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涧

那日在桃花坞，听闻恩公去了观津书院当夫子，一时兴起，遂也往镇洲去了，顺风搭的一趟拖麦秸的牛车，谁料行至中途车轴断了，无奈之下只得自个儿赶路，入了镇洲，精致唯有风雅二字可以形容，但我惯是没文化的，行了七八里路，也没憋出一句诗来。

还未开春，此地却已然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愈向深涧行去，愈有此感。前方有白汽升腾，许是有人烟，如此甚好，便能询得进城的路该如何走，想着便小跑着蹦跶过去，却是一方石台，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嘿。”

脆生生唤了一句，“公子你晓得打这儿如何进城去么？”

问了路便走，心下如是想着。

扬州城也有许多风雅的公子哥儿，也不晓得是不是秦淮灯影桨声就着莺屙吴侬软语的缘故，那些公子哥儿仿若久踏红尘，周身萦绕的脂粉气荡在河里八百年也洗不掉。

他们，惯是压人一等，高高在上，不愿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近了身，我想，他亦如是，便自觉地隔了些距离。

“是呀，搭的顺路车车辙断了，想着只能徒步走去城里，但又不晓得该走哪条官道，眼见着公子看着似是城里出来，便冒昧过来问了。”

说完，似有想起什么，添一句。

“还有，进城之后，到观津书院还远吗？”

“咦，你也是观津书院的夫子？”

怎的观津书院的夫子都这般的闲，不在书院讲学，成日地往山间野外跑，这样还能拿饷银？早晓得我少时就好好读书了，保不齐还能去书院蹭个玄学夫子的名头。

那人相邀，我也不好再端着拒人千里的姿态，况我本身就不是认生的人，坐上前去，一咕噜将盏中清茶吞得干净，白水似的，品不出半点味道。

“先生……”犹豫地开了口，“先生这儿有吃的么，我行了七八里路，现下有些饿了。”

我吃东西向来挑剔，不说如官家小姐般玉食琼浆，只这一双舌头，多少品得出个好歹，这茶点皮薄酥脆，一口下去更有饴糖的回甘，他煮的茶不怎么样，点心还真不错。

“不着急不着急，您赏您的风景，这些东西够我吃一阵儿了。”

茶饼撑满腮帮，鼓起来，衬着身上翠色的袄子，活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吃别人的东西，总归还是得有点礼数，指尖儿拈了块饼，递到他嘴边，“吃吗？”

东西他没吃，莫不是也嫌我？

遭人嫌惯了，也不查这一人，总归只是萍水相逢，我这人豁达得很，半点儿不记仇。

“那好，就听先生的。”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