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

——建元六年·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边境一隅终归是几番凄清，这里的一切都与中原深处的繁华所不同。关内地大物博，这边境却荒凉。女子翻身下马，白衣无风翻飞。牵着马匹走在关内小城，街头还是些许喧嚣。
前方一处熙熙攘攘，似乎有什么热闹，走近了，透过人群远远看着，才发现是一个小丫头卖身葬父。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若是一个个的可怜，又有谁能够可怜她呢。
撇过眼神不再看，扯了扯缰绳，便要离去。


“小娘们——赶紧收拾了滚蛋，别逼老子动手”


一句叱骂，再次顿步，眸转去，一彪形大汉扒开了人群对着那小姑娘骂骂咧咧。
朝廷走狗，也有这般蛮横之人。可这天高皇帝远，就算有人想可怜那小姑娘，也是没有办法了。

“哟，挡着爷的路，你想救她不成？”


又是一句挑衅，却不是对着她说的。一阵风起，扬起沙尘阵阵。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看着四周退散几步的百姓，便知道这壮汉为虎作伥并非一两天，而是积威已久。
眉梢微微扬起，轻风拂起面纱一角，微微露出她唇角似笑非笑。


这似乎是一场好戏上演，壮汉与那男子相对而立，小丫头还被他拽在手里，哭哭啼啼的求饶。
多少人也在她手下这般求饶过，她并没有想要上前出手的意思，仅仅是在一旁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姐姐....姐姐帮帮我”


她不愿惹些麻烦，可麻烦却偏偏会找上她，那小姑娘向她伸出手，口中喊出一声姐姐。说来不过是一句叫得好听些的称呼，可落在别人耳中却是另一回事了。
那壮汉将目光投向她，猛地松开了那小姑娘，三两步走了过来，咧开嘴笑着，一口黄牙。


“哟，看不出还有个小妞。怎么，你也是卖身葬父？”


而她却静默不语。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连个人都打不中。”

看着眼前一幕，她不禁笑出声。会叫的狗不会咬人，这句话说来也是没错。男子只往后一躲便躲开了那壮汉的一记，令后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似乎是不该笑的，那话语有些轻飘飘，却字字如重锤砸碎了壮汉脸上的笑容。


风扬起地上黄沙，夹送着卷入天际，乌云压境，似乎是有一场骤雨要来了。若不快一些，只怕是要淋雨了。


那汉子恼羞成怒，一记猛砍便向她而来，左肘在马匹身侧一抬，一柄长剑弹起半空中，右手于半空握住剑柄，横划于身前，格下一记。剑锋半出，锋芒毕露，刀剑相接激起一道火花映着她眸底一笑，魑魅魍魉。
余波未息，空气中仿佛漾开阵阵波纹，长剑未出鞘，她也无意取人性命。


“还不让道？”


又是一声轻笑，壮汉欲扳回气势，手中施力妄图将她剑锋压下，却——分毫未动。
掌中灌劲入剑刃，掸开他手中长刀，一记横扫于其下盘不稳，令其倒地，起身于半空接住刀刃直指其面，一气呵成。


“服不服？”

“那位姑娘救你一命，我便再赠与你葬父的银钱。就算作，我回报她出手相助。”

一语化清风。
眸光转而一睇，勾勒一丝笑意于眼底，收起那刀锋森凛，掷于地面换一声破空之响。那壮汉狼狈捡了刀就走，引得周遭哄然一笑。小姑娘拿着银钱，局促不安的模样，想来是觉得承人恩惠不知如何回报。


“小姑娘，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那就跟我走吧。”


她这话并非是询问，仿佛只是宣告一般。
若她离去，这小姑娘恐怕也是迟早会被那官差报复，好事做到底，不如将她一并带走。
这风似乎停息了一些，那小丫头仿佛要说些什么，她去竖了一指于唇畔。


“你若是跟了我，从今往后，你便叫做禾裳。”


语罢，再看一眼那男子一番清远模样。

一笑过，烟雨散。翻身上马，伸一手令禾裳坐于身后。回头与男子四目相对，风沙一阵，面纱掀卷，笑意绵长。


“后会有期。”


往后看一眼禾裳，小姑娘冲男子挥了挥手算作道别。一番喧闹，做一回好人，捡了一个姑娘，如此想来到底是好是坏呢。
再是多想，也已成定局。
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