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弄峰

——————建元八年 冬——————

【眼看已是初冬。南方四季并不分明，单从那簌簌飘落的黄叶与毫无生机的树干也可判知季节。与亓夜二人休整妥当后带了必要之物入了茫茫苍山。如今所在已距云弄峰不远。若二人打听来的消息可靠，这附近当有一苗寨。】

【与亓夜分头找寻，不多时便听到那边传来打斗声音，担忧之下提了重剑循声而去。】

【入眼是一只已经死去的豹子，而亓夜正扶着一位倒地的苗寨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伤势极重，而亓夜毫发无损。见亓夜为女子把脉，不由上前询问。若救得此女，或许便能入苗寨查探一番。】

贤弟，如何？

【对于女子的感激轻轻摇头，自己二人也是有目的而为，况且亓夜素来心地善良，哪怕她非苗疆女子也会出手相助。】

【只见女子趔趄不稳又栽入亓夜怀中，也未在意她微红面颊。任中原女子被如此搀扶也会心生羞意，却未曾想过苗疆女子性情直率不拘小节。】

【对于女子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自己不喜多言，由得亓夜去交流也算得了这救命恩人的 便利。】

【如此恰好的遇见对此处熟悉的女子，应当算幸事。与亓夜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这个想法。】

【只是那女子看向亓夜的目光毫不掩饰，使他微微犹豫了一番。再看亓夜似乎并未发觉什么不妥，也就不再言语。】

【他这位贤弟，对感情之事不知是木讷还是故作不知。既然亓夜未曾反对，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女子的邀请。】

【虽那女子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但一直沉默不语不甚礼貌，便抱拳示意】

有劳。

【一路随那苗寨女子来到寨中，暗自赞叹难怪之前几次找寻而不得，此处若非有人带领，只怕自己二人寻上一月也毫无所获。】

【寨子中人目光虽称不上敌视，但也有淡淡的排斥。若非是这女子的救命恩人，只怕早已被驱赶出去。】

【立于木屋中环视，虽器物家具十分简单，却不失整洁，足可见这女子乃兰质蕙心之人。不多时，便见她匆忙奔回，身上伤口仅仅简单处理一番。但女子笑靥如花，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也知自己名姓不过是被顺带问起，也就随口答复】

在下北冥。

【不甚在意欣香的不悦，反而对于她的问话沉吟一番。亓夜对苗疆知之甚少，蛊术一词决不可宣之于口。略微斟酌一下词汇，才缓缓开口】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是想见识一下黑巫之神。

【在苗疆人眼中，蛊是一种古代承传下来的黑巫术。蛊术仅是中原人的称呼，而以蛊神为信仰的他们自然有另一种称呼。】

【也未详言原因，蛊术分类复杂传承方式繁多，总要确定其信仰才好判断虫灾与苗疆的关系。】

敢问姑娘这云弄峰苗寨几许？信仰可是相同？

————————建元八年  冬————————

【来到苗寨已几日，所见所闻却已颠覆生平大半认知。无物不可制蛊、以蛊治病控人，堪称无法不能。也从欣香的口中得知，她们就是苗人中的分支，黑苗一族。】

【黑苗人最尊崇的人就是蛊王，蛊王是一个尊称，是指黑苗中通天地灵气的人才。传说蛊王可将天地万物炼制成蛊，为己所用。可如今两人却从未听欣香提起过蛊王存在。可若真是蛊王所为，能够将灾虫同时炼制成蛊么？】

【这几日欣香也经常到访，二人独处时间并不多。正值清晨无人，便想着与亓夜商量一番】

贤弟，欣香此女，你觉如何？

【这话自然不是问男女之事，只是隐约觉得欣香瞒了他们什么事情，故有此一问。】

【皱眉沉吟半晌，将二人入苗寨以来她的行为在脑海中一一滤过，方才开口】

每每我等提出关于黑巫神之事，便被她含糊带过。这几日我们林子入了不少，可查到半点与蛊有关的消息？

【给他时间思考，故顿了顿才续道】

苗人排汉，纵我等是她带进来的，其余苗人对我等仅仅是目光不善却未有实质行为，本身便是一大疑点。只怕这欣香，在寨中地位不低啊。

【略微担忧看向他】

她对你有意，你当小心。若今日还无收获，我们便离去。此女应会控蛊，呆久了唯恐夜长梦多。

【当局者迷，如今自是知晓他已想清楚，点了点头】

今日便向那欣香提出我们明日离去，想必她定会有所行动。随她同去时也要带上防虫的草药，虽不知能否防蛊，且算是有备无患吧。

【见他点头赞同继续开口】

她若依旧含糊其辞，我们便趁夜色离开这里。

【亓夜通晓五行八卦，想必二人出去并无难度。】

【见他应了，又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回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处才放下心来。】

若是苗人寻不出线索，我们便可以打道回府了。想必你出来这么久，弟妹也该着急了。她有孕在身，你当多陪陪她才是。

【他北冥渊独自一人无牵无挂早已习惯，亓夜却与自己不同。所以他的安危更加重要。】

【只是，自己真的无牵无挂么？脑海中闪过那双狡黠眼眸，苦笑摇了摇头。】

【见亓夜眸中温暖之色，便知定是想念弟妹。只点头理解一笑】

索性无事，便与你回了扬州再北上，也该回去看看了。

【这一路遭遇心中尚有诸多疑问未解，想来回去老头子应该能给他个满意答案。转道扬州，也不过是想多照拂亓夜罢了。】

【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听得院外动静又闭了口。给亓夜一个两人明了的眼神，便安静品起早茶来。】

