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茶寮

………开………

【裂日炎炎，走马道上策马奔腾，马蹄间扬起漫天黄尘】

【一路风尘，已是人困马乏。勒马缓行，远远见一张茶旗随风飘扬，似在向我招手】

【近得茶寮，只见灰色棚子下坐有几人， 一缕茶香扑鼻而来。跃下马背，把马栓在寮前一根柱子上，转身进入棚内】

老板 ，来一碗清茶！

[客串]君玦
     掀开帘边一角向外望去，黄霭散漫烟尘纷飞，干涩的风吹的眼睛生疼，忙又放下。颠簸的土路使马车摇摇晃晃，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有些难受。苦着脸挪到外侧向驾车的吴叔询问，知晓不远处就有一个茶铺，这才安下心靠着软垫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车已停稳，扶着吴叔的手走下马车，这才看向这茶铺，清雅茶香萦在鼻尖，在坐之人均是风尘仆仆，想来都是些暂在这歇脚的游侠。见他们那般牛饮，心里暗叹了声可惜，真是糟蹋了这茶。缓缓停在一张桌前，曲指轻敲了敲小桌唤起座中人，温言问道“此处可坐否？”

【一连灌了数碗茶水，才觉满足。给了些碎银，让茶老板给马儿喂水。困意袭来，便环手于桌上，假寐一会，不一会既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被敲桌声唤醒，甚怒。抬头向来人看去，原是一纤弱姑娘，也就不好意思发作了。坐直身子，闻言应道】

姑娘请便！

   得人应允便拉着吴叔坐下，唤着店家也要了盏茶，为自己斟满后举杯小口啐饮，茶香肆溢，这些时日积来的烦躁逐渐淡去。水波微澜映着人影，近来疲于赶路无瑕顾及容相，从杯中粗略一看，似是削瘦了不少，人也带着几分憔悴。
   将鬓边几缕碎发轻拢至耳后，偷偷打量着对面那人，有意与其攀谈，兴许可以获些家兄的消息，浅笑言道“允我冒昧一问，公子这是要去哪？”

【提碗又是大喝了一口清茶，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向坐下的二人微一颔首，算是招呼。】

【放下茶碗，望了望棚外甩尾歇息的爱马。心中思量，这次五行山一行，不知能否找到要找的人)闻得姑娘问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姑娘答道】

哦，在下是去五行山。

   眉间溢出几分喜色，连着心情也好了许多，看来这番话确是问对了人。“真巧，我二人也是要去那。”紧紧盯住那人，眼中满是期待，几乎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连忙问道“不知公子可知君瑜近况如何？”
    放在膝上的手不声不响地被吴叔按了下，这才意识到此言太过冒失，将手轻覆在他的手上，示意其自己知晓，他安心便是。

君瑜？

【闻言猛然一震，手中茶碗差点抖掉，心中如翻江倒海(君瑜？是我师弟君瑜吗？)。但想到天下众人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何况那日明明见他被人打落山崖。强行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

姑娘所说的君瑜是谁？在下多年没到过五行山了。

心中难掩失落，面上却并未表现太多，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解释道“那是家兄，近来多日未有联系，这才出来寻他。”
    挪开眼向其后座望去，兴许这茶坊中的其他人会多少知道些关于兄长的消息。桌下的手悄然抚上腕间那串玉石，指间传入的冰凉触感舒解了几分心中焦虑，抬眼看向一旁的吴叔与其交换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
     “打扰公子了，若有缘便在五行山下再会吧。”轻提裙摆朝其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至于兄长的下落，或许到了五行山便知晓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虽觉不大可能，但心里还是希望是同一人。当听她所说君瑜是她兄长是，不由得有些失望了。和君瑜同门许多年，从没提来有个什么妹妹。不过，仔细端详眼前姑娘，的确和君瑜有一点点相似】

