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山

建元六年秋




恰逢秋序，拔足绕径山。


山阶清远层层点苔，林岳来时浮雾为妆，洒爽秋风坠微云，无方形状渐生笔上花，树枝款款待游人，野鹿溪鸥自得乐，所见皆为世外景，何愁心头无晴光。
且行且观，久违此等林中逸，只觉胜地似仙楼，盈目俱清华。


步转几处蜿蜒，入目竹亭玉立，翠且雅，雅且幽，檐角破出江川云，倒似无染君子出淤泥，自有风华一番。
入竹亭，清风恰拂座，朗笑一揖以拜谢，撩袍落身。
远望，秋愈深，峰石嶙峋，冷浸烟云，不由揶揄叹：“山为枕屏，竹为老友，独独缺了一壶酒。”

远山清姿正卧云，浅描黛色，绘几黄澄，亲鸟音，逢雨露，自然任尔静时游。
取了腰侧水囊且饮，轻盈脚步恰时及近，心思该是游客萍水，便未曾上心，凭栏仍眺。


直至芳香盈路，轻音入耳，方转身定睛一瞧，俏雅姿妍，巧笑嫣然，竟遇上了小霜妹子。
”小霜怎么一人在这儿？“见她粉面染尘，鞋边儿也蹭了些泥泞，背篓中倒有些茶，想必出来已有多时。


他话未提，便先替人松了背篓至于亭中石案之上，着手接了径山茶，引人于凳上坐下，复才瞧了亭外山道，“印堂未曾与你一起？”
未待答，又揶揄笑道：“上回炸了房顶，这回难不成想对径山下手？”捻一叶径山茶于鼻下，有些清苦涩剌，了然拾了话头：“山腰茶园里‘借的’？”

小霜儿暗了明仁，灰了杏面，满脸不快更是未加掩饰，看来印堂日后难免发黑，只能于已心中默默为其燃圈蜡烛，愿烛光盈盈能暖他之路。
待心中烛光缓缓绕成圆形，轻咳了一声方道：“看来小霜很是想念印堂。”


又见她为自己所言相堵，一时杏眼微嗔，而后神色认真，极力辩解，终是忍不住失笑。
“哈，说的极是，小霜妹妹心地善良，秀外慧中，又怎会做出炸山头的事儿。”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沉了语气嘱咐：“这山中难免危机暗藏，下回若是印堂不在，哥哥陪你，断然不可再如今日般私自上山。”


语罢将茶叶收于篓中，复又问道：“我听闻那处茶园中有个嗜茶如命的看茶人，他可有为难于你？”

二人披坐清风，亭间闲话。
未漏看小霜面上霞飞，璨若三月芳菲，摇头且笑，到底是女娃儿家的小心思。
看来这印堂，倒也未必时时发黑，亦有福气临门美人恩了。


此话按下不表，见她抽了嘴角，汗了额角，便知这径山茶果真来之不易。
叹口气，道句：“胡闹。”
瞧她笑的肆意，淳心无染，倒不忍心责任，只得软了口气，无奈道：”小霜，下不为例。“

听她保证，颇一番信誓旦旦，凌绝千古志。
不由哑声失笑：“你啊，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却又忍不住打趣道：”这般顽皮的性子，不知某人是否甘之如饴。”


山林事，逸神形，宽万境，又有天真颜色在侧，不觉间时光已逝。
稍整了衣衫，替小霜背了竹楼，举步望，已是流霞侍松风，回眸笑对她：”倦鸟已归巢，咱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