的时候就抽了一个。

NGC 2237玫瑰星云;中心最明亮的区域是艳丽的蔷薇红。用色相曲线变换来增强颜色的分离程度,曝光22小时。

上弦月;LRGB真彩色合成,通过L滤镜拍摄可见光细节,加上RGB色彩通道,细节和色彩并重,曝光16小时。

还有星空列车,猎户座并不是很清晰,但货运火车细节还不错。

三张照片,当作借相机的酬劳。

审视完毕,细节无碍,我将照片塞回信封里,

凌云班的管理明显严格很多,即使现在是课间,也是无声无息,我一路走过去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瞩目,我径直走向李清乐的班级,往里望了一眼,没见到李清乐。倒是有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急匆匆进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你找谁呀?”

“能、能把这个给李、李清乐吗?”

她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忽然展开笑容,然后扔下一句我叫她出来吧,扭头就进去了。

(也行,当面递交更有诚意些)

我想着,然后掏出笔将信封按在墙上写了一行字

“摄于2018年1月10日”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25
李清乐

下课铃响了,我把历史笔记收好,趴在下一堂课要用的政治书上闭目养神。徐圆圆风风火火地冲到我桌前,搭在我胳膊上一阵摇,在我皱眉抬头的时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神神秘秘道:

“乐乐,起来起来,有个外班的男生找你。”

她朝着后门口眨了眨眼:

“还拿着一个信封哦。”

周围的同学不是在埋头赶作业,就是和我一样趴着补眠,在徐圆圆明显带着八卦意味的兴奋劲里,纷纷带着姨母笑转过头来,看看我又去看门外。同桌妹子也悄悄凑过来,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

“是不是张渐寒来啦?”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抿嘴笑笑,穿过一排排课桌,小跑着出了教室门。

其实作为艺术生的张渐寒有大把的专业课要训练,音乐教室和教学楼又离得远,他不太会在课间来找我。

平谷山那夜的星空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在看到门外的少年时,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王科。”

我的目光流连在他手里的信封上,有点期待地小声问他:

“是照片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25
王科

“嗯。”

我将信封递给她

“打、打开看看,有、有没有要改的。”

挑剔的星友会对曝光参数或者阈值有各种要求,但我觉得她可能不会。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26
李清乐

“嗯!谢谢。”

我把牛皮纸信封接到手里,小心地倒出三张照片,只一眼,就让我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哇,好厉害,你后期做得好棒!”

我把照片举起来,调整到一个没有反光的角度,仔细去欣赏照片中的璀璨星象,只觉得无论是光影、色彩,还是细节、构图,无一不是用心完美,无可挑剔。

单从意境来说,我还是最喜欢星空下驶向远方的旧式火车。我已经想好了,要将这张照片翻拍成背景,配上最近新练习的字体,做成明信片,作为为他高考加油的小小鼓励。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我有些小得意,我将照片仔细装回信封里,双手握着,抬头对他道:

“没有要改的,谢谢你呀,我特别喜欢。”

身后几步就是敞开的教室门,隐约有几声女生间的窃窃私语飘进耳朵,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快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之类的话,可又觉得这像是收了他的回礼就急着赶人走,总之不太合适。

我迟疑了一下,只能对王科又笑了笑。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27
王科

“走、走了。”

我见她没什么异议,跟她说了这一句,打算离开。E栋教学楼的外壁毫无屏障,太阳肆无忌惮地打下来,我只好用手挡着太阳跟她说话。

我在回去的路上从校服裤里拿出手机试开(它自动那天因为严寒自动关机以后还没有开过)然后去小商超买了一罐冰可乐,手机上企鹅闪动,就在走进教室荫蔽的一瞬间看清了上面的未读消息。

李清乐给我发的图。

看日期,是在观星那天晚上画的,看轮廓,她好像画的是我。

我在座位上坐下,灌了一口冰可乐,给她回复了几个字。

“刚收到,谢。”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28
李清乐

“嗯,拜拜。”

我和王科道别,拿着信封回到座位上,临近桌的要好女生都探头过来,纷纷要我说里头是什么。

王科拍的月球和星云确实很棒,我也很愿意拿来给朋友们分享快乐,趁着课前最后几分钟把照片扫描下来发了动态:

“A whole new world. Shining, shimmering, splendid.”

“感谢朋友带我去看,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妙的星空。”

我配上歌词,又加了句话,点了发送。

右下角跳出一条消息提示,是王科。

(终于看到了)

我都快忘了自己给他画过画了,观星活动结束的早晨我很兴奋,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等我想起来,王科又迟迟没有回复,不由让我生出点“是不是我画得太丑”的怀疑,心里憋出一点尴尬,索性把他的对话框左划移除了。

这时候收到消息,就如同心里一件事落定,我看着屏幕高兴起来。

“收到就好。”

“刚刚想到一个东西,下周月考前我来给你。”

我算了算明信片店家的发货时间,又发了一条消息,在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把手机收进了包里。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29
王科

下周要月考了?

我皱了一下眉,眯眼去看黑板上的信息栏,没错,下周的确要月考。

我这人一贯没什么朋友,李清乐好在还是个好说话的人,说不定以后还能问她借相机。

我凝着她的聊天框子,很快显示出她发了新动态,我点进去看了看,然后又关掉了。

“是什么?”

我追问她,不大符合我平时的习惯,要说理由,那也没有理由。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31
李清乐

政治课后就到了午休时间,我和朋友吃完了午饭,绕着学校的小花园转了一圈消食,又到小超市买了一盒阿华田,等到回到座位上整理午休要做的作业,才想起来查看王科的回音。

我看着聊天背景上那句话,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把礼物直接说出来——毕竟说实话,我没想过他会问我。平常我们聊天,有时候话题会在一个简短的回复后终结,且自从我发现他不喜欢用表情包之后,我也尽量按捺住了发可爱猫猫头的手。

“想把星空照片做成明信片,还有年历,用我拍的猫咖猫咪做图,有52张,可以用来记每日备忘。”

我把计划告诉了他,有点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我自以为这是件挺可爱的礼物,他高三复习可能也用得着,如果他说不需要,我就自己留着用,或者送给林小文,她一定喜欢。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32
—————第六幕·新的时间线—————

王科

我叫王科,ZGXSJC学院大二学生。

学校里的课不多,主要是训练,生活严谨而规律,我的生活较于高三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除了宿舍内务要求过于违反人性之外,这里的一切我都还相当习惯。

高考后,日常相伴的同学如简遥等人分散各地,而叶眠,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段日子似乎一下子在大脑中掠过,就像这北国的天空,遥远灰漠,不可追溯。

我应该也变了一些,从一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人变得试着去与周围的人接触,努力去碰触一些我毫无兴趣的东西,以及进行社交,学院里是要修公共关系的,在岁月的陶冶下,我想没人能不改变。

周五的晚上我手机屏幕闪动,点开一看,李清乐的信息赫然在目:

明天有空么?出来逛逛,好么?

