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

时间：建元五年 夏
地点：河北路|镇州|怡红院
人物：燕灵云  尉迟尧佶

【自适逢端午前后，应师父之命带几位师妹下山游历一番，偏巧这几日路过镇州，听人说过几日城外有赛龙舟可看，明心年岁尚幼难免好玩，芷卿性子虽向来沉静得体，却也难得跟着起了哄，便做主在此多留几日。】

【出门在外亦不便过多拘束于她们，提点一二便放人随意在城中游玩，而她则是书信一封托人快马送回昆嵛桃花峰，此事同师傅知会一声方才能安心。】

【城中满是过节气氛，人群熙攘尽显繁华之像，她不愿人挤人凑热闹，便择了僻静小巷回转下榻客栈，拐了个弯冷不防闻得呼救，断断续续自前方传来，黛眉微蹙悄然靠近，方才探听清楚是一伙歹人正欲强抢路过的书生钱财。】

【紧了紧手中追月，此事自然不会袖手，轻松敲晕几个帮凶，却因主谋抓了那书生作碍，令他有了时间使了轻功择路而逃，在人身后不紧不慢追赶，却见人陡然翻进一处院落失了踪迹。】

【她亦跟着翻墙而入，主屋乃是一处楼阁，丝竹管弦奏乐声响脂粉暗香弥漫自内阁而出，左右不见他处可藏人，暗道莫不是入了内。只是闻及楼阁内时不时男女调笑声娇叱声入耳，又见这丝幔翻飞，一猜便知是何地，一时有些踌躇。】

【心思一转，若是那人无端入了楼里，又岂会不引出骚动？思及此足下轻点跃上另一堵墙头，不想内里却还紧挨一处幽静院落。】

【院内分外僻静别致，布局极为讲究远离喧嚣，想来主人家花了不少心思打理，远远闻及不远处厅堂里传来呵斥。】

【快步循声而去，却见放在那人煞白了脸，脖颈上横了一柄冷锋受制于身后青年。】

【心下微松一口气，上前拱手作揖，淡淡一笑。】

这位公子叨扰了，小女子正追一抢人钱财的歹人到此，不请自入还望见谅，

冒昧一问，可否...将公子剑下这人交予我？

【见他冷锋一转正对我，满身戒备，暗叹这小小院落倒是藏龙卧虎，此人出手快准当下点了那人穴道，想是身手必不凡。我之目的本为捉人不欲与人纷争，静立原地。】

【聆他道出名讳一怔，旋即颌首。】正是灵云。

【自当选大弟子便常年呆在门派里代师父打理桃花峰，眸中不解稍纵即逝，扫讯脑海中记忆，近年来却是未曾见过眼前人面容。】

多谢公子给灵云薄面手下留情，敢问如何称呼。

【聆他反问，黛眉微蹙起，却不知如何作答。】

【闻及“八年前，扬州”，倒是有些印象，彼时方才被师父带入门没几年，勤学上进颇的师父喜爱，那日收了刀剑春秋的英雄帖，师傅见我除却练武旁的一概不上心，便携我下山见识一番。】

你怎知我八年前去过扬州...破庙...

【等等...她猛然想起一件旧事，便走近几分抬手隔空上下比划着遮去他额头面部，唯露出那双眼睛觉着分外熟悉，当即展颜笑开。】

果然是你...

【她记得初入扬州之前在城外暂歇，捡拾柴火不慎迷路，偶然发现一人满身血污晕倒在路旁，心生怜悯费了好大劲我才将她安置进不远的破庙。细细查看方知其受了伤，好在随身带有紫云峰炼制的伤药喂他服下暂缓伤势，第二日师父师兄们便按着留得印记找了上来将我带了回去，之后受罚整日呆在师父身边，就再也没遇上过那人，之后忙于备选大弟子渐渐也就遗忘了。】

