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经典再现

【人之一生有多长？与天地而言，不过蜉蝣朝夕。与自己而言，却是漫长的时光。或许是因为这一生过的太艰难，因而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别样的放弃。是对爱徒的托付，亦是对相交多年的那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只是隐身幕后观局许久，在终局将要做下抉择时，心念一动，救走了他。】

【明明知晓这样不对，却还是选择现身与人面前。当时的自己，会做下这样的抉择，难道只是因为心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忍么？】

【所以在琉璃树下，才会让那一剑避开要害。所以才会现身他人面前，救走了他。】

【不忍，原来，以为热血早已冷透的自己也会不忍。】

【思及此处，抬首看天，夜极静，入目唯见满天星子灿烂生辉。】

【不似往日低头拭镜，而是抬首看着璀璨的星空。风起，吹动略长的鬓发，迷蒙了视线。】

【这是归隐后的第几个日子？已记不清了，只知这样平静如水的日子已经延续了很久，久到外界的魔世纷乱恍如幻影。但归隐的人又是否有颗归隐的心了？垂下头，微微阖目，静听风声与那人慢慢开始不稳的呼吸。】

【他有话说。】

【果不其然，未过数息，那人呼吸已沉重几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句疑问。】

苍离，听说了吗，俏如来已从魔世回转至中原，只是，他似乎在躲着众人？

【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试探，没有动容，只有平静到甚至是漠然的脸。】

你是怎么想的？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微微转首，看向那目光闪烁，似是在期待自己回答的人。】

你想要的，是希望我怎么想，还是希望我如同你想的一样想？

【看着他如同以往一般又开始气得跳脚，眸中似是闪过了名为轻松的情绪，但也只是似是。】

【复又抬首，眼眸中倒映着满天星辰，良久不语。】

【他又在身旁踱步，焦急万分，自己却是气定神闲，并不焦急。直至那块地似乎要被他踩坏了，才淡淡道】

隐藏。

【耳旁的踱步声停下了。】

他在隐藏自己。

【微转首，看向一旁的人。夜幕下，他面上的讶异任谁都看得出来。】

俏如来的性情，你我都清楚。他既从魔世归来，却不现面主持大局，那就证明他有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理由。

【虽是久未入江湖，但单凭一点两点风声，也能推测出个大概。一句话落，便不再续言。言尽于此，任他思索。】

【也许是天生性格如此，在面对某些事时，自己并不像他一样焦急。而是选择等待。等，如果没有结果，那就等下去，相信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但是，俏如来既从魔世归来，史艳文却无消息。】

【微垂目，面上亦多了一份若有所思。】

【史艳文与俏如来同时进入魔世，回来后有消息的，却只有俏如来一人。是史艳文也在隐藏自己，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纵使耳旁有算珠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但心念电转间，已有数项推测从心中滑过。直至身旁人开口】

苍离啊，你说，史艳文现在又在做甚？

【就知他会问起此事，本欲抬手，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并未将铜镜带出，只得放下。】

我不知道。

【明显感觉到身旁人一顿，转首看他，重复。】

我不知道。

【很认真的语气，是告诉他，自己没和他开玩笑。】

确实，默苍离跟史艳文不熟，不知道亦属正常。

【听见此言，又见他古怪神情。眉峰微动，启唇像是欲言，却又无声。】

【不熟么？若是让他知晓当初的布局，只怕他又会气的跳脚吧？】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自魔世未传出任何消息关于史艳文的消息，那么他暂时是安全的。

【对这句话，不赞同，也不否认。只是负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之言语虽轻淡，但重点在哪，自己又怎会听不出？说是归隐，他比自己，还放不下啊。】

【再闻后言，一脸不置可否】

我只是一介凡人罢了，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是推测不出什么的。

杏花，你高看我了。

===第二幕===

【或许是因为话题谈及江湖事，两人回屋之后不再谈论其他。】

【再睁眼时，已是天明。起身坐在床上，微侧首，可听见隔壁屋中传来的响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下榻，准备换衣梳洗。】

【用很快的速度解决了梳洗问题，然后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那人正站在桌前摆布着早饭。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替人摆布。】

【在石桌上布好碗筷后，便撩衣下坐。此时天未全亮，朦胧的晨雾中，只能看清近处摆设。取来碗筷递给他，见他很自然的接过舀起米粥倒入碗中后，才伸手接过。】

【入手瓷碗温热，白粥虽朴素，却也能习惯。举筷夹起一筷子小菜，放入碗中。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身份，因而食而不言，寝而不语这样简单的事情，纵可不做，也要做到。】

【只是虽是垂目静静吃着早餐，身旁人的筷子却是越来越慢，到最后终于停下。只听他道】

“苍离啊，我还是想不通，为何俏如来就能跟你一般淡定了呢？史艳文不是他老爹吗？怎么自己老爹失踪了，他还有心避世。”

