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城

==========建元八年  夏===========
【温叔将自己带回冥教后，自己就一直住在不染城的宿舍里，开始觉得新鲜，还能跟着看看操练，好奇地跟着大人们去食堂拿饭食，只是不过两天，就已经捧着脸，无聊地坐在旁边，高高吊起的脚晃荡来晃荡去】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再叹了一口气，引得训练场中练习的男儿也不断朝自己这边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为何唉声叹气】

【听说这里是专门训练杀手之地，跳下地，脸上可疑地笑着开始走来走去，嘴角叼着一根草，小脑瓜子里又不知道想些什么了】

【从来时就觉得奇怪，自己不过是趴在一旁观看，训练场中的儿郎们却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怜悯也带着些愠怒，好像自己这么趴着，犯了多大的过错】

【饶是自己脸皮再厚，也驾驭不住几十号人这么看着你，坐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坐不住，又因日头出来，索性起身往旁边树林中去，寻个阴凉地方，好好思考一下还能玩些什么】

【边思索着，边踏进小树林中】

【本是走得好好的路，哪里就想到一个身形蹿出，自诩耳力上佳的自己，竟着了那个人的道。并未抬眼看他，只是从他卷起的风力来看，想来至多是个少年罢了】

【那身影极快地抬腿提来，本以为是找茬的，可身旁那一声没入枝干的声音提醒了自己，此人方才似乎救了自己】

【抬眼朝那人看去，他嘴里的包子看起来很不错，可以抢吗？】

【说话间，自己也提了真气，自地上窜到树上，不过堪堪比那人高一枝。蹲坐在上方，看着下面那个人，好似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壮那么一点点，也高那么一点点】

喂，你是谁？

【飞身上树落定，那人却理也不理自己，分明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却一副少年老成高高在上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率先发难道】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小爷和你说话呢。

【顺着他目光看去，不过就是训练场上来回的搏杀和比试，口中故作了然地“哦”了一声】

原来就是个爱打架的混世小魔王。

【说完，转了转眼珠子，脚底在旁边树干上轻轻一蹬，落下到他身边坐着，扒着他的肩头，从他身后向训练场上望过去】

哎，这训练场上的弟子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是出生在冥教的吗？

吃，干嘛不吃，不饿也要吃。

【伸手把豆沙包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大半，鼓鼓囊囊地腮帮子还不忘继续和他聊，只是说出来的话就很是含混不清，让人听起来极为费解】

哎，刚才问的袜（话），你还没告苏（诉）额（我）

【使劲咽了几口，终于把那豆沙包咽下去，堵得胸口疼。抬手狠狠拍了几下，好歹顺了气，却是怪起那人】

你怎么不说是豆沙包？我还以为是肉包子，噎死小爷了。

【而后看看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诶，你这个石头脸，不会是得了面瘫之症吧？要不要小爷帮你扎几针？

=========建元八年  夏========

【话才说完，那人就跳下枝头往训练场而去。索性将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两手拍拍，随着跳下枝头，施展身形，瞬间出现在那个人身后，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头】

【虽说小爷先天不足不宜习武，但是轻功却是半点也没落下，毕竟还是要有一项保命的技能，至于为什么，爹没有说过，江伯也没有。只是流光曾经不小心透露，好似是爹生前还有几个仇家，怕要找上自己】

【反正学会轻功也没什么不好，调皮捣蛋了就赶紧跑掉，他们大人大约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调皮来追自己，总之回回自己躲在外头，最后就总是不了了之】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那个人的肩头，身形也跟上了，却忽然觉得似乎不对，那人似有察觉】

【疾行之下，身形已无法转换，本是想拍他肩，问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好玩的可以带上自己，却忽然被他眸光一震 ，反应过来时，腕间已传来一阵生疼】

啊……好痛好痛……你松手……

【这人怎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就抓人，也不知道他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不过是个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岁数的小屁孩儿，抓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我不想干什么，你快放手！

