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活动【古风犹存】《君生我未生》——聂柒柒&狄笑

姜婉婷

【五岁那年的三月初一，我同往月一样随母亲上山进香，在扶桑花下发现了哭声细弱的小一阳。那时的一阳还没有名字，软软小小的一团被包在襁褓里，看着可怜极了。于是我大着胆子请求母亲把他带回家，母亲居然同意了，还把他交给了孙婆婆养着。母亲说他是我带回来的，名字自然也该由我来取。彼时年幼，也不懂得参详书卷给他取个好名字，只因为是初一那天阳光正好时见着的，便想着要叫一阳，又觉得该有个姓给他，想起他襁褓上落的那朵扶桑花，便取了扶字给他做姓】

【十年时光匆匆过，阖府上下都知道一阳的身份，但有我这个嫡长女护着，背后又有母亲默许，倒也没人敢对他不好不敬。这也造就了他的顽皮性子，也就在我面前还知道收敛几分，可过了今日行过笄礼，不知哪一日我就要嫁了。若姜府没有了我，不知可还有人愿意护着一阳】

【及笄礼可说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而格外繁琐而隆重，三加之后又吃了醴酒取了字，端端正正跪在父母跟前聆训，拜后又起身向到场诸人揖礼谢过才算礼成。这繁琐的礼节行完，人早就累的不行，偏偏还要端正身姿不敢显出不对，这是自小母亲便教导我的，姜家女儿该有的礼节风度】

【回东房褪下礼服又换了发式，方才觉得轻松了些，舒一口气，唤了洛云同我回房】

姜婉婷

【临窗而坐，手执白子思索着眼前摆的残局，犹豫着伸手，想落在此处又觉得不妥，看似生路却又不是，那落在那里…抬手扶额，这棋谱上的残局当真难解。室内极静，门口的呼吸听着分外沉重，转头看过去居然看到小一阳端着水正站在门口一脸呆相，还想着洛云那丫头怎么打了那么久的水还不见回来，原是连水盆都丢了。搁下棋子不再想残局，侧了身子对还没回神的孩子笑】

知道回来了？

【一阳总算回过神来，放下水盆过来找我，由他带着到了木架跟前，弯身洁面。正拿了布巾擦脸，小一阳突然一句话倒把我逗笑了，放下布巾伸指点在他额间】

大半天没见你人影，又跑哪胡玩去了？姐姐的笄礼你都缺席，真是白疼你了

【拉着他到旁边坐下，当年那么小小软软的小东西，如今也这么大了，一时倒有些感慨。抬手摸摸他头发，神色认真起来】

母亲不是让你同三弟他们一起听先生上课？你听的如何，有什么不会不懂的要知道问，不能一直糊涂下去。姐姐总想着能多照顾你，可今日行了笈礼才明白，我是没法一辈子在姜府里看顾你的…

【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这些似乎有些过，但又不敢等他长大再让他自己明白，摇摇头，又对他笑笑】

别以为刚才说了句好话姐姐就能放过你，快跟姐姐说，这大半天你做什么去了？

姜婉婷

是，姐姐说错了，一阳不是小孩子了

【这样不肯承认自己还小，果然孩子心性，记得上次哄三弟时，他也是握着小拳头跟我说他不是小孩子了。收了手也不强求，反倒是他突然又冲回来唬了我一跳，手被握的发疼也由他去了，就这么愣了半天，眨眨眼睛，这孩子看着好像不太对。顺势把他拉到桌边坐下，温声安慰】

姐姐没想去哪，更不会不要你。可是姐姐总有一日要从姜府嫁出去的，你既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那以后就算姐姐不在身边，你也得照顾好自己…

【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乱了，也不知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孩子瞧着实在反常，怎么都没法让人放心。先把以后不以后的话搁下，只想问出眼前是怎么回事来】

行了，日子还远着，不说那些了。你先跟姐姐说，你今儿是怎么了，可不许骗姐姐

【若可以，自己也想一直留下照顾这孩子，但我心里也明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好在母亲也算疼他，便是我真不在府里了！也不会有人为难】

姜婉婷

【这孩子实在反常，神色不定不说，额上都出了汗，急的厉害又不忍心说他。拿了帕子帮他擦汗，仍旧耐着性子哄他】

你不愿说便不说，我不问就是了

【收回帕子，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能跟姐姐说的…

【难不成真的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真是这样也好，总比一味胡疯傻玩的强。打算就此放开这件事，结果听他吞吞吐吐居然是这样一句，不由失笑】

你啊…准备礼物这样的事直说便好，何苦这样别扭，害姐姐白白担心一场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礼物让小一阳变成这样，我倒真有几分好奇了】