【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咀嚼着米粒，直至吞咽下去后，才起身自行去舀米粥，姿态淡定安然。】

【一碗粥入手，放下大勺坐回，抬首看着面前大钵。】

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在哪。

“我说苍离，这儿桌上有现成白粥你不盛，为何要跑到灶房，还有，你话不能直说一半，我听着如猫挠一般心痒。”

【知他是个沉不住的性子，但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却淡定非常。耳旁传来了箸敲桌面的声音，微微抬眼，看他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依旧不紧不慢地咀嚼，而后开口，不变的言简意赅。】

活动活动。

【闻他后言，微垂目，看着碗中米粥】

杏花，我对你向来是有问必答，又何来话说一半？

【手中筷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碗中米粥，耳旁是好友熟悉到可以背下的‘哀怨’，眉眼依旧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直至他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后，才端起瓷碗，轻轻吹了吹碗中米粥。】

……

【喝了口碗中的米粥，不得不说，他之手艺在这些年中还真是进步了不少。又放下碗，抬眼看他】

我还不够坦诚么？

【一句反问，见他语塞。才云淡风轻地道】

杏花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真准备插手么？

插手？若是冥医我打算插手，还需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救我？

【听见这句明显是呛自己的话，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好友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所以没有看见，自己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又端起碗，似是准备喝口米粥，碗却只是沾唇既离。凝视着桌上那一块斑纹许久后，才缓缓道】

魔世内部的情况何其复杂，就连墨家，也是花了两千多年的时间才慢慢掌握住诛魔的力量。史艳文倘若真与俏如来同入魔世，没死，已算他们的运气。

【冰冷的话从口中说出，眉眼依旧是冷淡的。仿佛刚刚说出的并不是生死，而是其他。】

所以，你该懂我的意思了。

我才是那痴儿。

【听见此言，微微垂目，对其不予评价。】

【痴或不痴，不过一心。自己这位好友，在有些事上，也是太执着了。】

诶，我才是那个咸吃萝卜淡操心之人，这早膳吃得让人不舒心，不吃了！


【抬眼看着他收走碗筷，然后去厨房洗刷。一向冷如冰霜的面容，终还是破碎了。】

杏花，执着太过，总是虚妄。

你真能放下么？

=== 结 ===

——  第三幕  羽国初逢 ——

【近来诸事纷扰，又临九界战乱，其中以羽国最甚。坐镇尚贤宫已无法处理所面临之事，恰逢钜子巡九界之时到来，因而未易容，未改装，未携墨家弟子，一人独身前往羽国。】

【临羽国，化名策天凤，探究羽国战乱究竟从何而起。却不想顺藤摸瓜之下，既惊动羽国之主雁王及其幼妹。雁王虽然年少轻狂，然才干确有。一时间，竟忆起初掌墨家 时，所做下的心理准备。看来，只要雁王能过考验，便可收其为徒。只是在此之前，必须查出羽国战乱的源头。层层查阅后，竟隐隐查出，似是九算凰后从中插手。至此，却不能惊动其动作。反而要更加低调，哪怕雁王就在身边。】

【血色琉璃阵法依旧作为己身住宿之地，仰头看着一树琉璃，脑海中却不由忆起雁王前些日子所来时，说京畿附近，有瘟疫横生。无源头的事，反而更能查出是人所为。忆此，微垂目，转身出了琉璃树结界。准备前去查看情况。】

【琉璃树离京畿并未有多远，所以不需车马也可缓缓而行。易幸来时并未惊动凰后，否则打草惊蛇，未免得不偿失。】

【一路缓行，入目只见通往京畿的道路上，一切井然有序。似是未受瘟疫所扰。内心暗暗点头，为君者，自是要以黎民百姓为重。雁王此举，一者抚平他人之心，二者将瘟疫牢牢控制。不得不说，做的不错。】

【临近城郭，才发现有卫兵把守，另有医者来回忙碌。从旁人口中得知身唤疫病者已安置城南树林，沉吟片刻，并不为疫病所惧，转道前往城南。】

【至城南，可见一树林前有层层卫兵围绕。无通行证者无法进入。正思考是否以术法入内，耳旁忽来一道女声——】

“先生？”

【回首望去，微微愕然。是她？】

【入目者，正是雁王之妹，羽国郡主。此时她正站在一队之前，略显讶异地看着自己。目光微动，看向身后队伍，浓烈的药草气息。应是疫病所用，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对其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见过郡主。

【女子缓步走来，微微一笑】

“策先生怎会在此？此地疫病患者甚多，先生若无防护，还是莫要靠近的好。”

【言语之中满是关心，至此，轻轻摇头。】

多谢郡主关心，在下自有防护之法。

【顿了顿，似是忆起什么，抬目看向面前人。】

若是可以，郡主是否能让在下进入观视一番？

“先生怎么会想要进去？”

【目光横扫，却是无言以对。】

“罢了，先生之才，我辈女流自是不明，先生想要进去就与我一同进去吧。”

