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酒肆

客串：穆翁

承平七年   春

【檐头黑瓦藏绿影，燕雀啾啾，春景如旧，人事全非。】

“——阿翁——老阿翁……在不啦？”

【木门吱悠，受托去探听消息的黑皮小子掐着嗓往堂屋唤来，耳闻声响渐近，恐扰了小主子的好梦，拢好床头帘帐之后才快步上前出了内室，引他一同坐在门廊下，低声相询。】

【细细听了他这几日探得的消息之后，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伸手拍了拍小子的肩，给他手中塞了几粒散碎银子，掩唇轻咳几声。】

好孩子……你知晓小老儿的情况，还须你同你那几个小兄弟帮帮忙……且引他来……

【一应叮嘱之后，送了人离开，回转时孤身只影在廊下枯坐许久，直至被檐下飞燕惊醒神来，蹒跚入室，撩帘时竟心头一悸，有些抑不住的腿颤手抖。】

……老主子，你若在天有灵，且帮老奴在泉下拖一拖罢……

【一帘相隔，婴孩睡颜无忧。帐外，垂暮者老泪纵横。】

【春寒胜冬日。】

客串:穆翁

【窗外动静让人醒过神来，床上小小一团动了一动，忙伸出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抚过后拖着不大灵便的腿几步跨出房，拉开半扇门眯着昏花老眼看过去。】

【乍一眼逆光未看清五官，倒也觉得这负剑的少年身形挺拔，飒爽磊落。往门里让了让，嘶哑嗓音低低道。】

请进罢，来自昆嵛的少侠。

【待这少年人进门之后将那半扇门合上，本想领了人往小主子所在卧房去的，又怕与他话语声扰了小主子，略一停顿，还是往堂屋坐了。】

少侠此来，师门有何嘱托？

客串:穆翁

【旧年得主家信任，赐以穆姓，古稀之年更得府上荣养恩赏，主家有心，然我自知老迈无用请辞而去，却不曾想竟因此避开大祸。】

……少清……

【哑声低喃，心有犹疑便无法将旧事尽告于他，气促急咳片刻才顺了呼吸，侧耳听了卧房动静，才又续道。】

穆府旧事，牵扯甚广，你门中长辈当有记存，却不是老朽可妄言。而今斯人尽逝，你乃昆嵛弟子，切不可长留在此……

【欲再言，听得小儿啼哭，忙止了话头拄拐倏然起身快步进房抱起那还只会蹬腿哭闹的小小一团人儿，在额上轻抚低哄。】

乖乖呀阿翁在呢……不哭不哭哦……

客串:穆翁

【少年人磊落知礼，安抚小儿时尚且听得他在外间的恳切言语，粗糙开裂的手指抚过小儿眉眼，长叹一声，抱着孩子转身看向他。】

少侠，你过来抱抱他。

【他所言之事我何尝不知，穆家百年底蕴尚且不敌，我又岂敢将这要事轻易告之于他，何况如今——再没有什么事会比这小小人儿更重要了。】

你既已露了行迹，有些事老朽已不适合再告知于你，只需记得诸多事由，缘起九歌，你将此言禀明师门足矣。

【满目慈和看他无措地接过孩子，皱纹堆叠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老朽时日无多，生于此死于此，也是福气。少侠无需担忧，只可惜这孩儿生不逢时……

【稚子无邪，眼眶微热看着小儿挥舞手臂在他怀里笑得烂漫天真。】

穆氏空留他一人，却不该他一人背负一切。无论他叫什么都好，都不可再与穆府有任何牵连……少侠，烦请你将他带回昆嵛好好抚养……

客串:穆翁

【事发前少夫人许是有了预感，诞下孩儿之后不曾多看便着人趁乱送了出来，甫出生的孩子毕竟脆弱，我亦步态蹒跚，担心将孩子送还的路上出什么岔子便按下了想法，没想到一夜之间，生死相别。】

【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带他度过隆冬，候得春暖花开，守得他滚圆健康，终究是在阖眼前等来了该来的人。】

……我老了，走不动啦。

【难舍的抚过小主子头顶，面对小儿张开的手臂只抿嘴狠心避开。】

男孩子无需养得太过精细，他渐渐大了，照顾起来也简单，少侠不要想得太过复杂。

【话未落，看他那动作惊险，心头也是一惊，待见了他面上神色，和煦一笑。】

老朽年纪虽大，眼却不盲……少侠是个细心人，这孩子交给你，放心了。

天色将晚，少侠还是早些启程罢。

【将他反复的劝说一一回绝，本就存了死志，又何须与他同行平添麻烦，劝着他早些离去，只远远目送他出了城门，孤影孑孓，直至暮色苍苍方才回转。】

【焚香整装，清酒祭洒，渐渐燃起的火光里昂首饮下当埋未埋的状元红，奉了穆氏灵位盘膝阖目。】

【——旧人尽去，旧事尽湮，唯愿小主子此生，光明顺遂，一世安康。】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