【他丢开自己的手，痛楚立时削弱大半，然白皙如玉的手腕上却一圈乌青。紧咬着牙用另一手轻轻将那乌青揉开，未有倒抽一口冷气，更无半点责备的抱怨】

【许是从未见过母亲，学不会对自己温柔仁和;许是父亲早逝，只记得男孩子要坚强自立;纵使有江伯流光的关心与照料，又或是青玉观中上自长虚道长下至道馆众弟子的宠溺与陪伴，却仍是觉得寂寞的】

【自出走偶在遇龙河被温叔带回冥教后，无意闯入武魂殿撞见那人，本以为就此可以尝到同气连枝的手足之情，却不想，立身复国是其首要，手下同门又为其次，便是除去这些所有，他也还有他早遇见或想遇见的人，有早碰上或想碰上的事，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渺小的存在，甚至可能是麻烦】

（小七，你是男孩子，你要学会自己坚强）

【爹的话仿若在耳畔想起，震慑心神，慢慢敛了眸中一丝丝落寞。那人，是自己非要去招惹来的大哥，说来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那人位置上，怕是少有人那样不管不顾地接近亲昵，他许是一时觉得新鲜，如若不然，这一切又作何解释。说来，自种的因，必遭的果，因果循环，本是如此】

【忽的轻笑出声，此刻想法若是让牛鼻子叔叔听见，怕又要摸着自己的头叹几声“痴儿，痴儿”】

嗯，平时一个人，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
你呢？你也总是一个人在这里看他们打架吗？

【来冥教的时日不长，终日无事也就是在武魂殿于不染城之间来回晃荡，可不论是武魂殿那人或是温叔也好，都无暇顾及自己，更遑论将冥教之中的关窍说给自己。如今这个冷面少年居然拉杂杂地说了这么长一段，却是提醒自己小心的】

【还未及时表达感激之意，就见那个被他专门指出的黑衣小子走来向自己挑衅。手不觉覆上袖下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自己的心稍定。那人话语之间多有傲慢，想来武艺不俗，否则也无法纠集一帮乌合之众为自己所用】

（小爷？在小爷面前你胆敢称自己小爷，真是活腻了你）

【眼珠子一转，若是硬碰硬自己决计是不成的，那便只能用他们没有的东西来对付他们了——脑子，嫁祸于人，自己还是会的。于是上前，看了一眼那人，道】

这里若是你说了算，我自是可以给你端茶，但是我就怕你是诓我的。这样罢，若是你能让他当众耍一套把式给大家表演助兴，我便信了你，如何？

【伸手一指旁边冷面少年，故意将接下来要他做的事说成耍把式助兴，料定他不从，这样，自己便也有了借口】

【听得心里暗暗发苦，这人竟不中招，却哪里想到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段。碰上这么个倒霉货，也不是什么善茬，关键是听不进去旁人说话】

【只是这茶，决计是不会给他倒的，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一战。眼底一寒，拼了！】

【电光火石之间，抽出扣在腕间的匕首，寒光一闪，看起来凌厉万分，实则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轻功了得，却是无几分力道的，不过取了个“速”字】

【手中匕首斜斜向黑衣少年挑去，那少年却不过侧身一步就让开，冷笑一声，一掌推出，竟击上自己的肩头。在场众人只闻得一声闷哼，就看到自己已倒飞出去】

【身子飞将出去的一瞬，心里只想着完了，正待落地时那一下绝对要骨头散架的疼痛，却有一股力道将自己凭空拉走，随即站立在地。直到站稳一刻，才回过神来，自己……安全了？】

【才定了神，见那个冷面少年冷冷一言，自己却听得十分窝心温暖】

【分明见着了那黑衣少年脸上的惧意，却是不见他退缩。若不是黑衣少年过于霸蛮，也可算得上是条汉子。可谁让黑衣少年惹了自己，不由分说自然是敌对那边】

【冷面少年手臂一扬，银枪如龙，拳脚之下，眼花缭乱，二人不过十余招，已见黑衣少年败走拳下。待自己再看清他的模样，已经是两眼乌青，不由得扶墙哈哈大笑】

【扯得肩膀有些疼，闷咳一声，走上前去，也对那黑衣少年道】

怎么样，还敬么？

【那黑衣少年忿忿看了我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领着人犹如丧家犬般跑开去】

【得意万分地看着那些人离开，这边转过来对着那个冷面少年拱手一礼】

多谢今日解围，我叫杨小七，不知怎么称呼？

温昀觞

【沉吟了一会儿，继而脸上泛起深深笑意，回神过来，那人却已对着人形木桩打得不亦乐乎，看来很是英气勃发。几步走到那人旁边，伸手搭上他的肩，道】

这个名字我喜欢，你这个人我也喜欢，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他的武功这么厉害，若是能结拜为兄弟，可不就是为自己找了一个护卫么）