这条信息是她八点五十分发来的,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女孩约我出门,我眯着眼睛又把消息看了一遍,然后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学院管的很严,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周六上午算是比较清闲的,然而傍晚就要回学校集合。所以大部分同学会在这个时间段出门采购或者选择短暂回家。而我本来明天也打算出门。

(她是有什么事儿想对我说么)

我想了想,给她打了回复。

“好,时间地点发我。”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34
李清乐

我叫李清乐,朋友们会喊我乐乐,在BJSF大学刚读满一年。

我结束了紧张而关键的高考,以比三次模考均分上浮五分的成绩考上了向往已久的大学,彻底从埋头苦学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我在热闹的家庭聚餐中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与高中好友计划了两次愉快的毕业旅行,又在2022级新生大群内结识了一位相当优异的学长。

比之高中时期安静听话的优等生乐乐,步入大学的我要更为积极开朗。我照着微博上所归纳的“顺利融入大学生活”指南,怀着好奇的心思去接触、去体验一切我从未涉猎过的活动。

我参加了学校的research day,聆听学长学姐有关新媒体的作品分享;我到过学校商战模拟活动和创业大赛的现场,去看颇受女生推崇的商科学长做Capstone Project的展示;我加入了双语模联社团,和高效又专业的帅气学长扮演乌克兰代表,就叙利亚难民问题向国际发声。

我没忘记指南上着重加粗又标红的“校园青春爱情”。我谈了恋爱,隔壁系里我所崇拜、憧憬的学长成了我的男友。我初尝了爱情甜蜜而美好的滋味,在学长的指引下开启了对新世界的探索。

不过眼下,他已经是前男友了。

我对着屏幕上突然冒出来的三大段文字不知所措,手指上滑着聊天记录,对话框里是我自说自话的独白,另一侧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零星几个不含感情色彩的简短回复散落其间。

我扭头看了看室友,话到了嘴边又暗自摇头咽下。我翻了翻好友列表,高中亲友群里,要好的几个姐妹正在以刷屏的速度讨论新出的彩妆限定,我默默看了两秒,打消了找闺蜜倾诉的念头。

我靠在床头堵着一口气,在眼中水雾慢慢聚集的时候刷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我看着这个认识有余却亲密不足的备注,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消息。

王科的回复亮起的时候,我已经刷到了前男友的分手动态,陆续有大学里关系好的朋友发来一连串的问号和抱抱。我有些厌烦地不想回复,眼泪在点开消息的瞬间涌来,我深吸了口气,飞快地戳着屏幕打字:

“十点,Carnival主题乐园。我在检票口外等你。”

周六上午九点四十,我已经等在检票栅栏外的一个红尖顶蘑菇路标下。我穿着一件海军领的蓝白裙子,低头滑着原本计划和男友一起来时做下的游乐园攻略。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34
王科
宿舍里的几个人前来围观过后,有一个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轮胎,但是你备啊备的,人家就能怀胎了,懂了么。”

我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他们的脸上顿时充满了谴责。

据他们说,BJSF全是美女,李清乐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大美女。美女既然主动,我就不该被动,不然就跟违法犯罪一样恶劣。

我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李清乐的外型,好像的确很清秀,只不过我过去的人生中,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同龄的同学长相。况且,她应该就是有事跟我说而已,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约会”。

“要好好打扮啊,同志,指不定就掏上了呢?”


对这句话我回敬一个鄙视的眼神,但我仍然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打开了衣柜。

上大学后我的衣服更少了,除了学院里发的制服,我几乎再也没有添过衣物,况且宿舍内务要求极其严苛,桌上不能有东西,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被子基本就是供着的,我费了好一会劲儿,才在衣柜底部翻出一件白T恤,配着迷彩校服裤。

(应该还行吧,只能这样了)

我这么想着,捏着两罐冰可乐准时出现在公园门口,当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空连片儿云彩都没有。她已经等在那里了,穿着一条蓝白的裙子,制式有点像海军。正在低着头看着手机。

(她们学校也穿制服?)

我咬着可乐罐儿的吸管迅速喝完,然后捏扁了罐子扔到垃圾桶里,朝她走过去。把可乐递给她。

“好、好久不见。”

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等、等很久了么?”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35
李清乐

我站在红顶蘑菇的伞盖投下的阴影里,身后是排队等待安检入园的人群。

年轻的女孩子凑在镜头前与游乐园入口标志性的Carnival字标合影,身旁同行的男生正在兴奋讨论园内新开设的倒置轨道过山车。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小朋友的家长夹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小跑而过,背着专业设备的跟拍摄影师正招呼客人过来集合。

这些期待的嗡嗡声融入明亮又热烈的阳光里,仿佛和淡淡阴影下沉默等人的气氛格格不入。我盯着整理详细的“攻略”、“拍照”、“美食”等栏目,像在看一些毫无意义的黑白小字。

看着手机顶端快要接近十点的时间,我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等整点的数字亮起,我抬起头,开始在往来游人里寻觅相熟的面孔,左右一顾,目光正好对上他走来的身影。

我微微一笑,把可乐接到手里。

“好久不见。”

他看起来和上次我们偶遇时的样子差不多,很干净,也更挺拔,走在人群里,有几分警校生的样子。

“没有,刚到一会。”

我摇了摇头,将提前取好的票递到他跟前。票是上个月就定下的,当时买的是情侣套票,票正面的图上没有印惊险刺激的过山车,而是一座包裹在云朵里的冰淇淋色摩天轮。

我想起票背面有印“凭此票可享情侣专座”的小字,略微有些拿不准主意。

“之前买的票,突然约你,你会介意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36
王科
我低头看着票。

粉色的,摩天轮,纸张挺有质感,甚至有凹凸不平的水印。

其实我也买了票,就在她约我的时候,总不能让女生买票,所以我当时就在软件上下了单,普通单,当时看了一眼情侣套餐,说是特惠可享,但其实比普通的还贵了三十五。

这享的,可能就是个情调和浪漫。

我掏出手机把票退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眯着眼睛看了看挺远处从摩天轮。日光太大,它几乎镶上了一层金光。

她问我的这句话,应该有两个意思。

第一、她之前就突然地为我俩买好了情侣座,问我是否介意。
第二、她之前为她与某人买好了情侣座,但某人失约,于是临时找了我,问我是否介意。

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后一种。

于是我摇了摇头,心里已经约莫笃定了她此番的来意。

我看了看她的笑容,似乎也并不多么真心,于是那念头飘忽一阵,尘埃落定。

(失恋了)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找我,我应该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尤其是在过去,我几乎不挂心感情,但上了大学以后有所改变,强度的审讯课程技巧训练和语言强化心理暗示训练让我觉得人类的感情其实与星空一样变幻莫测。

