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亭酒肆

文兴元年三月初三

【这里算是儒门的一个落脚点。儒门不同于皇城司一身的官面，走的是市井说的是俚词，这在种鱼龙混杂处才是如鱼得水】

【何况，这里的酒虽然不好但是故事却实在有趣。他们用或鄙夷或艳羡的口吻说着或真或假的故事……】

你猜怎的？那大盗竟然带着银子凭空消失了

【隔壁桌说的正是燕山府官银失窃案。他的话说到这里引得一阵唏嘘声】

老板，再来一壶绍兴老酒……顺便给隔壁那桌也上一壶

【他们说的兴致被我打断却因为一壶酒也发作不得，反而道了谢。一时间也没在继续，不多时就转到别的话题上】

【说起来不过是一出监守自盗，哪有那么多飞天大盗神五神六的】

【眼皮都没抬假装不知道这话是跟我说的，这时候恰好小二送上来老酒，瞧了瞧站着的人，又瞧了瞧空着的半张桌子抽下肩头搭着的抹布开始抹桌，眼角眉梢嬉皮笑脸，才开口说了“客官”俩字便被我一记冷眼瞪了回去】

【约莫是被吓到了小二一溜烟跑走了，我也没搭理那人，摸出一块约莫一两重的碎银弹到对面桌】

说说开封城里的新鲜事

【我擎壶斟酒，老酒徐徐而下涓流潺潺，粗瓷烈酒也可以是一幅画。隔壁桌得了银子先是一愣，继而喜笑颜开，最后故作神秘的开口：】

听说城郊的破庙出现个什么“安乐乡”拐了不少良家子

【听到这里我坐正了身体视线也想那人看去，至于那个要拼桌的干我屁事】

【这时候我到顾不得那个要拼桌的了，只在他坐下的时候不带感情的飘了他一眼。我常在京外行走，京城防务惯是由皇城司接管，我插不上手也无心插手。早先一个鬼樊楼现在又冒出个安乐乡，说是天子脚下反而更藏污纳垢】

陆定权是吃干饭的？！

【话是含在齿缝间蹦出来的，握拳砸了下桌子，置于桌案的酒杯晃了两晃溅出不少的酒渍。我倒是没想过质疑“安乐乡”的真实性，一来“无风不起浪”；再者，我向来对陆定权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阁下对这个安乐乡这么熟悉，莫非也是其中一员？

【那人正说在兴头，被我这么一问立时哽住忙道不是，任凭我再怎么问也不搭话了】

不提“安乐乡”了，说说“风月楼”罢

【话是对隔壁桌说的，眼是瞧着坐在我对面那位的，适才依稀听他提到了这三个字，一听这名就知道是个“好”去处】

【男人就对风月这事骨子里带着天生的猥琐，三分的旖旎说出十二分的露骨。但这风雨楼确实有点意思，但是行首、令纠、试花女、看花女这些繁杂到近乎细致的分类就骚在那些个文人墨客的痒处】

【行着下流事偏要缀着个好名头，烂在骨头里】

最出风头……

【嘴角翘了翘，说起来开窑子的背后都有那么至少一个的靠山，却不知道这风月楼背靠的又是哪一家，该不会是陆定权吧？！】

【想想要真是那个死人脸开的……这乐子可是不小。这般想着不由得便笑了起来，仿佛真就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甩了一锭碎银在桌上起身往外走预备去这风月楼瞧瞧热闹，这一出大戏哪能缺了我不是？！】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左掌抚上他的肩头，只是掌心带上了暗劲儿：】

很好！很好！

【收到口信的时候木素尔已经进城了，幸而最近一直在待在府里。不敢耽搁起身便赶了过去。她出身蛮荒仗着身份高贵凡事肆无忌惮，这不赶到事发地时正赶上她教训店里伙计】

【骈指点上她脉门逼她撒手，她那个侍卫见状紧抡锤就上，我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对峙一招，我后退几步双手倒背冷冷瞥她。此时丁甲已经扶助受害者在其左臂上捏了了两下然后摇摇头】

你来干什么？

【我与他兄妹是老相识但算不上朋友。她看上去不过十岁之数，但我深知并非如此，数年前见她便是这般长相，一别经年并无变化皆是因着功法之故】

【我知晓内情但旁人不知，适才引起骚动以有人聚集围观，见她年纪小出手又毒辣皆是议论纷纷】

别唤本座哥哥……

够了！

【我虽不知道年岁想来也该是人老成精的年纪，可她偏有本事仗着面皮撒泼做一副小儿女的姿态。她甩了了面皮我却是拉不下脸，不得不开口喝止。一旁的丁甲配合驱赶围观的人群：】

你哥呢？他竟舍得放你一个人出来？

【虽是问她眼目光却不住打量单桓，暗自揣测她此行的目的。路旁终究不是讲话之处，转头进了酒肆。酒肆老板也是异族虽然经历适才纷争此时看起来还算镇定：】

你进来可以，棺材不行！

【她那一口棺材也是看熟的，不知是怎么想的成日带在身边总不成晚上睡在里面吧——】

【说不准还真有可能！这大小看着……】

没得商量！信不信我让你睡在里面一辈子出不来

【棺材当门之事也就她能干的出来，店家敢怒不敢言，我倒是没有制止】

什么时候的事？

【死了竟然没有消息传进京里，我下意识的看了丁甲一眼，他一抱拳人紧跟着就不见了踪迹向来是去探访消息了。或者不是没消息传过来只是被截下了也说不定，毕竟如今我已不是儒门掌事】

