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

文兴三年 夏

崔瑶
【值大暑，正午时分日头毒辣，蝉鸣无休，连商旅也避于茶肆，唯我一行背灼天光，赶赴案发之地。】
【待至，只见三四察司驻守，无关人等早被清逐，快步上前袍一撩卷蹲查，死亡女子面容姣好，颈上狰狞伤口清晰可见，三指依次检过她眼、下颌、肩臂等处，顺势往下，左右腕各一豁口外翻，往上三寸红痕清晰，挣扎痕迹明显。】
【“这已是第五个了，死法和之前那几个姑娘一样，半滴血都没剩。”】
【察司辅一开口，便令本就昏胀的头更疼上几分，以掌托额，一时情绪难控，不快道】
  “我又不是不会数数！”
【话脱口，自知失言，一声“抱歉”后挽起袖口，拇指拭去鬓间汗水，吩咐道】
  “仵作验完后直接扛走，先丢义庄，和先前那几具摆一块儿。”
【仵作前来尚需些时候，命一众察司先往阴凉处歇息，只余两人轮流看守，己独自将周遭探查一番无果，寻了个门，大咧咧往后一靠休憩，哪知竟是虚掩，直挺挺向后倒去——】
【情急之下，掌心运力兀地一拍身后，借力重新稳住身子，紧接又闻一声裂响，那木门应声而塌。】
【见此状不由倒吸凉气，挠了挠头，与掌柜道】
  “嘶——对不住了掌柜的，这门……我赔便是…”

崔瑶
【挥开弥漫尘雾，隔着道门槛，一时不知该进不进，掌柜话里客气推辞，更教心中过意不去，亦怕他是因着这身官服，委曲求全，自承亏损，一时道歉连连，就差点头哈腰。】
  “不不不，是我太莽撞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这门我一定赔，一定！”
【言罢，将横断裂作两截的木门扶起，盯着一地碎屑狼藉，羞得恨不得寻个那地缝钻下去，耳边更是响起往日师父的斥责，什么“没轻没重”、“毛毛躁躁”、“难担大任”，接二连三的往脑子里蹦。】
【幸得眼尖，瞧见角落搁了把扫帚，不等掌柜动手，已然抢先拿来，替他将门前杂乱一一扫起，又朝外头吼了一嗓子】
  “吴六，你过来！”
【待人来，也刚好清理干净，拄着个半旧落灰扫帚，自腰间掏出钱袋，掷入吴六怀中，吩咐道】
  “帮我寻个附近的木匠来，把这门修好，钱算在我头上。”
【生怕掌柜再推辞，连催吴六速去，待他走远，又是连连赔礼】
  “掌柜的不必客气，近来京城中的杀人案已是人心惶惶，怕是也影响了您这店里生意，若是再让您赔上个门，着实不应该。”

崔瑶
【未几，地面恢复整洁，停下动作，睁大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遍，这般动作后尤觉不够，蹲身再察，连半根头发丝也不肯放过。】
【因着太过专注，丝毫未注意到掌柜出门，却在蹲下身刹那，周身气息浮动，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引入鼻下，蓦地顿住动作，心生诧异，聚神再一嗅，却是一无所获。】
【伸手揉了揉鼻翼，暗道莫不是前些日子嗅觉练过了头，将鼻子给弄坏了？】
【扶墙起身，正巧遇着掌柜端来热茶，才迟缓觉察到渴意，伸手欲接，又情不自禁看了眼屋外的弟兄正顶着烈日，顿觉不妥，悻悻将手收回。】
  “多谢掌柜好意，现值公务，茶便不必了。”
【茶汤热雾腾腾，却未能消散心中那一缕血腥味，思来尸体在附近出现，周围定有线索，须得一家一户排查盘问，现在既在店里，便正好调查一番。】
  “近日您这可有发现什么异处？或是奇怪之人？”

崔瑶
【算盘珠上下拨打，声声脆响，极有节奏地叩在心上，自幼长于市井，见惯了门门道道，闻言自是了然。提步走近柜台旁，单臂一靠，头凑近了几分，亦压低了些许声音，指端点敲案面，抚慰道】
  “这事掌柜大可放心，知道些什么尽管说来，我保你及这铺子无恙。”
【没有放过掌柜眼中的难为神色，扫了一眼账面，白纸黑字，勾勾画画，虽对借贷买卖着实一窍不通，却也看出其中亏损，掌心盖住簿面，循循善诱】
  “掌柜的也应知道，这案子一日不破，这姑娘们一日不敢出门，时间久了，也对街坊生意有影响...”
  “您说是吧？”

崔瑶
【一番话终勾得人松口，暗道不枉费功夫，指端敲击桌案，一下轻，一下重，却极好地把握住分寸，没有打乱他说话的节奏。】
【半月前，正好是血纹蝶案发之时...至于东街最繁华的勾栏...】
【沉目自脑海中绘出开封图纸，一幕幕跃于目前，东西南北，街巷店铺，最终定格于年前开业不久的青楼。】
【丰乐楼！】
【他口中所道那伙计究竟是否为真凶，暂不可定论，没有证据也无法抓人，但从种种线索来看，与这条街必定脱不了干系。心中主意已定，拍肩宽慰一句】
  “掌柜的放心，此事我必会查个清楚，决计不会冤了半个好人，但....”
【话声突转阴恻，眸底掠过一丝杀意，直教人不寒而栗】
  “也定不会让歹人脱逃了去。”
【说罢又咧嘴一笑，阴霾顿散，好似先才那句从未说过般，撒手走至门旁同人作别】
  “时间不早了，今天多有叨唠，我先走了，掌柜的留步。”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