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抬首看天，唯见一轮银盘悬于中天。垂首看地，夜幕下山道崎岖蜿蜒。】

【摸了摸肩上的行囊，今日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怕是又得在外露宿一宿。只是……】

【走了几步，树上突然有鸦惊起，呱呱朝南飞去。】

【眉头一跳，要不是知道这是在昆仑派的山脚下，还以为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了。至于那个字，呸呸呸，绝对不能说出口。】

【拢了拢肩上行囊，又朝前走几步，直至视线中出现一小屋，如获大赦一般，快步朝那一处跑去。】

谢天谢地，还以为今晚真得露宿荒郊野外了。

【直至来到屋前，也不嫌弃这屋子已有半边塌陷，抬头就可看见月光，直接入了屋内。】

【因心急赶路，因而也没察觉到身后已有人跟随。此时此刻一心一意只想快些寻个露宿的地方，过了这一夜，哪怕去的地方是个破屋也没问题。】

【只是前脚刚一踏入屋内，突然，全身紧绷，抬首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另外一只脚站在门槛外，也不知是进好还是不进好。】

（怎么会？！）

【常年在外磨练的敏锐感觉已能感觉到这栋屋内已有其他人抢先一步。但刚刚……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入内。此情此景，倒是让人有种对方是在故意提醒自己此处有人的感觉。此念头刚起，就听闻——】

何人入我门，竟是这么随意。

【微眯眼，另一只脚踏入屋内，站直身子。微侧首，眼角余光可见那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坐着。再闻刚刚声音，似是女声，心下已有考量。】

【转过身，弃了稽首，拱手一礼】

晚辈赶路至深夜，本想寻个地落脚，却不料寻到的地方已有主人。此乃晚辈之过，若前辈不喜，晚辈即可退出。

【管他到底男女，先唤前辈再说。】

【一言之后，便倚门而立，原地静候。】

【似是听出了自己并无恶意，那位前辈起了身，走到眼角可见的那处桌案前，火光一闪，半室生亮。借着光，才看清站立在不远处的是一位女子。】

夜路辛苦，道长留下一宿也无妨。

老身不过是是屋主人的故人，并非主人，请随意。

【一屋之内，唯余一烛为光明。灯火明灭中，看不清那位前辈的面貌。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进去。来到那桌案旁，将身上的包袱放下。然后借着微弱火光，抬袖看了看身上的道袍，见无什么异样后才放下手。看了那隐于黑暗中的人一眼，似想开口，却又无言。】

【有时候，不该有的好奇心还是别有了。】

小道长为何还不休息，可是老身在此处添扰。

【听见此言，抬首看向前方，唯见一道身影隐于阴暗中，神情看不分明。怔了怔，最后还是摇摇头】

并非，晚辈只是在想……

【说到此，又止住话头。想？想什么，难道要说自己在奇怪前辈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么？思及此处，抬手弾了弾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毫无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想一些事情罢了，夜深了，适合思考。

【说到最后，还笑了笑】

至于晚辈，前辈还请放心，晚辈不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若是鬼收得，人压不得的话，抽身而退也是一个好选择。

日夜不可颠倒，夜间阴气重，万物归于眠，并非参道的好时辰。

【依旧是略显散漫坐姿，也幸得自己坐在的这一块地方有大半隐于阴暗中，因而也不用担心前辈是否会见怪。】

【听闻此言，眉峰一动，却是未曾想到前辈竟会照顾自己这一介晚辈，看来先前以为这位前辈不喜近人的结论要推翻了。】

【思及此处，对其微微颌首】

谢晚辈关心，晚辈晓得。

【直到见前辈起身前来，才稍稍起身，算是相迎。随后又坐下，看着灯芯挑动灯花一爆，影子在面上摇曳，让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不知道长师承何门何派，日后是一心从武还是一心向道。

【听闻此言，微微垂首，态度谦虚，眉眼淡然】

晚辈的师出，比不得这附近的武林正宗昆仑派。不过是扬州一道观的弟子罢了。

至于前辈所言的向武还是向道……

【顿了顿，微微一笑，却是反问。】

敢问前辈，这两者可有区别？

【她之言语虽然是轻淡，但却使原本带笑的人，慢慢收敛笑容，神情变得肃穆】

【可是空，可是不空？】

【微微阖目，脑海中旋转着这几个字。似是在深思，吾道为何？】

【一沉思，耳旁的声响便慢慢嘈杂起来。坐在屋内，亦可听见窗外细微虫鸣。沉默的人，摇曳的灯影，幸得是荒林野外，若此景被旅人看见，只怕会吓的他魂飞九天。】

【沉默许久后，终还是开口】

晚辈所思，与前辈却是不同。

【感觉到前辈微微转动眼眸，抬首，看着面前的灯台。】

晚辈以为，道，乃是自己的选择。

人都是很固执的，尤其要在选择走哪条路时，更是半点不能强求。

前辈所言，无道不武，然选择重武一途，又岂不是自己的道？

【微微侧首，看向前辈】

做下了选择，那道，就注定了。

【一番话后，虽无畏惧，但有前辈在前，仍是有些拘谨。】

【垂目，只听前辈道】

年轻所幸，无论将道归何处，只要余生不悔便好。

【话语轻柔，却带着感叹的意味。微抬眼，也不知这位前辈忆起了什么，最后终是无言。】

【一段时间的静默，只余灯花噼爆的声音响起。转首，取了一根枯枝挑了挑那灯芯。刚放下枯枝，就见前辈起身，将火折放下。】

老身还有要事，不便久留，道长请歇。

【正欲开口，便见前辈数步踏出了屋内，再有枯叶飞旋，人影已消失无踪。愣了愣，到最后摇首一叹。】

【屋外银月高悬，屋内虽只有一灯，光明却还算充足。随手拿来桌上火折，掂量了一下。今夜虽长，但有此地，也可度过。】

======结======