“最、最近过、过得怎样?后来就没、没见过你。”

迈着两条长腿缓缓在草坪上走着,我问了她一句。侧头看了看她,忽然愣了一下,我发现她的耳钉是一个小巧玲珑的二维平面克莱因瓶。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37
李清乐

情侣套票有一点很糟,它不支持在线退票。

大学里与我相熟的朋友大多都在模联社团里,或多或少能从朋友圈得知我与陈分手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说话,有些担心这些话会顺着共同好友的闲谈刮到陈的耳朵里,在背后议论前男友的是非,实在不太体面。

这一季的主题乐园加入了时空的元素,我挺想来看看,可握着情侣票,一个人走在热闹欢腾的游乐园里,实在有些冷清落寞。

还好王科答应一起来逛逛,在我的印象里,他一贯话少,开口时却有见地。他又是男生,陈发给我的分手结语里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我可以问问他,也不必担心他说出去。

我们排在入园的人潮里,没有像热衷冒险的游客那样奔跑着去排热门项目的队伍,反而放慢了脚步,顺着装饰一新的草地小路向中心广场走去。

“嗯……学校里都还好,新闻系的课程也都很有意思。”

就是感情不太好。

我小声叹了口气,琢磨着要如何说。

手中的地图指引着左前方有5D效果的飞行体验,我给他看了看地图,察觉到他视线的停留,我没有多想,只是抬手拢了一下耳后的长发。

“王科,问你个问题啊。”

我们并肩走着,远处的雨神之锤正摆到最高处,开始疯狂旋转着向地面俯冲,遥远的尖叫声一直被风吹到广场上。我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他。

“如果我……如果有个女生经常给你发她生活的动态,分享她喜欢的歌和电影,你会觉得她很烦人么?”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39
王科

虽然心里有所猜测,猜测也已经被落实,然而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想了一会儿。

毕竟没人这么问过我。

“你、你是问我,还、还是问别人?”

“一、一般来说,如、如果我对对方产生困扰感,我、我会直接提出,别、别人的话,我不能笃定。因为人、人与人不同。”

(她的问题也不具有普适性)

“但、但是通常情况下,可可以从他的反馈中推导他的态度。”

四周很吵,远方的人群在呼啸,然而我们这么走着,声音却很清晰。这游乐场的声音设计应该不错。

(人其实就是活在自己记忆里面的生物,只不过人可以用自己的感官和知性以及情绪来不停的更新迭代自己的记忆罢了。所以,爱情痛苦的根源在于恋爱期间被建立起来的深刻记忆信息。恋爱的时候有多甜蜜,失恋就会有多痛苦。因为建立的强信息行为得不到满足了,并且失恋的过程在于给这段信息程序降权)

我这么想着,然后也停了脚步,看着她,毫无额外情绪的目光平视。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41
李清乐

我认真听着,目光渐渐从他身上回落到身前的小路上,边走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想到了陈给我的回复。一开始,无论我与他分享什么,诸如辩论赛的提议、有关新闻的资讯,或者只是我新近喜欢的音乐,他都会去看去听,回头告诉我他的感想。再之后,我给他分享读书随想、纪实电影的观后感,五条消息里面,他至多回复两条,大多都是“知道了”,“嗯”,“不错”之类的简短回应。再后来,陈提前修满了学分,申请了实习网课,开始离开校园去大公司上班,我们的对话就由文字转变为看似有趣,实则毫无意义的表情包,用几个你来我往的熊猫头问候过一阵,就像是完成了情侣间必要的日常互动。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悄藏的一丝早有预料的失落感再次慢慢攀升。

我点开陈的微信头像,空空如也的朋友圈下有一行“三十天可见”的字样,切回聊天框,他最后发我的文字还静静停在那里。

“乐乐,看你的动态,最近学习挺忙吧。那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没怎么回复你的原因,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容易的。”

“你应该感觉到了,工作和学校所处的环境差别很大,时间长了,彼此生活就没什么话题可聊。”

“不过之前跟你在模联的相处是很好的记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做的确实挺糟,来跟你道歉,我们分开吧。”

我停下脚步,将第二条消息双击放大,低头看了一会,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我有些郁闷且不解地皱眉,问他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

“是我走得太慢了吧……可是这么多有年龄差的情侣,大家都会没话说么?”

我们在游乐设施间的空地上站着,飞行体验的入口在往前几米的地方。三四个手里绕着反派角色气球的女孩子跑到我们跟前,兴奋地互相招呼着,她们走进黑黑的通道,激动的讨论声很快就减弱不见了。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42
王科

(走得太慢了?)

我皱着眉头咀嚼出她这句话是否有什么另外的涵义,然后迅速地浏览手机上的留言。

我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没有谈过恋爱。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就是睡美人悖论问题。

同一件事,因为参考系不同,带来的主观感受也是不同的。一般来说,我们判断事物的时候,理应选择多种参考系,范围最广可覆盖到所有具有生命和感知的观察者角度,最窄可到那些与你当下的主观感知完全相同的观察角度。

打个比方,如果以地球上的碳基生命做参考系,那么像蚂蚁一样的六脚动物在地球上数量可达到10的19次方。比人类的数量多了超过100万倍。

(但这不意味着她前男友是只六脚动物的可能性比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要大100万倍)

所以,“两人没有话聊”这个结论是李清乐基于她的参考系得出的回答。

而她前男友,结论应该是——

“他、他变心了。”

我看完了记录,然后跟她说。

“不、不如,忘、忘了吧。”

创造话题这种事,其实基于主观能动性,很明显对方丧失了主观能动性,已经没有了与她沟通的需求。

我停下步子等她,眯着眼睛短暂陷入了思考一阵。然后跟她了声“等我”便迅速寻找到不远处的一栋装潢成糖果屋形状的零食店,买了一大袋零食拎到她面前。

“刺、刺激多巴胺分泌,就、就没这么丧了。”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5 23:44
李清乐

我企图听他分析些“恋爱中男性不知该如何回复女朋友的十大事例”,可当那句直白的“变心”乍响在空气里,心还是突地往下一坠,苦闷的表情维持了一秒,转而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所包围。

我低头握着手机不说话,突然觉得心情糟透了。

我的朋友圈里有许多照片,记录着我和陈在模联辩论赛里默契的配合、牵手走过的图书馆后长廊上落花遍地的八重樱、音乐节露营的草地上相拥依偎的背影、民宿里颇有浪漫气息的长桌上精心摆盘过的早餐……

