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

【缠着然师兄让他带自己出去玩，只是一直被他推脱说要采办，还用糖葫芦来糊弄自己。绯儿是这么好糊弄的吗？偷偷藏进他们一会要装菜的篮子，跟着板车一路摇晃摇晃下了山】

【路上摇来晃去，也不知是被晃晕了还是摇困了，竟睡了过去，再醒来不知今夕何夕，伸了个懒腰想活动一下身子，竟一下翻了下去，从篮子里滚了出来】

哎哟

【师兄们赶紧围了上来，自己却被眼前的姐姐吸引了目光】

雪仙子……

【彭婆婆昨夜给自己讲了个故事，故事里有个雪仙子，全身用冰雪化成，最重要的是，一抬手便能结水成冰，很是厉害】

【手上也是有些冰凉，难不成今日真见了雪仙子本尊？愣愣地被人扶起抱着，也没注意师兄们的神色】

有一些，不过不算太冷

【老实回答，她身上也和手掌一般，体温偏低，不知是何原因，可也不敢偎得太紧，怕她被自己的体温给融化了】

是啊，他们都是我昆嵛的师兄

【颇为骄傲，这都源于娘亲对自己的教诲，昆嵛是家，师兄师姐也都可以当做是亲兄亲姊】

【然师兄喊了自己一声，不明所以地回了个疑惑的眼神。虽说平日里像是个混世小魔王，实则被爹娘兄姊保护得很好，与任何人都能十分贴近】

仙子姐姐是要去我们昆嵛吗？山上的师伯师叔我都认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仙子姐姐竟然知道爹爹的名讳，不禁有些飘飘然，只是心中难以将爹爹平时的样子与眼前的仙子姐姐做任何联系】

仙子姐姐认识绯儿的爹娘吗？那一会跟绯儿回家吧

【冥教？是什么？眨眨眼，只听进那句“昆嵛难道这般不经事？”，不由板起了小脸】

昆嵛是最经事的，就算是仙子姐姐你，也不能说昆嵛不好哟

【摇头晃脑地，说得无比认真，只是孩子到底是孩子，又被下一个问题转移了注意】

爹娘很好，爹爹最喜欢和绯儿玩骑大马的游戏，娘亲天天都给绯儿做糕点吃

【想到娘亲做的各种糕点，忍不住吸了吸嘴里的口水】

我叫严绯，绯色的绯，就是红色，所以绯儿喜欢红色的衣裳

【今日身上便没有穿桃花峰的粉色服装，而是一套大红色的衣裙】

可是仙子姐姐这么漂亮……

【绯儿年岁不大，但是深知嘴甜有糖吃的道理，况且仙子姐姐确实很美，也不算违心】

不过绯儿听话，仙子姨姨你一会一定跟绯儿回家好么？绯儿想给爹爹一个惊喜

【爹爹高兴了，娘亲就高兴，娘亲高兴了，绯儿也高兴】

【看着手心里的小蝴蝶，触手生温，不多时竟已能觉着温热】

姨姨要把小蝴蝶送给绯儿吗？

【收过不少礼物，但是这件确实让自己欣喜，玉质温厚，握在手里只觉心思都沉静了下来】

谢谢姨姨，不过娘亲说，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摸遍了全身上下，无奈一个八岁小童身无长物，扁嘴欲哭】

