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所有者：梅长苏）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结

——文兴九年六月——

【清都前一夜尚与我饮酒论剑，翌日便不知所踪。山角樵夫曾见，指其见白鹿心喜，遂寻入林。原也未曾着意，可十余日后，仍无音迅】

再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到底未忍出口，铜爵握得变形，犹压不住心底焦灼，这可是清都啊，说什么看淡生死，全是狗屁】

“城主，逐风少爷回来了”

嗯

【应了一声，缓了容色，亲自门前将人扶入】

风儿，不要担心，你爹爹他见惯风雨，又艺高机敏，定然不会有事

过几日、便回来了

【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心虽然疼，手却是稳的】

【阿爹数日前才与我弈棋煮茶，原也是寻常事。只是那日似有意无意与我叙起许多从前，慨叹我儿终是长成，又嘱我往后要听城主爹爹的话，当时浑不在意，只当阿爹终究开始上了年岁，难免絮叨些，不过仍将他的话一一应下。直到翌日暮色渐垂，阿爹外出游猎仍旧未归，这才有了些不好的猜想。果不其然，一连数日，阿爹竟就这般音讯全无。如此我自然急切，每每天不亮便出发去阿爹常去的林区查找，可想而知均是无功而返。】

【这日照例是搜寻无果的一天，刚踏入正厅便见城主爹爹亲自来迎，忙忙拜道】

孩儿见过爹爹。

【后话入耳，一听便知不好。忍住眸中失望神色，依旧恭敬抱拳道】

阿爹与爹爹时常教导孩儿，男儿遇事切忌自乱阵脚，更忌过于悲戚颓丧。想来阿爹只是出门散心几日，孩儿技艺浅陋，阿爹若有心隐匿，便是爹爹也未必寻得着，遑论孩儿呢。

【话落抬头与城主爹爹对视，终于带出一丝哽咽】

这段时日劳您也跟着操心，是孩儿不孝。

[这孩子方及弱冠，却生而艰辛，极为坚韧忍隐，让人欣慰之余，又颇心疼]

坐下吧

[倒了杯温茶给他，又将一侧的糕点推近]

你阿爹是我的臂膀，细究更胜兄弟

这么些年奔波劳碌，全当时…

全当是清闲些时日，看看这片山水

[正难接续，梅七捧着一方木盒行来，步履如风疾而不乱]

“爹爹，这是……这是大白在沈叔院子里海棠花下刨出来的”

[梅七看了一眼逐风，终究未曾隐瞒。我抬手接过，打开时蓦然阖眸]

这是、逐风，这是枚阴阳玉，也叫生死引。可于千钧一发时救人生息，代价是…以己身血脉相偿己

多年前我练功走火入魔，命悬一线，你阿爹助我疗伤，侥幸脱险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侥幸？

是他耗损自身予我生机，大限将至，他又恐我自责伤怀，这才…

孩子，你怨我么？

【前头的话细细听了，只当是爹爹安慰自己，终究是我失了父亲，他失了手足，心里俱是不好过的。却不料七哥此时进来，只一语却仿佛道破天机。】

爹爹，您早便知道了？

【饶是阿爹与爹爹与我说过多次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也顾不得七哥在场便红了眼眶】

可将这玉借孩儿一观么？

【阴阳玉，生死引，以己生机，渡人灾厄……】

男儿在世，自当义字当先。阿爹与爹爹既是兄弟，便断无见死不救之理。孩儿想若当初两位爹爹身份互换，爹爹也愿为阿爹做同样的事情。

【微微扯了扯嘴角，眼眶虽还红着，却尽力弯出一弧笑纹】

孩儿不怨您，阿爹也不会怨您。来日孩儿与兄弟们亦当如是，才算不负阿爹与爹爹的教诲之恩。

爹爹也是今日方知

大白跟了你阿爹许多年，颇通人气，想来也是觉出什么，才会奋力刨出此物

[风儿说的对，若易地而处，我自也当如此]