那你去了这么久，定是准备妥当了，还不快拿出来给姐姐瞧瞧？

姜婉婷

【小一阳的手盖上来，遮住了我带着期待的眼神，唇边的笑越发深了，也不知这孩子都是从哪学的这些。没有多问，听话的闭上眼睛，睫毛扫在他掌心想来他是知道我真的闭了眼的，果然他的手从我眼上移开，然后便觉着有什么插入发间，原来是支发簪么。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抬手摸向那支簪子，不温不冷的手感，非金非玉，忍不住将它取下睁开眼看。没想到居然是琉璃所造，还是我最喜欢的扶桑花的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

好美的簪子，这是特意请人造的？难为你为了姐姐这么用心

【没有听到一阳的回答，疑惑的看向他，见他正呆呆看着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姐姐说话都没听着

===============第二幕·还君明珠双泪垂===============

姜婉婷

【午睡方醒，坐在妆台前让洛云给我梳头，镜中映出的脸并不十分清晰，发式的变化倒是看的清楚。洛云挑了支白玉簪子插在我发间，含着笑同我道】

[小姐可知道，自从小姐那日笄礼之后，前院的门槛都要被那些来提亲的给踩坏了]

母亲没跟我提过，我不知道

【及笄之后可论婚嫁，面上如何装作不在意，日子过得也跟往常一个样子，可心里还是念着的，毕竟是要托付一生的。拧着衣角犹豫好久，最后还是问了，左右是在房里，洛云不是会在外面乱说的人】

那你可知道，父亲母亲最后看上哪一家了？

【洛云一副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样子，看着我一个劲儿的笑，也不说话。被她看的红了脸，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你爱说不说，我不听了！

【洛云忙伸手拦住我，又让我坐回去，这才道】

[小姐别气，洛云也只是听说，做不得准的，小姐听听就行了，往后要是发现不对，可别责怪洛云]

[老爷看中了纪家的二公子，比小姐大上三岁，听说人品才学都极好，不怎么去那些乌糟地方。纪老爷也是在京里做官的，纪府跟我们只隔了几条街，小姐嫁过去想回家看看也方便。洛云还听说，纪二公子屋里只有一个通房丫头，连妾都没…]

【听她越说越没边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打听的倒是全！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只想捂住她的嘴】

行了行了，前边还好好的，后面都是什么胡话，连人家屋里…不跟你说了！

姜婉婷

【洛云嘻嘻笑着往后躲，直喊着不敢乱说了，哼了一声不跟她计较。坐到榻上又开始扯衣角，也不看洛云，声音小小的】

那位纪公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没等着洛云回话，却见一阳风一样冲进门来，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嫁，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些日子府里都说一阳乖巧了不少，怎么又这么风风火火的，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瞧你急的，是不是舍不得姐姐？

【抬手让洛云端了杯水来，接过递到一阳手里】

刚下课回来？跟姐姐说说先生今天又教了什么，可听明白了？

【不明白一阳为什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只知道眼下他还是该多顾课业的】

姜婉婷

【好不容易有点稳重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全都回去了，罢了，天性如此，又岂是轻易可改的。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纪公子如何已经没工夫想了，比起未必会假的陌生男子，自然更挂心养了十年的弟弟】

我以为你只是顽皮爱闹，原来还会同人打架么？

【想着该怎么说他才能让他懂事又不显得太过严厉，可一阳最后两句话却让人一愣。什么叫不要嫁给别人，什么又叫你等我？尽力冷静下来，定是我想太多了。递了眼色给洛云，洛云乖觉，低头退到门口守着。正了脸色看向一阳，声音依然温柔】

一阳，告诉姐姐，为什么不让姐姐嫁人？

姜婉婷

【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那么小的一点长到今天这样，可不是长大了吗？但愿，一阳只是这个意思】

【越听越是心惊，袖中的手早就沁出汗来，我一心爱护看顾的弟弟，心里居然有这样的念头，惊痛交加，厉喝出口】

够了！我让你去跟着念书，你就记住了这样的书，就学出了这样的道理？一阳你…

【我不懂，他才十岁，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是啊，他才十岁，十岁能懂得什么，不过是错看了什么书误听了什么话才会同我说这些。平复心绪尽力扯出一丝笑来，声音也不像方才那样严厉】

一阳你确实长大了，可十岁其实还是有很多不懂的东西，比如你刚刚说的什么一双人，那都不是你现在可以明白的。所以一阳，忘了你说的话，其实你不是真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姜婉婷

【听着一阳的笑，心疼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强忍着没有喊住他。让这孩子冷静几天，或许就明白了。洛云进来喏喏叫了声小姐，摇头止了她说话，需要静一静的，何止一阳一个人】

