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幽林

【夜间的路显得特别长，也许只是因为月不够亮，故显迷茫。】

【秦淮一行已是斩断前尘往事，一把火烧尽等待，十多年的追寻苦苦只换来一坛成灰枯骨，笑也不知笑谁痴，哭亦不知哀谁殇，只能维持的是这一惯漠然将脚下的路从未知踏成了过往。】

【冷月如霜却未有困倦之意，想是白日歇的久了眼下倒想走的更远，幽林深深偶有虫鸣，晚虫轻唱更显四周寂寥，如此境地倒不如喧哗人海那般令人徒增凄婉。】

【如此，更显安静闲淡，悠远避世，忽起一心思，若能结庐深山天更远亦是不错！】

【行之一路，额上细汗涔涔，置伞于地遂附身敛袖欲掬水，忽闻得淡淡檀香，定神间四下里看去却是无人，摇头间再次低下身捧水欲洗，却总觉怪异，究竟如何却也难说。】

【方挽袖欲捧水，不想指尖微触镜湖便见涟漪层层荡开，诧异见更见一张脸颜自水下缓缓浮出，一惊下只当是暗夜惊魂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两步，再定神却是一名娇妍女子，眉眼如画，端的是好俊的女子，又如罂粟一般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令人挪不开视线。】

……

【故见其缓缓浮出水面，可见肤如凝脂，想见吹弹可破，如此便是想到若然指尖碰触之处，会否如她胸口那般绽放绝艳红梅来！】

【面上一热已是红了耳根，身体内更觉血脉喷张，如此异常变化终将神思换回，念及方才心中所想不由暗自恼我心神不坚更起这般龌龊心思，实在不该，些许慌乱错了身将脸别开，强自镇定。】

抱歉，在下无意冒犯姑娘，还望见谅！

【本该速速离去，念及伞剑置于地上，此刻若是蹲下身去捡……还是算了吧！】

【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苦笑自己终究融不进这山外的红尘，像师父所说那般，九音性子淡，淡到了不通世俗的地步！】

【泠泠淙淙之声似水滴落，即便看不见却能听到她的呼吸，她赤脚踏在石板上富有韵律的节奏，呼吸随着她一步一步变得紧促起来，耳根子热的难受，偏还要保持一副镇静模样，不可乱了心神。】

【自其指尖搭上双肩便是僵着身子不敢动，闻其后话却是紧了眉头，随之越往下说，反倒觉出些趣味来，或是她声音中的慵懒，或是她声音太过清泠泠，心下倒不如之前紧张。只是她竟现身眼前，实在是超出意料，下意识在她环身之际便背转过身去，觉出这般不妥又再向前跨了一步。】

姑娘何必戏弄九音，若在下真要给个交代也不过娶了你，在下身无长物更是一名不文，如此反倒亏待姑娘。

【褪下身上外衣向后递去，却是一眼不敢看。】

姑娘且先穿上衣物吧，秋夜寒凉，莫要着了冷。

便是要追究在下，也不在乎这一时不是？

【我惯于漂泊，也曾想过会在某一日某一花落时节遇着一佳人，或携手同游天地，或安居一隅，皆是停驻，然婚嫁非能拘我于礼教，故并不在意。】

娶或不娶，不过一卷红纱，只是不愿耽误姑娘一生罢了。

【心上无人时，娶谁都一样，只是两个陌生人，要如何用一生相熟？想来太过可笑！】

此事确为九音冒犯，姑娘要在下如何自无不可，只留九音贱命一条便可。

【留着这条命去履行我对另一个人的承诺……长久的陪伴！他，也是孤单的吧！】

【我的命始终只能是我的，只是这世上又有太多人自以为能够掌控，以慰恩仇！】

【只是她应下的一生，不知是她的亦或是我的，却都太过遥远。】

一生太长，何必轻言。

【终能转身直视于她，但见清眉俊目疏月一般，皎皎如华，启唇欲言却无言，只得浅然一笑。】

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却……

【却好似没什么话说，故而又再转身在石上坐下，直到感觉到她也靠着脊背坐下方才仰头望月，倾身撩了水看着月华在湖面一圈圈荡开。】

【夜，静如斯。】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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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样久，鲛人姑娘可有名字么？