那……

【棺材里面装的该不会是他的尸体吧？我瞧木素尔的眼神越发古怪起来，不过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

谁做了部落首领？你……被驱逐了？

【也说不上怕，毕竟她敢撒野儒门和皇城司都不会袖手旁观。陆定权也就罢了，那安定郡王会如何，我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

我怕你死无全尸！

【店家的酒菜备好送了上来】

【万年老参？真有这样的不出世的珍宝？若是真有不止江湖怕是朝堂也要再生波澜。且似这般秘闻又怎会情谊诉诸于口，又不是真的天真无邪，只怕是故布疑阵】

既然许久没回去了，尝尝你家乡的味道吧

【我应声，给自己到了一杯马奶酒，辛辣中微微带着奶腥味在喉舌间荡漾开来，说不上好或者不好。许久：】

你要找的人本座可以帮忙，但是本座如今在已经不再是儒门的掌事，行事间多有掣肘，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道……
不过本座观你也是个短命的

【说罢又是一口酒】


——结束——

文兴三年腊月

【这里是儒门的一处落脚点，也是今日赴约之处】

【我到时酒肆并不见客人，偌大的地方瞧着怪冷清的。我没开口，掌柜径自将我往雅间领，瞧样子是知道我的也知道我因何而来。我不问我亦不多说，只跟着往里走】

【掌柜的是个生面孔灿若银盆眼似鸡啄未曾开口先带笑圆胖的身子裹着棉布袍看着是个和气的生意人】

【只是儒门之下哪个是好相与的？人面两张皮唬的是老百姓】

【雅间没人桌上倒是先行置备了茶点干果，是笃定我一定会到？我心生不悦面色越发严酷，掌柜斟了茶毕恭毕敬送到我面前，见我不接置于桌案上倒退而出。人将将抵达门口之时我方才开口问了一句：】

掌柜的贵姓？

【我不问先前的那位如何处置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我懂，左不过就是个死，仁慈的一刀断命，狠毒的千刀万剐，究其根本没有谁是干净的，如我如赵渊】

【再坏一些：另投“明主”，翻些真的假的陈年旧账添油加醋，说的人信以为真听的人假戏真做，可我怕吗？！】

客已至主人还不露面，不合适吧？！

夜枭……黑手……中指……

【来人现身掌柜便无声而退。五指在官家尚为赵王时为权利顶峰，为时为赵王的官家处理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当然这些皆是我拼凑而出，八九不离十。待我接手儒门五指已经凋落，我还曾亲自追杀小指杨剑，被他走脱至今无音信。此后再无五指】

【我知道他亦是因他接任中指。在知晓安定郡王即将接任儒门掌事之时我曾遣人暗查，他是王府豢养的近卫，深得信任。】

【我抱胸而立审视他许久缓缓露出一抹刺笑。向前三步立掌直切，上好的青窑盖碗碗盖一分为二，一半落在桌面颤颤嗡嗡一半依旧扣着茶碗，赭色茶汤浮着几针茶叶纹丝不动】

【荆钗罗裙破盖窑盏，你配吗？即便我不再是儒门掌事亦还领着内侍省右班都知的差事。便是赵渊也不敢如此口吐狂言】

自作主张，你主子知道吗？

【常言道：物随主人型。我不信安定郡王是个没有成算的，他的话便有待商榷。不是自作主张那便是敲山震虎。况且……】

【你怎知我是孤身赴约？】

【两指捏着盖碗，数到纹裂从碗底向上延伸除了他喋喋不休之语便是盖碗碎裂之声。倏地翻腕将茶碗甩射而出茶盏在半空中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合着滚烫的茶水朝着夜枭兜头而去】

凭你也敢质问本座！你是嫌命太长！！

【随即递步而上，骈指直取他双目，有眼无珠留着无用。不过赵渊身边一条狗，真以为一人得道就能跟着鸡犬升天。中指如何？断臂尚且要求生何况断根指头】

【儒门由官家一手建立，期初约莫就是为着皇位，只是史料多以焚毁只能拼凑个大概。而后我负责监察江湖，陆定权负责朝堂。如今儒门化暗为明行监察百官之责，由我一介宦官执掌自然是不合适的，此为其一；其二，约莫是官家对陆定权起了疑心要分权】

【赵渊再不济也是姓赵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字。这些虽为猜测，但向来距事实不远。赵渊身在局内不可能不有所察觉，既然有所察觉今日之举就十分耐人寻味。我若不配合，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这番心意】

【嘴角一挑腕子凭空缩了两寸自他掌中脱出。余势不停翻腕、折肘、进步，手肘直撞向他心口。身形交错间发间已然易地而处】

说完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赵渊放出的一条疯狗，见人就咬。此局确是试探，只是试探的人怕是龙椅上那位。那位未必会为我出头，大不了把他推出去抵罪。一条疯狗换一个结果——便是我也得赞一句：赵渊好算计！】

【可是我晏澈是这么好相与的？】

想要拿问本座漫说是你，就是赵渊他也不敢！
看清楚，本座是御封的内侍省右班都知

【金牌自袖中滑落执于掌心：】

私囚内宦，怎么？赵渊他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