哪怕在我们交流渐少,略有疏远的日子里,在朋友们眼中,我们依然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偏偏是这种早早便埋下伏笔的冷淡,到最后还要在沉默里消磨感情。

我不再有兴致逛什么游乐园了,在王科说等他的时候默默点头,走到像是海滨遮阳伞下的彩条椅前坐下,闷声不吭地开始将那些照片删除。

我的手机相册里应该还会有备份,可我不打算去寻找回顾。

到最后,我深呼吸了好几回,咬咬牙将陈的对话框左滑删除了,又隐藏了彼此的动态。微信界面上似乎清静了很多,可我心里依旧有种想哭的难以释怀。

王科回来的时候,我正盯着的列表里一连串没回复的分手安慰发呆。我抬头看了看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包裹着杏仁巧克力的手指饼干。

“谢谢。”

我解开玻璃纸包装束口的丝带,把失恋的难过和不满发泄在仓鼠般的连续啃饼干中。

不知道是因为巧克力里的特殊物质反应,还是手指饼干本身浓郁的黄油香气,我啃了小半袋,虽然心里还是提不起劲,但也感觉没有那么沉重了。

“我也想说忘就忘,可是……”

我看着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鲜亮的小座舱在白色支架的运作下一点点升空又一点点降落,忍不住想起上月订票时满怀的憧憬。我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揉皱的门票,轻轻叹气。

“还是好难啊。”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5 23:45
王科

“不、不然,咱、咱们去坐那个吧。”

我把票晃了晃,上面印着半幅清晰的摩天轮。

(买了票也不能浪费)

这话我在心中打了两个来回,最终选择将它咽下。我不善于安慰人,尤其是失恋的女孩。更何况她本来想跟另外一个人坐摩天轮,现在无端对象转换,应该是不小的心理落差。

这是全市最大的观景式摩天轮,我曾经为了拍照自己来过。当时人还很少,日光与天空都恰到好处,脚下的城市也变得小了,在摩天轮升起的过程中,给人一种慢慢离开俗世、又慢慢回到人间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沉静。这种感觉对人的感情有不小的影响,所以很多人总会在摩天轮上彼此增进印象,因为视野给思想抹上了滤镜。

(至于情侣在摩天轮顶接吻就会永不分离的说法,纯属一厢情愿)

我飘忽地想到。

我们登上了摩天轮,情侣套票的轿厢是二人的空间,有轻柔的音乐和空调,太阳光隔着玻璃投射出温柔的光芒,我与她面对面坐着,我将她拆开的半袋手指饼吃完,将包装袋抹平,开始玩折叠游戏。

一张平面对折不能超过7次,我试图破解这个谣言,但我对折到第六次就无法继续了,是因为包装袋平面充满褶皱加大反作用力的原因,如果我有压力装置,肯定是可以无限对折的。

等我玩够这个游戏以后,发现她依旧没有说话,而摩天轮也还没有升到顶部,于是我只好重拾了之前的话题。

“难忘,是因为他、他的权值太高了。”

“电脑、是、是模仿人脑的装置,所所以逆向推导的话,也、也可以通过电脑删除程序的方式来、来忘记恋情。”

“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信、信息的加权值首先通过感觉器官传递过来,然然后得到了正向的反馈,再再然后,提高对应的权值,加深储存深度。刺激越强烈,感感情越深入,权值越大,存储越深。”

“所所以,只只要通过控制接触到的环境,引、引导情绪机制进行对他进行减权,覆盖新的程序,发发展新的感官关系,就、就能走出失恋。”

说完,我又低头拆了一包新的手指饼,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的建议。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01
李清乐

(从和其他人一起坐摩天轮开始忘记吗?)

我有些思绪游离,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办法。

摩天轮下排队的游客很多,我们凭粉色的情侣票排进了另一条相对短一些的队伍。身前全是年轻欢乐的情侣,队伍打头的是个搂着男友胳膊,半个身子腻忽在一起自拍的女生,身后是一对身高差了足足两个头的恋人。

(男生抬手的时候会把女朋友夹在腋窝下吗?)

我郁闷又阴暗地想到。

整条队伍里,无论是亲密腻歪的对象,还是两个看起来很甜蜜的女孩,都与我和王科之间略显疏离的沉默截然不同。站在我身前的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无意中余光看到了我们,用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挑剔自得的目光打量过我俩,转头与身旁潮酷打扮的高大男友贴靠得更近。

我闭目压下了一个白眼,抬头望望,大约每隔四五个马卡龙色的轿厢就会有一个标记了粉色爱心的情侣包间,随着缓慢转动的摩天轮慢悠悠地移向地面。

我算了算时间,由衷地希望它能转得快一些。

等终于轮到我们落座,工作人员“咔”一声合拢厢门,将恼人的记忆和游乐园里的喧闹一并隔离在外,小轿厢开始稳稳攀升。

四周的玻璃明净又牢固,包裹在温暖阳光与舒缓音乐里,看着游乐园中绚丽的大型设施逐渐化做音乐盒里配件大小的布景,往来穿行的游客成了各色火柴人,远处的城市与车流也逐渐可见,我渐渐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从观景窗处转回头,静静注视着王科捣鼓手中的玻璃纸。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我数了数他叠过的次数,隐约想起了那个关于纸张折叠的理论和自己曾经动手做过的试验。

我在他叙说的时候专注地听着,努力在各种“权值”、“存储”、“减权”中带入现实意义里的人类情感。

我在他拆开新一包手指饼的时候递过去一张纸巾,一面有所领悟地向他提问。

“新的感官关系,是指遇到声音和面容更有好感、性情志趣更相投契的人,从而淡忘之前拥有的回忆,是这样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02
王科

“嗯,嗯。”

手上的玻璃纸已经被折叠成了一个再也不能压缩的小方块,尖锐的棱角反射着阳光。

(在人群中相遇只能触发视觉印象,而短暂视觉印象还不足以加强其他的信息储存深度,把恋爱信息的优先级顶下去)

对于她的阐释,我决定认同部分并发散。

”不、不止,新的感官关系,就就是指一切亲密接触,通过感官向中枢神经传达兴奋的过程,包、包括性爱。“

人类作为生物,本能需求是出生时就一次性写死在记忆储存里面的,类似电脑出厂时的BIOS,如果传递进来的信息满足本能需求,就会不停的得到正向加权。所谓爱情,就是由于这个,才会难忘。

我低着头把手擦干净,然后抬起头看她。

“性行为,符合人性最深的基本储存信息,权、权值优先。”

我认为我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显,将前男友的一切信息删除,同时发展新的性关系,在这过程中,不能再满足任何恋爱信息对情绪存储器的要求,必须所有的反馈都是减权。才能降低储存深度。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02
李清乐

我专心听着,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微微歪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企图分析若是我听岔了,什么词用在这里才最恰当。紧接着,在王科抬头一本正经地向我阐释性行为的优先级时愣住了。

我困惑皱眉,甚至有些许恼怒:以我们目前的关系,这般直白地谈论性爱,多少有些不合适吧……况且,依照我们先前谈论的内容,他这是在暗示我与新的人发展性关系,从而忘掉前男友么?

