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悠居

——建元八年——

【两年，佛狱在中原的声息被抹地一干二净，仿佛老树缩了根须，连一根枯桠都未留下。三两新叶漏网，匿在各自的居处，她没有其余任何人的消息，同云荒之间往来亦少，听闻她产日将近，迢迢赶至吐蕃，循着小笺指引叩到门前却是无人，一时慢顿下来，她反而拘促。】

【京都开封距此地数百里，她不知这孩子来处，独身生产，她定是艰难。】

【可于这纠缠挂念，她并不甚懂。昔年有人待她如己出，十余不足，她犹是计较得失，牵念旁人终不能久。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油枯之日可以死，此后何物欢喜者，便总讨较时候，她盼有长久。】

【盼则忧，忧则惧，僧教施她有无，她便推演，推演不得，她只记着不盼便是盼。】

【日久性平，她如死潭，似乎迟钝，不见了暴戾性子。】

【待转身便遇一人作势入内，仿佛主人般，她未侧身，拦路道。】

你是谁？

【着眼打量这少年，神色间犹疑不定，却又不似诡藏之人。然即便是打杂，如此出入女子闺房仿佛主人般，什么时候云荒也如此随便，青丘日进斗金，不至于此。】

打杂？你认得此间主人？

【近前一步睇他，又见不远处小妮侍茶盘而来，尤是不解。】

你不像是吐蕃人，为何在此？

【她是好运气，总有人劝诫她不得燥莽，云荒亦是，每每会面多有裨益，间或念起，便缓一时。只那小妮与这少年均无会见外人的戒心或是礼道，她又是置疑，便柔了神色试探。】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她在开封见过豫园的仆役，不是他这般随意的样子。便是云荒性子再多改变，总变不了往常的习惯。她方入门，一应巨细均不知晓，只点头道。】

真是打杂的？

那你可以回去了。

见到你家主子就跟她说，我来了。

【抬手推门，淳浑的红酸枝，雕镂却是她喜欢的样式，不似云荒所好。】

【素手一顿，回神便见他扭头过来。柳眉微皱，回想那小笺所记，确是此处无疑。明眸循着那山石檐口看过，各房无异，便才明了过来，他住厢房，或是掮客。回眸睇他，漫着丝缕笑意。】

你的？

打杂的住客房，那主子可得住到开封帝府去了。

慕云荒在哪？

【悬在嘴角的笑意一顿，偏头朝那客房看去，眸一转，轻瞥他一眼。】

看样子我得去好好问问云荒，是怎么管教打杂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她在哪？

这里除了她，还有别人么？

【十月将足，她不喜欢孩子，脆弱的、刁顽的、懵憨无知的孩子，她没有足够的耐心。】

【忆起旧年，她只觉得什么都不够，依然是贪婪模样，她自己尚且虚窟一具。】

【垂了眼，踏下石阶，艳红唇角抿成细涡，收敛笑意。】

带我去找她。

【也不知那二人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还未见面便遇这脱线的人。】

【径向主卧去，见了云荒可是要罚这人一月的苦力。】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