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昊陵

===========建元七年·冬=========

       
【六年一度相思梦，梦醒人事已伶俜。回望浮海夐无垠，浮萍不堪世浪倾。为情出世，为爱寻君，萦情苦心至此，奈何天无垂怜，终是空空无偿。风尘荏苒，禹禹萧萧，驻足暂歇时，争不知此生为何，此身为何，此心又是为何？】

【当日好容易至灵泉山庄打过十人擂台，虽因动武牵出旧患，然未有性命之忧。而后觅得时机再探灵泉山庄寻得九寒，本以为能就此揭开比安失踪之谜，孰料他竟也一无所知。线索至此断开，如暗夜所见的一道熹微光线徒然消失，再度陷入无尽的阒静黑闇。是该援声呼救？或是求神问佛？亦或者就此束手待毙？但又是谁人来“毙”？】

离比安，你是我的劫难……

【掌托虬龙扳指反复摩挲，启唇轻吐，聊与无情之物倾诉心衷，独味相思。澄黄扳指润光点点，摩挲下，渐生温泽，化去指尖微薄的沁凉，却融不了心中冰寒。定情之物所定的究竟是情的归属，还是心的归宿？至身江湖六稔，但问行路，不问归心，营营役役，风尘染衣，孱孱芥身，早已不堪岁寒霜冷，唯有心头积恨难偿，终是无以释然放开。自知执念如斯，已悖长生之道，更予隐疾无益，此生命火，终将耗尽。唯以此行无悔之言自勉而行。合掌将虬龙扳指收入怀中，暗中赌咒不可放弃。恍惚抬头，见一门楣雕龙刻凤，还道是误闯了哪所赵氏私宅，定睛一看，却是供奉人祖伏羲的太昊陵。观之阔门高槛，红漆黑木，绘彩泥金，镶石砌玉，宏丽无匹，华贵非常。反观门前老松，葱郁拥肿，偃蹇昂藏，气节峥嵘，与那阆阆门庭极是不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世浪淘沙，流光易老，纵是泥金镶玉，却如何抵得了穷阴之杀？还不若一树老松，安然生长，自在衰荣。

“女施主见树发语，不知所叹为何？”

【正望树而慨，耳畔便闻人出言搅扰。移目看去，却是名执帚老者。观彼慈眉和目，言辞有礼，当是别有襟怀之人，便坦言道】游子见此阆门富丽，而苍松伶俜，一者享贵，尽纳香客青睐，一者处贱，但受车马风尘。同为木身，命有两别，造化弄人，教人唏嘘。

【老者闻言却笑】“既然同是木身，何须分个高下贵贱？若以贡献而论，雕槛漆门迎纳三千香客而静默无闻，何遽不若碌碌无功之木耶？”

【乍听他之论述，颇有见地，然心有介怀，难纳逆耳忠言，是以抬颔眄睨，诮言讥之】谭经有云：“无功便是德”，天道无常，世途殊易，老丈您以功德大小揆度生物性灵，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恐防堕身世俗窠臼了。

“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之，纷纷各有异，以道眼观之，种种皆是常。女施主着此分别之念，不也堕身窠臼？”

【靡靡老音，蹴然惊破心间雾霭，傥然间，欲求真意，却陷迷障。敛眸颦眉，愔然缄默，良久无言】

【老者捋须而笑，言道：“施主有缘来此，何不入内一观？”】

【时下时节未至，香客丁零，但余一二服事僧洒扫门庭。左右无事，遂揽衣而入，庭有一坛，以青砖砌成直壁八仙式，观其形貌，乃因先天八卦之图而设。料是暗指伏羲创占卜演八卦之轶事。既入殿，人祖金像巍然而立，睥睨座下阘茸草民。彼时庙祝正百无聊赖，见有客来，欣然相迎，谓我是有缘人，当求青帝赐卦，以昭未来。】

【曾闻那瞽目卦师胡言天意，对此类问天之事心生鄙夷，遂挑眉诘问】

天若见示，何故莽莽苍生仍于是世煎熬？频生劫厄，却也是天意所授么？

【庙祝哑然，钳口怔忡，见执帚老者上前示意，便灰败而去。老者仍是和色以对，温言相语：“施主自持郎鉴，不迷卜事虚相，可喜也。然而，不信天道，何能悟得真言？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是烦恼。 后念离境即菩提。所谓劫者，度之则明道，陷之则隳道，一昧妄求天睠庇佑，等于自设藩篱，不得自在。”】

【顿时鸦然无以对言。他之言谈，语涉儒释道教之意，更直抨己身，似点似拨。但思来想去，于这京畿之中并无甚亲眷故友，何人授意让这老丈来说这番话？又或者，他便是九寒曾提及的神秘组织之人？思及此，顿生警惕，更暗运武息，一探老者根基深浅。】

【一时殿中气氛凝肃，双方缄默，各自拉锯。骤而乍闻跫然足音，栗冽之气顿消，偏首看去，却见一名魁梧伟岸的男子正踏足而入。观之脚步虚浮，面带青灰，血气有亏之状，心中了然。是以盱眙睇视，静待闯入者之为。】

@武三叹

————此戏已“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