(短时期内,我都未必会有新男友,更别提能立刻发展到一起不可描述程度的新男友了)

我泄气想到。

“嗯……”

我发出一个无甚意义的音节,表示我在听他的权值理论。

我盯着那团被紧紧压缩过,又终于散作一团的皱巴巴玻璃纸,略微梳理了一番王科的电脑人脑、加权减权概念,觉得他应该只是在不带感情色彩地陈述,是我对这两个词太过敏感了。

于是我转头望向窗外,摩天轮已经上升得足够高,四面是晴光万里的湛蓝天空。

我怀疑我脸上刚才瞬间泛起的红晕还没退尽,只好依托明丽阳光作掩饰,半回过头,磕磕巴巴问他。

“我,我知道了。你也用这样的方法,忘记过什么人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02
王科

盯着她迅速红晕的脸,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也许我的表述令她尴尬,我无意于此,但无法解释,只好缄默以表歉意,直至她的问题透入耳中。

“我、不需要忘记什么人。”

我下意识地停顿一下,然后迅速地回答。

本来么,我也没有与任何非亲属关系的女性缔结过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同时,叶眠短暂的印象在我心中闪过,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也就是那以后我才知道,摆在她桌上的植物,是一种只能在温室里生存的脆弱花朵,叫做卡罗拉玫瑰。一些细微酸楚的心绪像气泡一样升腾起来,然后破灭。

阳光瞬间好似变得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意识到太阳射入角度开始改变,摩天轮已经开始缓缓降落。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到集队的时间了,而我能跟她说的,也已经大致说完。

“别、别误会。”

“我、我就是想说,新的开始,就就是最好的遗忘。”

我冲她笑了一下,算是竭力解释,我在与她真诚的社交,而非逾越的侵犯。在离开摩天轮以后,我对她说学院要集训,然后与她告别。

在路上,我在手机界面迅速下划找到李清乐的对话窗口,转账了五百元并且附上了门票二字的注释。想了想,又附带上一只在旋转跳跃的小企鹅表情。

也许是时间差,她没有回复。

应该还在丧吧....我如是想到。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03
李清乐

“嗯。”

我点了一下头。我本就对同学间谁与谁成了一对的八卦无甚兴趣,也无意探听王科是否有消逝的恋情,刚才那一问不过是想掩饰片刻的尴尬。

小坐厢顶传来几声轻微的链条摩擦声,一如音八音盒摆件大小的过山车和海盗船渐渐变大成几倍高的庞然大物,耀眼的阳光斜照入内,游乐园里的欢呼喧闹再次灌满耳朵。

我有点留恋天空之上的那份静谧与辽远,玻璃厢里飘浮的冷气给外头的浮华鲜亮裹缠上一丝朦胧的距离感,也让眼前这个试图用电脑与人脑间的逆向推导开解我的男生看起来更可爱了一点。

虽然心底仍有几分怅然若失在郁闷地翻涌,可我回应他的笑却也是真心实意。

“嗯,我明白了,总会过去的。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下了摩天轮,我与王科道别,独自顺着五彩缤纷的游乐设施在园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买了一杯Dippin‘Dots冰淇淋,看了一场航海冒险演出,在卖纪念品的老车站商店里兜转了小半天,努力不去翻看会激起我难过情绪的消息列表。

所以当我发现王科的转账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我坐在回校的公车上,暖黄余晖从窗外映着面颊,左耳上小小的克莱因瓶就在发丝间微微闪光。

我在挽发的时候触到了那枚耳钉,指尖摩挲,细微纹路引我回想起他送我的那个有着时空寓意的扭曲瓶子,还有一缸荧光斑斓的基因小鱼。

回忆里的年少时光带出些许温柔的浮想,我看着膝盖上那袋王科送我的零食,还有那只傻傻转圈的小企鹅,忍不住一乐。

我找出一只更呆的深鞠躬企鹅,给他发了条消息。

“说好约你出来玩,结果反而让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下次我请你吃好吃的吧,说点高兴的事情。”

警校的训练应该很忙,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赴约,不过这个承诺什么时候兑现都不算晚。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06
—————第七幕—————

李清乐

我站在Aroma森林系餐厅的院门外,透过枝叶茂密的柠檬树,可以看到庭院里白色的独栋小楼,绕过亚麻色的木篱,清澈的无边泳池旁是象牙白的长条桌和摆盘精致的牛排、龙虾和三文鱼轻食餐点。

漂亮风趣的女生和打扮斯文的男生在绿植下三三两两地举杯闲谈,隔壁系里一个略微面熟的男生上前来搭话的时候,我能闻到淡淡的爱马仕大地香水的味道。

邀请我来为联谊捧场的江学姐在每个请她喝酒和献殷勤的男生之间自如周旋,隔着吧台看到我,热情地冲过来揽住我肩头,递给我一杯热带落日渐变般的莫吉托,一面把我介绍给围着她打转的几人。

我礼貌笑着和他们简单认识,一个在摄影展上见过面的学长说看过我为塩田千春的展览写的文章,想和我聊聊艺术。

我们穿过精心修剪过的玻璃花房,在油亮宽阔的芭蕉叶下谈论过一些有关电影、音乐和书籍的感想。我发现彼此的喜好并不相通,在一个认识他的名媛风打扮的女孩前来插话的时候脱身,取了一块蛋糕,在有秋千、圆矮桌和香槟玫瑰的角落拍了一些照片。

晚餐时分,庭院里的满天星灯串亮起来,北欧风格的独栋小楼里透出温馨的暖光。我跟着众人换上棉拖进到室内,安静地吃面前的青酱虾仁意面和奶油南瓜汤,在今日做东,且下周有意竞选外联部主席的男生下楼的时候,附和地举杯致意。

微暗又温柔的灯火将高脚杯里流转的石榴汁映照出深宝石红的神秘色泽,江学姐给我的莫吉托薄荷味太重了,我有些喝不习惯,清甜的果汁我就很喜欢。

我坐在角落里翻看书墙上的画册,学着用简短的俏皮话应付那些没有共同话题的男生。

手边的石榴汁喝了三口,我隐约觉得耳垂有些发热。

(是耳夹太紧了吗?)

