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酒肆

===建元二年，秋===

【时暮秋，一人一马，从蜀中取道北上，过了关外，便是一望无际，黄沙漫漫，策马奔腾时，泛起细沙，留下点点印记】

【日中日落，夜宿草原人家。篝火点点，羊奶沸腾，青稞粒粒倒入，香气四溢，佐草原烈饮，通神舒畅。夜半懒仰，天穹似盖，繁野点点，忽明忽暗】

【次日清晨，炊烟袅袅，接过主人家馈赠之干粮，挥手离去】

【途径灰腾草原，天地浩瀚，黄绿茫茫，偶有斑羚出没，身姿矫健轻盈。将近日正，远远可见，毡房外观酒肆驿站，遂策马狂奔而去。翻身下马，任由而去，大步走入，内中，扯嗓嚷嚷，拼觞击瓯，好不热闹，嘴角微扬，择一出偏远处，点上耗牛肉青稞酒，静待】

【酒肆虽吵杂纷乱，偏安一隅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心愿似乎很快就破灭。几杯青稞美酒下咽，正当回味之际，一行纵马之人，个个身着貂皮毡帽，为首那人，眼神犹如鹰隼，凶狠内敛，正带着几分考究的眼光打量自己。心下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应对，毕竟辽国境内，汉人明目张胆安坐于此，是自己算有遗策，境外之民虽质朴醇厚，这些个骁勇大汉，却不是易与之辈】

【只是情势转变却又让自己心舒一气，只有为首的那名与己比邻，其余之人则是成群而去，加入赌博拼酒行列，视线收回之际，却见那名髯须大汉似带几分嘲意，说着让店家换了海碗，用酒杯简直是娘儿们作派。聆他之言，不由挑眉回望。自身正值年少，血气方刚，少说忍不得这等嘲笑，若是丢脸丢到关外，我大宋何威能立】

【自是不甘示弱地朝那店家道】

店家，拿上五坛好酒！兄台若是以海碗拼酒，怎能尽兴？当是整坛喝下，才算英雄好汉吧？

【深棕酒坛，挟带呼呼风响，微微退步，一举挈之。确实不可小觑，本以为草原壮汉若个莽撞，此人却是深藏不露，光是酒坛随手掷出，便是与方才身后那班莽汉有天壤之别】

【店家的犹豫虽让自己有些怀疑，挑衅之人当是身份不低，至于是何等尊贵，万不是自己能管，今日只当棋逢对手，有酒便是同道】

既是如此，那便由在下先来！

【话音甫落，高举酒坛，张口倾倒，醇厚酒香扑鼻而来。青稞醇酿味道，从舌尖开始蔓延至喉眼。时间分秒过去，只有喉头上下晃动，终于！酒坛见空，点滴未剩。自豪地倒举酒坛，略带枭蔑地看着对方】

承让了。

【既是豪气拼比，酒量深浅，自是知晓，那髯须辽人若是轻易点到为止，自己倒要趾高气昂地嘲讽鄙视一番。观他毫无犹豫，以掌击案几，虚空力杠酒坛而起，莽力扯开封坛，单手托底，大口而饮。观此，不觉这便是“彘肩斗酒”的豪情万丈】

【他之动作毫无逊色，一声“再来”，接踵而至便是另一坛酒，心情激荡地接过，蛮力扯开封泥，仰头又是一阵豪饮】

【吞酒不停，脑中回想的是方才他抡碎酒坛一刻，时说辽人力大无穷，确实不能小觑。不由暗自庆幸，往边关而来，确不虚此行矣】

【未几，二人皆是一饮而尽，不刻又同步将酒坛抡碎。这次，不待他主动邀约，自发扣起两坛，择一掷予他，二话不说地继续】

【未曾错过他眼底的愕然，想来自己在琼华山上学艺的日子，还被迫修习了如何成为“海量”，现下倒是有那么一刻，感激师傅的压榨与调教，原来，令人侧目的感觉是如此前所未有的神奇。耳畔传来他“最后通牒”，观此刻情况，自己与髯须客皆是毫无醉意，那么，比试的重点……】

