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今日|——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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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讯处。档案柜发现偷拍的密码本胶卷，带了人到电讯处连廊前就响起枪声，众人分散隐蔽到门柜后，一枪解决了他，左右冲进电讯处门房制住五人人，其中一个居然敢拿枪，明眸一扫利落抬手扣下扳机，正中胸胛。】

带走。

汪处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汪处长！

【坐在审讯室外的木椅上，细长的腿交叠，右手搭在胸前，左肘支着右手，和着嚎声仿佛是柔缓的轻音乐，数着节奏般轻揉太阳穴，阖眸养神，在阴冷的刑房外，周遭几乎密不透光，却觉春风拂面。极刑成效，从来只有这一条真理。】

汪处长，招了。

【自从接下76号，从未有一条漏网鱼从自己手下游过而不被发觉，无论是南田或是叔父那边，自己拿出去的，都是最好的成绩。如同此次，同南田的汇报中，捏造了这个叛变者，引蛇出洞。还是学员的时候就熟稔的诡变，在叔父面前的拼命，在同门之间的拗性，始终如此。从前自己不甚明白，后来，当这偌大的上海再也找不见他的影子，我才知道，我为的是能站在跟他一样的地方同台擂赛，为的是他能投过来惊艳或是赞赏的眼光。】

【我在76号的点点成就，能否有一丝传过江海去，到你身边。】

【我每天都在想。】

【明楼。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心中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密集而蓬勃的生命力，猛得冲出表面，迅速生出枝叶含苞待放。桌前的电话响起，接起来的时候听筒中传来的声音点亮了整个办公厅。不顾丝丝细雨温柔地下着，打乱了鬓角的粉妆，从办公室跑出门厅，穿过连廊冲出大门，竟然有这么远。76号大门打开的时候甚至想要闭上眼，明楼，明楼，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门缓缓地旋开，东首撑着黑伞的人满面温情。是他，真的是他。跑出门后顿下脚步，抑制不住地开怀笑，明艳红唇绽开像是拨开云雾的太阳，心底花苞瞬间开放，夭桃艳李层层铺开的喜悦，仿佛身上灰蓝色的风衣也变成金色，在他注视下闪闪发光。】

师哥！

【跑到他身前伸手抱住他，整个人都往他身上窜，紧紧抓着他宽厚的肩，像个刚恋爱的小女孩，勾起腿来要他直抱着自己不撒手般的撒娇。真好，又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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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似乎是像小时候一样。久别的故人，再见面没有丝毫僵硬，仿佛自己就是昨天才同他分开。是这几年的日夜，自己始终怀揣着对他的眷恋和思念，因此对这份感情的热忱没有消减分毫，反而酵香深淳，梦醉金华。无论是76号，或是日本人承诺过的，更高的权势，都给自己带来过虚荣感和无可比拟的满足，然而心中却比谁都明白，若有一天明楼重回上海，他所站上的位子一定不是自己钻营策算出来的，仅仅这几年周旋可比。】

【如南田所说，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无论如何，你终究是回到了我身边。】

【这一刻的愉悦，要我日后用任何代价来抵，我都甘愿。】

【侧脸贴在他颈下，微有些陌生的触感，没关系，以后漫长岁月，有足够的时间去重新熟悉他。在他怀中绕了小半圈，心里默默的打了小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粉墨浓妆，虽是大上海的尖货，却始终担心在他面前花了妆。落下地来的时候，明眸中神采几乎要熔化掉，仔细地看着他变化，法国人的情怀感染了他多少，这一时半刻间想要全部弄清楚。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了。】

【看他拿出手帕轻轻擦着自己额角的雨水，温顺地低了眉，却掩不住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锋利血腥味，浸了潮湿水汽，隐隐氲氲地散发在同他每一分亲近中。然而自己只是带着对他的期待和全部的自我，迫不及待地靠近他，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以后每一个雨天、每一次暮落时他在办公桌后喝茶的样子，替他铲除那些渣滓的时候，他欣慰的样子。却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像在逗弄孩子。】

长高了。

说什么呢，别闹了，我都多大了。

【撒娇一样地小小翻了白眼，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要跟他说，只是不知道说哪一句最好。】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办公室里接到你电话，我真吓坏了，我以为我在做梦呢。