我旋松了调节扣,又喝了一口石榴汁,确信那里面没有酒精。

我将薄薄的画册翻到头,渐渐觉出心跳无端快了许多,周遭人的起哄欢呼声、大笑调侃声飘进耳,皆转化成一种微妙的遥远又喧闹的声响。我听见自己笑得有些欢愉放纵,对身边晃悠搭话的男生多了点亲近的恍然。

(我喝醉了吗?)

我困惑地晃了晃酒杯里的深红石榴汁,迟疑着凑近又尝了一尝。耳畔跳动的灼热感愈发明显,连带着脸颊都红热起来,我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的昏胀,想起身去喝杯水,双腿却软软地发晕。

我刚摇晃着站起来,立马又被人拖着手臂摁住。脚下虚浮地被牵着走时,夜风吹动米白的垂纱,露出纱帘后双人大床的一角。

我感觉到有人在抽走我握在掌心的手机,不详的预感一下子涌来,我抬头呵斥对方走开,却只收获了一派不怀好意的忽悠调笑。

我慌张地想挣脱出手来,推搡拉扯间,手肘撞倒了一溜边柜上的玻璃杯,丁零当啷的杯子落地声里,我保住了救命的手机,踉跄着躲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我锁上门,打水扑在脸上,胃里有种作呕的不适感在不住翻腾。我划开手机,王科的对话框顶在第一个,几乎没有多想,我抖着手给他发消息。

“我在天河商务中心,Aroma森林餐厅,我喝醉了,能来接我吗?”

我脑中昏沉得很,英文的餐厅名字打了好多遍才摁对。

门外传来不认识的男人说话和敲门的声音,低缓沙哑的嗓音如哄似骗,勾着我心底升腾的渴望,不安、兴奋,令人难以抗拒。

我努力保持着神志,退到离门最远的墙边,贴着冰凉的瓷砖滑坐到地板上,企图靠深呼吸冷静下来。

我怕王科看不到信息,仓促间拨通了电话。浑身都提不起力气,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我努力将手机举到眼前,在代表通话计时的数字出现的时候捧着手机,尽可能清晰地向他求助。

“王王科,你能来吗?我在,商务商务中心,我不舒服……”

“你你能来吗……”

他好像在问我什么,但我反应不过来,只能将“王科”、“你来么”几个简短的词语不断地低声重复着。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07
王科

挂断手机以后我马上跑到了校门口,门口外常年停着一行载客的出租车,最快的速度到达天河商务中心需要十五分钟。

此时已经快要门禁了,我迅速给队长和舍友都发了信息,一条请假,一条叙事。然后上划到李清乐的留言。将被地点定位放大并搜寻相关信息。

一家有餐饮服务的民宿,今天被某学生联谊会包了,她应该就是参与的人之一。

从她最后的说话语气中判断,她意识似乎不清醒,但愿她只是喝醉,没有遭遇到什么别的事吧。毕竟上周她还友好的请我吃了三份炒面,我并不想她出现任何意外。

脑中不止掠过很多女孩在此类联谊上被下药麻醉迷奸的事情,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线,脸色更冷漠了,以至于司机问我是不是要去打架,我懒得答复他。

路况良好,风驰电掣,甚至不到十五分钟我就抵达了目的地,迈开大步进了餐厅开始搜人,餐厅没多大,就二层小楼,外面有花园和泳池。

她不可能在外面,因为手机里有回音,应该在密闭空间。

最近的一个厅看起来都是年轻人,我估计就是联谊会上的,因为一直有人问我“同学你是谁/你找谁”的类似问题,在我说出李清乐以后她们又摇头表示不知。我有些不耐烦,逡巡几回以后索性大吼了一声。

“李清乐!”

喊的是乐,不是月,我意识到喊错了然而再改口也没意思,这下好了,迅速引人注目。我看见几个男的向我走来,穿得人模狗样,脸色显然有些不快。

“你找谁?”

“李、李清月。”

我冷下脸但是也改了口。

为首的那个表情顿时有些奇怪瞪着我,就是这表情让我笃定他一定认识李清乐,并且她就在这里。于是我问了一句。

“她人呢?”

说实话,我已经做好了他们一拥而上一起动手的准备,打群架只有一个准则,就是揪着最狠的那个往死里揍,擒贼先擒王,我甚至脑补了他如果扑过来,下一秒我就拳头磕脸,把他鼻梁骨揍塌顺便把他右眼给封了的瞬间,然而他只是杵在原地继续问了我一句。

“你是谁啊...”

我不想继续跟他交流了,因为我扫眼望到了地板上的碎玻璃,大半的人已经自动围成一个半圈在看着这边的动静,我抬眼看着一楼一个正对大片植物的雕花小门。洗手间,几乎最有可能藏人的密闭空间。

我将门拧开,果然看见了伏倒在里面的李清乐。我将她拉起来,感觉她皮肤的温度有点烫,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但没有酒气,压根不像喝醉了酒。一瞬间有些愤怒,差不多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务之急是送去医院急诊,至于他们,漏洞太大,化验结果、监控、人证几乎俱在眼前,一个也跑不掉。无需眼下算账。

“你不能走,你是她什么人啊!”

那男的冲到我面前试图阻拦,我盯着他,一字一句。

”我、是她、朋友。她、让我、来的。你要是、阻拦,就、就是非法拘禁。“

那人还想说啥,被身边的人拉住了,我看他们也不想闹大,还算有点脑子,于是冷漠看了一眼,将李清乐带出餐厅,外面,是无限的夜空。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08
李清乐

眼前像是蒙了重灰雾,我逐渐分辨不清眨眼和闭眼之间的区别。手机像一块沉铁,几次从我虚握的手里滑脱到地板上。

我将头靠在冰凉的亚克力浴缸上,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莫名窜升的热意难熬得厉害,我夹拢双腿,伸手去扯领口的系带。

紧闭的门被破开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星点意识,恍惚中有人将我从蜷缩着的地板上搀起。

(是……王科吗?)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我半倚半挂地靠在他肩上,含糊地哼了一个音节。

脚步蹭地地往外走时,我几乎感觉不到摆腿的动作,脚上套着的棉拖在过某个台阶的时候滑落了,我磕绊着向前栽倒,又被重新牵扶起来。

掌心相触时的动作在手臂上摩出惬意的酥痒,夜风吹拂着情热的肌肤,昏沉下匿伏的情潮又开始撩拨起来。

我下意识伸手去搂近在咫尺的温热躯体,发颤的腿如同软滑的鱼尾,撑不住不时滑落的身体,几乎是跌扑在他身上,却反倒让我缠抱得更紧了。

我将头深埋在肩窝里,贪恋地嗅闻他身上的味道,一面尽情地摩挲着面颊,模糊意识里一直惦记的名字不自禁地抖出,混入绵软而灼热的喘息。

“王科……王科……”

