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

陈钤长了张比女人娇俏的脸，所以就算没有龙阳之好都愿意多看两眼，看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嘛。虽然陈钤看起来有些冷淡，兴致也不高，不过可不影响我看他。索性侧身倚靠在窗边，好看得更清楚：“想来怎么不喊上我？我请兄弟喝酒啊。”
两名红倌儿娉娉袅袅而来，一身的胭脂水粉有些重，拿扇子挡了挡，“去去，离着远点，今儿不想和你们一桌。”
要知道我待会晚点还得去找茯苓呢，一身胭脂味可不得了。
况且这姿色还没陈钤兄弟十分之一的，我不如请兄弟吃酒来得舒服！
“今儿我要和兄弟吃酒，差花奴给我端酒来罢！”
越窗而过，落在隔壁，自行落座，“陈钤兄弟喜欢什么酒？”

【两处离得极进，不过一闪身的功夫，屋中便多了一个人。被留下的女子扶着窗栏犹自挥着手绢。我瞥了对面一眼而后看向坐的四平八稳的柳思白：】

柳老板留美人独守香闺岂非不解风情？

【话是这样说，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与柳思白不算相熟，不过是被人引荐见过两次。知晓他欲在京城开个铺子，现下正四处打点】

怎么柳老板改做这酒水生意了？

不妨说说丰乐楼里什么酒最出名，柳老板常来常往的想必知之甚深

【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给他，顺便打趣他。花楼里最出名的难道不是“美人酒”。眼波流转、香体横陈，一杯醉人】

也让陈某开开眼如何？

“风情要给值得的人，见一个爱一个，未免太贪心了。”以前在江南跟着父兄，也没少到风月场所，但也仅限吃吃喝喝，其他一概不管，眨眼，我都要自己扛起担子了。说到酒馆，遇到知己般，“正有此意啊！开了你一定要来！”
我对祖业没什么兴趣，只是自幼耳濡目染，熟能生巧。论精湛，与父兄差得很远。待过些年，在京中稳当了，开间酒馆是必然的。
“这儿的酒嘛……我倒是没什么推荐的，喝得开心就是好酒。”话落咂摸了下他的话，他这拿我调侃呢？！
“哼……我要是常来，你得问我这里哪个姑娘唱曲的活儿好，而不是酒哟。”
两粒豆子抛进嘴里，趴桌上看他：“你怎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来这光喝酒，对得起你的小兄弟吗？”

【世上多是贪心之辈，有一便想要二。他这论调虽有趣只是在此处说起来多了一分讽刺，于他于我于世道】

你倒是说说，哪位姑娘曲儿唱的最好？

【我从善如流的结了这么一句。交浅言深，或者十年前我会做，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句了】

【他瞧着不冷清倒也舍得下如花美眷，再瞧一眼对面已然没了人。再说了，他从哪看出我“冷清”的？！不过心有所属旁的入不了眼罢了】

【我晃动绳索唤来龟公：】

把你这最好的歌姬找两个过来……既要嗓音好人也要标致的

【那龟公拿了赏钱应声而去，我复对柳思白言道：】

你说的对！   

“哎哎，别算我，我今儿只想喝酒。”见着他要喊两人，赶紧摆手把自己摘出去了，刚才正是不想喊红倌儿作陪才到这边来的。现在由绕回去了。自己也真是，怎的提起这事儿？
花奴送了酒来，又要了几份下酒菜，但也未曾久留，待两名红倌儿来了，借口回转原厢房了。


——结。

【芙蓉帐内香气缭绕，八宝迎福的桌布上一片狼藉，戏谑调侃的话语听得小丫头脸颊通红。】
【一只玉臂勾着那人脖颈，另一边正执着壶自上而下倾倒，见她进来，暗忖句，好个没眼力劲的，不悦道】
谁让你进来的？
【听她在耳边低声讲了，冷哼一声，有些无趣的从那人身上下来，将酒壶顺手抛到他身上，不再管他转身出了房间。】