你不知道我回来吗？

【似乎自己应该知道，可他没有在启程前告诉自己，突然就泛起小别扭，垂了眼不看他。】

我又不是神仙。

【挽起他胳膊在他伞下慢慢向车子走过去，漫天细雨如丝，却再也钻不进来丝毫。】

师哥，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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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初入76号那时，每一次审讯都是自己亲自完成，无数次完美地逼问出准确的情报，不单是狠辣，更是对于受讯人的把控，一直自认为无懈可击。可面对他总是输上一成，或许是心甘情愿，或许是要粉饰这巍巍摇坠的情义，总是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没回家。住在酒店里，明镜，她怎么会不知道？流转目光，露出一丝疑惑思索的表情，小声自语了一句。】

好奇怪的安排。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之于明家此重非同寻常，明镜主财道，虽是明家名义上的大姐，但这整个家，以后都要担在明楼的一举一动中。他回了上海，明家只会更光荣更耀眼，也更加被推上风口浪尖，稍有一步错就会引火上身。认识多年，多半都是自己在心中猜度他，如他在身旁站定，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一时间闭口不言，便感受到威压，才只见面不过几分钟，不愿让气氛僵住，只得扬眉笑道。】

那这么说，你一回来就来看我了？

当然是。

【爱欲似花箭，这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踏实无华的答案，但却更喜欢他这样说。喜欢他宠溺的眼神，接受自己的无理，也理所应当地相信他看自己的神情能够说明，他的心没有变，所以愿意沉迷。】

【沉迷而揣度，一边是腻在他温情中不愿清醒，一边是想要把他一切握在手里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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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金秋满丹桂，一年中最丰收的时节，铺到各处的网都在渐渐收紧，是否能在这个秋天收割大块朵颐，如所有人伏在暗处屏息待着，蓦地生出插曲。叔父设计圈害明家严堂的事梗在中间已经扎出血瘤，他是如何过得明镜那一关，想当年……十六岁那年，明镜如何在自己面前盛气凿凿，到她死，我随时可以等她死。】

【明楼的出现对于76号无异于猛虎插翼，叔父属意的人从不会错，可这中间盘根错节，他越是不挑明，越引得自己猜度调查，并非出于不信任，只是久患成惯性，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都必须向这处长的位子低头，他一句话却能堵住自己所有的话头。】

【一物降一物。】

【我会永远记得，我23岁那年就在明家门口发过誓，我一定要嫁给明楼。我就等到你死。】

是啊，像我们这种靠打打杀杀混饭吃的人，更是入不了你姐姐的法眼了。

【几年间的书信断断续续，为争一时的意气而跟他说过很多事，却独独没有提自己在76号的种种曲折，可他竟都懂。明楼身上最令人着迷的，不是他显赫的家世与飒飒风度，而是他断事断人的洞察力，浅浅一句，他接地恰如心意。“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嗯。

【别开目光，似是想起外衣上乌黑的油渍一样嫌恶心情，微点了点头，而接下来想让他知道的，正由他问出口“我记得去年你信上说，你交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是啊。

【不过是拿来讨他妒忌的幌子，而那人又确是不知进退，像蜱虫一样烦。“又无疾而终了？”】

那倒不是，我杀了他。

要听具体细节吗？

【原本就凌利些许的线条立时顺着上挑的眉毛变得冷硬，看不清自己地位的人就应该死，等了这么久我就是要告诉你，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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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本来只是顺理成章的对话，而自己依旧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南田洋子的预告让自己在潜意识中就先认定他要回上海，其实无论明镜或党争都不应该是他的阻力，因而在他出现后，自己只有惊喜却无过多怀疑。】

【明楼在跟叔父学习的时候就一直更醉心于经济，在自己苦练格斗和枪法的时候很少在校场看见他。心知他对于76号所代表的血腥有所回避，尽管政权无一不是来自于血的威慑，然而明楼眼底似乎总存着某些本能的规避。所以，他不会想听自己如何一步步从刑讯、围捕、屠杀中剿灭那些反日分子，回味起军统上海特务站的大火，似乎意犹未尽，藏起来不愿让他看见的东西，永远都在建立一种特殊的本能与压抑的新关系。】