痴缠的磨蹭暂解了肢体的渴求,沉浸在兴奋中的混沌意识却犹不满足,我想要再往上索求一个湿热的回吻,却总不得要领,只得胡乱又急切地舔吻着所能够到的地方。

唇下的人好像躲开了,有两下没能触到实处,我固执地不肯罢手,不依不饶地贴缠上去,陷在药力里的声音又黏又娇憨,混着迷糊的鼻音,不满地哼声。

“别……别动。”

不安的情绪早已融化在欢愉的浪涌里头,我沉醉在唇舌下温热的触感里,每一次落到实处的吮咬,他脖颈里温暖的气息,都令我颤抖着沉溺,莫说全然不知,更是全然不顾身在何处了。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09
王科
很小的时候,我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我至今还记得父母带我去看医生,因为担心智力发育问题,其实我很清楚自己没有问题,只是对自身和自然以外的事物难以投注兴趣。就像李清乐今晚参加的联谊,我简直搞不懂究竟有什么乐趣所在。

我怀疑她被下了三唑仑或者氟硝西泮之类的药,还有性激素,药量相当大,以至于夜风也没能把她吹醒,就在酒店距离甬道约莫二十多米的路程上,她都在扭在我怀里乱动,我怕她受伤,不敢用力的拖拽,只好就着路灯把她抵在了就近的一个树上,低头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艰难地定位叫车。

我平生甚少处于这样手足无措的境地,此刻却在夜风中茫然地伫立,任凭她在我锁骨和耳垂下方啃吻并且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脑子在她吮咬我喉结的瞬间轰然作响,我呆滞一秒,几乎反手要给她一个擒拿或者过肩摔,我喘息着咽下一口唾沫,我还没傻到那地步,这不过是药物致幻的假象。

用半个身子将她固定住,长腿抵住她膝间,瞥眼望去,路灯昏黄,她穿一件薄薄的裙子,系带解开了,露出了颈下的肌肤,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不大像我印象里的李清乐了,属于另一世界,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盛开怒放了,我有些脸红慌乱,低下头焦急地看着手机界面——

正在为您呼叫附近的出租车。

这个等待界面已经维持了4分38秒。

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全部亮着绿灯,这时候应该是高峰期,我不能再等,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只有两公里多一些,持续拖延时间我担心她神经系统会遭受不可逆转的伤害。

说不定再也不会笑着请我吃炒面了。

X你妈,发自内心的狠狠迸出对那群人的问候,我十分后悔没当众搜取证物。

我迅速将手机放回裤兜里,将衣服外套拉链拉起直封喉底,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横抱的姿势,有利于控制颠簸。

大步快走,她的鼻头触在我右肩上磨蹭。手臂再次用力搂紧我的背,胸口处可以感觉出的她的体温。由于运动的关系,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呼吸声在胸腔共鸣,听起来仿佛遥远的涨潮声。

挂号、付款,我看着她被推进了急诊的科室,然后坐在科室外面等着,我将外套脱了下来,领口处已经沾湿。我愣愣地看着水渍,很久的脑中都没什么思绪。

她没事了,睡着了。

护士终于出来报了平安,我木然地点了下头,出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回到医院的急诊大厅里。握着手机开始游戏,一手使劲按着太阳穴, 努力不去想今晚发生的事,以免反复横生不良念头。

一夜无比顺畅,消除游戏几乎通关,直到第二天七点多天空放亮,于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打算去病房里看看她好了没。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11
李清乐

背后有道硌人的东西,身前诱人的躯体抽离了片刻,酥软的指尖和红润的唇瓣被遗落在丝丝凉风之中,一阵难捱的空虚感立刻攫住了我。我仰起脖子,像迷失在干涸沙漠里的祈雨之人一般求索,炽热喘息里是近乎急恼的渴求。

“王科……王科……王科……”

我在能动弹的方寸地里磨蹭着他身体上我所能挨到的任何地方,费心汲取来的酥麻感冲刷着兴奋的神经,令我仿佛置身云端,喉间溢出的娇颤叹息也愈发拔高恣意起来。

直到我好像被他抱起,以一个蜷缩姿态伏靠在他胸膛上,我毫不客气地环颈贴上去,埋脸蹭着拱着,发出一连声舒服的喟叹。

我陶醉在耳畔愈发明显的呼吸声里,渐渐习惯了这样微晃的动静,在怀里的温存被乍然剥离的时候懊恼地扭动着。

“别,别走……”

好一阵嘈杂人声,急诊推车的车轮转动声模糊地飘进耳,我终于脱力躺倒,陷入万事不知的昏睡。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医院洁白的床上,身上是略微发硬的病员服,头顶悬挂的点滴还剩下小半袋。

我晃动了一下脑袋,顿时感到一阵明显的眩晕。嗓子里有种刺刺的疼,我皱眉忍住反胃的不适感,摁着隐隐钝痛的额头,眯眼避开了窗口照进的亮光。

病床左侧有一道蓝色的隔帘,我隐约能听到那头中年妇女压低的说话声。我盯着帘子上的褶皱,一边缓慢地眨眼,一边在空白的脑海里拼凑有关昨晚的零星记忆。

绿植、烛光、深红的石榴汁、碎裂的玻璃杯……

我应该是去参加了学生会的联谊,我喝了点酒,却头晕得厉害,我打出去过一个电话,却不记得电话那头的人来了没有。

要是他没来……

我眼前闪过曾经在KTV包间外遇见的一个女人,喝得烂醉,还哭得很凶,瘫倒在地上无意识地叫喊。两个男人试图拽她起来,她蹭在光滑的地砖上转了半圈,本就不够长的紧身裙耸得更高,露出腿间黑色的底裤。

我发现床头的储物柜上空空如也,手机和背包都不在身边,心底无端地空了一下,紧张和后怕的情绪瞬间催快了我的心跳,甚至在全身掠过一阵冰凉的战栗。

隔帘的尽头动了动,我裹在拉到下巴的被子里,看着帘后走近的人。

(是王科送我来医院的吗?)

我愣愣想到。

帘后没有其他人,我仰面看着王科,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下巴上有一点淡淡的青色,脖子上好像也有些什么痕迹,但我看不太清。

“王科,你……待了一晚吗?”