绯儿没有东西可以送给姨姨，那绯儿是不是不能要小蝴蝶了

【“长者赐不可辞”，默默记下这句话，回去问问娘亲】

【爱不释手地将小蝴蝶抱在手心里，知道姨姨的意思就是，绯儿可以收下小蝴蝶了】

谢谢姨姨

【仰起头，在姨姨脸上亲了一下，还发出好大一声。亲完抿抿嘴，笑嘻嘻地又伸直了小腰板，在另一边也印下自己印记】

姨姨，那你有时间一定来玩好吗

【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所以只能祈求】

【此时师兄准备启程采办，只能恋恋不舍地同仙子姨姨道别，一步三回头，还一直叮嘱着】

姨姨一定要来哦

————结————

————承平十年。春————

【清明时节，和爹爹娘亲一同回了扬州祭祖。再回到棣州，给亲近的师兄师姐都带了礼物】

【每日都会有师兄从山上下来，到城中采办，这蓬莱春就是必经之地】

【坐在酒肆中却不能喝酒，对着面前的茶盏嘟着嘴，凭什么不卖酒给绯儿嘛，不是有句话说，莫欺少年穷……好像用得不甚恰当】

【这一丝丝郁卒，在见着白师兄便丢到了脑后】

师兄这里

【占了张桌子，便是等着师兄们来】

【因为白师兄说，书中有黄金，所以绯儿帮师兄挑了一本很贵的书，不知道里面的黄金会不会比别的书多一些】

绯儿吃过啦

【其实绯儿想尝尝这酒的滋味，可是爹爹不肯，别看平日里爹爹疼绯儿，在这点上可是毫不让步，绝对不准绯儿在外面偷喝酒】

对了，还有这些

【拎起椅子上的包袱，里面是自己买给其他师姐们的】

这些扬绣的帕子，师兄帮我带到山上，给师姐们分了吧

【自己一会还要去师父那里，所以就不上山了】

若是有师兄喜欢也可以，反正不是很花哨

【自己买的是扬绣中的山水画刺绣，以黑白为主，粗看就像是用墨画上去的，但实则是刺绣，男女均可使用】

【白师兄绯儿还是很信任的，印象中师兄一直都是很稳重的】

好，拜托师兄啦

【看到糖葫芦，那眼睛都不会眨了，只是娘亲很少让绯儿吃外面的糖葫芦，会在家里自己做给绯儿吃】

【拿在手里，伸舌头舔了一下那红色的糖衣，满嘴都是甜滋滋的】

这世上哪有人不喜欢糖葫芦的

【不过认真说起来，绯儿只喜欢糖葫芦外面的糖衣，里面的山楂如果是酸的，绯儿就不喜欢了，绯儿只喜欢吃甜的】

好呀师兄，绯儿想去抓蝴蝶

【天气热起来了，百花齐放自然也引来了不少绚丽的蝴蝶。绯儿说是抓，其实更多还是找，找着了，看到漂亮的蝴蝶了，也就满足了】

绯儿知道哪里有蝴蝶

【从会跑会跳开始，就把这昆嵛上下都跑了个遍，别的不说，只要是棣州地界，没有绯儿没去过的地方】

【转瞬间已把两颗糖葫芦的糖衣都舔了去，露出其中红色的山楂果子，糖衣则黏在嘴角，不过这不影响绯儿向第三颗进攻】

【摇了摇头，头发差些便粘在糖葫芦上了，赶紧停下】

绯儿不饿，白师兄你吃吧，多吃一些

【看看师兄有些单薄的身躯，比起其他师兄，实在有些弱不禁风了】

【视线转向小二拿来的酒壶，又偷眼瞄了眼师兄，舔舔唇边糖衣融化后的印渍，将嘴唇都染得通红】

师兄，你可喝酒？

【眼中有什么闪了闪，尽量摆出乖巧的模样】

那师兄，这酒能给绯儿么？

【怕他生疑，脑中早就想好了理由，脱口而出】

绯儿的爹爹喜欢喝酒，师兄不喝的话，绯儿想拿回家给爹爹喝

【这话是真的，爹爹没事便喜欢小酌两杯，若是来了客人，像是少殇伯伯，那喝空的酒坛子得有好多个。爹爹似乎非常热衷于灌少殇伯伯喝酒，少殇伯伯每次都是一脸无奈地推拒，特别有意思】

【新岁伊始，冬日寂寥闷了数月，绯儿总算盼到春暖花开】

【不过今日绯儿身负重任，娘亲让绯儿去找辛夷师姐，陪师姐玩。初听到时，还以为娘亲说错了，确认再三，才确定娘亲真的让绯儿去玩，自是欣然应下】

【坐在木椅上，双脚着不着地，来回不甘寂寞地晃悠着】

【若来的是姐姐霞儿，听师姐这般说，定会被师姐带跑，但是绯儿不是，绯儿最怕配香露了，一坐便是许久，还要仔细小心】

师姐，我们要去玩！绯儿带你去看捏面人吧

【集市上的色彩缤纷又怎是那暗色的香炉可比，只是娘亲不许绯儿一人上集市，若是能拖着师姐去，便能玩到日落才回】

【辛夷师姐同其他师姐有所不同，哪里不同，绯儿也说不上来，有一种……不似凡人的感觉，绯儿心想，或许辛夷师姐是那天上的仙子也说不定】

【牵着的手更紧了些，可别让师姐飞走了，到时候自己到哪儿再去找一个辛夷师姐赔给紫云峰】

【隔得老远便听到狗子他们的惊呼声，毫不费力地找到面人摊的位置】

那里，孩子最多的便是

【狗子兴许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过头便激动地跑了过来】

“绯儿绯儿，今天面人张做了关二爷，你快来看呀”

【伸手一个爆栗，人小鬼大地装出严肃的样子，学的自然是自己的师父】

叫我什么？

【狗子捂着头一脸委屈，但还是乖乖叫了一声“老大”。平日在师兄师姐面前无比乖巧，可是在城中少有孩童不知绯儿小霸王的称号】

【自然不会敲疼他，师父和娘亲都说过，不能仗着武艺欺压他人，所以狗子才能像现在这般还在嘿嘿傻笑】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拉着师姐的手从未放开，在师姐和关二爷之间徘徊】

