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所有者：覃阎）

——建元五年·冬——

华灯初上，银月高悬。街头巷尾的张灯结彩，笙歌处处难寻踪。小雪飘飘，小池结霜，池雾微漾。

撑着一柄红伞，缓步街头。这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几日，不像东瀛，一场雪便是洋洋洒洒，落了满眼的白雾皑皑。她走得极慢，不时有人擦肩而过，回头看一看她，白衣无风却翻卷，双目冷凝

“咳咳......”

低低一声轻咳，一手扶上巷旁，扯了腰间一张素帕掩于唇间。几许，微一阖眸，拭去唇角星星点点猩红血迹。

师父曾问她，为何不救人。她只是笑而不答，可她也不喜欢去害人，而她手上沾过的血腥也不在少数。每到夜深人静，她都能听见，那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似乎在诅咒她，妄图将她一道拉下地狱，饮尽她的血，撕碎她的皮肉。

收去这柄伞，背靠着巷墙，抬头望着那片片白雪飞落，似乎也看不见那苍穹无边的尽头，点缀着星斗满满，也不过是漫漫长夜中的无边寂静。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尽头。

“谁？”

一声言，她未动，目光斜睨，然后是慢慢转头。墨发迎风散开，遮了半颜。微微整身。

“咳咳.....”

又是一阵轻咳，压抑着掩藏深处的痛楚。眉间微颦，一只手难以抑制地捂上了唇口，一阵剧烈的咳嗽。不禁弯下了腰，放在一旁的纸伞斜斜倒地。

“啪嗒”

她的手微颤，移开些许，看着掌心殷红，然后紧紧攥住。
被看见了——

“什......什么人？”

那是一声询问，却带着一丝难以自抑的恐惧。一阵刀刃破空的声音，咽下喉间腥涩，左手冰绡成拳格住那一记，而一阵咳嗽声却愈发猛烈。
一双寒眸宛若修罗紧盯来人，左手挡下一刀死死扣于墙面。待咳声渐消，只余下几道闷声翻滚喉间，右手垂下，血色顺着掌心纹路蔓延，由食指指尖缓缓聚成一线，滴落地面。

“我没有招惹你，你却为何对我下杀手。”

这一声似乎是疑问，却语调平平，她未松手，那刀刃便紧贴于墙面纹丝不动。
抬手拭去唇角血色，只剩唇间一抹嫣色猩红刺眼。

“女鬼啊.......”

一声凄厉回响于小巷之间，掌中暗劲灌入刀刃，一声铮鸣在空气中荡开阵阵余漾，生生捏断了那一把刀刃。右手覆于其面，紧扣下颚将他一声惨叫掐断，戛然而止。

“闭嘴，吵死了。”

一声斥，又伴随着几声轻咳。将那碎刃掷入厚厚积雪，忽而一阵破空之声由远处斜刺而下，借那捕快所在位置，往前一带辗转侧步背靠墙面，掌下施力一带将人也一并拉回。
一支箭羽钉入墙面，箭头锋利寒光凛冽，森森幽光覆于其表，竟淬有剧毒。心下一凛，将捕快扣首往雪地一按，堪堪扑地，后翻一周再躲过一支暗箭。掌心灌地半跪，一双冷眸厉色望向西面斜上，屋顶一人影孤立，明灭昏暗。

月光之下，又是一支箭羽架上弓弦，目光凛然，借力于巷中墙面凹凸不平，足尖轻点，翩若惊鸿，身形未顿，残影一片相连。衣袂扬，人已至屋顶。冷箭不防，顿步压肩向左微倾，差之分毫。步履若游龙疾走，几步于其身后，左臂一挥，勾指成爪，猛然扣向黑影右肩，向后一拉，横踢一记扫其下堂。右膝顺而重击其腹，夺一支木箭抵于喉头。

“谁派你来的？”

“呵.....”


那人面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笑容，心下暗道不好，一只手正要去卸其下颚，那人却已头一歪，口鼻中缓缓流出黑色血迹。几分厌恶地起身，如此一番筋骨活动，寒意祛除几分，伸一手拎起黑衣人前襟，飞身而下落回地面。看着那小捕快狼狈模样，沉默半晌。
最终是将那黑衣人重重摔于雪地，伴随着扑通一声还有她冷淡的声音。


“这黑衣人，是你抓的。”


她将小捕快从地上拉起来，将他抵于墙面，双眸直视。音清冽，却夹带一丝蛊惑。那是柳生一族忍术中的催眠，虽然她精神力不足，不足以精确掌握这一门绝学，对付这种小角色，也是绰绰有余。


“他要杀我，你帮了我，将我救下。而他自杀而亡。”


手一抬，将他下颚扣回原处，白影转瞬即逝，带走落于雪地一纸红伞，只余下余音袅袅似乎在这小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