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

承平十年 秋

客串 阿宥萝


上次一别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其实并未走太远，反而还去了趟海阁附近，偷偷瞧一瞧那人。

就如谢桑落所言，他如今虽然能瞧见了，却整日发呆，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

立在江边嗤笑，喃喃自语

“真是浪费我一番心意。”

阿宥萝

“想不到你也去了海阁。”

闲倚着树，回眸看着来人。那个曾经娇小又诡异的少女。

“怎么，海阁连你也收留了？”

阿宥萝

江边风大，拂过脸庞顺便吹起鬓边乱发，拢了拢头发

“我以为你不会去凑热闹的。”

说完又哂笑

“某个人？你不如直接说出他的名字。”

阿宥萝


“对，你一直都喜欢热闹。”

从当初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就是如此。

听到高离尘三个字扬了扬唇。

“你觉得他当真不知道我去过么？”

阿宥萝


他曾经眼瞎，可心不瞎。如今眼不瞎了，心却瞎了。

听到伊舞这般说，摇了摇头

“对啊，我们就是在闹别扭。你想知道原因么？”

接上


阿宥萝


唇角柔着笑意，她一向很好奇。可自从我被软禁，之后便与她再没见过面。

此间种种，除了我与高离尘，也在没人得知。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突然能视物了？”

阿宥萝


娇笑数声，震得手腕蛊铃轻响。

“我啊？我差一点死，又活了过来。”

“然后高离尘就不许我在出去了，把我关在流光里。”

“可是我无聊啊，就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的眼睛治好。”

“结果真的让我找到了。”

阿宥萝


若不是在流光被关的寂寞疯了，我想我也不会找出这么疯狂的法子。

“挖活人的眼睛，给他换眼。”

拈着指尖，仿佛掐了一线生机，然后又随口一吹。

“我制出了冰蚕蛊，可将活人的眼睛挖出来保存数日，然后在与他进行交换。”

阿宥萝


伊舞总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他的侍从，饮恨。奉他的命，在流光盯着我。”

不管我挖谁的眼睛，他肯定都不会乖乖同意让我换眼，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我虽然打不过他，但我知道他的软肋。

“他不得不同意呀，他的软肋在我手上。”

阿宥萝


高离尘不同于她将人命看的如此轻贱，不然也不会执意将自己囚禁流光，为的就是远离修罗的旋涡。

然而寂寞会逼疯人，深情亦会。我已经不知道给他换眼是单纯的想让他看到还他一份恩情，还是想折磨他，让他亲眼瞧见我是如何被他逼疯。

“他有个女儿。”

“年幼，固执，与他不和。”

接上


阿宥萝


被伊舞说的险些嗤笑出声，掩嘴轻笑

“瞧你说的，我像是生过孩子的人么。”

高离尘曾经说过要跟我讲一个故事，我猜大约就是他的过去吧。

“那是他跟他妻子生的，他去修罗之前，隐藏的很好。就是我打探这件事都废了一番功夫。”

阿宥萝


杀字出口，有些迷茫的望向伊舞，问

“你会杀了她妻子么？”

“为什么？”

伊舞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但为什么会想杀了那个早就已经死掉的女人？

阿宥萝


难得见她如此认真回答问题，又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认同似得点点头。

“可惜啊，她早就死了。”

眸光放远，意味深长道

“也许就是因为她死了，他才会来修罗。”

“如果她没死，那这个世上可能会多出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阿宥萝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只有后悔过去，才会假设如果。

我有时候会想，没有遇到他，我会是什么样。但是根本想不到，也许只是更加寂寞和无趣罢了。

“我并没挟持他女儿。”

“我当时只是把他女儿的藏身之处说了出来。他就乖乖听话了。”

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你说他是不是笨蛋？”

阿宥萝


“人在荆棘中，心不动，则身不动，不动则不伤。”

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却用短短一年就悟出了这个道理。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荆棘中翻滚，刺的浑身是伤还执迷不悟。