{墨峥}

【奉家主之命追回小姐已经一月有余。那人在大小姐身边之时他不敢动手，但如今剩大小姐一人，他自然要继续完成命令。】

【虽然不赞成老爷那般将大小姐作为筹码一般与亲贵联姻，但老爷自有老爷的打算，他一个下人是没资格说什么的。】

【不得不说大小姐十分奸猾，三年中老爷无数次派人将大小姐擒回，最终都无功而返，倒霉的还会被大小姐打伤。也仅因他曾在大小姐面前听命几年有些情分，才轮到他出来寻她吧。】

【策马飞奔中，思绪一闪而过。之间那道身影拐个弯后一头钻入密林，无奈之下也策马追了进去。不多时，便见大小姐坐骑在一草丛茂盛处悠然吃草，便知上当】

糟糕！

【匆忙下了马查看来时痕迹，看着似乎是向着峰顶去了，便提气追了上去。】

{墨峥}

【巍巍高山莽莽密林中寻一个人何其难，他是不知的。他只知此次必要带大小姐回墨府。不论有何矛盾，都该当面解决才是，大小姐与老爷终究是血脉至亲，何苦闹得如此？】

【一路耐心沿着蛛丝马迹爬向峰顶，却在上山腰处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此时的大小姐完全不似被他追逐的模样，反而像是在故意等他一般。心中狐疑，却也未忘礼数。抱拳单膝跪地】

属下墨峥，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性子刚烈倔强，硬来怕是不成。何况，以下犯上的行为，他绝不会做。也唯有晓之以情理，方有成功的可能。也不起身，继续开口】

老爷派属下前来，接大小姐回府。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打定主意她若是不逃，他便不起身。相信这个距离，就算她逃，他也追的上。】

{墨峥}

【闻言听话起身，却并未坐到她身边去，而是恭敬立在树下】

属下站着就好。

【彼时两人年纪尚小，且未论尊卑，故而有了那番豪情壮志。如今大小姐已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他也并非不懂尊卑的年纪，如何能再回到从前。】

属下年少轻狂，大小姐还是忘了那段过往吧。

【何尝他不是在提醒自己，如今二人身份云泥之别，趁早忘了幼年时便萌芽的情愫才是正经。想来老爷也是清楚，才派他来的。抱拳朝树上微微躬身】

大小姐，有什么矛盾和老爷当面说清楚便是，江湖险恶，您还是随属下回去吧！

{墨峥}

【心知自己回答必会令她失望，但他别无他选。嘴唇微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人心险恶，他又如何不知。但在墨府好歹还有老爷夫人，也是个依靠。】

【不想她转了话题。提起恩师，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老人家病重，早已拖沓不得，偏此时接了老爷出来寻大小姐的任务。本想着若是顺利，便去寻一寻那味珍惜药引，可如今不知……】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

尚未。本想着接了大小姐便去寻，可如今……

【言语中含义不言而喻。】

{墨峥}

【本能结果她丢来的草药，定睛看去竟是自己苦寻不得的药引，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如此大恩，却也为难了他。权衡之下向着已经上马离去的大小姐深鞠一躬】

多谢大小姐，此恩我墨峥必有厚报！人心险恶，大小姐万事小心！

【眼见骏马绝尘而去，他来不及考虑其他，匆忙运起轻功下了山，在山腰处寻得被遗弃的马后，一路朝着京畿奔去。】

【幸而药引及时，恩师重伤得救。虽免不了被老爷责罚一顿，但他已然不在乎了。】

——————结——————

———————建元七年  秋——————

{空筮}

【已是深秋时节，云弄峰上的风亦带了冷意。瞧着那纷飞枯黄的落叶，竟也染了几分悲悯。】

阿弥陀佛。

【立掌胸前念了声佛号，闭目拨动手中佛珠，往生咒自唇齿间流出，回荡在这林中。】

【诵毕，拂了拂僧袍，继续向前行去。】

{空筮}

【遇庙拜佛对于他这等修行之人自是正常，缓步沿阶梯走上庙宇，目不斜视，目光澄澈。】

【忽闻人唤，方才微躬合掌回礼，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不知女施主唤贫僧何事？

【佛曰众生平等，他自然不会因着二位女子穿着华贵而多加谄媚。】

{空筮}

【双掌合什一礼，既然是论佛理，自是不该怠慢。只是所言之事涉及其中另一女子，饶是佛理亦不可随意妄言。】

【敛了眸，不探究那女子的轻声啜泣，对发问女子的用意也故作不知】

世间缘法，皆有业障。佛曰贪、嗔、痴为人之原罪，故而教导众生守则克己。天理昭昭，因果业报，是以随缘。舍恶方能得善，阿弥陀佛。

【听得这位女施主言论便知二人怕是早有嫌隙，这一声声好生规劝怕也是绵里藏针。他本不愿牵扯其中，如今被强行带入，也只得装傻充愣而过。】

{空筮}

【本已遁入空门，不欲再问红尘中事。对于二人言论争执也充耳不闻，自顾的诵着佛经。然似乎那白姓女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反教他出言安慰。】

【见那陆姓女子积郁模样，于心不忍，这红尘中事怕是想不管也要管得了。但见那女子身后男子的阴翳面容，怕是此时他已无故造了记恨。】

【心中一声轻叹，只怕这便是因果业报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佛慈悲。

【他定定看向那陆姓女子，面上虽是轻泣，眉眼确实狠戾，不论白姓女子所说真伪，只怕这柔弱模样也并非她真性情。眸中满是悲悯，开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

这位女施主，善恶对错自有他人评说，不必太过介怀。

{空筮}

【年纪轻轻便要寻短见，怎的如此想不开？本欲前行规劝的脚步却在那女子开口之时生生止住。但其身旁男子似乎并无焦急之意，不由心生疑窦。】

【但其作势欲跳的模样让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出将人拉住】

姑娘，凡事好说，万万不可轻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