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观音庙

【她口中三字让自己一怔，从来将她视为姐姐，有风雨她便身先士卒替自己挡了，从未想过她也会怕】
（沈珉啊沈珉，她也不过是个女人）

【自她为人母，一心所系便是孩儿，如今惊慌失措，惦念的仍是孩儿，所食、所着，最最基本的东西，也是只有母亲才会为自己的孩儿想的东西】
既信我，便再信我一句：在莫寒身边，琮儿不会被人欺负。
（只是不能保证，莫寒会对他如何）

【轻叹一口气，上前环住她的双肩，低低道】
令仪姐姐，今后，不要怕，一切沈珉来担。

=============结。

【杀戮之心既起，便知再无退路，眸色狠戾似要滴出血来。孤身一人多年，几番人情淡薄唯信眼前之人，多年相处早已视他为亲人，更何况父兄嘱托，他的话自己终听得几分。一句“我知道”，撤了掌中戾气，任他垂首替自己包扎伤口】

我害怕。

【有多少年自己不曾道过这三个字了？依稀是在兄长面前，又或者是他……静心方觉掌中痛意，后话入耳怔愣片刻，良久方回】

少主，我信你。但琮儿离不开我，旁人若是欺负他怎么办，他若冻着了、饿着了我要怎么办？

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隐忍，我知道你的坚强，我知道你哭了几重夜，我知道你背负家仇旧恨，我知道你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琮儿……但是我也知道莫寒的为人。也希望你知道，若是今日我任你杀戮肆意妄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鱼死网破）
（我不会，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心中跌宕，手中却是平稳，专心垂首替她清理伤口，扯下衣袍为她扎好，抬手为她拭去眼泪，拢好发丝。她虽一直以教众属下的身份站在自己身边，可心中早已将其视为姐姐视为亲人，如今亲人遭此骨肉分离之苦，又怎会袖手旁观】
【被自己收拾停当的她看起来好多了，而自己却手结飞鹰教令，指结自自己额头指向她的额头】
我，以飞鹰教少主的名义承诺，必将琮儿带回给你。

【缓缓收回指印，认真而庄重地看着她】
只是在我有任何动作之前，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绝不允许轻举妄动。你，可能做到？

【昔年看父母兄长皆去，如今自己唯有琮儿一个血肉至亲，若他……不敢再往下想。弑父夺子，冥教与自己之间存着血海深仇，如今自己忍辱偷生，不知父兄泉下有知，可会责我怪我】

【一双手早已鲜血淋漓，往时皆沾旁人的血，如今却是自己的血染在上头。满心满意装着的都是琮儿，低眸去看，淡淡】

不曾。

【心乱如麻，失了往时的缜密，早便不知该如何理清思路，只哭着央求他】

少主，我知你与莫寒亲厚，我怕他对琮儿……当年留在扬州是我的过失，他怎么惩治我都可以，只是我的琮儿……那是在剜我的心呐！我求你，去探探他的心思，我怕我留不住琮儿。

【听她字字血泪控诉，虽非其身却感同身受。她一句“少主……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冷静？！我只有他了……”知她已到崩溃边缘，低头见她掌心渗出血来，叹声】
【伸手覆上那双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一根一根为她掰开嵌在掌心的手指。这种痛失血亲的感受自己又何尝没有，三岁那年生生见着满门屠尽，那时小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捏着拳，发誓报仇】

（如今，又如何呢……）

【莫寒，自己太了解他不过，他要做什么，必是有他所图。若说为了钳制令仪便罢，若是要将琮儿——不敢往下去想，相信令仪也是猜测到这一层，才如此不管不顾，以致动了杀心】
他，莫寒，可曾说过什么？

【眼睛眨也为眨，连眨眼张合的一瞬间都能想起昨夜琮儿失声啼哭的样子，那么小的人儿，伸直了双臂哭喊，口中吞吐出咿呀不成声的“娘”字。便是这个字，如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心尖，翻涌搅动直至满目疮痍】

他一定哭了一整夜，没有我在身边他不肯睡的。

【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是隆冬腊月独自从扬州走回广州，十月怀胎诞下的亲身骨肉！自己愿给他能许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只如今，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被别人掳走，而无能为力】