【比试的重点必然是——谁未饮完谁便是失败者！】

【时酒肆内的嘈杂哄闹早已抛诸脑后，唯闻聒耳呼啸，吞饮间隙，抬眼侧视四野，前一刻碧玺如净的天空，此刻正为重重云嶂遮掩。收回目光，又转向那辽人，刚巧他亦在奋起追赶。然，下一刻，横插斜里，迅猛如疾风之鹤喙，直袭嘴下坛樽！】

【左膀屈肘截阻，前臂顺势，如灵蛇缠棍绕其腋窝下，张指收拢，力困其膀关节，滑半圆掌压而下，又退势交握其手，暗暗施力，目透狡黠】

【既是“礼尚”那便“往来”，凌厉直视对手，半身回转，以右腿挟风带劲之势，微矮袭其下盘。此招既出，只为试探，不在挑衅，知其必然深谙兵不厌诈之道，若是此种程度之击未能应付，今日豪饮之比试，或说只是逞一时之畅快】

【酒尽，一局终了】

大宋萧胤堂，幸会！

====拉线，承平元年春====
客串忽伦萨

【头早赶着群马上了科尔沁草原，摸着腰间酒囊，却无一滴可饮。将近午时归来，途径沙陀酒肆，腹中酒虫勾起欲望，遂改了方向，往酒肆而去。暂将马群关于马厩中，只因店老板与自己早已熟识，才这般随意直接】

【虽是春日，却有那“倒春寒”之说，酒肆帐房仍旧氅盖遮蔽风霜，看成色想来是成年水貂，果然是开酒肆的大手笔。摘了毡帽，撩起氅盖入内，却有些诧异，时近正午，仍旧宾客三两，零星落座。老板正在矮桌上算账】

【放眼四周逡巡，只见一姑娘，中原人打扮坐在角落，兴起而往那处去】

忽伦萨

【不得了，这中原姑娘居然会契丹语，然而自己也曾在宋境内滞留六载，好久没说上汉话，这便自来自熟地挑了这姑娘对面坐下。操着有些口音的汉话说道】

小姑娘，你其实可以跟我说汉话。

【不待她答话，回身朝老板比了手势，确定老板明白之后，这才回身，复言】

第一次来大辽吧？

【沙陀酒肆一带，自己还是熟悉的。突然冒出这么个新鲜面孔，宋人打扮。虽说宋辽间商贸来往不断，绝不会独自一人行商，何况对方还是位姑娘。看着就是富家小姐模样，执杯之手，肤色白嫩，明显不曾干过粗活】

忽伦萨

实不相瞒，我曾在大宋生活六年，是以会说汉话，只是带着口音，还请姑娘莫要见笑。

【抱拳以礼，多谢她相迎入座，又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颔首以表谢意。不出所料，自己会说汉话让她感到新奇，再听闻她初来乍到，慕大辽草原风光而来，不由心生亲近。宋辽虽对立，但眼前这位姑娘，彬彬有礼，待人宽和，令人如沐春风】

【入宋六载，亦曾感受民风淳朴，然而两国对立之因由，原来已久，她现下孤身一人入辽境，就不怕遇到激进辽民？不免为她游览之旅担忧】

姑娘何以孤身前来？虽不是战乱时期，辽民却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和蔼。

忽伦萨

【闻其所言，不由爽朗一笑】

小姑娘果然是好胆识，忽伦萨佩服。

【二人对谈间，方才吩咐老板之事，现下他正好把一应酒菜摆上，胡椒烤羊腿，鲜奶酪，马奶酒，还有一道辽域特色菜——胡巴子。胡巴子在辽语中意喻“面食”，其实就是用半干不湿的面团，每次取少量揉搓，再放入油锅煮炸，香脆可口，下酒最是好】

【将胡巴子放在那姑娘面前，和善道】

姑娘尝尝这道“胡巴子”，看看味道如何？

忽伦萨

【闻其所问，不由有些疑惑，狐疑看了她一眼，心思一转，想来是怕有下药之危，复旋即一笑。能有如此警觉，倒也对她有些放心，一来也不必担心她日后行走被人欺骗了去，二来这么机智的姑娘，很是讨人喜欢。既然如此，便亲做示范，豪爽道】

就这么直接吃吧，我等莽汉都是起手抓而食用，若是姑娘家，还是用筷箸夹而食之。

【说罢，直接拿起一块，大咬一口，用眼神鼓励示意她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