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漪寒居（河北路）——燕灵云

==============承平元年  秋 =================

【自师傅仙去，便有心下山。去岁辗转至扬州恰碰上天灾，因赈灾一事于刀剑山庄作客，冬初方才离开。一路随性游历，本着济世救人的心态体会民间疾苦收获颇丰。若非是肩头尚有推不去的重担，倒是很想就这样一路四处走走看看。】

【再次回转河北路之刻恰过了整整一年，离昆嵛尚有三日的路程，如今身在镇州附近，忽然想起那从不曾踏入的宅邸。斯人已逝，去或是不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日落之前回到这春归何处，园内老管家像是早已知晓自己的到来，不过在偏厅坐了半柱香的时刻，主居已然备好一切。荧荧烛火，落在本无人气的屋内，添了几丝温意。】

“少主人曾经关照，老朽便日日让人打理好这居所，随时等着姑娘过来，现下终于还是把您盼来了。”

“看姑娘一路风尘仆仆定然是累了，老朽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静默不语间，那老管家见状也只是摇首暗叹一声便出去了。听闻那人是入山采药，遍尝百草不幸染剧毒去了，医人者不能自医，唯叹唏嘘。】

【随手解了腰间追月搁在桌案上，步至里屋。竟是发觉内中摆设皆是女子惯用，像是本就是为了等待着谁入住。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又渺远的让人抓不住。】

【正待回顾间却是闻及屋外传来不寻常的动静，耳力一向聪慧顷刻回神取了追月步出屋子，只看见一道黑影翻墙而过正待追去，又感应另一道气息。】

（莫不是同一批。）

【复敛眉，指尖缓缓按剑出鞘，一面缓缓靠近另一头那东张四望之人背后，拔剑搭上人肩头。】

什么人擅闯春归何处。

【月挂中天，清辉遍洒。冷泉潺潺流动，有不知名的秋虫声鸣打破暗夜宁静。】

【无意伤及人，便真是宵小之辈教训一顿送官即可。见那人缓缓转身，微微扬眉等他答话，不想却是被人喊出了名姓。眯眸一阵打量，脑际闪过一个名姓。】

英大哥…么？

【话落，脑中那人的长相愈见清晰，毕竟多年未见，一时未曾认出来。】

【他与记忆中的模样倒是变的更加端正了些，不复当初那颓废之态，更多了一股凛然正气。聆他提醒方才想起这剑尚未收回，歉然一笑。】

抱歉，一时忘了。

【见人挪开剑，顺势收剑入鞘，抬眸撞上人打量眸光，聆其后话，微微一笑。】

谬赞了，英大哥亦变了不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处并非…

【喃喃一句本欲否认，转念一想这院子上下只怕现在也只认自己为主人了。便又将后话咽了回去，续言。】

你说的黑影方才往北边去了，只怕已是追之不及…

【信手一指，牵唇一笑。】

难得重逢，不若英大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过得可好？对了…董老伯可好？

==============承平元年  秋=============

【夜凉如水，一轮清月当头吐辉，清风徐徐拂面，吹落鬓边一缕碎发，撩拨在颊侧。】

【二人齐齐落座于漪寒居数丈之高的屋顶，瞭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闲聊着过往种种。】

一晃眼，竟已过了五年，那时候我好像才这么高。

【展臂随手比划了个高度，侧首浅笑。】

【聆言微微一怔，有些失笑。往事历历浮现眼前。那时的自己初初下山年轻气盛，凭借这一身算得过去的武艺处处打抱不平，如今想来不过如猴子耍戏，好在没摊上什么大事。】

言重了，英大哥你本性不坏。当年也不过一时糊涂，能迷途知返有今日成就是你自己的造化，其实与我并无干系。

【正如佛家普度众生，若要度之人是执念太深，便是僧者道行再高也无能为力，更枉论我这个普通人。】

方才听你言及再追缉盗匪，不知可否与我详说。

【聆他言及当日，自己也不过偶然在附近才能施以援手，见他一脸认真也不再多谦言。】

或许，也是上天还愿意给英大哥一次机会。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下重要的是现在的你，遵从本心潇洒而活不是么？

【此番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怕是没完没了了，还好扯了盗匪一事转移话题，否则自己真不知如何应对此氛围了。】