【虽见他时一副冷若冰霜不易近人的模样，实则隐藏在这幅皮囊之下的侠骨义气尤为可贵，这种人，若是朋友，便是一辈子可交付性命的兄弟，若是敌人，便是眼中寒光亦能将你诛之的锋芒】

所以我才要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兄弟嘛。

【说完大咧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哇哦，果然是很结实的。不由分说地拉他走到角落一边跪下，想了想说】

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咱们混江湖的不讲究这些，就……勉强来个歃血为盟吧。

【说完抽出袖中的匕首“刺绣”，毫不犹豫地就将左手的食指拉出一道口子，又顺势在他手上划了一道，两根指头被自己硬生生摁在一起，两道血汇融一起，看起来像是一道绚烂灿阳】

我，杨小七，今日与温昀觞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今后发生何事，绝不背叛彼此。如有违此誓，定造天打五雷轰。

【说完转向他】

喂，我是建元元年七月初九生的，你多大？咱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算了，你比较厉害，你做哥哥吧，以后罩着小弟。

=============建元八年  夏=============
【夏日炎热无比，下河摸鱼上树捕蝉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杨小七，一顿疯玩下来，看这个小人儿已经是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眯起双眸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嘴里哼着歌，提着一笼子的“战利品”便自冥教后山往武魂殿回去，途径不染城，忽想起昀哥来，拐进去却不见人。问了其他弟子昀哥大致的房间方位，又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却晕头晕脑去错了地方】

【月牙白的夏衫，胸前嵌了血玉的长命锁，不知为何衬得这个少年愈发玲珑瘦弱，他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四下一看，觉得大约是那些弟子形容的地方，便抬手推门，口中喊道】

昀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

【门应声而开，以为能看到要找的人，却发现房中坐着的，却是自己几次在外头碰到的汐楼哥哥，口中不由惊讶了一声】

诶？你怎么在昀哥房里？你也来找他的吗？

【说完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大喇喇坐下】

【落座后捧着小脸趴在对面看他，奇怪的是他为何总是抚着琴又不奏乐，想来他定是个精通音律的，倒是和那天自己看他时妖媚的风姿很是契合。搁在桌边笼子里的蝉声很是闹人，又听他如此问，眼睛瞪了一瞪，眨巴两下，反应过来定是自己晕头晕脑找错了地方。微微地吐吐舌头，把笼子提了放在地上，也没急着要走的意思】

咦？原来不是昀哥的房间么？
那……那是小七找错地方了。

【拿手挠了挠头，笑嘻嘻地看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汐楼……哥哥，小七有些渴了，不如讨杯茶喝吧？

【口中如此说，眼睛却总瞥着他手下的琴，终是没忍住跳下地来，凑近了伸手去拨弄琴弦。才拨弹一下，只觉得手中的琴弦紧硬非常，竟是纹丝不动。惊异地不信又重重拨了一拨，居然还是没有声响，连最容易发出的“锵”声都听不见，只有闷闷地“啵”了一下。皱皱小鼻子】

这琴……是不是坏了？

【小脸儿上汗珠未干，凌乱头发贴着脸颊，小嘴一翘，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去掏怀里藏着的一小瓶松子油，递过去】

抹点儿？

【听冥教的人说，眼前这个人的身世很不寻常，至于如何不寻常，却又没人敢直言，和武魂殿的几个相熟的年长弟子提起来，也只是支支吾吾，却让自己对眼前这人更加好奇，忍不住想要找个谁来问明白，亦或是……直接问问本尊】

