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

哟，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听他这么轻轻巧巧的答应了倒是有些出奇，谁不知道这铁打的书生一向只请美人喝酒。】

不过也是。

【远远看了一眼天色，现在下山，刚好够在酒坊里温一壶酒，慢悠悠喝完。】

【要说什么？共事这么多年，难道要依依不舍千里送别么。听他玩笑，点头】

破例请你一回也罢。

【喝酒，书生一向只请美人。】

【也罢，自己和这书生认识了那么久，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一手勾着酒葫芦的金丝吊绳，嘴上却还要争上一句。】

我说，你花了半天爬上山来，就真的啥都不说？

【停下步子伸出手去和书生勾肩搭背，眨了眨眼。】

不说也罢，山底下的小酒坊去岁冬日埋下的陈酒今天也该出土了，不如你请小爷喝酒？

【目光扫过眼前酒鬼，淡淡一笑】

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听闻他或要去扬州一带，却不知何时。】

来了却不说话。

【拿起酒壶，清凉的梨花酿咕噜咕噜灌进喉咙，丢开空了的酒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转过身去，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书生，擦肩往树林里走。】

是什么意思？

【书生走过山道，林茂风轻，酒香缥缈。】

【停在酒鬼身后，未上前也未开口。】

=====承平元年 春=====

【风清天高，谷间溪水涓涓。曲径深幽，独坐高崖之上，斜倚着背后的青松，没束好的发上落了几根松针。】

【举起手上的酒葫芦，清酒入喉，上好的梨花酿，回味甘甜，还带着春日里的梨花香，这好酒倒是便宜了自己。】

【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管自己喝酒。】

【每每听到她自夸都想暗翻白眼，难道云州的姑娘都不懂什么叫谦虚？只是日久也便习以为常】

你要真能青出于蓝，日后儿子练剑就不需要我教了，我倒乐的轻松。

【教导两遍便能烂熟与胸，这样的资质也该是练武的材料，若不是她偷懒怕吃苦，只怕这武功已有了一定境界。见人有模有样的练着，便想着抱着朝歌去找些吃的。】

结。

我……都要！

【底气不足的嚷嚷了句，后不再言语，只老老实实照着他的话去做。还好自己有够灵活，一招一式间也能跟上他的速度。听得夸赞咯咯一笑，十分神气】

早同你说了我天资聪颖，你偏偏不信，等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候，你就该躲起来哭了。

【言罢不再需要他的指导，独自将方才那招式又练了几遍，熟烂于心后方才继续】

【去驿站柴房找个根树枝，在手中试了试韧度，而后交给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要命还是要面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若是自己也不要命的冲上去，只怕早就同先祖一道去了，岂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见人划拉两下，倒是迫不及待，只是毫无章法。于人身后，握了她手】

我教你。双腿分开些距离，以左足为中心，摆开姿势。

【说话间，左手教人打开姿势，右手握在她手上，以手带动她动作，往内横扫而后反手往外，提步前刺，是为一招。立定左足，右足后退半步，仰身挥动手中树枝，于半空划出优美弧线，而后旋身往前，一招一式间竟有默契的配合】

没想到你还有些天赋。

【方才颠了颠那把剑，虽说拿在手里也还拿得动，但要时时刻刻握着，还弄出各种招式，时间长了自己的胳膊铁定要断掉。果断点点头，和朝歌一道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不多时便看他找了根树枝，长短和那剑也差不多，迟疑了下才抓在手里。又听得人调侃，一脸的不服气】

什么叫打不过就跑，那岂不是叫人小看了。

【言罢颇有架势拿着那根树枝划拉了两下，自觉的还像那么回事】

【穿好衣物，简单洗漱了一番，人已彻底清醒，见人递过剑，接过又放了回去】

这剑太重，还不适合你拿着练，我们去找根树枝，先把套路熟悉下。

【如今的朝歌已不需要人时刻抱着，欢快的跟在身后一道出了门。】

你没武术根基，下盘不稳，与人过招很容易被人压制，好在这套剑法轻盈，日后真要与人过招，也能抵挡一下，反正你轻功好，打不过就跑吧。

【刚坐起来便只想着吃，如此好吃懒做的徒弟，想必他师父当年也没少生气。一脸无可奈何，看着空无一物的屋子，摊摊手】

等练完剑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说话间便见他把朝歌捞起来丢到床榻里去，朝歌心生不满，冲着他汪汪直叫，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人看了不住想笑。好整以暇站在旁边看着这场人狗大战，闻言笑道】