【三步两晃的回到居处，抬手正要碰上门环时，顿了一顿。待处理了理额间的碎发，扶正发簪这才推门而入】

您有事就吩咐一声就行，做什么来这腌渍地儿？

【瞟了他一眼，见他正襟危坐，面前沏着一壶上好的龙井。在一侧坐下，借着给自己倒水的功夫，将滑落到肩下的外裳给拉了回来，声音庸懒】

什么任务，能劳您亲自来？

【酒饮多了就口渴的厉害，拿起茶碗浅浅的啜着，目光飘忽不定不敢去看他，而那道扫过来的眼睛却像是一道带刺的枷锁一样，刺的皮肉疼。】
不谈公事.....谈什么？
【默明的有些心慌，就连说话都带着心虚，思毫不见方才的狂妄。】
【稳住心神，强装镇定的看着衔枝的将一物放置桌上，打开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的充拆着整个房间。黑色的匣子里是一颗人头，一双惊恐的眼睛爆出眼眶，凌乱的头发混着血水沾粘在一脸上，如果——那还是算是一张脸的话。】
【这人是谁，自不必言语。】
【此时之前虽然极为厌恶，但落的这样的结局收尾，倒底是有些唏嘘。极为不适的按耐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脸色苍白的张了张嘴，两次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是愤怒，更是恐惧。】
可......真有意思——
【强装的镇定丝毫掩饰不住齿间的打颤】
别人的送礼送的都是钗环奇珍，偏您送这么个丑货来，搁这个屋里可不吓人嘛~

【老东西！】
【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这副面孔，明知我无有二心，却还总摆着张菩萨脸，说着如刀刺身的话。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圈在笼子里的猫，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藏在袖下的拳头己攥的指节发白，自己不过一条烂命，生死也就那样了，只他提及傅恒，少不得要有些气的。低头嗞笑了一声，再抬起头己没了先前的恐惧】
您说笑了，不过贪了两杯酒 ，那就提不动刀了？

【将傅恒带出安乐乡时，一路泥泞坎坷，早就不知怕为何物了，若非——啊，这衔枝的话听起来极为刺耳，冷眼瞧他，这品貌着实也谈不好看。】
都是座下办事的，合该谁比谁金贵？这嘴巴子，我可不敢呐。

【懒的再跟衔枝多说一个字，起身面向赵渊双手合前躬身正言道】

我姐弟二人受您恩惠得一方庇护，己是莫大幸事，不敢再有他图。

【安乐乡走出来难，存立于世更难，是他给了我姐弟一条明道，给了傅恒一片清宁，这情用命来还也值得。】

我曾对天立誓今生绝不负您，更不会背弃儒门。
先前是我贪杯误事，待今下这宗了后，自会回门领罚。

文兴七年，冬

我与王行自青木寨到了这开封，细数也有好些年，起初时也多有不如意，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但我却是喜欢，因为自由。

再也不用被排挤欺负，也不必担惊受怕被卖到哪个花街柳巷，虽然总为生活奔波，但好像有无尽的盼头。

年幼时都是哥哥照顾我，如今我也能为我们的生计分担一二，安乐乡有个整日里揣着手躺在街边晒太阳的穷困老道士予我半本药王方，我便琢磨着做了一款护手膏，有白芷、青木香、甘松香、白檀、桂心，十几味不止，做成了再用个好看些的瓷罐儿装着，卖给丰乐楼的姑娘。

当然楼里有名气的姑娘是不用的，她们的一应用物更精贵些，看不上我这做工粗糙没名没牌的东西，倒是楼里做粗活的嬷嬷丫头喜欢，直夸又好用又便宜。

今儿也一样，我做了十几罐护手膏给她们送去。回头的时候丰乐楼里正有伶人唱曲儿，唱的是“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调儿沙哑，不似女儿清脆如莺啼，我不由驻足去听

【纵使霜雪将万物喧嚣掩作一时沉寂，人间从不缺繁华热切之处。宜春坊向西行转过街角，又是另一番景致。一片瓦舍勾连，高低不一，眼下时节虽一派银装素裹，外观来别无二致，内中却各有“洞天”。飞檐瓦楞中心者，乃一座三层五方把角高楼，楼内一如春日，不管楼外数九隆冬，偎红倚翠，燕舞莺歌】

【楼中阑干前，书就“丰乐楼”三字匾额，端正无比，似是要压着内中春情不可外漏】

【一顶软轿至丰乐楼前停驻，但听扇骨敲打轿厢侧沿两下，随从打扮者近前撩起轿帘，轿中端坐之人踏步而出。逢迎朔风刮面，不由微蹙眉头同时，拢紧身上黑氅】

便是此处？
“是，下方来禀，她出入丰乐楼已然半载之久，不曾中断。”

【闻者默默颔首，率先往楼内去。一入内虽有花娘近前打探，随侍一一格挡，吩咐就近堂倌领人往角落雅间。今日此行，不为听曲，所为看人，人在楼中挎篮送香膏。捧一盏热茶在手，才遣人往厅门“守株待兔”。不多时，跫音渐近。头先一人，杏眸樱唇，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清丽】

冒昧将小娘子请来，只因确实有事详询，不妨坐下品茶？

来这天子脚下已有年岁，但大抵是因为我与哥哥总归是异乡客，即便街坊四邻常走动，街道巷陌皆熟悉，但依旧少不得一些乡愁，于是我听伶人唱曲，看烟火气笼罩，却总不禁心中遥想起不知名的远方——过了太久太久，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到底是哪里。