我的声音有些哑,周遭的环境让我有些迷茫,我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滑向他手中。

“我的手机,在你那里吗?”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12
王科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稀可闻,她声音有些虚浮,就像悬在空中。我看到她的表情有点茫然,就像一台运作之中却忽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药物过量是危险的,会造成记忆的断层,就像她现在一样。

摇头表示她的手机并不在我身上,然后开始思考着手机找回来的可能性——一定是落在那个酒店里,但我不能保证。

“应该是落在餐厅了,我我可以试着去、去找找。”

我跟她说完这句手机就震动了,是队长问我请假时效以及何时归队的问题。我低头立刻回复信息。

(既然请了假,干脆过了周末再回去,而且经过一场通宵,实在跟不上训练,最重要的是,医院的无线网挺快的)

我心里坦诚掠过这些念头,感觉在医院消磨一夜也挺愉快,于是单手慢慢将手里的外套搭在肩上,前襟部分仍然有些冷湿,凑近了还能闻到些许她留下的味道。我没把思绪太久地放在这上面。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然后跟她说;

"医生说你还还得住两天医院,不不然我在这陪陪陪你吧? 没有手机怕怕你不方便。"


李清乐,做检查了。

护士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响亮,她翻着化验单敲着开敞的门示意着。

“你、你先去吧。回、回来再说。”

她离开后,病床之间的帘子被拉开了,一个妇女把我从头打量了个够,她脸上的表情我十分熟悉,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跟我妈如出一辙的、中年雌性生物欲要探求周围一切新事并将之掌握纳入自己的认知控制领域的先兆。

俗称八卦。

“我我同学,食食物中毒了,没没事了。”

我十分不想与她交流,于是将她没问出口的问题答完,然后趁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离开了病房。

楼下很亮,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我拨通了那餐厅电话让服务员帮我寻找手机并留下了信息,然后进了一家超市里。牙刷牙膏毛巾和香皂,我把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还有一包女性卫生巾,性激素的后遗症可能是生理期紊乱,总之有备无患。

回去的路上我顺便买了早餐,路边有很多高大的树,叶子在风声里互相碰撞着,习惯性眯着眼睛隔绝太阳光线的射入,在很久前,我家人住院的时候,我也曾这么在医院附近的超市里采购东西,这感觉有些微妙,好似李清乐一下子变成了与家人差不多位置的一个存在。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13
李清乐

我试着回忆最后一次使用手机是在什么地方,可有关昨天的记忆就像是被注销了一样,绿植环绕的独栋小楼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任由我在门外苦苦思索徘徊,就是不肯泄出一丝小楼内的景象。

我忍不住担心手机和背包的下落,却也只能皱眉点头,希冀餐厅能保管好失物。

我在他低头回消息的时候挪开了目光,隔壁传来翻身起床的动静,我想起自己什么用品都没有带,在卫生间隐约的水流声里有些出神。

“嗯……多谢你了。”

我没有回绝他的好意,身上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却也不像朋友说的宿醉的感觉,他说我还要再在医院待一个周末,这让我有点害怕身体的状况。

护士来的时候,输液袋里的液体正好走到了尽头,我看着她拔出针头,努力不去想自己在王科面前蓬头垢面地从床上下来的样子。

我按照护士的指示去抽血、做心电图,站在赶早来医院做检查的队伍里,盯着前一个人的后背,再次不可避免地去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王科不在,带着小孩儿的妈妈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不太宽敞的卫生间里有股潮湿的水汽,我站在冷白灯光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陌生。

粉底大约是蹭掉了,溶花了的口红在下巴和面颊上留下淡淡的斑驳的红晕,眼角有些深浅不一的暗色,微蓬的散发上支棱着细小的头毛。

我有点发怔,几乎是僵着手去脱腰间蓝白条纹的病服裤。我看着内裤上的痕迹,突然觉得恶心极了。

我抖着手扯过一团纸使劲擦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在卫生间里待了有段时间,尽可能地用水洗去脸上残余的印记,直到有同病房的人前来敲门。

我低着头飞快地穿过相对的六张病床,生怕被好事的大妈看破我发红的眼角。

等拉上了角落里的蓝色隔帘,我抱膝缩在床头,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作者: 李寒山    时间: 2020-4-26 00:24
王科

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回到医院病房。

厚重的消毒隔离帘子将光线挡在外面,她怀胞双膝,把下颌搭在膝头,保持同一姿势,凝然不动,看上去活像被光线吸附住的夜间小动物。

瞬间我不知道是该走出去还是留下来。

纠结使我觉得干渴,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喉结滚动在岑寂中发出意料之外的回声,至少在我颅腔中共鸣了,于是低头,默然地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床边,里面除了生活用品,还有烫手的包子和豆浆。

然后她抬起头来,眼圈发红,她似乎哭过。

我顿了一瞬。

“手手机和你、你的包,餐、餐厅那边会、会帮你找。”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擅长安慰人,只好说了这么一句,我很希望她此时让我滚蛋或者跟我说她想静静,那我就可以撤离了,但她没出声之前,离开让她一个人呆在这,似乎也不妥。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什么让她安下心,于是抓了抓头发。

“嗯、别、别担心,什、什么也没发生。”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

我想她大概能理解“什么”的具体含义。

作者: 陆小琅    时间: 2020-4-26 00:27
李清乐

我蜷在被子底下,脑中空白一片,全然不知道当下该怎么办。想到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不认识的男生动手动脚,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拍下照片在学校里流传,我就觉得我完了。

极度的气愤和羞愧感充斥在每一次颤抖的呼吸里,难以自抑的眼泪流进被套,洇开一小块泛灰的水迹。我闭着眼默默流泪,直到昏胀的钝痛感再次袭上额头。

王科回来的动静搅动了隔帘里凝滞又消沉的气息,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边装满生活用品的超市袋子和冒着热气食物,我用手背摁去发干的泪痕,朝无人的帘子那侧扭头躲开了视线。

“嗯,嗯,谢谢……”

我不想被他看到这幅狼狈又丢脸的模样,也很担心昨晚他带我走时,我有没有露出不理智的迷离痴态,给他留下不体面又不自爱的印象。

隔帘围出的病床空间里因我们都不曾发话而有了一丝短暂的静默,我挣扎了片刻,鼓足勇气回头问他:

“王科,昨天,在餐厅里……”

我与他几乎是同时开口,我及时停下了不知该如何问的话,凝视住他看过来的眼睛,努力去分辨他话里的意味是不是和我期望的一样,生怕这只是他善意的安慰。

对视好半刻,我终于放下心来。我低下头,盯着被套上洇出的两块湿痕,深深呼出口气。

“都是一个学校里的人,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我努力收住鼻尖一点酸意,捂脸平复了一下情绪,打算下床去收拾一下自己。视线微垂,正好落在他脖子侧边深浅不一的晕红痕迹上。我呆了一呆,意识到这和蹭花在我脸上的印记十分相似。

脑中好像突然懵了一瞬,我盯着他脖颈上遗留的残痕,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是不是,我……”

他之前的神情一直很坦然,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可我想不出别的可能,当下只能恳切又惭愧地跟他道歉。

“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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