【不觉间已是月上中天，这般与她背对着背坐着竟也不觉无趣，实则话语不多却能感觉到那种有熟悉的仿佛岁月沉淀一般的安静祥和。】

【虽知鲛人言谈定是她之玩笑，却也由了她，自己倒也顺了她的话往下唤一声鲛人姑娘，却不知若她真是鲛人，是否如传闻中化得鲛珠，活死人，肉白骨！】

【念及此又笑自己虚妄，纵然世间真有这样奇事，尸骨已做飞灰，哪里来的活死人之说？】

你冷吗？若是冷，我可以去寻些柴火来。

倩儿……洛儿……

【听着这个名字便无端想起那夜下被冻的面色青白的女孩儿以及前些时候广南遇上的妩媚娇娘，仿佛这样的名字便是带着时光，匆匆而逝。】

【手臂被他抱着，人已经枕在怀里，些许不惯也随了她去只是男人的衣服虽宽大，她这般行为倒也难遮掩。雪肤冰肌若隐若现，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心神荡漾间伸手为其拢了拢衣领，却是不动声色将目光瞥向四周寻一番她的衣物。】

当真不曾备有衣物？如此，倩儿岂不吃了大亏！

【手猛地被她抓住，不由将视线落在她精致面容上，诧异于她手劲儿这样大我竟撇不开，下一瞬手掌所触柔软便似一团火经由掌心脉络传遍四肢百骸，脑袋轰地炸开，似乎从不曾有人触碰的禁地硬生生挤进一个人来，心里除了慌便是乱。】

你……

【脸上烧灼的厉害，眼神也无措起来，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手上一臂挥开，转眼起身离了数步，心虚难掩。】

抱歉，我该离开的。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愿将她与水性杨花关联，可眼下此番，我想我没有毁了她一生的理由，所以只能远离。】

【我不累世俗，却处处为世俗所累，也许这就是我的路，我的漂泊。】

【她一句要去哪里让我顿下双足，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靴子，好像这个问题我从没仔细想过，所以就成了流浪，可若是我仔细想了，难道便能安定下来？】

我家中并无妻小，亦非嫌弃于你，只是我四海漂泊，给不起你安定。

【正因怜惜，所以不忍，握了她的手拉下双臂送回腰侧。】

便是此刻应了你，又有几分真心，几分私心，你不知，我亦不知。

姑娘以为如何？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或无声湮灭，或沉默延续，我不知道她的故事属于哪一种，但明显与我无关，就像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的悠长落于何处，皆与我无缘。】

至少现在的我，什么都无法承诺！

【承诺即是枷锁，无法给予的责任，不该禁锢你我。】

【同样的路途走过不知多少遍，只是每一次的心境都不相同，或许已经遗忘了曾经发生的过哪些或悲或喜的故事，但雁过留痕，那些留在记忆深处的悲哀与怆然，如何又能消抵的去。】

【夜风微澜，萤火翩跹，暗色里踽踽独行，好似许久之前便是这般，许久之后依然将是这般。】

【虫鸣唱晚，暗香浮动，长风吹破夜岚，那雾气之后一影婆娑，似月下灵，似水上神。】

【依是红衣漫漫铺了一地，仿佛那年月华之下，女子盈盈如玉，似腾空之火烧红这沉寂了许多年的人生，灼痛了今夕何夕。】

倩儿。

【那年我念着倩儿，心中装着满满一个洛儿，如今佳人已默，这一声倩儿，再不添杂。】

【或许错过只是冥冥之中的考验，看这一份缘究竟禁的住几分消磨，光阴流转，岁华不止，索性辗转山水，再得此生相逢。】

【依稀是当年模样，她破水而出，披一身银华而来，浓眉吊梢，风情款款。】

昔言已为生死交付，再次惊扰鲛人姑娘，实是不期然。

【目色落在她精致面容之上，时间似乎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曾与我生死相依之人，在下自不敢相忘。

只是不想，鲛人姑娘还记得九音，幸甚。

【不动声色退下长衣为她披上，长臂一捞将人裹在怀中抱起往树下行去。】

不曾想还会再次见面，倩儿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那就多谢鲛人姑娘不食之恩。 【抛却过往恩怨纷争，我与她或许一样，独在这世间，踽踽而行，若能得一人相伴，不必风花雪月，淡将流年便罢。】 【闻言浅然一笑，勾唇与她开起玩笑，故人相逢，除却故事，还有未来。】 不知。 女子心，密密匝匝，这么些年，我竟也不曾识得。 便如昔日我不懂倩儿之心，如今更是不懂，你的心里，又装着谁？ 【将人放在树下，为其掩好衣角，起身去拾了地上红衫薄褂给她，方才再次转过身去。】 人心难测，有时候，我们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等到看透了，许多人也都失去了。