【然而固执觉得，他心里的情意未变，也因着这念头，压下自己所有的疑思。】

【小聪明得逞的笑，又是被他强过一头的撒娇。】

明大教授，你真不愧是我叔父的得意弟子，我在你面前像个小学生，总是被大教授牵着鼻子走。

【自己能从他这里攫取的信息太少，又不肯真的去试探他，只得创造出更多的时间接触，但当问到他去哪里叙旧时，竟也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拜会师长，拜会过后一定又是不宜久留，好不容易回来，又事事不肯顺自己的心意，鼓起腮来扭头往汽车那头走，看见阿诚开门下来，明亮笑容。】

阿诚，好久不见。

回头我要是问起师哥在国外的经历，你可不许保密啊。

汪小姐开口问的，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

【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插上旗帜一般，得意转头看他，挑了挑眉，意思是，你逃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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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一九二八年·上海——

汪曼春

【夜钟敲响，百乐门的霓虹灯成片亮起来，暝色软风的大上海，纸醉金迷。十里洋场千金销暖窟，游闲的尸，淫嚣的肉，脱了制服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夜色中追捕欲望，金钱权势的对搏，交织在政经两界的黄浦江边，此消彼长。】

【叔父喜欢去的地方是仙乐斯，成人礼上他喝的微醺，第一次郑重地带上他心爱的侄女与会，由此我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可这一切都必须跟明楼有关。】

【可无论怎么央求他，明楼怎么都不同意到这来，更不许自己踏足，然而这般虚华靡丽的景象总是让人动心，他不允，便一直用各样的法子来磨。】

【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竟像是一时兴起，主动提及仙乐斯，且贴心送了礼服到家来，华灯初上时，阿诚的车灯在这片繁华中落下，仿佛明星入银河，辉芒一片。】

【十八岁玲珑的心思，富丽如同公主的殿堂，手掌递给他缓缓从车中走下来，粉唇绽开抑不住的满心蜜意，明眸璀璨眼妆精雕细琢，落入他眼中炽烈殷殷。明楼在自己眼中是完人，完美地抓不着一丝痕迹，循着他的脚步一层一层地剥开表象，像是开启一扇门，又像是走到了另一个起点。迷宫幽深，不得有丝毫松懈。】

原来明大公子，也不是那么古板守旧。

若是被明家大姐看到，大约也是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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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纯白的礼服，靡丽的灯光，迫不及待想要挣脱束缚直到拥有叔叔手中权势的心，在这一晚尤为强烈。不断地要求妆娘修改，不断地核对礼服样制、宾客名单，甚至于翻来覆去地退订重做，让自己沉浸其中的是权力带来的优越。足以掌控之后的人生，足以同明镜分庭抗礼。】

【而在接到明楼通知的后一刻得知，明镜出外，那份轻松让自己觉得羞耻。】

【这一幕太美，他投来的眼神太美。挺拔身姿撑地起任何高贵的礼服，纯洁的白色在他身上却自有一份沉稳肃重，领带同自己的发饰呼应。那眼神惊艳，仿佛点亮了夜幕里的白，让自己如小鹿般轻快走到他身边，甚至难以分神去同阿诚招呼。】

如果不是精心打扮，怎么敢登明家的大门？

【车流飞快，明灯觥筹，仙乐斯的殿门大开，金穹红毯，所有少女心中的梦想就是挽着心爱的骑士走到世界的顶端，享受满堂簇拥的灯光和掌声。郑重把手放进他掌心，缓缓走过红地毯，璀璨鎏金的大厅让人难以专心。】

十八年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早侯君归。

【原来这就是奢靡殿堂，忍不住要去想未来有一天，跨过明家的板槛教条，自己同他的婚礼应该在什么样的地方举行。次第步上台阶，明辉洒满堂，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高处的两人而设。明媚一笑，转头看他，又是喜悦又是惊讶。】

