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川寨

【苍山渺远高深，隐隐绰绰蒙在雾里，叫人辨不清那山顶处的皑皑白光是雪还是云。沿着山脊有细水蜿蜒而下，百十股支流汇聚一处化作一泓清溪，随地势落差破开平原没入深林。】

【初冬天气已有些料峭，风里揉了细碎却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衣衫的纹理间隙窜入肌肤，直往心底游走而去。她已记不得这般摄人心魄的寒冷持续了多久，仿佛自有记忆以来，便是住着那四面漏风的破屋，听着那嗜酒的男人口齿不清的谩骂，有时莫名触了他逆鳞，更会饱尝一番皮开肉绽的折磨，经年如此，不甘却无可奈何。】

【矮身蹲在溪边望着卵石间游曳的小彩鱼，水面如镜照出清秀面庞，黑眸透彻灿若辰光。空气中蔓延了沁脾的皂角香，是那个被她称作生母的女人正埋头搓揉着衣物。四野寂静无言，唯有水波漾开浅淡涟漪漫出脆耳的清泠声响，一圈一圈揉碎她的身影。】

【手指伸入水中追着鱼群，即便平日里刻意用倔强粉饰软弱，离开那让人害怕的根源时终究也会流露些孩童心性。许是不经意间俯低了身子离堤岸愈近，脚尖堪堪要沾上水渍时被母亲柔声劝了句，想到弄脏衣物又会被那人抓住把柄一通恶骂出气便有些后怕，赶忙缩了缩身子，蚊虫般细声回了句】

嗯，知道了。

【山林间鸟鸣啁啾，时不时有鸦雀扑腾翅膀的声音由近及远自枝叶间隙流窜到广袤天际。素绾暗自在想，其实这世上哪怕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也不过如此，她就这般陪着母亲浣洗衣物，乖顺安静哪都不去，倒也和睦。只是生母素来懦弱，认定没有男人便撑不起一个家，一念之差总是铸成无法挽回的过错，将她们按进泥淖困在草芥一般无人过问的卑微之境，上天也听不到她们撕心裂肺的呼救。】

【酒气浓过皂角香的一瞬，素绾的眸底晃过一丝悲悯。粗重气息伴着含糊不清的口齿是那人的特征，因其嗜酒如命，常年好似鲜有他神智清晰的时候。】

【生母孱弱的身体被他猛地牵起，轻易得如同揉捏一张薄纸，耳畔是男人无赖般的凶狠斥骂和女人放弃抵抗的唯唯诺诺，这闹剧分明无人能从中攫取快意，却偏偏不知疲倦地每一日都要上演。】

【山林间鸟鸣啁啾，时不时有鸦雀扑腾翅膀的声音由近及远自枝叶间隙流窜到广袤天际。素绾暗自在想，其实这世上哪怕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也不过如此，她就这般陪着母亲浣洗衣物，乖顺安静哪都不去，倒也和睦。只是生母素来懦弱，认定没有男人便撑不起一个家，一念之差总是铸成无法挽回的过错，将她们按进泥淖困在草芥一般无人过问的卑微之境，上天也听不到她们撕心裂肺的呼救。】

【酒气浓过皂角香的一瞬，素绾的眸底晃过一丝悲悯。粗重气息伴着含糊不清的口齿是那人的特征，因其嗜酒如命，常年好似鲜有他神智清晰的时候。】

【生母孱弱的身体被他猛地牵起，轻易得如同揉捏一张薄纸，耳畔是男人无赖般的凶狠斥骂和女人放弃抵抗的唯唯诺诺，这闹剧每一天都要上演，不知疲倦。】

【好似彼此之间随着时间更迭逐渐生成一种默契，当那个男人喝浑了酒又开始凌辱她们母女中任意一个时，另一个都不会强自出头。只因她们实在太过羸弱，弱到他铁臂一挥便能将人狠狠抡到墙上，显得前去阻止的行为可笑得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然而方才，素绾才将将有过那样一个念头——这世上若是没有他，多好。这念头起初不过是细雨润物无声，却慢慢从心田破开一道裂缝，愈来愈不可遏制地滋长出根茎与枝干，直至她听着耳畔霸道得不讲道理的怒骂，握紧双拳再难忽视它。】

【男人喷着刺鼻酒气东倒西歪地靠近，她的视线错过他肥硕的身体落在那匍匐于地的女人身上时，觉得这个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无用归无用，却也卑微得可怜。】

【她不甘像她母亲一样苟活。她再不愿被这惹人生厌的男人仗势欺凌。这是她拾起石子时脑中闪现的愿望。】

【恶魔一步一步走来，她的手因用尽全力而颤抖，鼓起勇气掷出的碎石却如挠痒一般，即便投出再多，也撼动不了他的步伐分毫，唯有永无止境地后退才不至于令他太过靠近。】

别过来！

【寒风裹挟了池边渗入骨髓的湿冷钻进衣领，仓皇倒退的每一步都似踩在心上，分明努力将瘦弱身躯里仅存的勇气也唤起，却仍是在男人凶狠的目光中一点点接近恐惧，终于避无可避。】

【后背抵上一根树干，手中的石块还来不及再袭他面已被男人一把拎起，轻而易举地令她双腿虚浮离地。】

【素绾手心里死死攥着最后一块未掷出手的碎石不敢放，好似沉寂海面上的幸存之人抱紧唯一的浮木不舍得放弃。直到男人粗糙的五指窟紧她的下颚，迫使她将目光跌入他灼热的视线时，石块已然摩擦得掌心火辣生疼，然而四肢好似被卸了力，任她再想拼尽全力作垂死挣扎也动不了分毫。】

【她分明厌恶这样懦弱的自己，可徒有一颗恨他的心，又有什么用呢？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衫被他狠狠剥落，肩头接触上冬寒的一瞬从皮肤冷到了心底。】

【握紧的五指骨节都泛白，指骨硌着石块时才再一次提醒了自己，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可以放手一搏。】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倏然抬起握着碎石的手直直朝他面门而去，用那石块尖细的一端狠狠戳向他一只眼，所幸醉酒之人神思恍惚来不及格挡，便生受了那一袭。】

【她要庆幸那唯一的放手一搏出手得足够不留情面，硬物没入对方周身最为柔软的部位时迫使男人松开她衣领上的桎梏，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可她却奇怪地并不觉得有多疼了。】

【猩红液体从他捂眼的指缝间溢出，耳旁惊雷一般乍响起男人骂骂咧咧的秽言，她慌忙趁着对方不备之时从地上爬起身，匆匆穿好衣衫再而背离他逃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