师姐真的不走？

【最后玩心占了上风，跟着狗子去看他口中栩栩如生的关二爷。面人爷爷的手艺实在是好，关二爷做得威风凛凛，毫不犹豫地掏出小荷包，在众孩童艳羡的目光下买下，献宝似的将关二爷举高，跑回方才的位置。见着师姐还在，偷偷松了口气】

师姐你看，关二爷呢～爹爹一定会喜欢的

【娘亲肯定不喜欢，对了，律律哥哥应该也会喜欢的】

师姐喜欢什么？可以让面人爷爷做，爷爷什么都会做

【普通的如孙行者、猪八戒，还有仕女、书生，特别的也能照着人的面相来捏，总有七八成相像】

【被师姐问得一愣，但好在之前和爹爹一起去听过戏，双眼望天，回想着说书人说的故事，学着当时的样子，只差手上一柄折扇】

话说，刘关张三人桃源结义，刘备为老大，关羽为二哥，张飞便是三弟

【连声音也尽力模仿，只是孩童的稚嫩学不出那种沧桑，故而多了些童趣】

师姐，我学得像不像？

【头一回给人学说书，按捺不住兴奋的神情，期许那一句赞扬】

【身后的叫卖，自是让绯儿知道背后来的是什么人，只是面前贪凉，冬日里吃冰磕坏了牙，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默默在心中起誓，等牙齿好些，定要吃个十串八串补偿回来】

去看面人吧，爷爷说要做嫦娥，给关二爷做媳妇

【可是绯儿怎么记得，嫦娥是猪八戒的媳妇？莫不是绯儿记错了？】

【爷爷口中的故事，听得认真仔细，想着回去还能说给娘亲和霞儿听】

【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不论世俗如何变迁，总是相依相伴，若绯儿和哥哥姐姐也是这般便好了】

【小心翼翼地接过，此时也不在乎那关二爷了，盯着面彩许久，将其中那个莲蓬再交到师姐手中】

绯儿喜欢，但不能都给绯儿，这个给师姐

【绯儿不可贪心，况且师姐和自己一道出来，不能让她空手而归】

谢谢爷爷，下次再来找你玩

【一手拿着关二爷和白贝壳，另一手牵着师姐，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同走进集市深处】

————结————

————文兴二年。秋————

【坐在摊档的长凳上，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早两年前便想着离家出外游历，可迟迟没能成行，不是娘亲生病，便是师父出关。】

【生生从承平熬到了文兴，再不走，绯儿怕是要变成了老姑娘。】

【惦记着吐蕃的满姨，想着怎么也要去一回，眼瞅着便要入冬，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回家过年。】

【因为心头纠结，脸上也挤成了一团。】

【抬眼看到一名男子，是陈师兄，眨了眨眼，总不能告诉师兄自己想着怎么“离家出走”。】

师兄，绯儿在想着，今日是吃桃花酥还是杏仁糕。

【昆嵛皆知，娘亲的糕点做得极好，便养成了自己和霞儿对甜食特别的偏爱。】

桃花酥要去东头，杏仁糕要去西头，两边离得远，绯儿走不动。

【习武的腿脚，自然不怕这些距离，只是说着撒娇的话，想把师兄蒙混过去。】

不如师兄帮绯儿买一样，绯儿再去买另一样，可好？

【原本只是想支开师兄，好让自己接着发呆，可这师兄也忒老实，居然都要帮自己买。】

【绯儿最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了，跳下凳子拉住陈师兄。】

一来一往可远了，绯儿陪着师兄去吧。

【结伴同行的话，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此时也是真的嘴馋了，咂巴一下嘴，仿佛都能唱到桃花酥的味道。】

【扯着师兄的袖子往城东走，师兄的步子大，自己小跳着刚好能跟上，身后的辫子随着跳跃一甩一甩的。】

师兄有没有想吃的？绯儿买给师兄吃。

【下意识摸了摸荷包，要是银子都花完了，自己就更走不了了。】

师兄，绯儿的零花可不多。

【说得小心翼翼，似乎只要声音响了些，师兄就当真会买下那天价之物。】

只要绯儿买得起，那是肯定要帮师兄买的。

【平日便不是小气的人，只是难免有些孩子性情，要是身上的银子真被花个精光，铁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抿了抿唇，似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

师兄说吧，要买什么？

【被师兄的话噎了一下，倒也不难受，反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自己的岁数，在七代弟子中算小的，平日里师兄师姐叫得甜，总被照顾着。】

绯儿怎么会看不起师兄……的钱嘛。

【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双眼更是眯成了新月。】

开心，师兄最好了~

【脚下不停，已然能看到卖桃花酥的铺子。】

就是那里了，师兄快走。

【一下跳到师兄身前，领着人快跑了两步。】

我要把师兄的心意带回去和娘亲霞儿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