【正待想再问一问，却见姑娘起身欲走，忙起身跟上，说道】

姑娘，咱们既然顺路，何不结伴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反正是不是，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此次去五行山，本意是找那里的高僧帮我看看我的内伤的，居然冒出这等事来，真是巧了】

  “这…”微微皱了皱眉，本想推辞却见正牵着马的吴叔向这边悄悄做了个手势，暗自寻思着他这么做必有其用意，也就顺着他的话应承了下。“好吧，那路上便要多多麻烦公子了。”
     坐上马车仍忍不住掀帘望去，那人牵马与吴叔并排而驾，似是说了些什么。将手合在胸前，轻声念着些祝福的话，此心只愿兄长能平平安安。
—结—

------------建元八年 秋----------

[自身上顽疾发作，已在河北路逗留了半年有余，今次去往广南是特地寻访森狱。山高路远，到了地方不敢擅动，幸而有清宴斋作为自家产业，掌柜的又是地头蛇，对当地熟的不能再熟，我与他商议多日，确定好了路线，做足准备后独自一人上路]

[这日正逢午后，秋老虎正酷烈的时候，走到半途时胸腔里翻绞不停，十分想吐，撑着树半弯腰干呕了几声，半点东西也没吐出来，不适之感难以平复，又见不远处一杆破旧的茶旗正支楞着迎风招展，勉强打起精神，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茶寮之中]

[甫一坐下，便觉四面有风吹来，虽是热的，但头顶有凉棚遮阳，已是好上太多。恹恹地趴在桌上，看伙计用大碗倒了满满的茶汤来，放下时有几滴溅在外头，忍耐着皱了皱眉，端起茶碗小小的喝了一口]

【温翘自鬼门关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好似被邪魔附体，时而阴狠残暴，时而沉默无言，甚至有时说一些让人莫名的话语，料想是生死印破坏了他的心智。】

【原本想带温翘去找医圣肜耀，但肜耀毕竟是森狱之人，若温翘此时状况被森狱人所知，只怕对其今后影响甚剧，因而执青灯只好四处为其寻访名医。】

【这日午后，两人行至途中，执青灯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客栈，只好叮嘱温翘在路边茶寮等候，自己施以轻功返回拿取。温翘今日倒显安分，并未胡言乱语，只是静静坐在茶寮一角，盯着桌上茶杯出神。】

【来往旅人不多，可每每进来歇脚的路人却对满头银丝的男子颇为好奇，时不时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好在执青灯为温翘换了寻常百姓穿的白色长衫，外人看来不过是白了头的年轻书生模样，纵使好奇，也不会太过关注。】

[先喝了一口，心觉这茶味道尚可，口里干燥，忍不住又连续饮下数口，半碗茶灌到肚子里，似乎连暑气都去了大半，精神好转之下，便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这一瞧，就见众人总是频频注意一个方向，碎语里似多有好奇惊异之意，便也直起身子探头看过去，微微蹙起眉来]

[眼里盯着那白发男子，身子左扭右扭，来回换着角度，觉得他面貌有点眼熟，只不过时隔多久又有些拿不准，犹豫不过一瞬，立即捧着碗小步小步挪了过去，径自往他对面一坐]

[心里默数了十个数，见他只顾盯着茶杯不搭理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瞎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出声提醒道]

嗳，你不认得我啦？

[绞尽脑汁回忆他的姓名，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不由有些气馁。身子一倒，手垫着脸趴在桌上，睁大了眼睛从下面看着他，口中连珠炮一般的发问]

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咱们在白马集市见过，我还借你伞来着。你忘啦？那摊主还让你用元生造化球去换那个什么玉什么骨的东西

【桌对面忽然坐来一个小姑娘，可温翘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对她不搭不理，只是盯着茶杯里的叶子沉沉浮浮，十分有趣的样子。】

【玉葱般的手指在白发男子面前来回晃，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询问，温翘终于有了些许反映。他抬头，眼睛里是一片茫然和空洞，静静盯着面前少女看了一会，他又埋头继续看着他的茶杯。嘴里却是喃喃自语着。】