平生得此知己，复有何求？

也不必悲观，吉人天相，你阿爹有何奇遇也未可知

或许，哪一日，便回来了呢

[抬指为其拭去眼角湿润]

想哭就哭，爹爹在这

[将那枚玉扣进其手中]

这玉，你看看便好，还是给清轩（梅七）埋回花下吧

知己……

【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恍惚间真见阿爹负手伫立院中那株梅树下，望着我温然含笑】

逐风，咱们江湖中人，义字当先，为知己死，是为快意。

【感觉面上传来温热指腹的粗砺触感，恍惚回到了年幼时候，偎在两个爹爹怀里肆意欢笑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瞬，终究伸手环住了爹爹的腰身，下巴抵在他肩头。手心阴阳玉温润的触感一触生温，一如阿爹宽厚的掌心。】

【真好，他们都还在。】

爹爹，不要丢下孩儿。

【这样类似撒娇的话，是我从未说出口的。我虽只是白云城的义子，但过往的时光中究竟是这白云城给予了我全部的温暖。】

【我视他们如生父，他们亦待我如亲子。】

【轻轻叹息一声抚其发顶，再强韧也不过是个少年，这些时日所受煎熬可想而知】

你们几个，都是爹爹的好孩子，一直都是

【略一思忖转头吩咐梅七】

清轩，你搬去与风儿同住，切磋一个剑法医术

【免得风儿一人独处时过于伤情】

你们去吧，爹爹出去走走

【打马出城直奔那片林子，注目良久】

树深时见鹿，清都，我何时还能再见你呢？

请爹爹……答应孩儿，若有朝一日寻回了阿爹，哪怕是……也要将他带回来。
【喉头微苦，纵彼此已然心照不宣，却终究不忍亲口打破尚存的半分侥幸。来日阿爹若当真逍遥林间自然随他性子，可若当真身死，却是无论如何都该魂归故里的。白云城才是我们的家啊。】

【目送爹爹出了门，耳边是七哥低声安慰。只失落一瞬，这才重新露了笑色，拍拍他肩膀示意无碍，两人这才同行，招呼着小厮们一道搬东西去了。】
——结

文兴九年七月十日

【在昆嵛山上小住数十日，也只不能再留着了，不然白师叔就要发飙了，很有眼色的别了对我依依不舍的师叔伯和师兄师姐，骑马一路边赏景边赶路，用了十日才回到白云城。】

【只是进城到不觉得，到了城主府要去见爹爹和娘亲的时候，才发觉有些不对头，问了留在府里的云九，他也说不知道，只道是逐风似乎有些不对头，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就直接去找爹了。】
爹！爹！
想我了没有！

【也不敢提两年没有回来的事情，更不敢说我因为小柳就巴巴的去了京城，却自己回来了，这都不能说！也不能让老爹想起来。】

我才从白叔那儿回来，他让我给你带的山上的酒。

【让人帮我把酒坛子给爹带了过来，其实也不用这般麻烦，这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嘛。】

这次去山上，有个女弟子可要把我笑死了。
唔，不行，师叔不让说。我还是不说了吧。

【面上不见风雨，心底却是怅然。我不是得道高僧，尚做不到生死随缘。数十年风风雨雨，却原来我是做不到的？】

【小闺女蹦蹦跳跳的进来，她多大了？二十三吧，不小了，但我却喜欢这样子，鲜活讨喜，再有些错处，也不愿苛责】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不说憋着

【拎过酒酝拍开泥封仰头灌下一口，是记忆中的味道，那时候……那时候太远了】

和师兄们相处的还好吧？

【她和那个小柳的事，我给了她两年，既然她处理不好，我这个当爹的，也该帮她做个了断】

过来给爹看看

还胖了？

【这没心没肺的】

忘了你爹是谁了吧？

我说，我说。

【想了想在山上除了逗一逗师兄弟，就是和姐妹聊聊天，再不然就给师叔伯们闯一闯祸，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样一想定了心神，那就是我没错】