多谢郡主。

【微微颌首，转身与人一同入内。】

【甫一入内，只觉一股病气几乎是扑面而来。毫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就这么站在入口，一双冷静的眼近乎漠然地注视着面前人来人往，哀鸿遍野，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身为钜子，所经之处无不是战乱之地，鲜少有安然平静之时。因而在战争面前，此地情况还算好了。想到这里，忽上前，不顾污浊撩起广袖蹲下身子三指搭上病人命脉，垂眸听诊片刻，收手起身，拉住一个路过的大夫。】

这疫病怎么发生的？

“啊，疫病是从寒江边缘的陈县爆发的。”

【寒江？眉头微蹙，手下脉搏的确是实实在在的疫病，因无造假。看来要从源头查起，如此想着，一边转身，正欲去看看他人情况，耳旁忽来一道男声】

“城南有水源吧？”

“冥医先生怎么知道？”

“这不是重点啦，走啦走啦。”

【寻声望去，只见一道蓝衣背影，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身侧人】

城南水源的源头在哪？

“……寒江。”

【沉吟片刻，转身】

我离开一下，这里留你照顾。

【想必雁王也是知晓这疫病来势汹汹和不同寻常，因而各处通往水源的地方都有重兵把守。一路行来，入目只见人神情凝重，来回走动。未曾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按照脑海中的地图走向水源之地。只是越走，人越少，到最后来到水边时。只剩下了自己……和那蓝衣身影。】

【未曾去看那蓝衣身影在做什么，只是面对这清澈可见底的水源，微微蹙起眉头。以雁王之能，能在疫病爆发的初期便将疫病牢牢控制，这疫病怎么还会蔓延到京畿附近？是王者无能？又或者是医者无力？若是无力，又为何能牢牢控制？这其中当真令人值得深思了……】

【如此想着，同时一撩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间漏下，甩甩手，起身准备去上游看看。身侧那不知在摆弄什么的蓝衣青年忽凑了过来，道——】

“策先生有礼，在下冥医。”

【脚步略一迟疑，转首看向那蓝衣青年。有淡淡药草香，又以医为号，应是杏林中人。微微颌首】

策天凤。

【说完，头也不回，朝上游而去。】

【一个假名，对自己而言随时都可抛弃。所以也不介意自我介绍一番，反正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能再见。】

【不是不知那人正跟在身后，只是事情在前，自己也无暇去顾忌他人究竟在做什么， 全当没有他这个人吧。】

【一路缓行，入目只见两岸桃花灼灼，落英缤纷。风中也带着淡淡的花香，使人闻而沉醉。蹲在河岸，指尖也拈了朵桃花，盯视许久，微微垂手，花落水中荡起点点涟漪。】

【默默盯着这一条河流，许久没有说话，直至日头一点一点挪动，耳旁传来他人的声音，使自己从沉思中醒来。】

策先生，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微微一怔，回头望去，恰好对上一张好奇的脸。是他？】

【素日便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又不喜与旁人接触，却不想这人居然没有嫌弃刚刚的冷淡以对，反而凑了上来。】

【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良久后，转头看着水面。】

有点想法，但未能肯定。

【既不是上者无能，又非医者无力。这突然爆发的瘟疫，倒是令人深思了。如果它的来源并不是在羽国内造成灾难，那……微微垂眼，锐光从眸中一闪而过。】

【——是想动摇上层根基么？来者，是对付雁王！】

【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恰到好处的手段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做出这种恰到好处，不会引人发现的事情？谁又有这种能力？是不满雁王的羽国贵族，还是……】

我能肯定，这场瘟疫，是人为。

【是九算！】

【一转头，冷淡目光直直看向那人。】

你真能肯定，是人所为？

【他忽然拉上自己手，不喜近人的性子让自己下意识想要挣脱。只是臂刚一用力就能感觉到他手上不容反驳的力道。只能沉默地让人拉着，朝上游走去。】

【按他所说，看着水中的情况。越看，眉心越蹙的紧，这江水中虽然清澈，却不知怎么回事江水中有不少水草生长，而且越朝上走水草生长的越多……直至走了大概五里路，他放开手，问自己情况。眉心蹙了一会儿，开口道】

水中水草有异，加之你刚刚说的，是有人在水中下毒？

【一直注视着江水底下的水草，直至身侧叽里呱啦的人说话突说到一半，便止住话头。下意识朝他看去，却见他眼光朝后扫了扫。微微一怔，忽明白了他为何如此——自己的武功，在墨家十杰中，可算是倒数的。若非止戈流尚在自己身上，只怕墨家九算，也不会尊自己这个钜子吧？而他这么一动，似乎有人正在暗中窥探自己两人。因而也不回头，就这么看着江水，直至他说出那句话，才轻轻颌首。】

事已至此，先行离开吧。

【转身准备离去，眼光却淡扫那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

【呵，真的什么都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