【那时不善记人脸面况，又无甚交谈一时倒也没认出来，不过记得这双眸子，像极了师傅带我上桃花峰的第一日镜中看到的自己。】

你那些伤都好了么？

【看他现下好好地立在我跟前，当知此问乃是多余。听他道谢，浅笑摇首。】

灵云只是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并未实质帮到什么忙，反是公子命不该绝。

【见他将歹人推来，反剪其手制住人。此人方才坑了钱财潜逃，琢磨着若再晚些出去那书生定要着急了，便颌首作别。】

叨扰许久，灵云也该办正事，就此告辞。

【提着那人便要离去，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回头道。】

他日若有缘再会，再向公子为今日之事赔罪。

【言毕不再逗留，当下轻巧抓人还从墙头而去，直奔方才那巷子，心下愕然这歹人这会怎如此老实。后不提。】

【安顿好了满满，又行至那尾巷，想起方才顾着安抚那小丫头，将要从铁铺要取之物忘了个干净，脚步一转果不其然看见那师傅翘首张望着，见我过来，让身侧小学徒赶紧小跑过来。】

“燕姑娘可算出现了，师父说姑娘今日要取物，必然不会失约，所以才让我等到现在，如今终于可以早点打烊回去休息了。”

抱歉，突然有杂事缠身，未及明说就离开了。劳小师傅久候了，灵云真是过意不去。

【言闭，与他一道去了铺子，验查过货后又多给了一锭银钱作为答谢，起初他师徒二人不肯收下，只是拗不过我的坚持，也同意顺路替我将东西送到客栈，此事才得以告一段落。】

【如今挂心之事已办妥，才可心无旁骛前去寻人。那间怡红院，也正是上次追歹人曾路过还误入隐于其后的院落，只是不知满满口中的后院是否就是那处。】

【而那间怡红院上回已然看过，并无后院藏人。伫立于一不起眼的角落，沉吟。】

也只好试试看运气了…

【至于那人，上次之事尚未来得及赔罪，如今却要像上次那般再次入内一探，就不知那人会如何反应…但，师妹之事要紧。】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落脚点，小心翼翼缓步而寻满满口中那间关了师妹的房子，一间间探过来却是未果，只剩不远处那间屋子。里头隐隐传来交谈声,正是上回遇上那人之处。迟疑片刻，打算待人未察觉便离开。】

【刀锋冷闪而来，习惯了这凶险未知的江湖，手中追月出鞘冷锋急转挡下来人攻势，虚晃一招足下轻点快速掠至其身后，本该一剑出手了结人命，却不愿无故伤人改制其穴道。】

【蹙眉，心知已被人发现行迹，索性不在偷偷摸摸，扬声。】

灵云无意冒犯贵府清净，只是听说师妹被人关在此院落某处故而前来查探，叨扰之处，还望主人家海涵。

待灵云寻得师妹，自会离开。

【黝黑棋子没入树干之声犹在耳畔，眼见震落的那几片树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徐徐而下。而后屋内传来脚步声，抬眼对上那记忆中的面容，轻颌首笑意越上唇角。】

确实许久不见了。

【收剑入鞘，下意识抬手抚顺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满满说起捉了她与师妹的正是怡红院的老板，名唤小桔，此刻却希望那人是他又最好不是。】

灵云…尚未请教公子的名姓。

诸事缠身，未及得空前来赔罪，不想今日又如此叨扰公子，灵云深感过意不去。

【林佶……小桔。】原来是林公子。

【满满来自外域，便是懂些中原之语未必说的准确，我却不能胡乱猜测这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也只有先按下心头疑虑，向眼前的他寻求答案。】

灵云正是前来救师妹的，听人说她和一位异族少女得罪了怡红院的小桔老板，被他关进了后院，可我寻了一圈，就只看到公子的院落…

不知…

【颌首不置可否，对他以祸头子点评那丫头颇有同感，只是心知这丫头是个心地善良的主，就是行事欠缺考虑才会常惹祸而不自知。】

满满和我那云师妹年岁尚小…还不懂事，才会时常得罪人，是我这个做师姐的失职。

【见他忽然飞身折了一枝，提出替我说项的条件，虽不知他为何突生此意，但思及此法即可息事宁人，又能得个机会证己身武道，最为合适。】

如此，灵云得罪了。

【即曰切磋，观他手中木枝亦仿之，足下轻点翩然跃上枝头，手中追月剑冷光一扫截下一枝，低首睇他一眼，勾唇一笑。】

注意了…

【足尖复借力于树干，以树枝代追月凌厉挥刺而去，刻意偏了方向，意在点其肩头，不过切磋点到即止便可。】

【见他忽然弃了手中木枝，讶异之余手中剑势已难收回，未免胜之不武只得腕一转又偏了几分准头。却见眼前人身形移动闪过此剑招，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忽得被人带入一个温暖怀抱。】

