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草原

———建元六年·夏———

[黑云翻墨，夏雨连天，一场暴雨忽然而至，一人一马躲在人家低小茅檐之下，百无聊赖地数着顺屋檐滴落的雨珠。]

[在外游历多年，终于归家，见了家中父母康健生活和乐，只觉先前种种压抑不安尽皆化为乌有，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马兄，如此大雨，不如你我往这雨中走一遭，洗洗一路风尘？

[这马跟随自己数载，早已通人性，一声嘶鸣算作答应。单手扯住缰绳，一拽一蹬跨上马去，左手扯缰，右手一拍马臀，大笑道]

走了！

[双腿夹紧马腹，上身下压，紧贴马背之上，草原莽莽，早已不辨方向，只由得马儿撒欢儿地跑。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细细听去还带着点恍似马蹄踏地的声响。]

[不对，这听着分明就是马蹄声。雨帘厚重，抬手抹去满脸雨水，微眯着眼睛远眺，天边朦朦胧胧一片，隐约见了前方百步也有一人一马，来来回回走了几步都不大自如，莫不是这大雨天马受了惊？]

喂……

[同是江湖浪子，能帮则帮。隔得远了看不大清人，两手拢在一处搁到嘴边，放声先是一声大喊。]

兄弟，可是要人帮忙？

什么？你大声些。

[模模糊糊听人喊了些话，却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一拍马臀，催着黑马往前跑了两步，最后那“兄弟”两字方才入耳。]

[竟是个纤细的女声？愣了片刻，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疾奔过去。待清楚见了眼前景象，那小姑娘已近在面前，忙一扯缰绳。雨大路滑，这黑马一时也失了方寸，长嘶一声，前蹄凌空一立，再向那一人一马旁边落下，险险避过。]

没惊了马吧。

[大雨天马儿本就易受惊，看人样子显然与这马尚未契合，不由焦急询问。再抬头才仔细看了马上姑娘，旋即补上一句，道]

姑娘可有受伤？这么大的雨，你一个姑娘家骑的什么马？

你也不知道？

[也就片刻功夫，雨又大了不少，连片的雨水倾落，砸在身上生疼一片，连马背上都溅起水花。单手牵马，右手搭在额上，勉力睁开双眼，道]

那可不妙，这么大的雨便是有方向也认不清。

[一句话未待说完，雨水早顺着两颊灌进口中，猛地喘一大口气，睁着眼睛仍是花白一片，雨声充耳，只得加大了声音喊道]

你先跟着我吧，这儿方圆百里都是草原，待天黑了，姑娘家一个人不安全。

[说是如此，可这大片草原，自己又哪里认得路？总算这几年来往数次，人都道“老马识途”，至此只能寄希望于这黑马。当下俯低身子，凑在那马耳朵边低声道]

马兄，这次可全看你了。

[四面八方皆是雾气腾腾白茫茫一片，这一路磕磕绊绊，又是暴雨中行进，只觉分外吃力。草原河道交错，如今更是河水暴涨，“吁”的一声叫住黑马，瞪着眼睛仔细瞧去，不由大喜。]

我认得这儿！

[自那人家出来，纵是大雨瓢泼，不辨东西，这一处形似弯月的湖泊却绝没认错。等了两步，待那姑娘跟上，这才拢着手再大喊道]

往东走，我们已经在草原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