没有鸡叫，狗叫也是一样的。

【看着他慢慢悠悠穿好衣衫，顺手把剑递给他，推着人到了院中】

【终究未能续梦，一只冰凉的手探入颈项，在这初秋的早晨显得格外冰冷，微蹙眉半坐起身，仍是睡意朦胧，随即又打了个哈欠】

早上吃什么？

【朝歌不知何时已经蹦到床沿上，伸手捞过来盯着它看，就见它对着自己汪汪直叫，真想一手给甩出去，扰人清梦，将它扔到床榻里侧，起身下床。】

古人说闻鸡起舞，我都还没听到鸡叫。

徐清涧。

【见他盖了被子又睡，伸手把被子掀开，冰冰凉的手探到他颈窝里去】

太阳都出来了，快点起来教我练剑。

【朝歌早早便醒了，见此情景也跟着呜呜直叫，暗道声就会凑热闹，回头继续折磨榻上那人】

【天尚未亮，正是好眠，转身去探身侧之人，手探了半晌没碰到，半睁眼看去，人已不在，心下一惊，当即清醒半分，随后听得人在身后，轻呼口气，暗自低估“没丢就好”，随即打了个哈欠，躺下继续睡。】

天都还没亮，再睡会儿。

【翻了个身，重新盖好被子，继续方才未完之梦，毕竟梦境可比现下有趣的多。】

————建元八年。夏————

【与商队汇合之日在即，不得不离开临漳前往益州，途经青城山时天将落幕，遂在山脚下找了个驿站住下。心里一直记挂着练剑一事，总不能叫他觉得我一时头脑发热，小瞧了我去。天才蒙蒙亮便爬起床，洗漱过后去拽仍旧和被榻缠绵的人】

徐清涧……起来啦。

【伸手去推他，而后又是一阵揉搡】

不是说好教我练剑的么，天都亮了。

【见前面之人早已负手而去，男子也举步跟上前，虽然他觉得腹中空空难忍，可那空气中散发的难闻的焚烧味道却让他胃口全无。】

【温翘拉住公子蜚的衣袖，不言不语，却是拽着他走向城内的官道。不知为何，此时他特别想喝酒。】

喝酒。

【日光仍旧高照，空中隐隐飘袅着青烟，化作灰烬的骸骨，与一地的残尸被抛弃在野外，弱者，唯有被遗忘。】

========结==========

杀了他？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淡淡感叹一句，转头过去，冷漠的双眼注视眼前熊熊烈火，烟雾不断从火中蔓延向上，就连晴朗的天被烟雾所污染成灰，看不清苍穹中灿烂的日光，大火将满地尸骨化为灰烬，仿佛在火中看到他们凶狞的面容】

走吧。

【言罢，转身拍其肩便负手在背，迈步走向前路，直到大火缓缓消停，地上残渣还冒着一丝青烟，突然一阵风卷来，空中漂浮着黑色灰末，似如桃花源的花瓣那样，带着残忍的美丽，在空中缓缓绽放】

【这原本无辜的人，为了劫财而活，又因一时口快，却得到挫骨扬灰的下场，究竟是他们的福，还是祸】

【从魍死堂一名普通的少年一路走到今天的不染城城主，其中的艰辛与困境温翘最为清楚，冥教不存在悲天悯人的佛，只有冷酷无情的修罗。若要生，那便以他人的性命来换，若要强，那便踩着他人的躯体向上攀爬。】

【弱者，从来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温翘双手沾血的次数并不算少，但他却从不轻易玩弄人的性命，若那人当诛，他不会犹豫，若那人罪不至死，他也会依照所接任务轻重而做出决定，也许就是由着这种性格，才让他背负着如今的命运。】

你可以直接杀了他。

【尸身上腾起的大火在眼底跳跃，温翘漠然的看着，他从来不知，原来公子蜚在私下做着这般试验。而身为好友的他，竟看不透那张面具之下所拥有的心 。】

【短暂的清醒在火焰熄灭后消失，那茫茫的空洞再度侵占了白发男子的意识，他摇了摇头，抬眸时，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