【自那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一阳，洛云说他辞别了父母住进了学馆。一日日听着洛云跟我说他听来的消息，一阳昨日又得了先生夸赞，今日开始跟随武师学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直到父亲终于定下了与纪家的婚事，姜府为此开始忙起来，洛云也再没有功夫去打听一阳】

【昏礼复杂，终于到了成婚这天，我早早起来任一众丫鬟婆子折腾，镜中女子发髻高挽，配着明艳的妆，确实与平时大不相同】

【刚打发走一屋子的下人，一阳忽然闯进来，楞楞瞧了他一会儿，使力抽出手，依然笑的温和，好像几个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来你是在书院学了不少，人好像也结实了，男孩子还是应该练武的…

【还想多说点什么，可又觉得好像没什么话要说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空当，洛云推门进来道】

[小姐，纪家的喜车到了]

【点头说声知道，由人盖上喜帕，扶着喜娘的手往外走。迈出门前还是回头看向一阳，隔着喜帕也看不到他的脸，低低叹了口气，继续迈向门外正等着我的那个人】

姜婉婷

【当年嫁入纪府，与夫君感情说不上多浓烈，但也是相敬如宾，公婆也不曾为难，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若说婚后有什么不如意，便是相公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成亲两年多，相公开始卧床不起，日日离不开药。为了照顾他我日夜守在床边，就这么失去了我腹中不足两月的孩子，即便如此精心照料，相公还是去了。那之后我又在纪府待了三个月便被父母接回了家，公婆亦没有反对。那一年，我十八岁】

【如今又是四年过去，我一直守在家中，不知世事，只是在看到妆台上那支琉璃发簪时，会想起多年前看到的那封信，想起那个活泼顽皮的孩子】

【这日午后，我如往常般窝在房中绣花，这副屏风我绣了好久，今日终于可以完成了。屋外忽然吵闹起来，手下针线不停，只蹙眉道】

洛云出去看看出了这什么事，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姜婉婷

【最后一针绣完，剪断了绣线，洛云一脸惊喜的跑进来，扶着门喘气。拆着绣架瞧她一眼】

儿子都会叫娘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当，什么事让你也这个样子？

[小姐，是…是一阳少爷，他回来了！]

【一阳…有七年没见过这孩子了，沙场归来，这孩子该真正长大了吧。当年的糊涂想法，大概也没有了。搁好绣架，扶着洛云往外走】

随我出去看看吧

姜婉婷

【走进正厅，先向父母行了礼，才看向厅中立着的少年。当年懵懂的孩子真的长大了，军中一番磨砺，成长的何止是身体。瞧着他面上的疤痕，不是不心疼的，却抵不过看到这孩子功成返家的欣喜】

【在母亲下手坐了，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盏，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在舌尖绕了几圈，最后只是对着一阳笑道】

回来了便好。

姜婉婷

【转首看向爹娘，二老皆同意一阳所说，并无反对之意，自己也无理由反驳，只得起身又向父母行了一礼，向一阳道】

随姐姐来吧

【步入院中，真的讲起这几年院中变化，不见半点异样。再往前去便是我的房间，在院门前停步】

姐姐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便不用再看了吧

姜婉婷

【从他支开洛云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但念着幼时情分，以为即使分别多年再如何变化，本心是不会改变的。不曾想过我会落入眼前的境地，两个人离得太近，侧首不愿看他】

一阳你。。。

【开口却又觉无话可说，呼吸急促起来，袖中手紧握，像是借此寻求力气】

你若想看，姐姐带你去看就是，不必如此

【用尽力气推开身前的人，强自镇静，率先迈步】

随我来吧

姐姐的院落不曾变化，姐姐的心也不曾变过，当年如何，如今亦然，我希望你能懂。

姜婉婷

【院中唯一多出来的便是那处衣冠冢，完全没想到一阳看到它居然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睁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近的脸，任凭我如何抗拒他都不肯放开，手腕怕已经多了一圈青紫。无措间狠狠咬上他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彼此口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得到了自由，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楞在原地听他说完，想不明白，我的一阳，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三天过的极快，今时不同往日，父母已无力反对一阳的提亲，我又一次坐在房中等待花轿，心情却与多年前大不相同。丫鬟婆子捧着嫁衣跪在一旁，苦苦求道】

[求小姐快更衣梳妆吧，将军的花轿马上就要到了啊]

【伸手从她们手中拿起嫁衣，摩挲着上面的刺绣，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这嫁衣我自己来穿，妆也不用你们了

出去！

【谴退了下人，手中嫁衣滑落在脚边，打开妆盒取出及笄那日一阳送我的发簪，琉璃的扶桑花依旧艳丽，我却再不会有当年的欣喜。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闭上眼，双手握住发簪狠狠刺入胸口，竟不会觉得疼】

【一阳，我不会嫁你，为我，也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