【双拳自方才便未分开过，指甲狠狠陷进掌肉里，却觉得好像也没有知觉。闻言瞥眸瞧他，语不成调】

少主……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冷静？！我只有他了……

【她留书约己来此，而原委却只有四字：“莫寒夺子”。令自己惊惧的一是莫寒此次行事，而二一层，便是“夺子”】
【她去后又返带回的是她对天下负心人的恨与狠辣。若有什么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也唯有她带回来的孩子——琮儿】

【不止一次杀伐果决的她在执行任务归来，回禀完任务从浑身戾气的血人换装后立刻变成一个温柔母亲，身为人母的她，身上光芒可抵世间万物】
（只是令仪，我懂你，怜你，可偏偏夺走你孩儿的是莫寒，你让我怎么帮你）

【手中攥紧了拳头，拉住她的衣袖，以免她控制不住去找莫寒寻仇夺子，心痛却又不知如何慰藉】
令仪……冷静。

【生命中最快活的那几年，如今想来也都是梦幻泡影，看着往来香客虔诚模样，仿佛这观音菩萨真能解世间疾苦。自喉中溢出一声冷笑，也不知自己立了多久，觉得日头从东边爬到了头顶，竟不觉得累】

【恍神间手臂被人兀得一扶，厉声入耳间被人拉至一边，眸色无光，转向他气急面孔。良久】

琮儿不好，我又如何能好？他不过一个襁褓婴孩，刚刚学会走路，叫我怎么忍心？

【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莫寒……

【临昕时分去了一次莫寒处，回转已日上三竿，瞥见来人留下一纸信函，拆后见字惹了一脸凝重。匆匆与人交代一声，转而往山下而去】
（霍令仪，希望你保持点清醒，不要做傻事！）

【手中催促马匹，双目紧盯前方不敢有半点松懈，一声长吁在观音庙前下马，三步并作一步入庙，便见一个落寞纤影立于庭院，香火萦绕得她极不真实】
【抢步上前，扶了一把，那人竟是虚虚立着】
跟我过来！

【一声轻叱欲喝她尽快醒转，人却已速速被自己带到一旁石凳上坐下，厉声道】
信中所言我已知晓，你若不好，琮儿如何能好？

————建安六年。秋————

【早间着人递了信给少主，独自一人下山来到此处，阖眸仿佛还能忆起昨夜莫寒遣人将琮儿带走时的情形，骨肉分离之痛剜心蚀骨，痛不欲生。想不到十几年间，亲人离世、良人另娶、母子分离……世上最痛竟教自己尝遍，为何上天如此不公，既有今日，十七年前为何又教自己活下来！】

【颓然迈进观音庙，茕茕孑立睥睨一众佛像，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能换来琮儿回到我身边么？银牙暗咬，双拳紧握，一动不动站在庭院中央】

【见她神色忽而渺远，闭口不言，又寒暄片刻，目送其离去】

===结===

    【温泉盛名，雪顶却是无人知晓】

    【罗浮雪顶，终年积雪，上有寒潭，雪松挺立其旁，玄冰百载不化，冰洞俨然，寒风噬体，无内力护

身者难以登顶】

     【嫣然笑之，道】待居士寻来，贫道定以礼相待

     【转身，离去，徒留一抹紫色背影】

【出了庙门，那道人依然站在原地等着，听到她语气中带的诚意，心中一暖，道】

如此，多谢仙姑吉言了。

【笑颜淡淡，听她念诵道德真经，心下一片宁静，但见天朗气清，大风飞扬吹得衣袂翩飞，道】

罗浮温泉久负盛名，小女就去叨扰一二了。

    【望得人儿挂了绸布，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阳光透着桠枝散

落，会心一笑】贫道望居士能如愿绸布上所言
   
    【转身，轻挥衣袖，念道德真言】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

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复又念及什么，复道】此方年节将至，贫道观居士漂泊在外，若

不嫌弃，可往来罗浮

【两人一同来到知客僧处领绸布，然而一旁道人却遭秽言污语，不由回头观其神色，见她面色淡淡，道佛之争略有耳闻，见她养气功夫甚是不差，见那僧人走后随口道】

道门入门要求高，可谓曲高和寡，佛门嘛，门槛又太低了，鱼目混杂什么人都有。

【说罢笑笑，扬了扬手中绸布，提裙踏入门槛，走到那树下，见近处的枝桠都被密密麻麻的挂上红绸布，足尖轻点，飞身上树，寻了个高枝将绸布系上，转身跃下，瞧着挂的高高的红绸布面露满意，但随即又想到自己漂泊他乡，却不知何时能回故土，敛了笑意，缓缓向门口走。】

