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竹海

承平元年  春

【茂竹蔽了烈日，飒飒竹叶随风而响，阳光透了绿影落下满地斑驳。书生走过竹林，静若无声，唯有白衣偶然随风拂动。】

【步履闲闲，指端又习惯性的敲了那把扇的扇骨。许久，也不成一个数。有些惋惜，似乎有些日子没做事了呵。】

【独行无趣，草中忽然一阵窸窣，却是小小一只白兔蹿踱而过。没一会儿，便见一个小小女娃追逐而来。一面跑还一面喊】

“兔子兔子！别跑！”

【这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啊......书生失笑，这么追，不跑才见鬼。瞧着那兔子的踪迹，眯了眯眼，指尖骤然一弹，小小一团绒白赫然顿住不动。】

【小娃娃跑的急，眼见兔子停了便跟着急刹住步子，险险没有跌倒。见兔子异样，却也犹豫这一时不敢上前。书生走上前，修长手指轻轻一收，却是兔子两条后腿早被一根极细韧丝所束，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尤在骨碌。蹲下身，提了耳朵将那小灵物递给小娃娃，一面不露声色将韧丝收回，书生语气温和】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呵，这话倒是第一次听，有趣。小女娃仰了脸盯着书生，一双眼扑闪闪的几乎发着光，像看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应该对糖葫芦比较感兴趣么……虽是稚气童言，娃娃脸上却衔了十二分的认真。书生一向不忍让美人失望，娃娃再小，也是小美人。展眉一笑，蹲下身与那娃娃平身而视】

哥哥家还有个更好看的哥哥，叫他嫁给你好不好？

【娃娃一听，眼睛更亮了，像是吃到一串糖葫芦又听见还有一大包蜜枣等着她那么开心。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看样子，还真是把书生当做了好人。心下一声轻呵，明明是闲的没事出来找两个人杀着玩儿的，却在这山青竹茂的雅境跟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娃娃“谈婚论嫁”起来了。也好，若是没人跟着，就顺道把这娃娃给腾蛇拐回去，他就愿意当娘。没准儿娃娃愿意，长大再把他娶了也是极好的。】

【可惜如意算盘还没打满，后娘的事儿也还没敲定，娃娃的亲娘就来了。】

“不好意思，小女总爱胡说八道。”

【听声便知是个娴静端和的女子，有些惋惜的抚了抚娃娃柔软的鬓发，仍低着身子未起，先笑答道】

令千金这般胸襟见识，果真不同于寻常稚子，在下又岂会见怪。

【言罢，那一袭素色身影也及至身前，有其母必有其女。书生拂袖缓缓起了身，向来人颔了首，含笑道】

想来夫人亦世间凡俗女子可比得了。

【静观那母女一娇一嗔，只含笑不语。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见见寻常人家的笑言晏晏也是不错的。可惜不过片刻，竹海中骤然迭起的簌瑟杀意便打破了这一时宁静。轻巧稳健脚步声逼迫而近，虽未现身，却已可觉其内里不差，应非寻常山匪。】

【难不成，碰上同道了？】

【书生抱了臂，睐目等着看来的是人是鬼。那女子将孩子往身后拉了拉，面上也是添了两分谨慎之色，却无寻常妇人遇袭时的惊恐失措。想来自己所言不差，她并非普通女子。】

【不过那人出现的时候，书生还是挺失望。如果是个女杀手，还有些看头，可惜来的是个猥琐老头。广南出名的采花贼，叫什么......浪里花？】

【来人倒是熟门熟路，摆出一副买卖该怎么做好商量的神情歪在几步外的一竿细竹边上。书生自然往前挪了一步，不露声色的将那母女二人掩在身后。】

【揉了揉鼻子，书生低头忽然朝那小娃娃一笑，眨眨眼，闲闲向采花贼道】

打个商量啊，要不你放了我媳妇和闺女？

我陪你玩儿。

【听得身后女子一声轻笑，书生心下也是了然。轻咳一声，心照不宣。生生将自己险险跟着笑出的声音压抑下去。做戏，自然要做足。挑了眉去瞧那丑老头，只和看傻子一般，待他能如何】

【老头年纪不小眼神却不错，隔了书生瞅着美人嘿嘿一笑。那不同常人的女子大约也是忍不住笑了，机智如采花贼，当下大受鼓舞一般腾身而来。目露凶光，一只骨瘦如柴的手鹰爪利刃般扣向书生喉颈。】

【风声呼肃过耳，那老头扑只面前尺余距离，一声呼喝，爪上力道更添几成。眼见斯斯文文的书生躲不及夺，就要被其毙于爪下。危机之余，却听书生还有工夫温温和和的回那女子一句】

夫人安心。

【爪离颈不过寸余，抬了右手双指夹扣其腕以阻其势。而后反手将那柴棒一般臂腕合指一抓，仰了身展臂甩过，那老头整个人便悬空旋转于书生头顶。劲风疾扫，竹叶落得欢，娃娃叫得更欢】

“哇！转圈圈！”

【采花贼自是不甘受制于这么个文弱书生，尤其是在美人面前。听他怒喝一声，借了居高之势，另一掌霹雷灌顶般劈向书生盖骨。书生右臂推高几分，左手自袖中翻转对袭。判官笔寒光一闪，勾入血肉，那采花贼掌心掌心手腕筋骨已断。右臂顺势携力拧过扣住的那一臂，骨骼咔咔作响，这采花贼的一双膀子算是彻底废了。】

【收了势随手将他轻轻甩出，老头摔于地面，震起不少飞叶。终是恨恨一声叫骂，狼狈逃去。】

【当着孩子，不下杀手。拂了袖上微尘，向那女子颔首】

方才玩笑冒犯，夫人莫怪。

【她并非寻常女子，自然也是无须“护花”。玩笑已罢，母女相趣，书生自然识相退开】

两位慢游，行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