师兄们对我可好了，给我买新裙子新头饰还给我做饭吃。
跟哥哥们差不多。

【听得他语中轻轻的埋怨，赶忙的坐在他身侧，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我怎么会忘呢，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我英俊潇洒、武艺高强、风流倜傥、有才有钱的好爹爹呢。

【随即说起了在昆嵛山上的奇闻趣事，不免打趣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师叔】

我那日偷偷给萧师伯送了礼，去找白师叔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女弟子，还是燕师叔的弟子，不过我头一次见，不说和师父亲近，反倒是和白师叔亲近，我听她说了好久。
还是没忍住，去跟白师叔说了，你猜他怎么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乱捧一气，呛笑抹唇】

有才有钱，你这是在说你爹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戏谑哪个傻小子呢】

这个师叔那个师伯的，快把爹绕晕了

【是我离开昆俞太久了么？】

女弟子跟你白师叔亲近？

他怎么着了？

【悬起酝子，酒线倒挂如练，眼前晃过白师弟的样子，也是而立之年，还吸引着住女弟子么？】

什么嘛，天天穿的如同官家小姐。
那裙子绊脚，别说练武，就是扎个马步都抻不开腿。

白师叔听我说起来，还问我哪个女弟子。

【我虽有不喜欢的人，可我也不轻易在人面前说出来，即便是爹我也从未道过有谁不好，况且山上的弟子，个个循规蹈矩，就连衣着也是按着门规来的，虽说裙子漂亮，平日里无事穿着也就穿着了，可是晨练也穿着精致的裙子，一个孤女没有我这样的爹爹，也舍得一天一换。】

【也只是替燕师叔惋惜，她的一番好意，却让弟子成了只知穿红着绿的丫头。】

师叔分明不记得那个弟子，她倒也好意思攀附。
我都没有这么说过。

【而且我发誓，我没这么说过，绝不是因为师叔觉得我烦人】

爹爹，我再也不要去京城了，那里不干净。

【若说昆嵛山上逍遥自在，那在京城却是如履薄冰，虽然我不曾犯律，可是处处是规矩，晚上也总有杀手到处跑来跑去，刀光剑影可不比江湖之远差多少。】

人在江湖，多的是恩怨厮杀

你哪里都去得，自然、也哪里都不必去

都随你罢了

【酝子往桌上一置，手扶其上】

那个叫小柳的，我见过了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我闺女要是觉得好吃

也不妨一试

【虽然我并不想爹想起这件事，但是他既然提起来，还说这样的话，那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可以实行了】

爹见过了呀！
那我可不可以把他绑回来！
然后生米煮熟呢！

【知道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府都有人做一件事，那就是强取豪夺，不过我这样可不算是强取豪夺吧，柳云澈分明对我有意，可他就是不跟我回来，要考取什么鬼的功名，还要做官。】

【要是绑回来，给他锁在白云城，那就好了。】

咳……

【这不愧是我闺女，真特么飒爽】

行，爹去给你绑回来

至于……你羞不羞？

教养呢？谁这么教你了？

【拎起酒酝往后院走，这闺女得晒一晒，不能答理了】

还好，要转手了

结

——接上——

【绑架女婿这个事，也是头疼。指节在案上敲着，心一烦就觉得还是直接灭了省事】

“爹爹”

【梅七和遂风进来，我眼前一亮】

你们俩过来，爹有点事、要交、代、给、你们

【起身负手度了几步，决定快刀斩乱麻】

你们妹妹喜欢上一个叫格云澈的，那小子不上道，推三阻四

瑶儿也二十三了，不好再等了

你们去把姓柳的绑回来吧

【说完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没有听错，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小子是个什么来头，做我白云城的女婿竟还委屈了他不成？
【爹爹话音刚落，我便急吼吼地跟着怒喝出声。瑶姐姐素来便是整个白云城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千娇百宠地养着，如今好容易倾心一人，我们做兄弟的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哪知是谁家的小子这般不长眼？】

【侧过头去与七哥对视一眼，这才问道】

爹爹放心，既是瑶姐姐看上的小子，自然要先过了孩儿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