“听说跟一个和尚跑了。至于跑哪儿了，他自己的女儿他都不关心，我又何必在意。”

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好了，我要走了。你呢，留在海阁过冬么？”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都说扬州春日好，江花红胜火，江水绿如兰。更美的是换下冬装，身姿婀娜的姑娘。大概江南气候养人，姑娘们肤白貌美，再加上吴侬软语，真真是美不胜收。

就算是没什么事，也架不住一颗躁动的心。趁着观内长辈们不注意就从小竹林的后路偷偷下了山。

一路上险些被乱花迷了眼，顺着酒香才找到酒肆。刚进去就听到豪迈的女声喊着再来两坛。循声望去，竟是熟人。

“真是巧啊。”

未受邀请便在她对面坐下，等小二端了酒坛子过来才问

“我听说一个人借酒浇愁容易更愁，不介意我陪你喝吧？”

忆起前些日子的过往，想来她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不会介意我这般随性轻狂的举动。正巧小二放下酒坛，随手翻过桌上扣着的茶杯，接过她推来的酒坛倒了一杯。

酒香怡人，举杯先行致谢。一口入喉，辣意和暖意聚生，后味还有些察觉不出的甘甜，不愧是“春日醉”。

“姑娘也是忒随意，这满屋子大老爷们，真是不够应景儿。这么好的酒，白日应该去江边，听着画舫的小曲儿；晚上就适合坐在房顶，赏星赏月。”

回味够了，听闻她问及姓名，才记起上次匆匆一别，并未互通姓名。若不是今日巧遇，指不定什么适合才再见到。忙放下杯子

“李青风，青山微风。姑娘的芳名呢？”

论起吃喝玩乐，自己倒还真在行。可能天生就是知足常乐的人，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出来逛一圈再回去，也就没什么了。毕竟曾经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都活下来了，如今的日子比以往好太多。

至于面前这姑娘，当日偶遇的时候瞧得出来是个有故事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过往，仿佛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报仇。而那日火烧山寨，应该也算报了仇吧，却不知今日坐在这里一个人喝酒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却忽然被她抓了手臂，直接拉着就往外走。

“哎哎哎，酒！酒还没拿。”

空余的那只手抓着坛口就拎了出去。

外面春风和煦，阳光温暖，路边小摊叫卖声不断，行人走走停停，讨价还价，一派生机。

“你这怎么说走就走啊。”

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她喝了多少，跟着出去的时候瞧她样子似是微醺，踉跄着往江边跑。即便知道她不会想不开跳江也忍不住伸手虚拦住，免得脚下一滑掉下去。

初春的江水，寒意刺骨。就算没什么大事也免不了要生场病。自己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还是少惹点麻烦为好。

听她似是抱怨了几句，也没答话。花船不是日日有，时时有。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像是本地人，不晓得很正常。就算有，她这个样子也做不了什么。索性跟她一起站在岸边吹江风，偶尔就着酒暖暖喉。

半晌了她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被那话哽了半天，仔细想了想，颇有些认真道

“可能会写封遗书安排后事，然后买一堆酒躲在没人的地方喝个够吧。”

想做的事很多，但都是要活着才能做的。所以如果马上就要死了，最想做的，反而是一个人待上一整天，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不知她是为何突然提起这种问题，被她引的反而自己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有万一的情况要怎么办。等自己想了一圈才回味过来，怕是她自己做了什么没有退路的决定，被醉意一熏，熏出点伤春悲秋的情绪想与人诉说。

但她自己偏偏又不肯吐露一字与她有关的事，便是我想开解也无从下手。平日哄逗人的本事此时时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砸吧着嘴，暗暗叹气。

不醉不归这事本来该是拒绝的，毕竟趁人之危不好，更何况本来自己就是偷跑出来的，要是真一晚上不回去，指不定被谁发现又要告我黑状。可又不想扫了她的兴，只好点头道

“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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