【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来不及反应这突来之举，更震惊于他之后的话语。面色渐红，一时间羞怒不解其上心头，依着本能转身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慌忙逃离这个令人不自在的怀抱，张口结舌道。】

你、你说什么？林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吧？

【自懂得人情世故之后便不曾与男子有过多的接触，更枉论如此亲密之举，此刻觉得又羞又恼。依着平日早该出言指责他的唐突之举，心底却有个声音阻止了我，让我信他方才所说的或许是真话…黛眉微微拢，不明何故，思绪一片混乱。】

【一惊未平，乍闻得那句“我要娶你为妻…”更是令人哑然瞪大了眸子，一脸不可置信。若当这一切只是幻听，此刻手中下意识接下的短刃，那份重量已是骗不了人。还有他手中那缕随风扬飞的乌丝，更是骗不过眼。】

【事过突然已然不知该如何计较他之话语是否出自真心，只觉此刻如此被动任人摆布大大不像平时那个我。脸色渐沉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半是因为自己失态，亦是因为眼前人不顾我之想法接连做出失礼之举。】

你…谁要和你定情，快快把它还我。

【只因年岁尚小便被选为嫡传弟子，为表率更为严谨律己，若此番让一众师妹们见着，让我这个大师姐又如何自居。情急之下，反握了手中短刃向直攻他面门，近身时虚晃一招出手欲夺回他手中的发丝。】

【聆言不由气结，眼见抢夺未成，眉锁的更深，眼睁睁看他讲其收入怀中，颓然收回攻势站定，暗自轻吐一句。】

无赖。

【又见他拿师妹做胁，还当真应了那句轻咒，顾念其安危也只得作罢，抿唇不放心道。】

莫要忘了方才你已答应了要替我寻回师妹，可不能言而无信。

【语毕，低首掂了掂手中短刃，犹疑着是否该还回去。】

【夜月不知何时已悄然挂上，树影微晃。促促琵音自屋内传出，点滴敲打在心头。】

【思及方才那比试面色又红了红，复蹙眉，小声嘀咕。】

还不是你耍诈…

（否则，谁胜谁负还不定。）

【直觉眼前人似乎很喜欢看我发窘的模样，无意识轻咬下唇，不想细思下去，继而问道。】

什么条件…

【见话题又绕回了原点，按耐住心头不快，细思间不知何时他又蹿至身侧低欲，耳际被热气撩拨得有些发痒。回神退开几步，轻抚上心口处，不明其为何又鼓噪不已。】

你、你跟踪我。

【听他话语中用了“常”字，想来不是一两回偶遇能解释。细想来方才他亦笃定她并未同男子有过盟约，遂才以此作为条件，如今是进退不得，唯有…】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也必须明说，我尚未对你动心。如此…

我可以去救回师妹了么

【见他莫名发笑，心知这点缓兵之计终究让人看了出来，好在师妹没事。暗暗轻咬下唇，缓声道。】

灵云说到做到。

【他既是言明作不得数，我亦无需坚持守诺。现下于我来说，事事皆是昆嵛在前，而桃花峰更是我的家和归属，心中除此装不得其他任何事物了，应下他之条件亦是无妨，不过身侧多一人需要顾及。】

师妹既已不在此，有人还等着我回去，不便多做叨扰，告辞。

【心下不愿在此多留片刻，免得横生其他枝节，一拱手，抽身退出此地，直奔与满满约定的酒楼而去。却是忘了那匕首尚握在手中，未曾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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