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

建元六年春

一路行行复亭亭，终是到了永州地界，迎了春回初暖。
来了永州，自是要上嵩山瞧一瞧的，沿路曲羊肠，拨密柳繁花。


只觉是山峦叠翠，屏屏如洗，又有蔼云可亲，晴光披肩，入眼之景倒让自己看的有些呆了。
只驻足，眺目远方，云岚万变瞬息无相，不由喃喃自语道：“师父你说的没错，这里果真是个好地方。”

幽径倚闲云，绿荫拢疏帘，身羁此脱帽而观，只觉是处处可为诗题。
只惜自己胸无点墨，一路行来，除了美，美极，美极哉，是再也多不出半个字儿。


本有些丧气，忽又及，此处名胜，自有禅趣，既有禅趣，必有八万四千诸大菩萨与我同赏，便又是心下一朗，步履似也生风。
正看得云峰送碧，闻得庭空鸟语，忽然见得野雀扑棱直撞，羽翼翻飞间落了地。


不解间，正仔细将这雀儿托起端详，便有人声入了耳。
和尚吃肉？
闻此言，不免有些不高兴，瞬息程了面上，瞧人一眼，并不答他所问：“施主，这雀儿可是被你所伤？”

嗔戒？
两字入耳，眉头虽添沟壑，心影却如水中月。
敛去面上情绪，复又烟波不兴，只单手拖着雀儿，颔首施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提点。”



他倒是噙抹怪异笑，有样儿称弥陀，歪头瞧瞧他，又瞧瞧雀儿，摇头道：“小和尚不吃肉。”
抬指摩挲雀儿腹上绒毛，似是安抚，低声又道：“前世因方铸成后世果，来世它投身为何，冥冥中自有安排。施主何不发一善心，横竖他还这么小，你也吃不饱。”

瞧着雀儿在他手中扑腾，更是心疼，原本那点云水不动的心，更是丢去了九霄云外，急急伸手护着，生怕他手一松摔了。
用什么来换？脑中思索着身带之物，银子自是没有的，化缘的碗好像也不能给他，师父给的佛珠更不能送人。


越想越急，越急越乱，面上已是涨的通红，又听他说要去吃个十来只小雀儿，更是乱了阵脚。
“小僧...小僧还有三块饼，施主要是饿了就先拿去，你别吃它好么？”眸中已是漾了些湿意，手仍护着，出口带了些央求的意味，“要是施主还不饱，小僧可以去庙里给施主求些素斋。”

恋恋不舍瞧着腕上的佛珠，自师父逝去后，便是它陪已踏了山川，渡了江海，迷惘时，见它便如师父在侧。
未曾想今日，却要以它来换掌中生灵，师父若是知晓，也不会怪我吧。


垂首神色微肃，抬手退了佛珠，以指相抚，默一句，阿弥陀佛。
稍纵，抬眸定于他，将佛珠奉上：“施主，咱们一物易一物，你将小雀儿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