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

【苍山云海，本是逍遥下午，枕着双手在亭中睡觉，却被一声叹息扰了美梦，不禁翻身坐起，讥讽道】

臭牛鼻子，自己没本事，光会长吁短叹，有甚么用？

而且，你没看见这里有人睡觉吗？

心里挂着事，倒真没注意到亭里有他人。直至讥讽声入了耳，才怔愣下回头看过去。

——是个不大的孩子。

孩子的年龄，这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也不生气，看着那孩子忽地笑一下。

“人生总有不快之事，藏的久了难免唉声叹气。怎么，你有招解决？”

【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面目俊雅，看着气定神闲，并不像个没有来历的庸俗道士，迟疑了一下，慢慢说道】

世间麻烦之事，无非跟两个因素有关，一是钱，二是人。人若麻烦，杀了便是，至于钱么。

【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感觉是个无解的问题，苍白面上透出一丝不耐地红晕】

我不知道，我倒也希望自己能有很多钱。

他这话说的冷冰冰，可真是个不通人情的模样——这便是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但随后一想，似乎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而自己又是什么模样？

众生如蝼蚁，我亦行其中。那我是蝼蚁还是众生？第一次对这个问题产生疑惑时，也是摇摆不定的开始。杀人容易，可为什么杀，总得有个理由吧？

想是这么想，面上依旧淡笑。而此刻落日已去，天色已暗。

“真巧，我也没钱。但杀人……你觉得杀人很容易吗？”

【冷哼了一声，心觉这道士也是婆妈的紧】

杀人又甚么难？只要武功够高。这世界不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么？

【忽然一枝箭似的窜了起身，袖中已飞出三根很小的袖箭，直取他的面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你看我武功如何？

【自己与他的确无冤无仇，着实是杀机玩心一并起了】

连一个小孩子都在说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究竟是我没睡醒还是他仍在梦中。只是天色暗了，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是——

骤然的冷箭破空，朝后一仰便轻巧避开。再听的这声几乎戏谑的言语，也笑了声，好似配合一般。

多年沉浸，这声响一听便知是袖箭。但以他身量，所藏袖箭在这一次后还剩多少？不过不管剩多少，这个距离——

足够了！

也不见怎么动作，常人眼中起身的下一秒便是至了身前。一掌擒了臂，恰好是无法挣脱的力道，再转头，问道：“唐门的袖箭？这威力和准头也不算好啊。”

【骤然被制住，心内一惊，定了定神，露出一弯白牙，天真笑道】

道长眼光也太好啦，袖箭确不是我的，是我在他人处得来，所以不大熟练。

【提足往他小腿处一踢，鞋尖又是明晃晃的一小截刀子，自己师父转轮王最擅阴毒暗器，故而全身上下无一不是些阴险手段，待他避过之际，泥鳅似的在他桎梏下滑出来，收起笑容，双目似蛇一般盯着他，掌中握着短匕，闪电般刺了几招，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大窟窿来，边刺边骂】

臭道士，死道士，扰人清梦还大言不惭，小爷今天一定杀了你。

咒骂声入了耳，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而是莫名想到一句话：我杀人时你恐怕还没出生吧?

想是这么想，但毕竟是不乐意再想的事情。至于他这骂声，还不如初入那地界时的恶毒，小猫挠挠似得。

可小小年纪，心中怨毒竟这么强。若非师从如此，便是天性使然。闪了前次，可侧首一瞬恰好见了匕首，全身上下到底有多少暗器？

也别再玩闹了。

一把捞了木棍，眼也不眨便轻巧格挡刺来的匕首。剑不需出，伪饰既可。腕一滑，宛如牵引迫使他身随剑走，破这点招数还是容易的很。再过几个呼吸，已至了亭子边。

远方月色隐现，山间草木簌响。谁知道今日上来是为了全武行的，干粮都还没啃完了。

可见了他，莫名笑了下。

“你说我要松手，你掉下去是不是会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