【少年孤苦，得一人相伴便为她千山万水，堕入地狱亦无怨无悔，可最终红颜白骨，举火焚尽。】

【后来孤月独桥一相逢，少女一舞如片云落进心底，纵是一面之缘，初心已付，再见女为他人妇，聊聊此心向月而死。】

【与夜凰的一场痴心，或是这些年里唯一一次不管不顾，将心交托，余生交付，抛开一切道义操守盲目去爱一个人，不疯狂不炽热，却让我动了一生一世的念头，只是那样纯粹的感情，而今再不复。】

【她说，我的心，丢了。】

【可我的心，又去了哪里？藏寄在这山水某一处，何以又能寻得回来？】

【掌下心跳之声急促却并不算激烈，像是在绪绪说着些什么。】

【今次并未弹开，指尖沿着掌下肌肤一路往上滑至锁骨处，游移在脖颈处，最终攀上那俏丽容颜，柔然一笑。】

好，我帮你。

【我从未想过一个女人为何甘愿将自己的所有呈现在一个男人面前，直到经了何夕与夕颜方才知晓，除了想要得到这个人，没有任何一个理由。】

【再也没有更多的理由！】

【骤然顿悟，心中竟是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手指缓缓插入女子发间扣着她后脑迫其抬头，启唇吻上，辗转厮磨，唇舌交缠，激烈却并不粗暴。】

【空着的手隔着薄纱轻扣在其腰后并无更多动作，只待一吻作罢，将人揽的更紧了些，肢体相交，四目相对。】

倩儿，陪我吧。

余生，就这样安安静静陪着我吧。

不要世俗，不要礼法，什么都不要。

如果心丢了，就用我的心活下辈子，可好？

【披风枳雨八年之久，我行一路，可观沧海，可辨山河，唯所不能，太上忘情。】

【师父曾说，感情就像一个掩藏于历史长河难解之谜，前人用尽情思去探索与尝试，穷尽世间最美的辞藻去歌颂赞扬，万种解说千般描摹，可无论说的多么有理有据，刻画如何入木三分，纸上不可谈兵，方寸不得天下，空闻而不祥，见而不致知。】

【她用十年望断尘寰，得一人相知相伴，不管不顾，我却得八年悲欢聚散，明了此心所愿，这难解的题，从来也无千篇一律的答案。】

【只我了悟，唯她而已。】

【唇上深吻带着长夜凉薄，厮磨着似毁灭一般的激情与暴虐，她吻的很深，近乎粗暴，近乎死亡一般的绝望……】

【是我予她的不甘，是我予她的无望。】

对不起，倩儿，对不起。

【我极少与人说对不起，抱歉不过礼节，对不起三字，却如罗网编织，穷尽我所有的情思。师父死时，何夕死时，夜凰情断时，恰如此时，皆是生命所不能承受的失去。】


【衣衫凌乱，肌肤相亲，不过皮肉之间，两心却似天各一方，欲望燃灼，一触即发，却被生生抑制。】


【我从未像此刻般急于求得一个答案，不为情，不为欲，只应我一个无关风月的约定，便此刻死了，也是甘愿。】


倩儿，不要逃避，你只看着眼前的我，你要我吗？


【看着她，眼中丞待喷薄的是恐慌与急切，盼着她应我，却不知若她拒绝，又会将我二人推向怎样的深渊。】

不要让我去悟，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

【谁不曾凌落，偏她一身伤痕惹的怜惜，可我却似入了魔怔，泪落无声，欲疼她入骨。】

【指尖随着她的一字一句触着那展翅的火凤傲霜的梅，从前胸到后背，从她的苦难到我的哀伤，仿佛返璞归真，她就这般赤条条袒天露地躺着，又像一种庄严圣洁的仪式，而我，唯有虔诚应对。】

这不是承诺，不是情话，也不是告白，倩儿，这是誓言。

我要你，这是一辈子的誓言。

【目光里渐渐带了狠厉，将她望着，我们像是走过很远很远的路只为寻一个早已深埋入心的答案，没有理由，毫无征兆。】

魔女也好，你的过往，我都要。

【于是我们在时光交汇里重逢，月华沉水，一瞬了悟。】

【而我，在等她一个答案。】

好。

【千山万水，我只应她一个好字，八抬大轿也好，人尽皆知也好，这错过的许多年月，怕都是我欠她的，如今尚能弥补，该是感谢上苍，终究相逢。】

不悔。

【这一生，都不会后悔了。】

【人总是要辗转许多个弯方能寻着自己的心，如今我在这红尘里就见了许多个日升月落，终也寻得了自己多年前遗落的情，又怎会后悔。】

【佳影渐逝，再不为别离，很快我就能再见到她，迎着她的后半生，迎着我的后半生。】

【似是因着这般的想法，心脏处莫名跳的快了许多，双颊微热，那热便攀上眼角，烧红了一双轻轻冷冷的目。】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