讨厌红衣服的女人，红衣服的女人都是坏人。
可是她穿的不是红色，那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她明天换成红色，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说的很慢，语调很低，面色凝重，好似在决议着什么重大而艰难的事情。】

[自己不停歇地说了半晌，他却没什么反应，心里头憋着气，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心想若是把剩下这半碗茶喝光之前，他还不说话，那我就不要理他了]

[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拿眼睛瞄他，见他终于抬起头来，面上一喜，还不待再接再厉继续问他问题，便听他开了口。却是没想到，他语速极慢，很久才能说完一句话，唉声叹气地直晃脑袋，勉强耐住性子听他讲完]

[六句话一说完，自己险些喷了茶。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心道原来不是瞎了眼睛，而是伤了心智，只不过他如今这个样子，反倒比以前更有趣了点]

我从不穿的红衣服的，只穿青色、蓝色、白色、杏黄色的

[掰着手指数着颜色，数到第四种忽然一停，转转眼珠，迅速问他]

穿红衣服的女人为什么是坏人？

【听她说自己不穿红衣服，男子又抬起头，这次倒比之前略有精神。】

【被问到为什么穿红衣服的女人都是坏人时，温翘表现得有些不安，捧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可以听到瓷器细微开裂的声音。】

他。。。他说红衣服的女人会。。。会挖人的心。。。

【仿佛有所感应，男子微微皱起眉头，面呈痛苦之色，右手按住心口，语句更是颠倒混乱】

他讨厌她，但是又好喜欢她，可是她又要杀了他。

。。。这里好痛。。。好难受

【男子忽然紧盯着对面的少女，咬了咬嘴唇，有些委屈】

你会痛吗？

[视线下移，见那茶杯上有条细小的裂缝蔓延而上，茶水透过那条缝隙缓缓渗了出来，浸湿他的手指，又在斑驳的旧木桌上留下一小汪液体，便伸手将那杯子拿起，手一抬泼净了里头的水，另一只手把自己的碗掉个边放到他面前，一拿一放间将之掉了个]

[他说话颠三倒四，意思并不十分明确，我听不大懂，但料想大概是一件伤心事，此时已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被他委屈的眼神一看，更是不知所措，回话都有些结巴]

没没没...没痛过

[他的心智倒有些像个孩童，一时之间只觉得棘手不好应付，咬着唇想了想，忽而轻轻一拍桌子，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你吃过糖葫芦没有？吃了那个就不痛了

【手中茶杯被夺走，而后换了一只盛着水的碗，男子不解的盯着手中新碗，半晌后却是一笑，答了少女的问题】

我想吃。

【此言一出，一直因好奇徘徊在两人周围的三四个小童登时聚了过来，一个个围在周围却靠的不近】

白毛鬼真不害臊！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葫芦！咦咦，羞羞脸！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忽然出声，甚至将手里握着的茴香豆朝温翘扔去。】

【大概也是瞧出白发男子与常人有异，所以他们才这么大胆，接二连三的将手中物投向温翘。】

【被砸到的男子眉头微皱，微微蜷缩身子想躲避那些杂物，然满头白发无风自动，似隐隐有股危险寒流萦绕四周】

[见他笑了，便知这一招管用，心里头正高兴着，身边竟聚集过来三四个小童，说的话真是不中听，那后一句简直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登时气得跳脚。本想出手教训他们，又怕被人说自己欺负小孩子，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

[正犹豫间，却觉心头一凉，狐疑地左右看看，见这男子周身似有异动，惊得双目微瞠，手腕一抖，一道青影迅疾窜出，滑到地面上，正对着扔豆子的男孩，昂起头嘶嘶吐着信子]

[轻轻哼了一声，又冲对面的男子眨了眨眼，悄声安慰道]

我放蛇吓唬他们，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