【聆他言及这盗匪已猖狂一段时日，看来自己久离昆嵛地界，当真孤陋寡闻了。】

看起来明明是我误了事，怎么英大哥倒是一点也不惋惜。

【自然知晓他的感谢从何而来，却故意反问一句，扬眉看他。】

若我那剑再快一些，当下你可能就没了性命。

【静聆他一番话，心中暗自对其努力向善之举感到心慰，学着人的样子仰头看向这夜幕星河。】

我听过一句话，叫做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入伍固然能光耀门楣，为社稷为江山贡献一份心力，可放在太平盛世之刻，稍无自律之人只会滋长惰性。倒不如做个潇洒来去的江湖人，哪有不平便向那里去，也是一种不错的活法。】

【耸了耸肩，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我决定了，我要帮你一起抓盗匪。

【他竟不知自己身份，倒是意外，也许那时候自己并未透露吧。】

失礼了，灵云是昆嵛派弟子。

【天阎城一事早随师父的牺牲而尘埃落定，留下余众也起不了威胁。手头却也无特别重大之事，故而下山历练。】

你且先坐下，我手头当下并无要事，放心，我也只是从旁协助你而已。

多个人搭把手，也能事半功倍。不是么？

【既是盗匪，想必官府那边定然有悬赏，自己身边无牵无挂的，拿了钱财没有什么用处。】

【低首看了看他伸来之手，犹疑了一下，轻轻握上。】

合作愉快，我出力，你拿赏银回去给董叔和你娘添些家用。

【微微一笑，云清风淡。】

【冬尽春来，又是一年伊始。回到这春归何处已然有一月余，却又一次未等来故人身影。】

【所幸有心兰师妹带着绯儿不时上门，倒也不觉枯燥。算算时日，也该是将回门派之事提上日程了。】

【忖着是要将绯儿一同带入门中，还是等她一家多享一刻天伦之乐再说，正入了神，倒也未曾注意绯儿进来。】

【聆她怯生生问好，垂眸看向她手中拎着的糕点，微微扯了扯唇角。】

是绯儿啊，今日来的倒是准时。

【伸手接过，复又添了一句。】

替我谢过你娘了。

【道罢唤了司琴备茶，牵了人小手入屋。】

昨日教你的剑法，回去可有练上一练。

【低首瞥了一眼她手心，蓦然想起小时候自个儿初初练剑练得勤快，手心磨出了水泡，还是婆婆叫她停下上药，这才知道喊疼。】

【幽幽一叹，道。】

可让你娘给你上过药了。

【牵着她落座，细细想了想书房里伤药摆放的位置，一指花架旁的雕花案几，道。】

去那左起第二个柜子里寻一个红色小瓶，以后手破了便用它敷在伤处就好。

【早便遣了司琴去打水，闻言怔了神，久远之前也曾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语。只可惜多年未曾相见，也不知他当下过得如何。】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

【于我心中到底是疼爱这个孩子的，口中责难一句，却还是接过了药瓶搁在一旁。自打水回转的司琴手中取来半湿的布巾，执了软糯的小手仔细擦拭干净。】

师傅哪能事事陪在你身边，你总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莫让你娘担心。

【复取了药瓶撒上药粉，自怀中摸出锦帕包上。】

好了，药瓶收好，然后跟我去密室将不顺的招式再比划一下让我瞧瞧。

师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

【自记事起已然失恃失怙，被师父带回昆嵛后更是一门心思练武，早已忘了撒娇的感觉是什么，也不会对着别人示弱。】

【心兰的女儿，自有一份聪慧劲，若能再勤勉，必有大器。只是到底是师妹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娇气一些也属平常，这孩子也确实招人喜欢。】

那绯儿要更努力些，才能连爹娘一起照顾好，毕竟他们也有老去的一天，师父也是。

【领着人入了密室，立在一侧瞧她一招一式连着分花的招式，冷然出声。】

收剑过早，先提气凝于丹田，借力打出去。

【倾身上前抓着人小手带着她打一遍，一面道。】

这里应该这样，切记燥进。

【见她一点就透，颌首给予肯定，唇边弧度不由轻柔起来。】

再好好练练，熟了师傅再教你其他的招式。

【聆她言及心兰作请，左右也无事，便应了邀。】

【约莫又练了半个时辰，这才同绯儿一道去了严府。后话不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