师哥，虽然我知道今天的宾主是谁，但是……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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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恍然一闪，繁炽绣满腰的紧窄礼服忽地蓬起裙撑，金穗满缀，攒丝白纱，瑰煌都厅变成圣安教堂，满堂座客皆是盈语欢笑。而这将在上海滩盘掌权富的自己，俨然已是胜者的姿态，没有明家，没有明家大姐，更没有反动分子的侵扰，十余年前的歌舞升平，家业万兴，正是这样的上海才配迎接这样的婚礼，为了这刻美满能够毫无损伤地再现，心中起誓一定会亲手恢复这处天地本来的模样。】

【耀眼的光追随自己的脚步，直停驻在主席台前，紧紧挽着他垂头看向堂下面目几乎无差别的人，熟悉或者陌生，这样的仰望，是叔叔给自己最好的馈赠。一目所及，仍然只有身边人，虽没有灯光洒沐，却似乎照在自己身上的光都显得浮躁。明眸掩不住的笑，映出穹顶的琉璃灯，金芒流转，仰头看他时只有不掩饰的倾慕和喜悦。】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的事。

【原来。】

【致辞，祝贺，甚至是山海般的掌声也难入心神，直到唱机里的舞曲想起来，乐林中紧贴在他肩头，每次明楼近在咫尺，却又是难摸到他的心，可这真实的体贴和悸动，让人沉醉，心甘情愿。】

不，我要以后，每年都如此，年年如此。

我们一起，重新创造一个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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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西洋乐的管弦音很是富有特色，明快而不锐利的音调就是踏在两人间的舞步，转过花台坐次人潮中，每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每一个人，都见证着明家大少爷今晚有着象征意义的出席，心中认定了这是他给我的承认，故而看漏了他那转瞬即逝的犹豫，明艳的眼中倒影着，纷杂流转是这金彩厅内的幻景。】

【上海滩太繁华了，太臃肿，璀璨富丽的何止仙乐斯这一厅一角。】

【注定是我目不暇接，在这虚华里模糊了他的脸。】

【甘甜笑着的嘴角一停，舞步还在继续，可却真实地听到他说什么。】

【明镜和我之间，你非要这么选么？】

【为什么永远都是我追赶着去应承你的决定，去迎合明家的面子，骄傲如此我怎么说得出口，我陪你去。】

所以这才是你今天带我来的目的，可今天是我十八岁最重要的生日。

【青涩的冲动，全然不知要如何应对，只觉那引以为傲的自尊心，被他握在手心里旋转，进退，挣脱不得。】

【话未哽喉，酸楚的泪已经漫上眼眶，不愿让他看见，不愿任何人看见，我不转身仍然是今日上海滩的明珠。抽出同他握在一起的手转身推开后厅的门，走廊的软地毯深深嵌着细椎一样的高跟鞋，走了几步就欲摔倒。】

【明楼，你那含笑若定的表情，是在向我炫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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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

【南田课长的交待，是让自己透露给明楼消息，明诚她看好，要收归特高课所用，借以对付国民党留在上海的势力，以及潜伏的抗日分子。而自己和明楼之间的关系用来离间最好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的，我也明白，更进一步的是，摸出明楼的忠心。】

【舞会即将开场，明楼的车停在楼下，上楼的却是阿诚，这一举动让人寻味，是鱼儿主动咬钩，还是吊饵的人太过于着急，在窗边看着他走进门，一见面就从身后拿出礼盒，颗颗圆润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种润泽的光，非上等珍珠不可得。明眸一亮，没有女人能够抗拒这种称赞，就如同明楼本人比这珍珠更加珍贵，再好的瑰宝丽奇，怎敌得过明楼磨砺数十年，每深一分，都让我惊奇。】

【房门紧闭着，鼻尖是酒的香气，坐在他身旁半个手臂的距离，我不急靠近他，对答回话接地坦然，暗流交锋不休，可是今晚，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酒杯在手，金红的酒液丝滑沁香，本应该是迷醉芬芳的情意，偏偏那紧闭的大门猛地洞开，人在他怀被斜身压倒，明楼的枪起的迅速，明眸看着那门口的人，被阿诚带走，不是反应不如他，只不过自信在76号的地盘上，没有人敢举枪对着我汪曼春。】

【转头冲他一笑。】

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