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山

-----------------建元六年 春----------------

[初春二月，本该是流莺百啭草木渐生的好时节，然而走在大漠中眼见的是万顷沙粒，白天极热，夜晚极寒，四季的更迭在此地似乎发生了滞留]

[我走到鸣沙山时已是近晚时分，太阳快要落山，天际火烧云烈烈染上金光，凉风刮过，沙尘迷了眼，待睁目时见眼前月牙形的沙丘已被落日熔成红色。一步踏上前，"嘎吱"踩碎一块物什，原以为是什么碎石，低头细瞧才发现是块残缺的人骨]

[远处一声狼嗥遥遥传来，秃鹫立在对面砂岩上直盯着我，似是在瞧一具可以果腹的死尸]

[当天边第一颗星子遥遥升起时，群狼的身影在荒凉的丘陵上缓缓展开，如同一团暗沉的乌云，遮盖在天际。我迎着风竭力睁了睁双眼，看着那身影在视野中慢慢扩大，正不紧不慢地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忽然间就想起年幼时部落中老人说的一句话]

[野狼所经之处，必有大漠里最大的尸床]

[他说这话时的语调毫无起伏，可在场每个人的骨血里似都融入了某种恐惧，即便是过了十余年的光阴也依然存在。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神，自枯树上折了几根树枝，取了火折子捏在指间，却是未点，一闪身躲进月牙形崖下的一条只容得下一人通行的狭长谷道里去]

[混沌的黑暗瞬时笼罩下来，耳边又涌进一声狼啸，这次好似离的极近，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心都冻成了冰。一手握了刀，一手自腰间取下酒囊猛灌了一口，当热辣的烈酒涌入胃中，恐惧也快褪得尽了]

[狼啸片刻便沉寂下来，气氛却愈加绷紧。我将刀柄攥得极紧，只待一击必杀的时刻来临]

[谷道入口处裂痕入蛇身般蜿蜒舒展，尺寸之狭窄，便是狼来了，一次也只能通过一只。我屏住呼吸，努力在呼啸的风声中仔细聆听，半刻后身子忽然向上一弹，手腕狠命压下，斜斜一刀劈在一匹狼的狼腹之上，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溅于面上，咸腥的味道令人作呕。自己却全然不理，左手持得火折子擦燃木枝，举手撩去，又将一狼闪得后退五尺]

[火光闪耀中却瞥见另一人身影，见他周身血意更盛，遍地皆是狼尸，便知又是被狼群给盯住了的一人，虽猜不出是跟了多远，但凭他如今仍安然无恙，便值得道一声赞]

好胆色

[只离得近了才发觉其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与自己距离亦始终不近不远。心念一转，身子原地转了个圈，避开一狼攻势，目光落在遥遥立在不远处的头狼身上]

胆色虽好，就是不知身手如何。擒贼先擒王，阁下就不想将麻烦连根除了？

[手背一抹脸颊，将点滴血迹蹭了干净，目光一转却正好瞧见他捧着个狰狞狼首大口饮血，不由嘴角一抽，抓着酒囊晃了又晃，见其似已喝饱，到底也没递过去]

[摇摇头反手劈死一狼，听他所问眼眸一眯。想他方才似有些体力不支，大抵是与群狼耗得太久，只这话不好说的太直，免得惹他生恶]

他不入我们出去便是了。你杀了这么久，太没意思，不如换我来，阁下便去击杀那头狼

[语气一顿，转头冲他笑了笑]

不过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好说

[闻言忽然抬头，沁了刀子的双眼在他面上一转，嘴角忽然就露出一丝笑来]

你还真以为我非得和这群畜生死斗到底？

[初时所待之处本是极好的藏身之地，只需将入口用石头垒起，狼便越不过来，即便来了，一次也只一头，自己一刀便能解决了，只是窝在洞里未免窝囊，加上斩狼这种刺激事幼时便有耳闻，自己怎么说也要尝试一回，却没想到途中变故甚多。大抵是因我不会说话，惹其不满，故而有方才这一言，只他堂堂七尺男儿，功夫不凡，怎得心眼比针尖还小，一句不合便撂挑子不干]

[拧脾气上头，索性哼了一声，酒塞一拔，半囊的酒都泼在燃起的枯枝上，火光瞬时大盛。使暗劲将枯枝劈手一扫，狼群围起的圈瞬时打开了个缺口。我疾步跃出，头也不回就往原来避身处奔去]

（什么狼群头狼的，老娘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