    【听其言，原同为他乡之客，心下不禁亲近几分，摇得头，笑道】居士说笑了，不过荒山竹屋而而，谈何仙山之说

    【素手朝那祈愿神树一指，向其示意】不知居士可愿随贫道取一绸布

   【复观其点头，面露悦色，一同来到那年轻迎客僧前，望得那迎客僧将自个打量了一番，又面带轻蔑之色，说道自个儿一道姑怎得来佛庙祈福，莫不是道观垮了不成等损人秽言，一边递了一条绸布给在旁的那位女居士】

    【听得讥讽之语，也不愠怒，只黯然摇头，道门衰败，佛门看似盛兴，却也是藏污纳垢之所】

    【转得身子，朝那女居士打个稽首，淡然道】佛道不一家，多有纷争，此位小僧出此言语也是情有可原，贫道便不随居士挂那绸布吧

【原是思乡……不由凝神细思，离开东瀛一年，山高水长，大宋虽好，终非故土。自己竟也有几分想家，所以才不自觉地走到去年上岸之地。随着她所指望去，家家张灯结彩，也不知娘亲是否还挂着一盏门灯祈人归来。】

【又见这道人也多起思乡之情，即将回山，不觉距离拉近了几分，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意，见她问及自己，不经意多了些黯然，道】

旅途客居，不过随处瞧瞧。不识仙山何处？

    【闻得人言，道是自己身为一道修怎得来了这观音庙，定得心神，面色淡然，轻挥衣袖，吐泠泠之声，蕴出尘之感】居士不知，这年节将至，贫道望世间张灯挂彩举家团圆之景心心动念，意欲回山，途经此方庙宇，观得祈愿神树，一时失态，居士不要见笑才是
     
    【北风乍起，数百红绸飞舞其中，道袍蹑蹑作响，此风虽大，却终究比不上雪顶，雪顶的风是狂的，漫天雪花被卷，有如噬人猛兽，雪顶的风亦是冷的，剜骨的冷，但终有那飘舞的红绸，寄以人永远的暖……】

    【眼见着那对妙人挂的愿词被卷跑，一旁的女子嗔骂那男子，似是要他赶紧着把红绸找回，不禁一笑，复又回首】居士来此庙所谓何事

【故地重游，已是一年之久，去年乘风破浪告别东瀛娘亲，初入中原，一是楼中任务，再来也想瞧瞧父亲成长的地方，与他口中大好的江山。】

【观音庙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出出入入，一时出神，突然眼前一亮，却见一紫袍道人立于祈愿树下，看着树下一对璧人发呆，不由好笑。道姑进了观音寺还是头一遭见，瞧这样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时兴起，便悄悄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头，待她转过身一副羞愧的样子，难道真的在想那树下男女，心中疑问，脸上却笑眯眯的】

仙姑来佛寺做什么？

    ――――开――――建元六年冬
【下山数月，年节已是将至，望着那张灯结彩举家欢庆之景，心有所动，不禁念起自己师尊，意欲回山】

    【自己本是山中弃婴，承蒙师尊大恩才得已到此地步。以往年节皆有自己陪在身旁，现今下山，徒留师尊一人，定是无奈】

    【意已决，即刻启程，路过南海观音庙，见一对妙人携手前来，至得祈愿树前挂那红布绸子，出了神】
   
    【挂愿词，自己和师父也挂过，那时正值七岁，第一次随师父上雪顶，到雪顶时，已望得六条红绸系在那雪盖松上迎着风飘舞，依稀记着当时师父写的是愿他的小云一能永远无忧。往后每年，自个都会随着师父上雪顶，也携着条红绸，为师父祈愿，到了今年，也就应该有了二十四条了吧】

    【复听得那对妙人说道爱慕之辞，心下讶然，顿时疑惑不已，可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了师父的人影……】

    【正出神，忽感后背遭人一拍，忙吓得回了神，面露羞愧之色，打个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见过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