【才想起个话头来问，那人伸手长指拨弦，自己弹拨无声的琴竟发出了一串悦耳音韵，好奇地凑近琴去看】

这琴，可有什么关窍？

【左边瞅瞅，右边看看，只觉得除却琴弦看起来颜色更加深邃些，与其他平日里看的琴也没什么区别，不由得绕着桌沿仔细研究起琴来。大约是方才玩的时候本就已经松散，如今又动作太多太大，原本束在头上的发团竟自散落，束发所用的青色发锻飘落至地。一头如瀑黑发瞬时倾泻而下，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长长及腰，比一般的男孩子而言却是有些过于长了】

【好似在小时候也曾问过爹爹，为何自己从不曾如市集里的小哥哥那般定期修发，爹爹只玩笑地瞪着自己，每次都给一些不一样的缘由，倒也糊弄了许久。时至今日，便也养成了习惯，从不修发，只在平日里比同龄小子多束起一些头发来，也看不出什么】

【发丝不及防散落，心中只道失礼于人，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哪里想到平日都是旁人替自己梳理的，看似简单，自己做起来竟这么地难。远见他向自己勾勾手指头，想他是要自己过去，只是如今这幅如小疯子般模样，过去还是惹人笑话】

【挫败地丢下手，看他依旧不弃地招呼自己过去，这才依依不舍站起身来，过去之前，还抬手用一根指头摸了摸琴身奇木，触及觉得木纹顺直、木质细腻，眸中尽是喜爱之色。也知道这琴必是他的心头之物，怕是摸久了要惹他不高兴，缩回了手指头】

竟是与我的小丫头流光名字这么像。说起来……许久不曾见过流光丫头了。

【流光是江伯的孙女，算起来今年该有十三岁了，自己该是喊她姐姐的，只是那个丫头动不动就喜欢哭鼻子，总让自己取笑她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边走过去边自己说着有的没的，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得明白，还未等自己站好问他做什么，就已经被他双手按在肩上往下一坐，正正坐在凳上，就看他拿出一把木梳，颜色红艳如血，吐了吐舌头】

原来汐楼哥哥还擅长替人束发？

【当下也端正坐好不再乱动，只因知道，若是旁人替自己束发时还要乱动，便一定是要吃不少苦头的。只是二人这么静静的实在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说】

汐楼哥哥不奇怪为何小七的头发如此之长吗？旁的人看到，都会笑话小七的，可是汐楼哥哥没有，汐楼哥哥是大好人！

【他轻顺动作，不知为何让自己想起了爹爹。小时候爹爹也这样替自己束发，只是记得那会儿爹爹喜欢替自己挽两个小髻，一左一右的书童头，旁人瞧了总说是粉雕玉琢的娃娃。只是后来渐渐大了，再梳起来便惹了许多口舌官司，才索性改了束发的】

【奇怪他话中意思，莫不是汐楼哥哥曾有过许多姐妹，竟是长于大家族之中？那为何会沦落至冥教，还传出些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身世传闻】

【感觉那人手中极为熟稔地将散落的发重新理顺，绕来绕去便又规规矩矩地卧于自己的脑袋之上。感觉到青色发带将发丝牢牢束好，正要转身与他道谢，却不慎让自己撞上了他的指尖。柔软温热的触感让自己不相信是一个冥教传奇杀手的手，只是想到这样一双温柔的手竟也曾经染满血腥，做些取人性命的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转身看他，他那些话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初时并未留意，他说后才觉察出来，为何那日森罗殿中见他误以为他是女子，却原来他本也是一头飘逸，只他身形修长，倒让自己忽略了】

只是小七与汐楼哥哥留发的原因却不一样。
听爹爹说我是早产先天不足，幼时都靠着各种药材续命。担心我过早夭折，说什么也不肯替我修发，只说“头发长长，命也长长”，为了让爹爹放心，就只好留着了。

【还记得小时候一次被人说得急了，拿了剪刀便绞去了一小撮头发，没想到引来爹爹勃然大怒，只不管自己，单将江伯与流光罚去烈日下跪着。自己看不过去求情求饶，才最终以自己抄写一百张大字为终，江伯流光得以进屋】

【忆及往事，脸上泛起一丝追忆的满足，笑容浅浅的，却是很舒心】

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爱惜自己，便当是他们还陪着小七。
汐楼哥哥，你说对吗？

【扬起小脸看向他，满是希望他认同自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