听完一曲，略略有些惆怅的一叹，然后又轻快起来——所幸，我还有哥哥，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心安处。

才要离开，却不想遇上人拦路，看着是侍从护卫，却处处又透着尊贵。我不明所以，跟着进入了一间雅间，只匆匆一暼坐上之人，只觉得是个亲和俊朗的郎君。

再暼一眼那盏茶，丰乐楼供给贵客的都是上好的茶，只那一盏，是我卖一个月护手膏也挣不来的钱银。

我眨了眨眼，哥哥与我沦落过青木寨，又在安乐乡里做过粗使活计，但我总觉得哥哥骨子里有不屈的傲骨，即便他被碾落尘泥里。

我学不会那份傲骨天成，但也不能丢哥哥的脸面，面对这陌生小郎君，也端的不卑不亢

“郎君茶贵，如果我喝了却答不上来就有负盛情了，这样不好，郎君不如有话直说，我能答的，定然知无不言”

心里端着三分提防，因为确实想不出什么事能让贵人纡尊降贵来寻我

倒是小生思虑不周。
阿福，着人为小娘子上盏青梅梨汤来。

【她既姿态不卑不亢，言辞之间处处透着真诚，面上更不似作假相与，自身为不作打草惊蛇之算，亦不好继续勉强。她虽不受礼待，也不觉难为，当即吩咐人另奉他物】

青梅乃世间常见，梨又止渴生津，想必小娘子不会连这寻常汤食也婉拒了。

【但见她依旧不肯落座，不曾着急出言相请，而是语引他处，打眼望她手中挎篮，笑道】

小娘子篮中是何物，小生似是闻到些许花香，嗯……有茉莉，又似山丹（百合），还有些许龙梢子（丁香）。

应是还有别样香味掺杂，小生有些难以辨来。说来，小生家中姊妹用不惯街铺中那外来贵重品，更喜自采鲜花作香膏。

“青梅梨汤好，那我多谢郎君”

青梅梨汤，加枸杞和糖块儿一道煮，又清爽又香甜，主要是，是我能负得起的寻常东西。

由此，心中忐忑少了些许，人也放松些，听他问篮子里的物什，这才上前，跪坐在桌子一侧，将里头的东西给他看

“还有白芷，青木香，甘松香，白檀等等，是我自个儿做的护手膏，能防生疮龟裂甚的，日常也能用着润肤。”

说起他家中姊妹也会自个儿做，心中看他有亲近几分

“若郎君喜欢，我送你一罐儿，权当谢谢您请我喝青梅汤好了”

说着就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往他那边推了推

“您刚是有事儿想问我？”

确实有，说来兴许令小娘子取笑——

【顺势拿起身前案上她所赠香膏盒，握在手中把玩，略显踌躇道】

便是为这香膏方子，才请小娘子过厢一叙。我家中姊妹六人，高堂独得我一人在膝下，幼时多病弱，皆是六位阿姊照看。

如今长姊即将远嫁他乡，嫁妆早已备齐，她亦不求我能添上什么，反倒去了大相国寺又求来一枚平安符。

故而，小生有心亲自为长姊做一盒香膏相赠，亦聊表致意，望她看到香膏时能记得此处还有家人在等候。

【言辞之间，自然是顺手拈来地情真意切，从青梅梨汤到篮中花香阵阵，面前少女早已放下最初的防备思虑，手中那盒轻而易举拿到的香膏便是最好的证明】

“郎君是想我教你？”

“那给郎君写个方子和制作方法郎君照着做？”

其他待补

若是小娘子肯悉心赐教，小生在此先替阿姊谢过。

【撩袍起身，郑重扶手朝人一鞠，身子略微前倾，眸光后打，暗示一旁人不可轻举妄动。这出戏既已唱至眼下“情致”，怎好教台上一众扮相之角，白费心机配合】

阿福，去请笔墨纸砚来，着一花娘子研磨，好教小娘子写得畅快才是。

【那厢得了指令，即刻打了隔帘去照做。不多时，略施粉黛女子随他而来，不愿与生人多见，起身往临窗前踱步，俯视窗阁外一片苍茫皑皑】

【待阿福近前回禀，才回身又道谢，不再多言他顾，只将身上陈旧的平安符解下，那打绺子手法她认不得，自会有人认得。若是真能成事，不费自己一番算计，若是不能，也不可惜这平安符】

小娘子不曾嫌贫爱富，实在难得，故而这平安符也请不要推迟，本是阿姊过去为我求的，现下转赠小娘子，聊表谢意，万勿推辞才好。

【由阿福先将人请出，又招来身旁另一人，低声嘱咐“跟上她的步子，不可露了行迹”，那人自窗阁出，踏雪无痕而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