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

===承平十年  春===
【十年一觉扬州梦，梦醒不知身何地

一杯酒进腹，辣意烧心，添了几分暖意，散的也快。海风拂面而来，腥咸味带着春风中未散的几分寒气，吹过鼻尖，蓦的有些发酸，吸了吸鼻子，拎起酒壶摇了摇，猛的按到桌上，冲着酒肆小二喊道。】

小二，再来两壶。

【八月钱塘江大潮乃是盛事，只不过刚刚入春，还不到时节，潮头旅人并不多，这江边小店此时多少也冷清些，并没几个客人，只小二一人，三两酒客，说些无关痛痒酒话。】

【海风微冷，风中飘着江南软语的音调，听来熟悉非常，突然想起很多童年时的往事，曾几何时，自己也与他们一般，如今故地重游，却只觉得陌生。

一壶酒下肚，生了三分醉意，神游间又听近前一熟悉声音，抬眸一看，竟是熟人，不由一笑，向着他一挑眉，忽觉新奇，生长之地尚觉陌生，如今这一面之人，倒更觉得熟悉，可叹世事无常。

小二上酒，笑迎两句又退下，见人落座，便随手将那酒向他处一推。】

不巧，估计是老天见我一人喝太过无聊，所以特意让你来了。

我怎么能拒绝呢？

【唇绽一笑，也未让她，自满上一杯喝了。落了杯，才想起一个忘记了许久的问题。】

说起来，我还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南方的酒，骨子里就含着江南春风中的一丝甜腻，热辣过喉，胃里却是一阵暖意，散了三分海滨的腥凉，比起北方的酒温润了许多，柔和了许多，但喝的多了，醉还是要醉的。

恍惚间听着他描绘的那些快意潇洒，带着一丝肆意的江湖气，又有着那些富庶佳公子折柳品花的风流，嘴角一挑，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微醺的朦胧，他身影映在眸中，忽然间似乎又听见了那日火光中的挣扎与嘶吼，每一声都化作一簇火焰，在心底某个地方，蔓延成海。】

李青风……

【将这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青山，绿水，暖阳，晨风，倒是一个好山好水的好名字，待听人问起自己时，醉意有一瞬去了几分，身份所限，不能向他吐露真实姓名，更何况扬州城内，西门一氏，算不得声名鼎盛，也是少有人不知，计划在即，亦不想节外生枝，只得先用常用化名骗他一番。此一想，倒是有些对不起他了，】

我啊……我姓唐，名字嘛……

【突然起身，也未顾及什么，一把抓住他手臂，左手抓起剑，向着酒肆外走去。】

陪我喝完酒我再告诉你。

你不是说酒要在江边喝，那我们就去江边，走！

【拉着他手臂把他拖出小酒店，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冲他一笑。许是真的醉了，脚下都觉得有些飘飘浮浮，神智也在半梦半醒之间，否则只是几面之缘的人，自己怎会如此放纵，却又觉得，放纵一次，或许也好。】

可惜，花船是没有了。月亮也还没出来。

【风掠过耳后，大浪击水的声音却携着浪花，散着海腥气扑面而来。

三月的钱塘江，还没有那般壮阔恢宏的景致，倒显得安静沉稳许多，掩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显得有些风平浪静，一阵风浪迎面而来，长发被掠起，逆着风，随风飘扬，人却趴在钱塘江岸边的石栏上，望着江头，许久回头看他一眼。】

少侠，问你个问题？

【眉眼弯弯，看似是一个非常平常的问题。】

如果你马上就要死，那死前你最想做什么事？

【这两日陆陆续续想了很多，比如报仇成功了要去做什么，失败了，那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憾，想了很久，却没有任何答案，而此刻看到身旁的少年，突然就鬼使神差的想问他一问，看似正直，却又豁达洒脱如他，不知可有什么遗憾之事。】

【钱塘江的风有着泥土沙石的味道，迎面吹拂的面颊，起初只觉得凉意，渐渐地就变作刺骨的寒意。

说来只是无意间的一问，毕竟身边也只他一个人，心口间闷堵的事情，也不是不习惯一个人去压着，然而今天碰到他，却忽然有点想与人说说的念头，过了一会听他轻轻吐了一句。字句飘进耳朵，在有些朦胧的意识中想了想。

遗书，无人可留，作罢。

安排后事，若明日失败，那死便死了，也没什么人可安排的，依旧作罢。

最后一项，沉思了一会，或许可以……

歪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没人的地方不好找，买一堆酒喝个够倒是可以。

我请你，今晚不醉不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